维特小说>古代言情>捡来的俏夫郎[穿越]【完结】>第一百章 引水

  到了自家院子侧门,林清玖挣扎着下来,与许灏瑞一前一后进了院子,栗崽正坐在摇床上,吃着爷爷给他喂的米糊糊,听到院子里的声音,歪着头往外看,什么也没看到,“呀~”

  “爹爹们回来咯。”张大壮眯着眼笑着和他说话。

  栗崽似乎听懂爷爷说的话,小嘴发出,“哒哒。”

  张大壮眼角的褶子久久未消失,手里拿着小勺子,把奶白的米糊糊递到他嘴边,哄他张嘴,“栗崽啊,张嘴吃糊糊。”

  奶娃儿转回头乖乖张嘴吮吸着勺子,两只小手抓着拨浪鼓抠着玩,等吃完一勺糊糊后,又转头看向院外。

  见到出现在院里爹爹们的身影,小家伙兴奋地松开玩具抓着床沿,直叫:“哒、哒哒......”

  张大壮满脸宠溺,伸手拦住他,生怕他一个不小心翻下来,嘴里哄着,“栗崽,先吃饱饱,爹爹等会就来抱。”

  “哒?”胖娃儿听到自己的名字回头看向爷爷,小手手指着外面。

  许灏瑞回头望了一眼屋里,拉着林清玖快速经过堂屋。

  “呜哇......哒哒呀哇......”再转过头来,爹爹们的身影不见了,奶娃儿瞬时撇嘴哇地哭了起来。

  “哈哈,不哭哦不哭,栗崽乖乖。”张大壮大笑,把他抱起来走了两圈,哄好小家伙后,继续把碗里仅剩的一点米糊喂完他。

  林清玖听到孩子哭声,小声说,“崽崽看到我们了欸。”

  他的指尖被许灏瑞握在手里,用皂角细细地搓,红薯藤汁液沾久了不好洗去,指尖被他的指甲刮得酥麻。

  “没事,师傅会哄好他的。”

  许灏瑞见小夫郎扭着身子往屋内看,给他洗干净手后,温声道:“去吧。”

  林清玖眉欢眼笑,甩了甩手上的水,身子微微前倾,在他薄唇上轻啄了一下,不等许灏瑞做出反应,起身跑向堂屋。

  “哒哒......”栗崽看到来人,伸出两只小短手,要小爹爹抱。

  “么啊,崽崽真乖。”

  “咯咯咯......”

  许灏瑞听着屋内小孩欢乐的笑声,垂眸浅笑,快速洗完手,换了一盆水,掬起水洗了把脸,随手用衣袖擦了擦,随后想起什么,扯着衣领低头闻了闻。

  也还好吧......

  他边扯着衣裳,边往灶房去。

  屋外阳光明媚,树影斑驳,井边的水盆波光粼粼。

  午饭后,栗崽在爷爷房里,和爷爷一起午睡。

  林清玖侧躺在堂屋的躺椅上,枕着手打瞌睡,许灏瑞去冲了个冷水澡,一身清爽地躺在小夫郎身旁午休。

  夏风误入这间屋门大开的土坯屋,轻柔地吹拂着睡得安稳香甜的两个少年郎,未关门的旁屋,传出来酣畅绵长的呼噜声,为这个夏倦的午后凑起规律起伏的催眠曲。

  未时四刻,许灏瑞找来一个除草的小铁锹,带到了地里,下午林清玖就用小铁锹往横沟里拨土,又快又方便。

  这场红薯的夏种持续到四月末收尾,中途下过两次雨,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停歇后,土地湿润有利于红薯苗扦插,许灏瑞俩人自然不会错过机会。

  种完红薯藤,满打满算也才种有十亩地。

  见许灏瑞站立在地边,看着不远处的竹海,林清玖放轻脚步偷偷走到他身后,还未来得及凑近吓唬他,许灏瑞就转过身子,一把将他禁锢在怀里,声音低沉浑厚,“清哥儿,是不是皮痒痒了?”

  “哈哈哈,别,别挠了,哈哈哈,我知道错了。”林清玖不断扭着身子求饶。

  他笑得浑身酥软无力,许灏瑞及时把人捞回怀里,并摘下草帽给他扇风,见光洁饱满的额头沁着一层薄汗。

  “阿瑞刚刚在看什么呀?”林清玖微眯着美眸,扬起纤长的脖颈,享受着凉快的轻风。

  许灏瑞大手往他身上摸。

  “哎,干嘛呢。”林清玖小脸羞涩,摁住落在自己胸口的大手。

  许灏瑞凤眸含笑,拈着他身上已露出一角的帕子,长指把帕子从他怀里拉出来,无辜道:“给你拿帕子擦汗啊,清哥儿以为我要干什么?”

  林清玖一噎,绯红的小脸往一旁转,撅着小嘴嘀咕:“直接说一声不好嘛。”

  许灏瑞也不逗他了,给他把颈上和额头的汗擦了,回答他先前的问题,“我在想这里这么多亩地,到时候需要浇水,从家里挑过来不现实,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那你想到了吗?”林清玖站直了身子,把他手中的帕子拿了回来,反过来给他擦汗。

  许灏瑞点头,“有了方向。”

  “我就知道什么问题都难不倒阿瑞。”

  “小马屁精。”许灏瑞宠溺地刮了刮他挺翘的鼻梁,“走吧,先回去,今天种完了红薯,清哥儿好好歇息,灌溉的事我明日再过来看看。”

  翌日早晨。

  许灏瑞扛着家中闲置的大水缸,腰间别了把柴刀,来到坡上的旱地里。

  大水缸被他放在未耕种的那端旱地上,他手里拿着柴刀,从地尾挥刀砍出条小路,往青翠的竹林方向去。

  他站在竹林前静静地听观察倾听,竹海沙沙作响,鸟语啁啾,片刻后往竹林西部走。

  去年,不对,是前年他和小夫郎在南面这片竹林挖过竹笋,可惜现在过了挖春笋的时候,许灏瑞拿着手里的柴刀拨开地上的竹壳,见地面长出的老笋,颇感可惜。

  鸟叫声叽叽喳喳特别活泼吵闹,许灏瑞一路上看到有不少鸟儿直直往前飞,这也是他为什么选着这个方向的原因。

  他往前走了快半个小时,听到了潺潺水声,继续往前走几分钟,一条清澈的山涧小溪出现在眼前。

  他找了块落脚的地方,蹲下身掬了一捧水喝,溪水冰凉甘甜,他起身往前找一处比较狭窄的,从两石缝间流淌下来的溪流,用手丈量了一下宽度,走回到身后的竹林里,寻找了一根能卡在石缝处的毛竹。

  砍下来后,它长度有十多米,他把竹子拖到溪旁,在竹节处砍了个口子,凿通竹子,再将其卡到溪流中的石缝处,把溪水引到竹子里。

  他在竹林里找了不同大小的竹子,并打通竹节,将竹子连接在一起,把溪水往矮坡的地里引,每隔一段竹子,就用树杈固定一下,或者再竹子两旁钉木块固定。

  需要拐方向的地方,两根竹子相接处断开,一上一下,在下边的竹子端口削去一半接住溪水,接着往目的地引。

  离开竹林后,竹子基本要用高一下的树杈悬空固定,把树杈死死地钉在土里,竹子卡在树杈里,比水缸高出些许,往水缸里蓄水。

  完成这一步后,还需要考虑,水缸水满后,该怎么处理。

  许灏瑞往矮坡四周看了个遍,以水缸所在位置,南面是红薯地不能被水浸,东面坡下是土豆地还有一个月就要收获,不需要过多浇水。

  北面是竹林,西面坡下荒地只能往那方向排水。

  他需要把水缸所在的地方挖低,四周起垄,将溢出的水蓄起来,再挖一条向西面的水沟,把水排出地里。

  已到午时,他没回家,站在下坡的路口那眺望,不一会儿,看到一个戴着草帽提着食盒欢快的身影从院子出来,许灏瑞顿时把手合成喇叭状,冲他喊:“清哥儿,带一把锄头上来!”

  林清玖吓了一跳,抬头看到坡上的许灏瑞,冲他招了招手,加快了脚步,走了几步,才想起他刚才喊的话,又转身回了院子里,扛了把锄头出来。

  许灏瑞见状松了口气。

  等了有十来分钟,见小夫郎小脸微红,微喘着气,一手荷锄,一手提着食盒和水袋。

  “辛苦了。”许灏瑞眉眼温柔,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拉着他到树下遮阴。

  林清玖坐在他身旁,撑着下巴看着他专注扒饭,耳边总听到隐约的潺潺水声,他奇怪地回头往地里看,远远看有一根竹往水缸里蓄水。

  他一脸好奇,起身,越过红薯地,走到水缸旁,近看有一股三指宽的水流从竹子里流出来,林清玖没忍住伸手去碰了碰,冰凉的触感,让他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随后跑了回来,坐回到许灏瑞身旁,“阿瑞好厉害!”

  许灏瑞空碗放下,打开水袋递到他嘴边,见他喝了一小口,知道他不喝,便自己喝起来,问:“热不热?要不要先回去?”

  林清玖猛摇头,许灏瑞轻笑,“那清哥儿就呆在树下?”

  林清玖睁大漂亮的杏眼看着他,许灏瑞解释,“我要挖一条水沟,把溢出来的水引到坡下,乖,外面太阳大,你呆一会儿,就自己回去昂?”

  林清玖不情愿地点头。

  等许灏瑞哼哧起好垄,锄完水沟,往回走时,见答应了坐一会儿就回家的小夫郎,已经斜靠着树坐石头上,用草帽盖着小脸睡得忒香。

  许灏瑞:“......”

  当初见这棵大树外形不错,树干粗直,枝叶茂密,很适合遮荫,开荒时被他留了下来,他还找了一块长形的石块,搬到树根下,方便乘凉休息。

  许灏瑞看得忍俊不禁,他放下锄头,轻手轻脚走过去,坐在他旁边乘凉,树下时不时有微风吹来,他把头上的草帽摘下来,拿在手里当扇子用。

  这处正好可以将村子一览无余,他细细欣赏了一番这个四面环山的村子,房屋被田地围绕在中间,一条乡道直通官道,消失在青山后。

  半晌,他转过头,把林清玖的草帽轻轻拿了下来,美人儿被笼罩在树荫下,扇羽般浓密卷翘的睫毛搁在下眼睑上,左眼角下有颗勾人的泪痣,五官精致出众,巴掌大的小脸瓷白无暇,小手交叠放在腹上,长腿并拢斜坐,微风拂来,半披在身后的青丝,俏皮地飘来几缕轻抚美人儿漂亮的小脸蛋。

  许灏瑞伸出手臂撑在树干下,把几缕青丝滑开后,俯下身低头,轻吮了一下柔软的朱唇。

  “咳!”

  许灏瑞慢条斯理地坐直身子,见小夫郎没有要醒来的样子,才转身看向来人,向他走过去。

  “明兄,你怎么过来了?”许灏瑞走近他,放低声音问。

  洛明轩见他脸上没有一丝尴尬,坏了人家好事,自己不禁有些许脸热尴尬起来,“我近几日一直在查看村民们种植红薯的情况,今日空闲便过来找你,顺道看一下你家的地。”

  第一百零一章 灌溉

  “明兄,随我过来。”许灏瑞带着他往红薯地里走了走,“喏,这里就是我所有的红薯。”

  洛明轩放眼望去,乍一看,他种植了挺旷阔一片,再细看,发现种植的亩数不够这块地的一半,“贤弟这是种了多少?”

  他边问,边往前走。

  许灏瑞陪他看一圈,“十亩,还剩下十五亩的地,没有苗了。”

  “剩下的空地,你有何打算?”洛明轩面露可惜。

  许灏瑞抬眼凝视着这片地,思索片刻,“留着入秋种土豆吧。”或者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其他种子,买些回来种也行。

  “这是你从山上引来下的山泉水?”洛明轩惊奇地打量竹水渠,发现它是从山那边连接过来的。

  “先前我听人说,用山泉水煮茶,煮出来的茶清香馥郁,不知是真是假。”

  许灏瑞见他一副眼馋的模样,不禁好笑,“是不是山泉水,我不清楚,我没到源头查看,不过水倒是甘甜,你若要泡茶,可以接些回去试试。”

  洛明轩立即撩起袖子,洗了手,接了一捧饮下,满意地点头,“不错,我晚些找个罐子过来接。”

  说完,他背着手往回走,“我对村里种植的红薯心里大致有了个数,为兄先告辞,你们继续。”

  “......明兄慢走。”

  许灏瑞见他往坡下走了,便也转身回到树下,蹲在小夫郎身旁,眉眼含笑,宠溺地看了他一眼。

  起身把锄头和柴刀拿到树下放好,回来动作轻柔地把睡得软乎香甜的小夫郎抱起来,一手抱着人,一手给他戴上草帽,随后拿起石上的食盒,稳步往坡下走。

  家中一老一小也在屋内呼呼大睡。

  许灏瑞听着起伏的呼噜声,不禁笑了笑,把食盒放在堂屋桌上,轻步回到房里给怀里的睡美人宽衣,放到床上。

  一沾到床,林清玖自个就往里滚了滚,许灏瑞以为他醒了,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发现人只是睡觉不老实,忍俊不禁。

  厨房响起了轻微的水声,不一会儿,院子里也响起了哗啦水声,屋内的人都睡得香沉,无人察觉。

  唯有休憩在长满嫩芽的梨树上,那三两只雀儿在叽叽喳喳,似在抗议水声惊扰了它们,歪着脑袋看着井边往身上冲水的健硕汉子,大长腿三两下进了屋里。

  许灏瑞把衣服放到椅子上,换了条裤子,半裸上身躺上了床。

  不知几盏茶时间过去,饱睡醒来的林清玖,只记得自己在树下看着许灏瑞在远处刨沟,不知不觉就眯上眼,随手用草帽遮一下光线,现下一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

  林清玖睁着大眼睛,盯着屋顶,顿觉不对劲,他看到的不该是大树的枝叶吗?

  林清玖心悬,缓缓转过头,入目的是线条优美的肌理,健美有力的手臂,杏眼睁大,往上看到熟悉的面容,愣神的小脸粲然一笑,慢慢挪动着身子靠近。

  伸出一根细白软指轻抚许灏瑞腹上坚韧的腹肌,渐渐整只小手覆了上去,眼里满是羡慕。

  腹间温热酥痒,许灏瑞一把抓住作乱的小手,将人拉到身上,禁锢着林清玖的软腰,护着他后脑勺翻了个身,把脸埋在他白皙的颈窝,调侃道:“睡得像个小猪仔,被人掳走都不知道。”

  林清玖尴尬,撒娇地抱上他后背,为自己解释,“因为有你在啊,那树下太舒服了,光线又刺眼,我就闭下眼睛,哪知就睡过去了,这不是阿瑞在嘛。”

  许灏瑞轻笑出声,撑起身子,捏了捏他鼻子,“你就睡吧,他人来了又走你都不知道。”

  见林清玖小脸质疑,许灏瑞和他简单说了一下,“明兄就过来看了一下咱家的地。”

  林清玖微蹙眉头,转动着眼珠子回想,不确定问:“我应该没出丑吧?”

  笑意盈盈的凤眸微闪,“没有。”

  “那就好。”

  对上眉眼弯弯笑容可人的小夫郎,许灏瑞伸手给他抚了抚额上的发丝,四眼相对,周围的空气就像夏天的气泡水,突然冒出甜丝丝的气泡,使人陶醉。

  林清玖纤长的手臂改为环住身上人的脖子,堆满星星的杏眼满是期待,许灏瑞扬唇,在他漂亮的双眸上落下一吻,依次是勾人的泪痣,软乎嫩滑的脸蛋,柔软嫣红的唇瓣。

  掌心托起他后脑勺,长驱直入。

  良久后,俩人才分开,林清玖小脸红扑扑地趴在床上,抬头看着许灏瑞穿衣服,“阿瑞要去哪?”

  许灏瑞低头系腰,“去砍几根竹子......”顿了顿,抬眼果然见他欢快地爬了起来,不由问:“清哥儿也要去吗?”

  “昂。”林清玖麻溜地套上鞋子和外衣。

  “......行吧。”

  许灏瑞揉了一把他小脑袋,给他系好衣带整理好衣裳,“咱先去趟赵木匠家,借样东西。”

  他没有看到林清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许,许灏瑞牵着小夫郎出来,带上草帽后,从侧门出去,往村里走。

  *

  “赵叔在家吗?”许灏瑞敲门问。

  赵木匠满脸笑意走出来开门,“灏瑞啊,小夫郎也过来了啊,进来吧,这会又是要做何物啊?”

  不怪让他如此作想,实在是村里就属许灏瑞做的东西多,来得相对勤快。

  “叔,就不进去了,我这次过来是想向叔借下您的手拉弓木钻,叔今日方便借我吗?我傍晚就还您。”许灏瑞向他表明来意。

  “借木钻啊,可以啊,那你俩等一下,我进去拿,很快的。”

  赵木匠想到家中有客人,也不强求他们进院子等,再且拿个东西用时不多。

  很快赵木匠就出来了,“给,我这几日都不用,你要是需要,可以多用几天,后日还我也成。”

  “哎,多谢叔。”许灏瑞接过木钻,随口说了一句,“瞧叔满面红光,家有喜事啊。”

  赵木匠脸上的笑意就更浓,嘴上道:“哎,还没确定呢,到时候说,你们慢走哈,家里有客人,我就不送了。”

  许灏瑞对别人家的事也不感兴趣,听他急着要招待客人,再次道谢后,就和小夫郎离开了。

  借到工具,他们往坡上走,他把木钻放到锄头旁,让林清玖帮忙看着,他拿起柴刀走进了竹林。

  过了一阵子后,林清玖见他扛了一大捆大竹子回来,便拿着木钻,穿过红薯地,走到他身旁。

  “过来了啊,还想着等一会儿再喊你过来。”见小夫郎拿着木钻过来,许灏瑞放下手里的柴刀,接过他手中的木钻。

  “来清哥儿,我教你怎么用它,用钻头怼住要钻孔的地方,先转动底下这块固定钻杆的短横木,随后下压压木,缠在钻杆上的绳子就会拉动钻杆转动,你看,这样就能打出孔了。”

  “麻烦清哥儿,帮忙把劈开的竹子打下孔,在底部打一排过来。”许灏瑞给他示范了一下。

  “好。”林清玖按照他教的动作,逐步来。

  许灏瑞见他会用后,便拿着柴刀,去山里砍了大捆树杈回来,在红薯地里打桩,用来支撑竹子,弄完后,走过来接替小夫郎手里的活,“清哥儿,去休息一会儿。”

  红薯地,一垄一垄井然有序。

  许灏瑞在每一垄地上都支起竹管,每一排的竹管前后两端嵌入另条与地垂直的竹管上,形成一个封闭的方形,让溪水在这些竹子间流动,靠孔往下滴水灌溉。

  把竹子都接好后,还需要丈量一根竹子,与山里引出来的竹子接起来,这跟竹子,以后便是扮滴水灌溉开关的角色。

  这项工作,对于他一个力大无穷的人来说,就像玩大型拼接玩具一样,一个半时辰后,看着红薯地里滴答滴答的水往下流,他满意地收工。

  大毛竹竿型粗大坚固,可供建筑用,耐用性极强,这些竹水渠短时间内不怕风吹雨淋日晒,等红薯将要收获时,他就先要把它拆了。

  原先打算弄喷洒式灌溉,但他发现溪流不大,水压不够,只能另想这个也不算太棒的方法。

  傍晚把手拉弓木钻还了回去,再去坡上把引水到地里的那根竹子拿掉,晚上不需要给地里浇水。

  次日一早。

  他到地里察看,见土地不算干,就不打算灌溉,红薯耐旱不宜过多浇水,需要根据土地干湿程度适当灌溉。

  在地里走了一圈,才回院子用早饭。

  用早饭的时候,许灏瑞开口道,“今日咱们去赶集吧,大家都许久没出去了。”

  林清玖杏眼亮了亮,小脑袋一点一点,“好啊!”他惦记了许久。

  张大壮担忧:“栗崽这么小,方便带出去吗?”

  林清玖急忙点头,“栗崽都快八个月了,咱们带够他换洗的棉布,应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再且宝姑家铺子就在附近,方便的。”

  许灏瑞点头,“对,没问题的,师傅,咱们一家出去玩一玩。”

  张大壮见他俩这么积极,也只能点头。

  吃完放后,一家子一人一个草帽,就连小奶娃也带上小草帽,许灏瑞背了个背篓,怀里抱着小奶娃。

  小娃儿被高高抱起,开心咯咯咯直笑,趴在爹爹肩膀上四处张望,咿咿呀呀。

  许灏瑞带着一家老小在街上小摊子前逛,转头见糖葫芦,向小贩要了两串,一串给林清玖,一串给张大壮。

  张大壮手里拿着糖葫芦,一脸哭笑不得,“我这老头子,吃什么这,多不像话。”

  栗崽看着小爹爹和爷爷手里都拿着鲜艳明亮的糖葫芦,小手张合着也要,小嘴喊着:“哒哒……”

  许灏瑞抓着他的小手,低声哄他:“栗崽还小,乖乖,不能吃。”

  第一百零二章 似曾见过

  张大壮迟疑地咬了一个糖葫芦下来,牙齿穿过糖衣咬进果肉时,泛起一阵酸爽,艰难咽下,捂着牙摆手,“不行,太酸了,灏瑞给,我受不了。”

  暗忖这玩意儿,别看漂亮,酸得他掉牙。

  许灏瑞也不客气,接了过来。

  一手抱着娃,一手举着糖葫芦,怀里的小崽子不安分地伸着手去抢,小嘴咿呀呀直叫。

  落在他身后一步的林清玖和张大壮看得哈哈笑。

  许灏瑞躲着小手,从棍子上咬了一个下来,大口嚼了两下,动作微僵,回头瞅了眼林清玖,见小夫郎没有异常,甚至吃得很开心,心下微惊。

  怀里栗崽抢得厉害,小手都往他嘴里抠了,许灏瑞扭过头把上面那个糖衣啃了,留下酸口的果肉,递到叛逆的奶娃儿嘴边,手臂压着他伸过来要抢食的小胖手,“来崽,给你舔一口。”

  小奶娃咯咯笑着张开小嘴嘬,粉雕玉琢的小脸顿时皱成一个包子,随后小嘴张得老大,眼看小娃就要哭,张大壮笑哈哈地向他伸手,“来栗崽,爷爷抱。”

  小栗崽听到爷爷的声音,委屈巴巴地向张大壮伸出小手臂,许灏瑞忍笑侧身把奶娃递给了他师傅。

  等张大壮抱着小胖娃走在前面时,栗崽趴在爷爷肩上,面向他爹,许灏瑞坏心眼地把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他,小奶娃直接扭过脸去,咿咿呀呀地和爷爷告状。

  林清玖扑哧一笑,许灏瑞转头问他,“你那串酸吗?”

  林清玖摇了摇头,“不酸,挺好吃的。”

  许灏瑞闻言隐晦地打量了一下他平坦的小腹,回想他有没有嗜睡,越想越惊。

  林清玖直接把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他,示意他自己试一试,许灏瑞低头咬了一个,确实是他手里那串要酸一些。

  他眸子一转,把手里那串糖葫芦递到林清玖嘴边,“清哥儿试试这个,看酸不酸?”

  林清玖不明所以,观察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低头快速地咬了一口,漂亮的小脸与奶娃儿如出一辙,皱了起来。

  许灏瑞眼眸含着淡淡的笑意,牵起林清玖的细手,转移话题,“看看有没有想吃的零嘴,咱们买些回去。”

  “嗯。”林清玖吮着手里的糖葫芦,冲淡了口中的酸味。

  张大壮抱着栗崽到一个卖小物件的小摊上,弯下腰让他挑摊上的木偶,小奶娃直接手抓住了挂在杆上的小木剑。

  小贩极具观察力,见张大壮衣裳有小磨损,腰间佩戴用兽皮裹着的匕首,大致判断出他是猎户,极有眼色地吹捧招揽生意,“这小娃子好眼光,铁定是个习武打猎的料,这小木剑打磨地非常光亮不划手,可以让娃儿玩。”

  话说到张大壮心坎上,见小娃儿喜欢得紧,张大壮直接付了钱,当即给他买了这把一尺长的小木剑。

  小木剑还有配套的剑鞘,可斜背在背上。

  可把栗崽给稀罕坏了,一直抱在怀里,不时上嘴啃。

  许灏瑞跟在身后拎着他们买下的东西,噙着笑望着这老少小三人,等他们逛够了,才带着他们到良家铺子。

  宝姑在铺子门口和隔壁小铺的主人唠嗑,远远看到熟悉的身影,忙和邻居道:“今儿不聊了,我侄儿过来了。”

  站起身,望着他们走进,忙上前接过小胖娃儿,“哎哟,栗崽都这么大了,一天一个样儿,真俊,崽崽还记不记得姑婆婆。”

  栗崽抱着他的宝贝小剑,圆溜溜明亮的大眼睛瞅着宝姑,小嘴啊啊叫。

  宝姑示意许灏瑞他们进店里坐,“都进来坐,里面还有两条长凳。”

  许灏瑞和正在忙的良锦铭打了声招呼,就把背篓取下,放到店里,与林清玖坐在一条凳子,和宝姑聊道:“安哥儿和绣丫头都在家呢?”

  宝姑稀罕地抱着侄孙儿,“是啊,安哥儿早上过来帮一阵忙,忙过了就回去,午时再过来给我们送饭。”

  许灏瑞看了看天色,“宝姑把他俩叫出来吧,今儿我们下馆子吃。”

  宝姑也不扭捏,“成,栗崽是不是还没尿尿?我先带栗崽去把尿,等一会儿就回去把人叫过来。”

  安哥儿和绣丫头跟在宝姑身后过来,小丫头直蹦过来和人打了招呼,站在栗崽面前逗他玩。

  良锦铭收了摊子,带着他们到了前东家的酒楼去,和许灏瑞低声说道:“这家酒楼虽不是镇上最大的,但也比较受欢迎,味道也不错,关键是有熟人。”

  钱掌柜见着良锦铭进来,“良掌柜,稀客啊,小二过来,带这几位贵客找个好位置。”他招手喊来店小二。

  良锦铭迎上前:“哎,掌柜的,我就一个小商贩,担不起这称号。”随后凑到人跟前挤眉弄眼小声道:“我特意带着我弟一家过来,今儿他请客,看在这份上,掌柜的给打个折甭,”

  钱掌柜见他现在发家的迹象,有心交个朋友,笑道:“欸,你们尽管吃,看在你面子上,我给你们个九折,有好生意的路数,可要记得指点一二昂。”

  “多谢掌柜的。”良锦铭打哈哈给他糊弄过去,跟着小二来到空桌前,招呼大家坐下。

  许灏瑞听着小二报菜单,先点了三个招牌大菜,再让大家点其他爱吃的菜,最后加了一份蛋羹给小奶娃儿。

  小二见他爽快,也利索地记下菜名去了后厨。

  良锦铭给大家斟了茶,向许灏瑞调侃道:“今日怎地这么大手笔?”

  许灏瑞端起茶杯,“谢谢,难得出来一趟,不得吃顿好的。”

  良锦铭笑了笑。

  许灏瑞兑了杯温水,喂怀里的栗崽,小家伙连吃饭都舍不得那把小剑,喝够了水就别过脸去,他把手放在剑柄上捂着,以防小栗崽趁人不注意又啃上去。

  他们坐在一楼中间的大桌,两旁的稍微小一点,是坐三四个人的小桌,二层隐蔽性比较强,是有屏风隔开。

  小菜很快就上来,饭点酒楼虽然没有满座,但人也不少。

  良锦铭突然和他说,“五月底,许灏平成亲。”

  许灏瑞兴致缺缺轻嗯一声,拿着勺子吹蛋羹喂栗崽。

  倒是宝姑压低声音说起,“我听说啊,赵木匠家的姑娘最近被一个商户看上了,已经请媒人上门讲亲。”

  “托的是镇西的红媒婆,前阵子来铺子里买东西,她和我唠嗑了两句,说起这事,我也这才得知。”

  红媒婆正好想起她也是新塘村的,就拿这事与她唠嗑了两句。

  林清玖一怔,问道:“哪个商户?”

  宝姑回想了一下,“好像听说是姓贺的。”

  良锦铭立马道:“不会就是这酒楼的东家吧?也姓贺。”

  良锦铭倒是不知道这事,有时忙起来,他娘去了哪他没没注意,更不会注意她和谁闲聊,闲聊些什么。

  林清玖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旋即不解地问:“只是为何会娶上一个农家女呢?”

  商户大可以与商户结亲,互相帮衬,为何会选没有助力的农家?

  宝姑分享道:“听说是在云衫坊遇到了贺夫人,那夫人是没有孩子,想必是看赵丫头有几分姿色,又是农家女,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好控制吧。

  物色好人物给她丈夫纳妾,开枝散叶,我还听说贺夫人给的聘礼很足。”

  林清玖点了点头,垂眸敛目,难怪昨日赵木匠一脸喜意,可能他觉得当穷人妻不如当富家妾,加上聘礼丰厚,女儿嫁过去也不亏。

  喂完栗崽,菜也基本上齐,张大壮许久未饮酒,许灏瑞就让他小酌几杯。

  他们一桌其乐融融,没有注意,酒楼外进来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汉子,被钱掌柜迎上二楼,上楼梯时,那中年汉子多看了几眼正在用饭,样貌出众的林清玖,只觉得似曾见过,一时想不起究竟在哪见过?

  “东家?”中年汉子身后的钱掌柜见他突然就顿住脚步,不由出声唤道。

  酒楼东家回神,继续往上走,边说:“到时候在酒楼里办宴,替我把合作的商户都请过来,那天记得不要营业。”

  “是,东家。”钱掌柜恭敬地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账本,与他消失楼梯上。

  许灏瑞回头看只见楼梯上钱掌柜和一中年人在谈话,不一会就上了二楼,刚被他察觉到的视线在他们这一桌没有停留过久便消失了。

  可能是小夫郎太漂亮惹人注目,有人多看了两眼,他也没放心上,继续用饭。

  用完饭,结了账,许灏瑞把栗崽交给张大壮,让他先和宝姑回铺子里休息,他去置办东西。

  林清玖自然是跟着许灏瑞一起。

  他带着林清玖进了医馆,让大夫给他把脉,得知小夫郎身体不错,也没有其他症状,这才放下心。

  走出医馆后,林清玖微仰着脑袋问他,“为什么要让大夫给我把脉?”

  许灏瑞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揽着小夫郎的韧腰,“没事,就看看这段时间清哥儿有没有累着,走了,清哥儿想想还需要买什么,等会一并买了回去。”

  他到粮铺订了两百斤精米,让伙计帮忙送回村里,这段时间忙,没时间舂米,先买现成的,又去了趟种子铺,这时候的种子种类不多,基本上村里都有在种的,他看了一圈就走出来。

  带着小夫郎到肉摊上买了一两斤猪肉和两块大骨,见林清玖没有要买的,就回良家铺子找张大壮和孩子。

  许灏瑞接过睡着的小栗崽,和宝姑他们告别回了村里。

  回到村尾,发现自家院子门口蹲了个人。

  林清玖眯着眼远远地打量蹲在门口看不清面容的人,想不通这人过来想作甚?

  第一百零三章 他想起来了

  听到脚步声,赵莲抬起头,看清来人,双眸雪亮。

  她站起身子理了一下襦裙,攥着衣袖站在一旁等人走近。

  她今日鼓足勇气偷跑过来,不料发现没人在家,便气馁地蹲在门口等了一会。

  此时见人回来,一下又胆怯下来,尤其除了林清玖,还有张猎户也在,多一个人知道,她就多一份羞耻。

  赵莲局促不安地看向许灏瑞。

  林清玖警铃大响,扯着身旁许灏瑞的衣袖。

  袖子一紧,许灏瑞侧头,捕捉到小夫郎杏眼中滑过的一丝防备。

  他一怔,换了个姿势单手抱着熟睡的小奶娃,大手牵起小夫郎的手,轻捏他指尖无声安抚。

  不由怀疑,小夫郎是不是在怀着栗崽那会被许唐氏上门要给他说亲纳妾什么的,给整怕了,见到一个姑娘过来就戒备起来。

  见小姑娘直直看向他,许灏瑞不禁问:“赵姑娘,赵叔让你过来找我?”

  手拉弓木钻已经还回去了啊,还能有什么事?

  赵莲咬着下唇摇头,小声道:“是我有事找你,我能和你单独说吗?”

  她小心翼翼,期盼地望着许灏瑞。

  林清玖收紧了回握许灏瑞的手,亏他还有些许同情她,被自己爹娘为了聘礼把她嫁人做妾,白费了他那丁点感情。

  听过了宝姑分享的八卦,张大壮也奇怪地打量了两眼赵莲,随后向许灏瑞拿钥匙,开门先进了院子。

  许灏瑞略有不解,“清哥儿与我是一体,也不能在一旁吗?”

  赵莲转头用水润的眸子看向林清玖,许灏瑞叹气,只好转身抬手揉了揉他小脑袋,温声道:“来清哥儿,先把咱儿子抱进去。”

  现在,他或许能猜测这小姑娘找他干嘛的了,也难怪小夫郎看着她有些许防备。

  对这事许灏瑞啼笑皆非,不管是这个只见过几回的小姑娘,还是对小夫郎的反应。

  许灏瑞叹气,小夫郎内心里怕是不怎相信他说过的话。

  林清玖不情不愿地接过熟睡的栗崽,他不想进去,可在外人面前他又不能任性,要给许灏瑞面子,精致的小脸垮了下来,慢吞吞地跨进了院子。

  许灏瑞将小夫郎的神情尽收眼底,凤眸滑过一丝笑意,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转向眼前这个姑娘,再次问,“现在可以说了吗?”

  赵莲秀丽的小脸浮上一抹红晕,含羞道:“小猎户,我倾慕你已久,不求能嫁你为妻,只盼......”

  她停顿了一下,含羞带怯地对上那双平静的凤眸,“小猎户能纳我为妾,我定能和清玖哥哥好好相处,一起照顾好栗崽,再为你生儿育女。”

  赵莲想与其嫁给一个年纪都能当她爹的人做妾,不如嫁给年轻俊美的心上人做妾,她现在也不奢求平妻的位置,虽然小猎户家不富裕,但也不愁吃穿。

  院门后的林清玖侧耳偷听,闻言愕然,气得磨起后牙,她怎能如此不要脸!

  原以为她只是过来表达一番自己的情意而已......

  许灏瑞等她说完后,明确拒绝,“多谢你对我的欣赏,不过很抱歉,我许灏瑞这辈子只会要林清玖一人,不管贫富,都不纳妾。”

  赵莲泪眼朦胧,呐呐道:“真的,没有机会吗?”

  许灏瑞点头,“嗯,我只喜欢我夫郎。”

  见她年纪小,许灏瑞温声道:“感情不能强求,也可遇不可求,你要好好把握你拥有的,然后去享受。”不要沉浸在求而不得上边。

  赵莲愣愣地听完拒绝后,抹着泪跑了。

  门后林清玖惦着脚尖满意地转身,蓦地撞进了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眸里。

  林清玖也不再偷偷摸摸,雀跃地向他靠近。

  “可还满意?”许灏瑞好笑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光洁的额头,“就这么不放心我?”

  林清玖抿唇浅笑,点头,摇头。

  许灏瑞揽着他往堂屋方向走,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等着。”该教训一顿。

  “昂?”林清玖抬眼疑惑地与他对视。

  许灏瑞笑意盈盈拍了拍他后腰,“快把孩子放床上睡,也不嫌累。”

  “噢。”

  噙着笑看着小夫郎轻快地进了堂屋,他背着背篓转身走向了厨房。

  夜里,卧房烛火摇曳。

  许灏瑞钳住小夫郎双手,把人囚在身下,凤眸幽深,视线描摹着美人儿精致的轮廓,低声翻旧账,“清哥儿,是不是都没把我话听进去,嗯?”

  杏眼水雾氤氲,林清玖一张极其漂亮的小脸微微失神,浑身雪肤泛起一层粉色,仰着小脸喘息,求饶地蹭了蹭他下颚。

  “唔,听进去了嗯。”

  “我说过什么?”

  “......这辈子只要我一人。”

  许灏瑞垂眸轻笑,这是只记住了他白天说的,低头吻了吻林清玖泛红的眼尾,抱着娇软的漂亮夫郎又勤奋耕耘了一番。

  月上中天,许灏瑞偷摸着出来端水,给小夫郎清理。

  得亏他师傅睡得沉,没有被开门声吵醒,这要是撞上了可就尴尬了。

  几日后,村里传来赵木匠家的喜事,喜事办得盛大,宴请了全村人以及一些远亲,近两百号人参加,请了镇上酒楼的厨子来帮忙做菜。

  村民们津津乐道,这回赵木匠家可长脸了。

  五月十九日,宜嫁娶。

  巳时四刻,许灏瑞怀里抱着小胖娃,和林清玖、张大壮一起登门给人贺喜,喝喜酒。

  巧遇上第一轮宴席,许灏瑞带着一家老小上了桌,洛明轩在村里住,自然也受了邀请。

  来和许灏瑞他们挤一桌。

  “洛兄,好几日不见。”许灏瑞和洛明轩寒暄。

  洛明轩笑着为上回的事道歉,“贤弟,惭愧,上回打扰了你和小夫郎,未道歉就离开,我自罚一碗。”

  他倒了大半碗酒,大口喝下。

  许灏瑞上扬的唇角抽了抽,“......洛兄不必再提旧事。”余光看了一眼小夫郎。

  林清玖坐在一旁满头雾水,许灏瑞夹了一筷子肉菜放他碗里,轻声道:“吃吧,有夹不到的告诉我,我给你夹。”

  “好。”林清玖轻轻点头,若有所思。

  洛明轩向小栗崽伸手,握了握他胖嘟嘟的小手,问:“贤弟给贤侄取名否?”

  “咿呀~”小栗崽抽回自己的胖手,要抱着他的小木剑。

  许灏瑞低头看了看小胖娃,奶娃儿的大眼睛直盯他碗里,笑了笑,“还没想好,等他周岁时,再给他定下吧。”

  洛明轩点头,换了话题,“你那土豆是否将要挖了?”

  “等会回去就挖。”

  “贤弟若不嫌弃,可否让为兄体验一番挖土豆的乐趣?”

  “可以,明兄随意。”

  他们用完饭后,和赵木匠交谈了两句便告辞。

  许灏瑞拎着洛明轩到屋后的地里,给了他一把锄头,“明兄注意在离土豆树根远一些的地方下锄,往深了挖......”

  顿了一下,补充道:“第一次难免会有挖坏的,明兄把挖坏的分开装便好。”

  “行,为兄记住了。”洛明轩从未碰过锄头,认真学着许灏瑞如何握锄头,如何下锄挖。

  许灏瑞在一旁矫正了他一会儿,见他能独立挖了,才到领一旁劳作。

  新鲜感一过,洛明轩锄两下站一会儿,看看许灏瑞,又看林清玖,欲言又止,叹气摇摇头,继续挖。

  “洛兄,休息一会儿,喝口水。”

  许灏瑞手上拿了两个水袋,一个递给洛明轩,另一个拔开木塞,递到小夫郎唇边,一手拿着草帽给人扇风。

  总算等到许灏瑞开口,洛明轩接过了水袋,一屁股坐下。

  许灏瑞等小夫郎喝了,才拿起水袋灌嘴里,余光瞥见洛明轩不在意形象,直接坐在锄柄上,喝了水,扇着草帽。

  凤眸中的笑意渐浓。

  “贤弟啊,为兄觉得,还是读书适合我。”洛明轩讲出心中的话。

  许灏瑞意味深长道:“洛兄不觉得,干了会儿农活,脑子更清晰了吗?”

  洛明轩一愣,“好似有此感觉。”

  “所以明兄若是想读书效率高,可以适当到屋外活动活动。”

  洛明轩一脸受教,“贤弟说得有理,那我每日过来帮忙挖一个时辰土豆?”

  “洛兄随意。”

  午时末,许灏瑞把地里挖出来的土豆挑回去,让洛明轩和林清玖俩人把挖出地面的土豆捡到箩筐里。

  洛明轩边捡边和林清玖搭话,“弟夫郎和贤弟是如何相识的?看你们伉俪情深,想必连你们的初遇也很美好罢。”

  林清玖瞥了他一眼,半开玩笑道:“我是阿瑞捡回来的。”

  洛明轩傻眼,“这可真出乎意料。”

  林清玖杏眼微弯闪过一丝狡黠,想起饭桌那会他说的话,问:“洛兄,为何要向我和阿瑞道歉啊?”

  洛明轩自然不能和人小夫郎说,他撞到他俩做亲密的事,支吾道:“就那日,我去看你家红薯地,碰到你俩都在树下休憩,打扰了你夫君,让他陪我转了一圈。”

  林清玖点头,暗忖阿瑞肯定做了什么被人看到了,思及此,白皙的耳根微烫。

  许灏瑞将最后一担挑了回去,让疲倦的洛明轩回去了。

  低头轻啄林清玖朱唇,拍了拍他后腰,“清哥儿也去休息吧,我把这些土豆搬到地窖下就来。”

  “嗯,好。”林清玖打起了哈欠。

  镇上酒楼——聚宝楼。

  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贺老爷红光满面,端着酒杯与来贺喜的人敬酒。

  “恭喜贺老爷,喜抱佳人。”

  “哪里哪里,不及李老爷后院美人半分。”贺老爷客气道。

  “哈哈哈,贺老弟谦虚了。”

  “老弟说的都是实话,来我敬老哥一杯。”

  前来贺喜的多是附近大大小小与贺老爷有合作的商户,还有几位是他想要攀附的其他镇上的大户。

  他重新斟满酒杯,迎上前,与姗姗来迟的冯老爷敬酒,“哎,冯老哥,有劳您大驾光临。”

  冯聚财年四十又五,做的是吃喝赌的生意,这酒楼能做大,也有他一份,家中婆娘泼辣管得严,因此此人最好在外偷腥,家中无妾室。

  等冯聚财喝完酒后,贺老爷小声与他说了一句,“冯老哥,今日辛苦了大老远地来给老弟贺喜,今夜就到老弟府上停歇可好?府上已经为老哥备好了地方,老哥就赏个脸罢。”

  冯聚财赞赏地拍了拍他肩膀,“贺老弟有心,那老哥酒叨扰了。”

  贺老板恭敬地给他斟酒,“谢老哥赏脸,老弟再敬您一杯。”

  他喝完,吩咐下人传菜上来,大手一挥,让大家尽情享用。

  桌上,有一道烤土豆。

  冯聚财问:“烤土豆的生意,老弟拿下了?”

  贺老爷苦笑,“哪啊,这生意,咱应该暂时做不了,烤土豆那小贩先前是我这酒楼的算账先生,后来不知怎地不当了,自己做起生意。

  找人向他打听,他只透露出这事有县令插手,轮不到咱们,这桌上的是我让人去他那买来的,让老哥们尝尝。”

  冯聚财皱着眉,尝试了一个后,问:“其他消息都没打听出来?”

  “自然查到一些消息,老哥先用饭,晚些再和您一一道来。”

  “嗯。”

  酉时,镇东贺家府邸,一红轿子,被从侧门抬进了贺府。

  贺老爷和冯聚财俩人坐在一辆马车上,往前贺府。

  贺老爷猥琐笑道:“我今儿让人给您请了两位县里群芳院的姑娘,老哥好好享受。”

  冯聚财笑眯眯道:“还是老弟懂我。”不知想到什么,他叹道:“可惜了南风馆那美人儿……”

  贺老爷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他想起来了,他就说怎地这么眼熟。

  第一百零四章 切勿打草惊蛇

  冯聚财见他动作如此大,不禁问:“老弟这是怎么了?”

  “老哥啊,我想起来,我前阵子见过您说的那个美人儿。”贺老爷回想着,“就在我这酒楼,不过他身旁坐着一个抱着小娃娃的高大汉子,想来他极有可能已经成亲了。”

  冯聚财错愕得一下睁大了眼,向他确认,“老弟确定没有看错?”

  “正如老哥所说,那般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老弟怎会认错,我保证绝对是他。”贺老板语气很确定。

  当初与冯聚财一起进南风馆喝花酒的正是他,又正巧碰到南风馆的头牌雪月,他身旁还跟着个比头牌还要美上几分的稚嫩小美人儿。

  见冯聚财如着了迷般盯了小美人,贺老爷忍痛去找老鸨,想买小美人一夜,来讨好冯聚财。

  心里做好大出血的准备,不需想也知道这般天仙样貌的美人,最少也要一掷千金。

  哪知这小美人是老鸨培养来继承雪月头牌的人,初夜拍卖时间还未到。

  贺老爷一边惋惜一遍庆幸,再后来听闻冯聚财撒出大把银子把美人给买下了,打算来个金屋藏娇,他还大吃一惊。

  毕竟别看冯聚财富甲一方,家中却只有一妻,实际是个耙耳朵,关键也是他夫人娘家有权势,冯聚财得罪不起,又色心没色胆只能在外偷吃。

  更让人吃惊的是,听说在前往庄子的路上被那小美人给跑了,冯聚财也不敢大张旗鼓去寻找,更万般悔恨没在买下当天把美人睡上一睡,导致后来人财两空。

  又巧的是所选的庄子地处偏僻,以避冯夫人耳目,方便行事,却给了人有机可乘的机会,冯聚财暗自派人寻找许久也无果最后不了了之,他曾一度以为美人误入深山,已葬送兽口。

  事后气归气,可人财两讫既找不了南风馆麻烦,也找不回美人,人财两失,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冯聚财食指敲打着膝盖,思忖,“你找人暗中查一查兰时的下落,他极有可能就在你这镇里,想不到小家伙躲到这儿来了。”

  贺老爷不确定问:“老哥是想把他抓回来吗?”

  冯聚财眼里闪过丝狠厉,“我不缺钱,可我也不能当怨种,即使人不是完璧之身,凭兰时的美貌留着当个玩物也成,你先暗中调查,切勿打草惊蛇。”

  “明白,到了府上,我便派人去查。”

  进了贺府,俩人直奔书房。

  片时书房内传来切切私语。

  ......

  直至明月高挂,贺老爷才命下人把冯聚财送至替他备好的院子。

  他也整理衣裳,去了后院,不能第一晚便冷落了新姨娘才是。

  夏夜,繁星点点,月牙高悬,院外虫鸣声此起彼伏格外吵闹。

  许灏瑞才吹灭烛火,躺到床上,软乎香甜的小夫郎便主动滚进了怀里,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脖颈上,引起一片酥痒。

  许灏瑞手拿着蒲葵扇给他扇风,阵阵舒服的凉风催人入眠。

  木床最里边的栗崽呼呼大睡,睡得可香甜。

  林清玖趁机凑在许灏瑞耳边,咬耳朵:“阿瑞那日在树下是不是做什么,让洛兄撞见了,他今日才向我们道歉的?”

  许灏瑞丝毫没有说谎被发现的尴尬,侧过身子,盯着小夫郎在昏暗的夜里也依旧明亮的双眸,“昂,清哥儿不是都猜到了吗?”

  在夜色的掩饰下,林清玖向来胆大直白,主动亲了亲性感的薄唇,软声娇嗔,“阿瑞白日里该要注意些许,不能如此孟浪,要是被其他村民撞见,铁定要怪我......”

  许灏瑞曲起被小夫郎枕着手臂的手,安抚地揉了揉他小脑袋,“都是清哥儿长得太可人,让夫君白日里也想与清哥儿亲近。”

  调笑完后,才正经道:“听清哥儿的,白日里我注意些,不怪清哥儿,谁要是嘴碎,夫君给你骂回去昂。”

  林清玖开心地点着小脑袋,想了想,补充道:“在没人的时候还是可以的。”

  许灏瑞轻笑出声,逗他“可以什么?”

  林清玖蹭了蹭他脸颊,娇哝,“阿瑞明知故问。”

  “嗯。”许灏瑞轻应一声,在快要睡过去的小夫郎额上落了一吻。

  皎洁的月光伴随着凉风,从半开的窗户照进屋里,隐约可见床上三个陷入梦乡的黑影。

  两个修长的影子相拥而眠,里面的小团子睡得四仰八叉,夜晚的凉风不带白日的燥热,透过薄帐为他们驱赶梦魇,护他们一夜好眠。

  清晨,睡饱的小奶娃儿,自个翻了个身子,仰着头,乌黑雪亮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小爹爹躺在他爹怀里酣睡。

  看到爹爹们都在,奶娃儿胖嘟嘟的小胳膊小腿撑起吭哧地爬出来,往小爹爹身上凑。

  刚要爬上小爹爹身上,一旁的大手伸过来把他捞起来,栗崽乐呵呵地趴在他爹胸膛上,与爹爹对视。

  “哒哒、哒......”

  许灏瑞目光温柔,轻轻地把手臂从小夫郎颈下抽出,抱着孩子走出了卧房。

  摸了一把小栗崽身上的小棉布,掌下湿漉漉,凤眸撩起一丝笑意,果不其然被尿湿了,习以为常地从摇床一旁的凳子上取了一块新的棉布给他换上。

  “栗崽,乖乖坐在这里昂,爹爹给你弄吃的过来。”许灏瑞把换好尿布的奶娃儿放在摇床上,递给他小木剑。

  有了小木剑的栗崽,不在试图抓着床沿爬起来,乖乖做在摇床上抱着小木剑玩耍。

  许灏瑞拿着前一夜浸泡的大米,到院外用石磨磨米浆,不忘抬头看一眼堂屋里的奶娃。

  他将米浆快要磨好时,张大壮打了哈欠从房里,直接坐在摇床旁望着奶娃。

  见有人看着栗崽,许灏瑞便端着米浆,去厨房煮米糊,熬粥,做早饭。

  抓了把萝卜干浸泡,清洗切丁,用了辣椒简单抄了一下,用来当下粥小菜。

  随后揉面团,烙了六个鸡蛋饼。

  用早饭时,许灏瑞抱着奶娃,一边喂他吃米糊,一边喝粥,张大壮吃得快,用完早饭,就接过喂娃的任务。

  栗崽原先见爹爹也和他一样喝白色糊糊,不闹腾,等被爷爷抱着喂时,看到爹爹吃大饼,小胖手瞬时不安分地往桌上够,咿呀喊着要。

  许灏瑞只好背过身,不让他看见。

  早饭过后,许灏瑞和林清玖,带着草帽,拿着水袋,挑着箩筐继续去地里挖土豆。

  到了巳时四刻,洛明轩过来完成每日的屋外活动,挖上一个时辰的土豆,顺道蹭顿饭。

  土豆挖完休息了几天,又将到了水稻收割的季节。

  趁着这几天空隙,许灏瑞想着上山打猎,不常去集市,买肉不便,只能往山上跑。

  张大壮一听许灏瑞要上山,他也按耐不住手痒,俩人便约好一起,留林清玖在家看奶娃儿。

  想着之后要忙,夏季天气又好,许灏瑞索性和他师傅商量猎野猪回来晒腊肉,等农忙的时候也可以吃上肉。

  当天未时初,俩人便扛了两头野猪回来。

  野猪猎回来,当天就要腌制处理,他们直接在张大壮的院子里宰猪,分块。

  处理好后,拿回许灏瑞院子腌制,晾晒,正好下午阳光明媚。

  他单独留出了十斤猪里脊。

  矫健有力的手臂,执着双刀将纯瘦猪肉剁碎,用酱油、盐、大豆油,再加入孜然粉和胡椒粉搅拌腌制,随后用铺在油纸上,用擀面杆擀平,再放进院子的土烤灶里烤烘。

  烤得差不多时再在刷上蜂蜜水,两面都撒上白芝麻,接着烤十来分钟,取出来切片。

  做成猪肉脯,当平常里的小零嘴。

  还是上回在镇上,他看到有人在卖肉干,才想起猪肉脯来,这次赶巧试便做了,直觉小夫郎会喜欢。

  望着小夫郎吃得贼香,许灏瑞一阵满足。

  六月中旬到了水稻收割得时候,张大壮会在吃了晚饭,傍晚抱着栗崽去晒谷场,和村民们唠嗑,顺便在晒谷场上教栗崽学走路。

  小家伙仗着有爷爷扶着胳肢窝,还未学会走,便兴奋地蹬着腿要跑。

  许灏瑞和林清玖则在一旁收稻谷,不时笑吟吟地看着一旁溜着爷爷跑的奶娃儿。

  村民们在和张大壮闲聊时,才得知张大壮被许灏瑞接过去一起住了。

  叔伯婶子叔么们都惊住了,早几年他们还感叹许灏瑞走运被张大壮收了徒弟,现下倒反了过来,感叹张大壮好运气,被徒弟当作爹来孝顺。

  也有不少村民奇怪,五月地时许灏平成亲,为何不见许灏瑞他们去贺喜,就连村尾的唐铁锤一家都去了,不少人背地里猜测是许唐氏故意漏了他。

  而许家老宅的人要面子,没人往外说他们两家断了亲,许灏瑞他们在村尾,也不会无故见人就说起这事。

  当然乡亲们虽爱聊八卦,但也不会没眼色地凑上前去问。

  水稻割完,又要立马犁地,准备夏种,这段时候活都比较紧凑,栗崽全由张大壮照看,以及教他学走路。

  农忙过后,洛明轩和何村长这才上门来统计每家每户的土豆产量。

  第一百零五章 怎么还不亲我?

  农忙过后,洛明轩和何村长这才上门来统计每家每户的土豆产量。

  许灏瑞家夏收两亩三分地,土豆产量六千九百斤;

  衙门分发给村民的种薯有一千两百六十斤,产了一万八千九百斤;

  加上乡亲们上一年秋种的土豆各自有两百五十斤,种了两百斤,二十二户收获六万六千斤;

  另外许唐氏上一年秋种收获两千多斤土豆,今年春季又种了四亩旱地,夏收一万两千斤土豆,请了不少村民帮忙去挖。

  夏收的土豆粮税,一共一万零三百八十斤,收取产量的十分之一。

  洛明轩和何村长坐在许灏瑞家堂屋里,摊开账本,讨论丰收征收问题。

  “当初的文书,只约定征收衙门分发的种薯产出的土豆,如今我和温大人有了新想法,希望能把村民们抛去充当种薯和留自家食用的部分土豆,将剩下的土豆一并征收。”

  洛明轩神色严肃,说出他和温承钰后来探讨过后的想法。

  何村长本意也只是想让乡亲们能多收获粮食,不挨饿,如今丰收,粮食卖谁都是卖,能和官府做买卖,自然是最好的。

  他关心道:“那价钱?”

  洛明轩与村长打交道也有一阵子,有些许了解他为人,眉眼舒展,村长配合最好不过。

  “村长放心,价钱自是不会亏待了乡亲们,大人推行种植也是为了村民,自然不会让村民们白辛苦,价钱这事,在下会和温大人仔细商讨,再给村长一个答复,在下保证,绝不会比卖水稻的价钱低。

  此事还需村长帮忙和村民们提一提,我快马加鞭给县令大人送信,明日便有结果。”

  何村长点头,“好,乡亲那我会与他们说。”

  许灏瑞坐在一旁静静听他们讨论,最后提议道:“征收一事,最好是双方都签一份书面契约,条款明细罗列清楚,还有违约赔偿什么的,以确保双方的利益。”

  洛明轩眸子一亮,“可,贤弟这主意好,我与大人提一提。”

  洛明轩不放心道:“村长务必要与村民们提前沟通好,现下整个村子都处于丰收的喜悦中,难免有人管不住口,泄露风声,届时商贾闻风而动,只怕有些村民禁不住利诱,将土豆卖与商贾。

  其中的利害,请容我细说,商贾以利为先,一旦土豆被他们打量收购,只怕他们会插手阻止温大人推广种植一事。

  村长的初衷与咱大人如今的目的是一样的,村长放眼看的是这一个村子,而县令大人则是考虑所有村子,推广种植受阻,那将导致其他村子的贫户仍旧没法维持饱食,这是其一。

  其二,商贾起初或许高价收购村民们手中的土豆,表面上新塘村村民是赚了不少,等商贾自己大量种植出来,那你们便是阻碍他们牟利的绊脚石,这村子便是他们的眼中钉,焉知最后会如何?

  我知村长是聪明人,知晓这不是我危言耸听。

  最后一事想告知村长,在新塘村推行种植,是许贤弟争取来的,希望村民不要辜负了大人和贤弟的期望。”

  洛明轩将利害一一分析与村长听,希望村长可以尽可能地拉拢所有村民向着官府。

  何村长沉重地点头,“洛大人放心,我们村里的乡亲们也不是那种利欲熏心的人,不会只顾自己,傍晚我便召集村民开会,明日等大人确定好价钱,咱们就立马签约,不会给商贾有机可乘的机会。”

  洛明轩朝村长行了个礼,“有劳村长了。”

  “欸,受不起受不起。”何村长上前连忙扶住他。

  村长走后,洛明轩问许灏瑞,“贤弟如何看此事?”

  许灏瑞神色不变,“我会尽量配合洛兄,不过洛兄知道,我那表兄的生意,我不能不管,我会将抛去供给给铭哥的,和留着做种薯的,以及自家食用的土豆,余下的我悉数卖与官府。”

  洛明轩道:“有你带头表态自然是好的。”

  “贤弟认为村民会有何反应?”

  许灏瑞摇头,“不好说,不过像洛兄所说,不排除有人禁不住诱惑,与商贾合作。届时洛兄怎么处理这事?”

  洛明轩叹气,“所以才要赶在商贾之前,和村民们谈好,希望乡亲们不忘最初的处境,设身处地为其他农户作想。”

  意思是他也没办法。

  许灏瑞忍不住提醒道:“那洛兄要抱好结果不理想的准备。”

  “贤弟提醒的是。”洛明轩心思重重点了点头,“贤弟我告辞,还需赶紧把价钱敲定下来。”

  衙门可支配的银子有限,只能精打细算,与商贾可比不得。

  许灏瑞目送他快步离开。

  林清玖从卧房窗户探出头来,见许灏瑞站在院门外,似有心事般看着远处,不由跑了出来。

  从身后环住许灏瑞的劲腰,趴在他肩上,好奇问:“阿瑞在想什么呢?”

  许灏瑞眼眸含着淡淡的笑意,转过身子,搂住小夫郎,语气低沉道:“一直以来,我除了对自家的事上心,其余事一概置身事外,只想着咱们一家好好过日子就好。”

  林清玖轻嗯一声,手掌拍抚着许灏瑞后背。

  许灏瑞微抬下巴,搁在小夫郎头顶,望着院子里,张大壮正弯腰握着小栗崽的胳膊根,教奶娃儿走路。

  “现下看洛兄与温大人以及村长他们,都在努力帮助农户提高粮食产量,我心有惭愧,若是一开始便直接与衙门合作,那么洛兄就不会再如此烦心,也能更方便管理村民们收获的土豆。”

  他一开始就不走心,他是知道土豆和红薯对商贾的诱惑有多大,分享土豆给村民也是随手之举,没考虑过之后会如何,有什么影响。

  即使有人想图谋不轨,他也自诩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家人。

  可现在看洛明轩他们,让他看到了曾经的自已......

  但现在他却活成了一副冷心冷肺的模样。

  林清玖轻声安慰他,“阿瑞也是想让村民们能多收获些粮食嘛,要错也是村长的错,再且,当时咱们也不认识洛兄,也不知道洛兄为人如何,万一是个以公谋私的坏蛋,那处境只会比现在更麻烦。

  阿瑞不要有心里负担,这不怪阿瑞,若是有人受不住诱惑那也是那些人的问题,与阿瑞无关。”

  许灏瑞眼里的笑意越发浓厚,大手从上往下捋着他的墨发,声音带着满满的笑意,“还是清哥儿看得通透。”

  本想习惯性地在小夫郎额上落下一吻,蓦地想起先前小夫郎让他白日里注意言行,便作罢。

  林清玖等了一会儿,见他没了后续动作,抬头瞄了许灏瑞一眼,那小眼神明晃晃地写着怎么还不亲我?

  许灏瑞看着屋里的一老一少,没留意小夫郎的小眼神,心想之后配合洛明轩的时候走心一点吧。

  许灏瑞抬手又揉了一把小夫郎的脑袋,“走吧,咱们进去。”

  林清玖有些许不高兴地撇了撇嘴,都是他自找的,早知道那晚就不说了。

  六月私塾放田假,假期长达有一个月,许兴文以与同窗温习书本为由,并未回村里,让同村帮忙告知家中。

  许唐氏他们向来纵容他,加且他回来也不会下田地,不回家也不多说。

  私塾里许多家中有些银许子的书生,在旬假时便经常相约到百花楼饮酒作欢,如今田假有一月自然不会放过如此难得的机会。

  呼朋唤友,相约同去。

  许兴文年二十有四,尚未成亲,是因许唐氏相不中村里的农家女,唯一相中的一个也已然成亲,心中认定她儿子能高中,不愁找不到媳妇,仍慢慢挑选。

  由此许兴文在和同窗去过一次百花院后,便不可自拔地沉迷女色中,每回旬假只要不回家,便去花楼喝花酒。

  田假太长,银子不经花,许兴文在花楼待了十来日,便灰溜溜回了村里。

  得知家中有上万斤土豆,计上心来。

  他开口向许唐氏要了五十斤土豆,说是要送与同窗联络感情,许唐氏见他要的也不多,便给他装上,顺道又多给二十斤,让他拿给夫子。

  第二日,许兴文便气喘吁吁地背着七十斤的土豆,走进了聚宝楼。

  钱掌柜正巧在柜台看账本,一大早的,见一书生背着麻袋进来,好奇上前问:“这位郎君,是来用饭的,还是......”

  他双眼装作不经意地瞥向麻袋。

  也不是没有穷书生,拿村里的粮食到酒楼换银子的,他们倒也不是什么都收,要看酒楼需不需要。

  许兴文喘着粗气,指着地下那袋,“掌柜的,你看看你需要不需要这东西?”

  钱掌柜走到他跟前,弯下腰,打开袋子,目瞪口呆,“这是土豆?!”

  许兴文不耐烦地道:“对,你这收不收?”赶紧的,不收他就去下一家,省得人多,被熟人看到。

  “收!收!郎君卖价多少?”钱掌柜扬起笑脸。

  许兴文想着外侄一个烤土豆都十文钱,他先试试往高了喊,瞥见钱掌柜脸上止不住的喜意,眼珠一转,“掌柜的,给多少?”

  钱掌柜一愣,一时拿不定注意,少了怕他不愿,这土豆东家可是盯着许久,咬咬牙道:“二十文一斤如何?”

  这回轮到许兴文有些傻眼了,土豆如此值钱?

  许兴文贪心提价,“二十五文一斤。”

  “......成。”钱掌柜也不过多犹豫,打完算盘,立马付钱给他,“一两七百五十文,请问郎君贵姓?”

  许兴文正兴高采烈,一下进账一两多银子,随口答道:“免贵姓许。”

  钱掌柜见他着急要走,也不再客套,“请问许郎君家在何处?若是还有土豆要卖,可以联系我,我们可以上门收购。”

  许兴文可不想被村里人知道他拿家中土豆来换银子,直接冲钱掌柜摆手,“有需要我再来找你。”

  钱掌柜略有遗憾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转头让人背起土豆跟他出了酒楼。

  贺府。

  “东家,您看,这是今儿收到的货物。”钱掌柜神秘兮兮地打开袋子,向贺老爷展示。

  赵莲正在一旁伺候他喝茶,贺老爷伸头瞄了一眼袋里的东西,摆手让赵莲退下。

  赵莲就站在他身后,自然也看到了袋里的东西,她温顺地福了福身,带着丫鬟离开。

  第一百零六章 夜长梦多

  看人走远后,贺老爷才拿起土豆打量,问:“怎么来的?”

  钱掌柜把在酒楼意外收到的土豆的事如实禀告。

  “他说他姓许?是个书生?”贺老爷眯着眼,若有所思。

  “是,老奴没能问出他家在何处。”钱掌柜低头回复。

  “无碍,多留意他,下次见到那书生,派人来通知我。”

  “是,东家。”

  “你下去吧。”

  贺老爷让人把土豆先放库房,立马起身到书房写书信。

  许兴文手里有钱,当天夜里就进了百花院。

  *

  日暮斜阳,余晖犹温

  树上、草丛里聒噪的蝉鸣声,连绵不绝。

  宽阔的晒谷场上,村长召集了村民开会,村民们脸上都漾着笑容,人手一把蒲葵扇,席地而坐。

  村长坐在高一截的凳子上,目光扫向底下的村民,语重心长道:“咱们做人不能只求一己之私。”

  不少人都疑惑地望向村长,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何意。

  “咱们家里的粮食都是靠一点一点耕种出来,现如今土豆产量比咱们以往种的任何庄稼收成都好,值得高兴,可是,咱们依旧要守着本心,要知足。”

  “不要为了眼前一点银子,就妄想了一步登天发大财。”

  村长每说一句话,视线都在村民们脸上转悠,自然没有错过与他对视时,目光躲闪的人,他暗暗记下几人。

  “我有必要与大家说一下,县令大人之所以会在咱们村子推广种植,是许灏瑞争取来的。”

  “嗐,我就说嘛,官家怎会选择咱们这个偏僻的村子。”底下有人开口。

  何村长继续:“先前的文书约定官府会征收一部分土豆和红薯,这个大家还记得吧?”

  “记得!”村民响应。

  “但文书里没有约定你们原先自己的土豆种植出来的土豆,现在大人想和咱们重新立契,价钱不比卖水稻的铜钱低,来买咱们余下的土豆,我想问问乡亲们有什么看法?大家说说看。”

  “村长,余下的是指什么呀?”

  村长耐心给村民解释,“余下的就是说,抛去你们要留着做种薯种植的,以及自家做粮食的,剩下那部分。”

  “可是,我想留一些给我娘家种植,这能行不?”

  “是啊是啊,我也想送一些给亲戚种植,这些年大家都互相扶持过来,都不容易,现在有土豆,应当分享给他们。”

  村长点头,“你们的想法都不错,大家的亲戚都是附近的村子的,你们不需私下给,省得给他们招人眼热。

  县令大人买咱们的土豆,就是要发给其他村子种的,就像咱们村一样,你们卖给县令还能收一笔钱。

  没有土豆都活了这么多年,不差这几个月,县令大人买了土豆后,便会立马发给其他村子,进行九月份的种植。

  届时你们可以向大人提意见,让他先考虑你们亲戚所在的村子。”

  “真的吗?那太好了。”

  村长继续点头,“还有其他想法吗?”

  “想自己做生意。”一汉子出声道。

  这小子刚不敢与他直视,村长凝视着他,“狗蛋,你想做什么生意?”

  李狗蛋依旧不敢与村长对视,“像良锦铭那样,卖烤土豆,到时候再卖烤红薯。”

  村长沉默片刻,“你想法是好的,可你家田地谁打理?让你那手脚不利索的寡母?”

  李狗蛋家就俩人,除了他,就只有一个老母亲,也无他兄弟。

  李狗蛋一噎,“我可以农闲的时候去生意。”

  村长给他分析,“倘若你要做生意,咱们村里离镇上这般远,你每日需早起,来回四文钱坐牛车,街上摊位一日需交十五文钱,加上其它工具,七七八八也要不少银子,这些钱你如何来?你再仔细数数农闲有几月,你可以做生意的?”

  李狗蛋唇瓣翕动,一时无话反驳,只因他未深入没考虑这些问题。

  村长见他缄默不语,也怕他一时冲动,继续劝解道:“人良锦铭,自家有铺子,家在镇上,不需来回坐牛车,也无需交摊位钱,更不需打理田地。

  做生意也要考虑自身处境,你没有任何便利,自己做生意还不如省事地卖给官府,你好好想想。”

  李狗蛋瞬时熄了要做生意的心思,其他人听了村长分析后,纷纷点头赞同。

  “是啊,没见小猎户,他都不自己做生意,那肯定是不好做啊。”

  许灏瑞抱着栗崽坐在人群里,听着他们讨论自己不做生意的原因,心情复杂,“......”

  村长再问了一句村民们还有没有其他想法的,这回没人再发声。

  “既然,你们都没有其他问题,我就再多说两句。”

  “你们每年卖余下的水稻时,面对粮铺是怎样的心情?”

  村民们道:“他不降价收购,咱就高兴,但丰收时,粮铺降价,咱不高兴又怎样,还是得卖啊。”

  “有时还会恶意压低咱们的价钱,咱们有拿他们没办法。”

  村长让他们吐露了一阵对买卖粮食商贾的不满后,才说:“那你们牢记这些不满,他们恶意压低价钱,你们也拿他没办法,但如果,商贾来高价买你们的土豆,你们会怎么做?”

  村民们面面相觑,有人问,“比县令大人出的价钱还要高吗?”

  村长点头。

  人群嘈杂起来,各抒已见。

  “那当然卖给高价者,赚得多。”

  “还是卖给县令大人,县令大人不会欺压咱们百姓,价格必定公道,再说,县令大人买土豆来也是用来给其他村子种植的,不似商贾拿来牟利。”

  “对!卖给县令大人,平时就受够那些商贾们的气,现在高价卖给他们,以后丰收了,他们定的价钱就更低,咱们也不能那他们怎样,任由他们欺负。”

  “对,卖给县令大人......”

  村长满意,绝大多数村民都是向着县令大人的,“大家放心,县令大人不会亏待咱们的。”

  先说要卖给高价的人,被多数人说红了脸,最后来了一句,“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我肯定会卖给县令大人啊。”

  时候差不多了,村长让他们安静下来,“咱们要记得一开始土豆就是灏瑞借给你们种的,跟着灏瑞走,不会错,他既然能向县令大人为咱们村争取机会,就不会让咱们吃亏。”

  “那么说,小猎户也会卖给县令大人?”

  许灏瑞点头,“嗯,除了铭哥那部分,剩下的都卖给县令大人。”

  “噢!”乡亲们更放心了。

  村长最后说道:“明日洛大人会带着契约回来,咱们到时候都按下手印,行了天黑了都回去吧,明日等候我通知。”

  人群一哄而散。

  许灏瑞抱着栗崽去另一边,找林清玖和张大壮。

  晒谷场上除了开会的村民,也有一些在不远处唠嗑的,毕竟开会只需要家里能做主的人在就够了,

  林清玖正在和先前在晒谷场上认识的吉哥儿聊天,吉哥儿怀里抱着个比栗崽小两个月的奶娃娃。

  吉哥儿问他,“你家孩子呢?”

  林清玖指了指晒谷场中间正开会的人群里,“他爹抱着。”

  吉哥儿了然,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这么久不见,清哥儿越长越漂亮。”

  他精致漂亮的小脸蛋依旧如初,眉眼间尽是明媚的笑意。

  林清玖笑容越发明媚,“哎呀,吉哥儿还不一样,越来越好看。”

  许灏瑞找到他时,正听到他俩在谈论孩子的话题。

  吉哥儿先看到许灏瑞过来,示意滔滔不绝的林清玖看过去。

  林清玖抬头时,人已经走到面前,他和吉哥儿告别:“吉哥儿,有空来我家玩,咱们继续聊。”

  “好,你先回去吧,我等孩子爹过来,也要回去了。”吉哥儿笑着应道。

  许灏瑞牵着小夫郎的手,去找张大壮,但张大庄正和一群老伯们聊得起劲,示意他们先回去。

  回去的路上,走在许灏瑞他们前面的是,张婶和唐铁锤夫妇,另外还有两个小子在乡道旁的稻田里奔跑。

  唐铁锤媳妇时不时吆喝几声,以防两半大小子玩忘了时间。

  栗崽目光追随着四处乱窜的大哥哥,小手小脚兴奋地乱挥乱蹬。

  林清玖觉得好玩,伸手握住奶娃的小胖脚,阻止他乱动,不知是否是他没防备用的手劲轻了,一下子就被他挣脱开,扭着粉雕玉琢的小脸盯着两个大哥哥。

  林清玖愣了一下,也没在意,伸手戳了戳胖娃小脸,“崽崽是不是也想去稻田里玩呀?”

  “啊哒、爹、爹爹。”栗崽转头看向小爹爹,小手抓住了小爹爹的长指,叫唤道。

  林清玖眸光熠熠,小声惊呼,“呀,崽崽会喊爹爹了欸!”

  抬眼与许灏瑞对视,俩人眼里皆是喜意。

  许灏瑞把孩子举了起了,对视着,诱哄道:“栗崽,再喊一句爹。”

  “......爹、啊。”栗崽张着小嘴喊道。

  喊出第一声爹爹后,后面就更顺利地喊了出来。

  “哎,乖。”许灏瑞重新把奶娃抱在怀里,摸了摸他脑袋。

  第二日下午。

  洛明轩带回了契约,给了村长确切的答复,土豆和红薯一样价格,八文钱一斤。

  村长和村民们一说,大家都爽快地在契约上盖了指印,两份契约,洛明轩和村长一人持一份。

  许灏瑞拿着契约大致浏览一遍,里面把红薯和土豆都涵盖了上去,并且此项合作长达两年。

  洛明轩向他们解释,“两年时间确保容川县全部村子都能种上土豆和红薯,完后你们这个村子便是土豆和红薯的起源村,新塘村便会在整个容川县妇孺皆知。”

  村长一喜,“那感情好哇,村里说亲便利。”

  村民们连连点头。

  最后,洛明轩与大家约定,五日后,他会带人上门一家一家收土豆,银子现结。

  洛明轩也想立马收土豆,以免夜长梦多,可银子现在还没批下来,他没钱收。

  立完契,约定好土豆征收时间,大伙便也散了。

  第一百零七章 串门

  洛明轩觉得或许是自己太紧张这事,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便与许灏瑞说起。

  鲜少见许灏瑞露出不禁一笑的神色,“洛兄且宽心,村长为人靠谱可信,乡亲们也不会无故悔约的。”

  加上都立了契,他想不到会有什么意外会让村民们悔约。

  洛明轩也想不出会有什么意外,不由笑了笑,“贤弟说得不错,为兄多虑了。”

  贺府书房。

  贺老爷刚收到了冯聚财的书信,展信读完,招手喊了心腹进来,简单吩咐几句,心腹便离开了贺府。

  两日后,许兴文花光了银子,再次灰溜溜回了村里,进家门发现自家老娘和大哥一家正在院子里忙着挑选土豆,用麻袋分开装。

  许兴文瞥了一眼成堆的土豆,与许唐氏打招呼,“娘,我回来了。”

  转头又喊了声大哥和大嫂,其他几个小辈也纷纷唤一声小叔。

  许唐氏从土豆堆里抬头,笑出满笑褶子,“文儿,怎么地不在镇上温习书本?”

  许唐氏奇怪,她以为小儿子带了土豆回镇上,想是不会再回家了,怎地没几天又回来了?

  许兴文拿来个凳子,坐在她身旁,说着暖心话,“娘,如今田假过去一半,孩儿陡然觉悟,难得一次长假,孩儿该在家为爹娘尽孝才是,便将书本一齐带了回来,在家陪伴爹娘,顺道温习课本。”

  许唐氏热泪盈眶,干枯的手,拍了拍小儿子白嫩的手背,“文儿长大了,这些年你少有在家的时候,回来温习也好,娘晚上给你做你爱吃的。”

  许兴文笑意不达眼底:“好,哎,对了,娘你们挑土豆是为何?我看这里的土豆都是完好的,为何还要挑选?”

  罕见儿子关心他们干活,许唐氏颇有耐心地与他解释,“我们尽可能挑出些品相好的土豆,留着自家做种薯,过几日啊,洛大人会带人上家里来,征收土豆,所以趁现在能挑则挑。”

  本欲起身的许兴文听到这时,定定地坐在凳子上,阴郁的眸子流露出疑惑,“哪个洛大人?他收几文钱一斤?”

  他更关心的是价钱。

  许唐氏这才想起来,儿子在家时就两耳不闻窗外事,过了正月元宵节后,就离家去了私塾,不知道也正常。

  手上的活也不停,一五一十将关于村里土豆和红薯的推植,以及昨日的立契说与他听。

  许兴文一听,暗想,亏大了啊,酒楼收二十五文钱一斤呢,他将书本放下,匆忙起身,“娘,我找村长要文书和契约看看。”

  许唐氏摸不清头脑,看他焦急往外走,连书本没来得及放回房里,只好起身给他把书本放好。

  许兴武与弟弟岁数相差甚大,平时里话也不多,与弟弟只有一声问候,现下仍旧如此,许兴文是走是留,都不影响他干活。

  村里上私塾的人少,考科举的人更是凤毛麟角,许兴文通常也极少与村里村民接触,但村民对他的感观还是极好的,自然也包括村长。

  何村长诧异地看向来人,“许童生,你找我有何事?”

  上一回见他,还是灏瑞那小子,拽着他打的时候。

  许兴文表面功夫做齐,给村长行了个书生礼,才道:“村长,可否把大人的文书和契约借我一阅?

  近日田假,夫子给我们布置了课业,正巧是以农耕为题做文章,我想了解一番,看是否有助于我的课业。”

  “行,你稍等,我回房拿,哎,对,你进来坐着吧。”

  何村长把人带进堂屋,让许兴文去坐着,自己则进了一旁的小书房。

  而许兴文并没有去坐,他站在门口,见村长打开小案桌上的木盒,取了两份纸张出来,便立马跨往一旁,面着墙。

  村长出来见他在堂屋中站着,只以为他拘谨也没在意,把文书递给他,“许童生,坐下来看罢。”

  许兴文企图在契约上钻空子,重复看了三遍也没从这份严谨的契约中寻找出漏洞,只好把文书和契约还了回去,“多谢村长,我头次看到这些文书,颇长见识。”

  村长笑了笑,“有帮助就好,但愿许童生早日高中,让咱们村也出个大官。”

  许兴文眸光闪烁,对村长作揖告别,跨出堂屋时,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见村长背对着门外,弯腰放好了文书。

  他便快步走出了村长家院子。

  心思沉重走在村里,契约写了悔约者十倍赔偿,那他家的土豆便不能卖给酒楼了。

  洛明轩谨记着许灏瑞说过的,要适时屋外活动,自从许灏瑞家没什么活可以让他体验的后,便时不时在村里走动。

  村民们见到他都亲切地唤他一声洛大人。

  洛明轩也乐意停下来与村民们交谈几句,这更让本就对读书人敬重有加的乡亲们,对他更有好感。

  许兴文路过,正好听到这一声洛大人,他好奇地转头望去,愣神。

  他不是许灏瑞的朋友吗?

  当初百日宴他还见过这人。

  许灏瑞何时认识当官爷的?

  可他在镇上这些年从没听说过洛大人这一号人,怕不是与许灏瑞串通一气,骗村民们的土豆吧?

  许兴文低头看看自己恢复如初的右手,眸底滑过一丝恨意,不管如何,他都不会放过许灏瑞。

  他急匆匆赶回了家中,不行,他要想办法不能让许灏瑞他们如愿。

  农忙一过,许灏瑞空闲了起来。

  恢复了先前的练字,温书配夫郎孩子的安逸生活,顺道给栗崽想大名。

  早晨用过早饭后,张大壮高兴地抱着栗崽出门,到村里的老树下,和看下棋的老大伯们显摆,小奶娃会喊他爷爷了。

  他的原话是,要带栗崽出去多走走,不能只待在院子里,小奶娃儿一出门就高兴地挥舞着手脚。

  许灏瑞也不阻止他。

  林清玖在一旁见状,眸子滴溜转。

  午饭过后,太阳当空,许灏瑞几人在堂屋坐了一会儿,便回房休憩。

  林清玖趴在许灏瑞耳旁,小声说:“阿瑞,我下午能带着栗崽去吉哥儿家玩吗?”

  许灏瑞侧身把小夫郎抱进怀里,“想去便去吧,别待太久。”

  “嗯呐。”林清玖爽快应道。

  现在大家都得了闲,前两日,吉哥儿抱着他宝宝上门找林清玖唠嗑了一会儿,临走前也让林清玖有空去他家玩,当时林清玖应下了。

  他很好奇去村里串门是怎样的感觉,来村里快两年,相熟的人也不多,串门的机会更少。

  林清玖隐隐有些期待。

  许灏瑞无奈地抚拍着小夫郎的脊背,“乖,闭眼睡觉,你再兴奋就睡不着了。”

  “噢。”林清玖在他臂弯里乖乖地闭上眼。

  蒲葵扇在俩人上方扇动,阵阵凉风催人入眠,许灏瑞见他睡着后,才闭目养神。

  等栗崽也睡醒后,林清玖迫不及待地抱着娃,串门去,许灏瑞不放心他独自去,便把夫郎孩子送到吉哥儿家门口。

  正巧是往村口的位置走上些许,离洛明轩所住的地方不远。

  许灏瑞揉了揉小夫郎脑袋,“我去洛兄家坐一会,等会回去,来接你和栗崽。”

  “嗯嗯,去吧去吧。”林清玖猛点头。

  吉哥儿过来开门,开心地迎林清玖进屋,见一旁的许灏瑞不动,抬头问:“小猎户不进来坐坐吗?”

  许灏瑞摇头,温和道:“不了,清哥儿想过来找你玩,我顺道一起过来,你们进去吧。”

  “那成吧,我关门了昂。”

  吉哥儿的丈夫是家里老大,底下有两个已出嫁的妹妹,还有一个小几岁的弟弟。

  现在家中的除了吉哥儿,还有何婶子,以及小妯娌,和两个孩子,一个两三岁的女孩,一个七个月弟弟。

  何婶子从灶房里端了碗糖水,放在林清玖面前,和蔼道:“小夫郎喝水。”

  “谢谢婶子。”

  “甭客气,哎,多亏了你家汉子,不然咱们现在也收获不了这么土豆。”何婶子笑吟吟。

  林清玖莞尔一笑,端起碗喝了一口,眸子发亮。

  何婶子道:“这饴糖是之前吉哥儿坐月子剩下的,家里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

  林清玖连忙道:“婶子不用客气,我就是来找吉哥儿聊天的。”

  吉哥儿也开口:“娘,您别吓着清哥儿了。”

  林清玖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小包油纸包裹的肉干,与他们分享。

  “婶子,吉哥儿,还有这位小媳妇,你们试试,这是我家阿瑞做的零嘴。”

  吉哥儿上次去他家的时候,林清玖玖拿出来给他吃过了,不禁好笑,“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还拿着零嘴来串门的。”

  小栗崽瞅见,伸出胖手,“啊,爹爹......”

  “你还小,咬不动。”林清玖把他的小胖手拉了回来。

  给婶子他们分了肉干后,林清玖立马把油纸包好,不让奶娃看见,偷偷塞进荷包里。

  拿出给孩子准备的奶糕,塞奶娃手里一块,剩下的分给另外两个小朋友。

  “这是大米和羊奶做的奶糕,可以让小崽崽们吃,来拿着。”

  “谢谢清哥儿。”吉哥儿向他道谢。

  何婶子,和抱着女童的小媳妇看傻了眼,他怎么有这么多零嘴?

  吉哥儿调侃道,“先前一直都远远地看栗崽一眼,难得有机会这么近距离接触。”

  张大壮宝贝得不行,大部分时间都是他抱着奶娃儿,林清玖在家中粘着许灏瑞,也很少抱栗崽。

  上回吉哥儿去他家唠嗑的时候,就见张大壮带着孩子在院中学走路,或者是带着人出去,他还没近距离仔细看栗崽。

  林清玖浅笑,“特意待他过来的,让他和你家崽崽玩,你家的小摇床呢?”

  吉哥儿搬来出来,把两个小娃娃放进去,放在一起有了对比,栗崽比小两个月的弟弟要大上一圈。

  何婶子不禁问:“你家孩子这是都吃了什么?长得够壮实。”

  林清玖有些想捂脸,“现在基本都是吃米糊糊,有时喂他吃些蛋羹之类的。”

  主要是栗崽像他爹胃口大。

  何婶子稀罕地看着两娃娃,心想等土豆买了,也要给小孙孙煮蛋羹,还是胖点可爱。

  “对了清哥儿,上回你和我说的针法,我回来试了试,你能帮我看看吗?”

  “成啊。”

  林清玖凑过去看他绣的帕子,给他指出了几处需改进的地方。

  第一百零八章 失踪

  “贤弟?稀客啊,请进。”

  洛明轩打开门让他进来,原以为来找他的应是何村长。

  “贤弟,今日怎地有空闲到为兄这儿?”

  “农闲来看看洛兄的住处。”许灏瑞随他进来。

  也许是村长见他一个人住,给他找的院子不大,正中有两间房,一间堂屋,一间卧房,一左一右,还有两间小屋,分别为书房和厨房,院子角落有一茅房。

  院中厨房墙下有一口水缸,书房窗台种了两盆栽,整个院子简洁又干净。

  许灏瑞见人从书房拎了个茶壶出来,开口道:“洛兄,可方便让我参观一下你的书房?”

  洛明轩刚在书房读书做文章,正想把茶壶拿来堂屋招待人,见他对书房感兴趣,便点头,“可,贤弟快进。”

  许灏瑞随他身后进来,书房里总总林林的书本,可见洛明轩家境应当不错,也难为他能在村里待这么久。

  桌上还摆着纸张,纸上笔墨未干,许灏瑞了然,对洛明轩道:“叨扰了,洛兄不必理会我,继续温习你的书本吧,我就来坐一会儿。

  洛兄,能否借一给我翻阅?”

  他颇有些好奇,考科举究竟要看哪些书?

  “那为兄不客气了,这些书贤弟任意看,为兄就先默书。”洛明轩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到窗前的茶几上,指着一旁的书,让他随便看。

  “多谢洛兄”,许灏瑞随手拿起一翻看。

  洛明轩则沉浸在默书中,一时忘了室内还有另一人的存在。

  默写刚背诵的文章后,抬头见许灏瑞在窗旁看书看得认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洛明轩完成默书任务后,心情愉悦,“贤弟若是喜欢看书,大可常来,又或者把书拿回去看吧,你手中那本我已温习过,暂且不用。”

  许灏瑞见小半时辰已经过去,把书放回原处,摇了摇头,“上面许多字句,我理解不透,也就一时好奇拿来看看,时候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洛兄告辞。”

  洛明轩把他送到门口,感叹道:“贤弟还真是来坐坐啊。”

  许灏瑞与他告别后,直接到吉哥儿家,敲门,“吉哥儿,我来接我家夫郎回去。”

  栗崽在弟弟的摇床上抱着小木剑睡了过去,把人家小弟弟挤到了小角落。

  林清玖教了他们半个小时的针绣,这会听到许灏瑞的声音,才恍然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那婶子、吉哥儿、弟妹,我先回去了。”

  吉哥儿放下手中的针帕,“行,我送你出去。”

  何婶子也站起身,“清哥儿有空常来昂。”

  “哎,好的婶子,您坐着就好。”

  林清玖抱着熟睡的栗崽,与吉哥儿一家告别,“吉哥儿进去吧,有空也来我家玩昂。”

  许灏瑞接过他怀里的孩子,单手把熟睡的奶娃横抱在怀里,牵起小夫郎的手,与他并肩行走在路上,“清哥儿可开心?”

  林清玖感觉不错,笑得眉眼弯弯,“开心,我还教吉哥儿他们滚针刺绣呢。”

  许灏瑞侧眸看他一副小得意的模样,隐隐一笑,夸道,“清哥儿真厉害。”

  走到老树下,又见张大壮在和老伯们下棋,许灏瑞并未作声打扰,带着小夫郎和孩子往家中走。

  许家老宅。

  许兴文端坐在书案前,书本被摊开,他半点字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在想契约一事,最后得出结论,光靠他的没办法解决。

  从包裹里翻出仅剩的几文钱,和许唐氏说了一声有事要出去一趟。

  到村口等牛车,直奔镇上聚宝楼。

  钱掌柜见到他,先隐晦地对一旁的人打了个手势,让他去贺府,通知贺老爷,后笑着迎上前,“许书生,几日不见,前来可是为何事?”

  许兴文瞧见大厅人口众多,小声与他道:“掌柜可否寻个清净的地方来谈话?”

  钱掌柜点头,引他上了二层雅坐,“此处可行?”

  许兴文观望见二层人数寥寥无几,颔首,“我此次前来,想询问钱掌柜可还需土豆?”

  钱掌柜一喜,“自然,胆问许书生有多少?”

  许兴文这次的态度比上回好了许多,回道:“约莫有上万斤,只是还有条件。”

  先不管条件,光听到数目,钱掌柜已震惊,“上万斤?!许书生不急的话,请稍坐片刻,我家东家稍后就来,这笔大生意有劳您直接和东家谈。”

  许兴文端起桌上的茶水饮了一口,“成。”

  心里有些许发虚,有契约这事存在,不敢保证酒楼东家愿意与他合作。

  钱掌柜有眼色地吩咐小二去上些茶点来,账记他头上。

  “许书生,我还有事在身先下去忙了,东家到来我会将他引进来。”

  许兴文/强装镇定地颔首。

  一盏茶时间,小二端了两盘酒楼的糕点进来,又退了出去。

  许兴文边吃糕点,边喝茶,惬意得几乎将要忘记此行的目的时,掌柜的将他们东家印了进来。

  许兴文连忙放下手中的糕点,站起身。

  “这位便是许书生罢,果真一表人才。”

  许兴文给来人作揖,“东家。”

  贺老爷一脸亲和,“请坐,甭客气,我听咱掌柜说了,你有上万斤的土豆,想要卖与我酒楼?”

  “正是,不知东家愿意出多少价钱?”许兴文袖里的手指微微握紧。

  贺老板仍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若是许书生的确能拿出这么多的土豆,依旧二十五文一斤也未尝不可。”

  许兴文眸子里闪过一丝狂喜,两百多两银子啊!

  他努力控制住脸上的表情,使得面部表情有些许扭曲,“不知掌柜是否与您说了,是有条件的,只要您能做到,土豆可不止这上万斤。”

  贺老板眯了眯眼,“许书生请说说看。”

  “我们村里推植了土豆和红薯,现下土豆已经收获,只不过村民们都与县令大人立了契,只要东家把这契约毁了,再出二十五文一斤的价钱收购,村民们定蜂拥而至。”

  贺老爷神色平静,道:“商不与官争,我为何要冒险与县令大人作对。”

  许兴文一噎,快速地转动脑筋,组织语言,“也未必就会与县令大人作对,法不责众,只要契约一毁,那便是你请我愿之事,而东家多找些商贾一起,县令大人既拿村民们没办法,也没法怪罪你们。”

  贺老爷沉思,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再且土豆这块收益颇大,谁不想分一杯羹,只要大头他握在手里,漏些汤水给其他商贾也不是不可。

  许兴文见状,加把力道:“我知晓契约在何处,只要贺老爷能把这两份契约毁了,我不担保其他村民卖不卖与您,但我家有上万斤可以卖与您。”

  贺老爷问,“你为何想要卖与我?”

  “自然是东家给的价钱高。”

  贺老爷讶异,想不到他如此坦诚,蓦地想起他姓许,问道:“你们村几户许姓人家?”

  许兴文一愣,回道:“两户,我家一户,还有一户在村尾,不知东家何意?”

  贺老爷说:“我听说卖烤土豆的商贩,外家是姓许的,你们有何关系?”

  许兴文恍然,“那是我二姐的儿子,我外甥,虽不知东家有何意,但是我保证,村里我家的土豆是最多的。”

  虽然土豆是许灏瑞先发现,并且先种植的,可他的地却没有他家多,因此许兴文非常有肯定的保证。

  贺老板眸中闪过一抹算计,“成,那我便和你合作,我们也签一份契约,你且告诉我村民们立契的契约在何处,我们再商量一下此事该如何解决。”

  许久后,许兴文心情大好地从酒楼出来。

  *

  翌日清晨。

  许灏瑞想着坡上的地空着也是空着,并不如上山挖些野姜回来种,张大壮见他要上山,也跟了去,他担心久不打猎,手生疏。

  许灏瑞想着小夫郎可能会带着孩子去串门,便将人拥在怀里,叮嘱道:“清哥儿要是想去串门的话,待上半个时辰差不多就回来,不要忘了时间。”

  “嗯嗯,你和师傅也早些回来昂。”林清玖不舍地抱着他窄腰。

  许灏瑞拍了拍小夫郎后腰,“嗯,我和师傅早去早回。”

  等他两上山后,林清玖在家里和栗崽玩了一会儿,拿出针线给孩子缝新衣裳,缝了片刻,觉得一个人缝着有些许无聊。

  便想起吉哥儿,刚好他也要给崽崽缝,加上吉哥儿给侄女缝过衣裳,有经验,还可以请教他。

  林清玖凑到玩小木剑的栗崽面前,问:“栗崽,想不想和找弟弟玩?”

  “啊、玩,爹、爹。”栗崽伸着一只小手,要小爹爹抱去玩,另一只手还不忘抓着小剑。

  林清玖笑盈盈地应道:“好。”

  便拿着小篮子装上针绣布料,抱着栗崽,锁了门,去村里。

  午时末,许灏瑞和张大壮下山。

  张大壮猎了几只山鸡,许灏瑞则拿着小镐子,挖了大半搂篓的野姜。

  倒是让许灏瑞发现了一处野蜂窝,只是当时没有工具,不敢贸然取蜜。

  留着明日拿个瓦罐去取。

  张大壮用袖子抹了抹汗,“真热啊,现在这个时辰。”

  抬手正要敲门,发现院门落了锁,转头和许灏瑞说,“清哥儿出去了。”

  许灏瑞从腰间掏出钥匙,把门打开,“咱们先进去,我先把东西放下,再去找他回来。

  清哥儿估计是忘了时间,师傅锅里有粥,先垫垫肚子,我等会回来烧菜。”

  “哎。”

  张大壮放下野鸡,打了水洗脸。

  许灏瑞把背篓拿进堂屋,洗了手又洗了把脸,才出门去。

  “小猎户怎么过来了?”吉哥儿吃惊地看着他。

  许灏瑞凤眸掠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笑着道:“我来找我家夫郎。”

  吉哥儿狐疑,“清哥儿巳时四刻过来,巳时末就回去了。”

  第一百零九章 契约被盗

  许灏瑞心里涌上一股不安,“清哥儿没回到家,你见他可是往村尾走的?”

  吉哥儿肯定的点头,“我看着他抱着栗崽往村尾方向走的,小猎户别着急,你要不去村尾找找,是不是上别家去了,我到村口这附近给你找找。”

  许灏瑞道了谢,想到了张婶家,或许清哥儿去找冬哥儿去了,他往回跑。

  “婶子,清哥儿在您家吗?”

  张婶开门见他上来就问清哥儿,也是满脸狐疑,摇了摇头:“清哥儿没来我家,怎么这是?”

  “他上午去村里吉哥儿家串门,我找上门,吉哥儿说清哥儿巳时末就回来了,可在我和师傅午时末回来前,院门还是锁着的,人根本没回到家。”

  张婶安慰道:“灏瑞先别急,咱们在村里找找,清哥儿可能是被哪家热情的乡亲喊了去。”

  她说完,往屋里喊了冬哥儿,让冬哥儿出来帮忙找找人。

  许灏瑞感谢道:“多谢婶子和冬哥儿,我再回家看看。”

  他急匆匆跑回家里,张大壮见他眉眼间满是焦急担忧,不由问,“怎么了?不是去喊清哥儿回来吗?”

  本还抱着一丝希望,听他开口,许灏瑞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语气低沉缓慢,凤眸微垂,“没找到清哥儿,吉哥儿说巳时末清哥儿已经回来了。

  找了张婶家,婶子也没见着清哥儿。

  我去村里再找找。”

  说完他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怎么会不见?那我去唐铁锤家找找,应当是上哪家去了。”

  张大壮也焦急着跑了出来,转身关了门,与许灏瑞一人一个方向,边喊边着。

  村里越来越多的人出来帮忙找,除了许唐氏一脸乐灾幸祸站在院子门口看着。

  将整个村子都翻遍了就是没找到人。

  既然人不在村里,许灏瑞只能求助洛明轩,让他帮忙动用衙门的人找一找。

  他让张大壮别着急在家中,他和洛明轩一起去镇上,洛明轩去衙门,许灏瑞去找良锦铭。

  “什么?!清哥儿不见了?”良锦铭和宝姑听到都大吃一惊。

  许灏瑞坐在铺子里,冷静地分析,清哥儿失踪的原因会有哪些

  不可能是清哥儿故意离家出走。

  村里与他有些矛盾的也就算许唐氏一家,但他们也没又绑架清哥儿的动机,村民可以排除了。

  还会是什么原因呢?

  会不会是因为土豆和红薯,引来人盯上了他?

  许灏瑞抬眼看向良锦铭,“有没有可能是有商贾绑了清哥儿,想从我这儿要土豆和红薯?”

  良锦铭紧张问,“那怎么办?镇上大大小小的商贾那么多,先前明面上来找我的就不下十来人,何况还有暗中盯着的。

  我们该怎么找人?”

  许灏瑞摇了摇头,“或许要等人找上门来。”

  他怕小夫郎和栗崽会受苦,必须要尽早找到人。

  他站起身子,良锦铭急忙问,“你这是要去哪?”

  许灏瑞回头,叮嘱他,“铭哥,你多留意一下镇上那些商贾,还有把向你打听过土豆和红薯的人,列一份名单给我。

  我现在去找人手帮忙留意一下镇上,有没有可疑的人。”

  许灏瑞眉眼冰冷,往虎门镖局走。

  “小兄弟,请问顾大三兄弟可在镖局里?”

  看门的杂役问:“你是何人,找我们东家有何事?”

  许灏瑞向他抱拳,“我姓许,是新塘村人,找顾兄有事相求,麻烦你帮忙知会一声,多谢。”

  小杂役上下打量了他片刻,“您稍等,我去去就来。”

  不多时,顾大出来相迎,“许兄弟许久不见,近来好?”

  许灏瑞开门见山与他说道:“顾兄,小弟有事相求,可否借一步说话?”

  “行,你随我来。”顾大也见他眉眼间流出的一丝焦虑。

  进了屋内,许灏瑞开口:“不知顾兄可能抽出时间帮我找一下人?”

  顾大:“许兄弟开口的事,我三兄弟定会帮忙,敢问许兄弟要找何人?”

  “我家夫郎和九个月大的小儿,今日巳时末在村里失踪了,麻烦顾兄帮忙在镇上留意一番。

  我夫郎清哥儿,顾兄见过的,今日他穿了一身殷红色圆领袍,抱着一个同样衣色的胖嘟小奶娃儿。”

  若不是现在时间不对,顾大定要惊叹一番许灏瑞真迅速,再次相见人夫郎孩子都有了。

  顾大思索道,“许兄弟可还有那些线索?”

  许灏瑞把他的猜测说了出来,“我自己的猜测极有可能是商贾所为......”

  许灏瑞将良锦铭卖烤红薯和土豆的事情说了,合情合理地推测商贾的动机,

  “顾兄要是有了消息,可以到良家铺子找良锦铭,他是我表兄,多谢顾兄了。”

  回到良家铺子后,洛明轩已经在此处等着他,见他回来上前问:“许贤弟可有线索?”

  许灏瑞又把他的推测说了一遍。

  洛明轩心一个咯噔,“不好!我的契约还在村里,若是真如贤弟说的那般,极有可能是冲着契约而来,我先回去。”

  许灏瑞跟在他身后,“洛兄,我与你一同回去,若真有人打契约的注意,赶回去看看能否抓到人。”

  俩人回到村里,发现村民门正在救火,失火的正是洛明轩的院子。

  见村长也在,许灏瑞上前问:“何叔,这是有人纵火?可有抓到人?”

  村长摇头,“我们发现时,火已经蔓延得很大,没人注意是谁放得火,而且火是从书房和卧房一同烧起来的。”

  洛明轩见书房里的书被烧了大半,夹着契约的书籍已经被烧毁,他急忙跑出来,“村长,你那份契约可还在?”

  村长不明所以,“契约我一直放在家中,前日还拿出来看过,应当是在的。”

  洛明轩催促道:“村长还是快回去确认一番,我且怀疑,烧我家院子的人就是冲了契约来的。”

  “那我马上回去。”何村长听他这么一说,担心自家也着火,拔腿往家跑。

  跑到院外,见自家院子好好的,心安不少。

  回了书房打开盒子,发现里面的文书和契约都不见了。

  洛明轩问,“怎么样,可还在?”

  何村长沉默地摇了摇头,将打开的木盒展示在他面前。

  洛明轩肯定道:“想来真有人冲着村里的土豆来的,两份契约都没了,贤弟夫郎的失踪或许真与他们有关。”

  “可我想不明白,他们既然大费周章偷了契约和烧了我院子,为何还要抓走许夫郎和贤侄?莫非他们知道,只毁了契约,许贤弟也不会卖与他们,所以才要抓上弗朗和孩子要挟?”

  许灏瑞思索,“或许商贾们盯着的不光是我,而是整个村子的土豆,才毁去契约,至于清哥儿的失踪只是为了威胁我?”

  洛明轩点头,“也许是这样。”

  许灏瑞继续,“不过会是谁泄露出契约的事?又明确知道村长的契约放在何处,所以村里有人与他们里应外合?”

  何村长和洛明轩都沉默,一时没了思绪。

  村里人基本都知道两份契约,洛明轩和村长各持一份,一时不好排除。

  洛明轩只能抓住村长这边的线索,“村长,您仔细回忆一下,有谁知道您契约所藏之处的,或许咱们可以揪出那人,盘问就知道许夫郎的下落了。”

  村长苦恼道:“我藏契约的时候,没人再身旁,应当除外我,就没人知道,可书房没有翻动的痕迹,显然偷窃的人是直奔木盒里的契约来的。”

  他总觉得他忽略了什么,脑里有什么将呼之欲出。

  洛明轩叹气,安慰许灏瑞道:“照这么说许夫郎和孩子该不会有危险,贤弟不必过于担忧,土豆没了就没了,人没事就行,我们且看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许灏瑞蹙眉,“目前只能如此。”

  洛明轩向村长要了笔墨纸张,给温承钰写书信,将事情一一告知。

  银子按照时间后日就该到他手里,今日却出了其他状况,是他们始料未及之事。

  在家中的许兴文得知林清玖和他孩子失踪之事,颇感意外,他也不确定此事与贺东家都无关系。

  可他想不通,若真是贺东家所为,目的是为何?

  只觉此事与土豆收购无太大关系,心情尤为复杂,一面他很喜闻乐见许灏瑞为此事烦心,一面又为美人失踪而惋惜。

  村长和洛明轩商定,暂且先向村民们隐瞒契约被盗一事,且看是谁先传出契约不见之事。

  许灏瑞点头赞同,提议先临摹两份契约出来顶着,银子来了,照常收土豆,见招拆招,最好能逼幕后的人出现找他。

  洛明轩赞同,当即默写了两份契约出来。

  次日,镇上许多商贾传出了以二十五文钱收购土豆的消息,不出多久就传到了村里。

  村民们被这个数字惊到,暗自算了自家土豆的斤数,不由心动,可想到契约一事,纷纷遗憾,全然没了开会时的坚定。

  村长瞧着这一幕不禁苦笑,还好乡亲们还不知道契约丢失一事,否则他们怕是要立马扛着土豆卖去了,心底也隐隐焦虑。

  许灏瑞一整夜无眠,一早用了早饭,和张大壮说了一声,便拿着良锦铭写的商贾名单,去镇上找顾大三兄弟,听到镇上传出的消息,也不感到意外。

  第一百一十章 认个儿子

  林清玖迷蒙地睁开双眼,愣了半会儿,才回过神来,他记得抱着熟睡的栗崽回到院前,正低头拿钥匙想开门,身后突然窜出个人,随后他被帕子捂住了嘴鼻,晕了过去。

  林清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慌张喊,“栗崽!”

  看着这一览无余的陌生室内,他急忙穿上鞋,推门而出。

  这是一座青砖黛瓦的院子,还是一处后院,穿过院中的石桥,垂花门处有人看守着。

  林清玖小脸煞白焦急万分,冲上前,“我的孩子呢?”

  负责看守这处院子的仆人,是从别处暂调过来的,也不知此处住的是何人,只得到命令,不许里面的人出来。

  仆人愣着眼,摇了摇头。

  这小哥儿模样好,身段好,声音也好听,想不到年纪轻轻竟还有孩子。

  可仆人还是拦住他,“小哥儿还请回去罢,我们不能让你出去。”

  林清玖见硬闯不行,只好转身回了院子里,看着眼前的房子,心怀一丝的期待,将所有房门都推开寻找。

  也没看到栗崽。

  林清玖慢慢地蹲下身子,痛苦地把头埋在臂间,他把崽崽弄丢了......

  眼泪滴答滴答落下,濡湿了衣裳,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在悲哀呜咽。

  贺夫人刚从她常光顾的云衫坊出来,身后跟着两个提衣物的小厮,和一个伺候人的丫鬟。

  她转身吩咐下人,“去备马车,我今日要去镇外的庄子,住上一阵。”

  “是夫人。”

  许灏瑞刚下牛车,在城门碰到一辆马车正往城外赶,盯着看了片刻。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许灏瑞直接跟在马车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马车不紧不慢地前往县城的方向走,许灏瑞跟了大半路程,就要以为它是进县城的时,马车拐了个方向,偏离了官道。

  他顿时提快了速度,一路跟着马车来到了一处别院,马车停了下来,许灏瑞往一旁的树下躲了起来,见马车上下来的人是有一面之缘的贺夫人。

  想到贺老爷也在良锦铭给他的名单上,许灏瑞便起进院子里探一探的打算。

  他绕着院墙往最深处走,看到院子东北角冒出茂盛的树冠,凤眸一亮,这处能够隐蔽。

  他往后退了几步,一个冲刺蹬了几下,轻盈地爬上了三米高的高墙,一跃下墙,躲在树干后,仔细观察了周围,隐约见到斜前方垂花门处有个身影站着。

  此处有人。

  许灏瑞又换了个方向观察,院中视线可见的地方无人,他正前方是房屋侧面,看不到房门,不知里面是否有人

  他转过头又看了一眼,垂花门处,见人似乎是背对着院子站立在门口。

  他毫不犹豫跑过去贴着墙挪动,边警惕垂花门外的人,边注意屋内的声音,从蹲在墙根处缓慢地探出头,见整排的房门都敞开着,

  他选了个与垂花门错对着的屋子,瞥了一眼院外,快速奔过去。

  刚跨进去,便看到正中间蹲着个人,许灏瑞一惊,脚步微转,正想趁人没发现他前,换个房子进去。

  余光瞟见那人的衣服和身影怪眼熟,转过头定眼看过去,凤眸一喜,他快速闪进来把门关上。

  林清玖听到身后的关门声,吓了一跳,抬起头泪眼婆娑,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熟悉的影子,他急忙抬手擦去眼泪。

  许灏瑞已经奔到他身前,把蹲在地上无声流泪的小夫郎捞进了怀里,双臂紧抱着怀里的人儿,大手抚摸了林清玖的脑袋,心疼道:”不怕,不怕。“

  林清玖压抑着悲伤的情绪,抽噎地小声说,“呜我,我把栗崽弄丢了,呜哇。”

  林清玖及时捂住嘴,怕自己控制不住哭出声把人引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许灏瑞把小夫郎抱到前厅后的屋子里。

  避免有人来一开门,来不及躲,就看到了他。

  屋内比较简洁,似乎常年不住人,房内的床榻连被褥都没有。

  许灏瑞抱着小夫郎坐在榻上,低头温柔地吻去林清玖眼尾的泪珠,抚拍着他后背,柔声哄道:“乖,不哭昂,有我在,一定能把栗崽找的,不怕。”

  他一下又一下吻着小夫郎的眉眼、脸颊、唇瓣,温柔且深情,半晌后,低头抵着林清玖额头,温热的气息洒在他脸上,低声道:“没事就好。”

  林清玖紧紧抱着许灏瑞的脖子,身子微微颤抖。

  许灏瑞一下一下安抚地拍着小夫郎脊背,“没事的,栗崽不会有事的,清哥儿别怕,我会找到他。”

  许灏瑞低磁温柔的声音,让林清玖慢慢地平静下来。

  许灏瑞等人缓过来后,才问,“清哥儿还记昨日发生了什么吗?”

  林清玖点头,带着浓厚的哭腔,“我昨日抱着栗崽到了院门口,正要开门,就被身后的人迷晕了,今早才醒过来,然后,呜,发现栗崽不见了,外面的人也不让我出去,问他们,他们也不知道,院子我也找了,都不见。”

  许灏瑞安抚地摸着小夫郎的小脑袋,安慰道:“你既然在这处别院里,栗崽估摸着也在,我等会到其他院子找找,定能找到的。”

  不多时,外面有人推门而进。

  许灏瑞将小夫郎放在了榻上,轻啄了一下他唇瓣,快速地从一旁的窗户翻了出去。

  贺夫人进了宅子,往自己院子去,路过下人住的房子,听到里面传来小娃娃响亮的哭声,不禁好奇走了过去。

  推开了那屋子的门,只见看守宅子的老仆人夫妇,正站在床边,手足无措地哄着床上怀里抱着小木剑坐着的小胖娃,那娃儿粉雕玉琢,正嚎啕大哭,瞧着年岁也小。

  老仆俩瞧清楚来人,立马跪下请安。

  贺夫人让他们起来,奇怪地问:“哪来的孩子?”

  老仆人言简意赅地回复,“是老伴在外边捡回来的。”

  他不敢说是贺老爷身边的人把孩子抱给他,让他处理了的,而他起了私心偷偷把孩子留了下来养。

  贺夫人漫不经心地点头,提醒道:“这孩子怕是饿了吧,去弄些吃食过来喂啊,让他一直哭着像什么样。”

  “是,夫人。”老妇人看了一眼床上的孩子,退了下去。

  “你可有何打算?”贺夫人走到床边坐下,掏出帕子温柔地给小奶娃擦眼泪。

  老仆人偷偷抬头打量夫人神色,不知她有何意,老实道:“留下来养着。”

  贺夫人抬手轻抚着孩子后背,看着小奶娃哭得红彤彤的大眼,止了泪,正盯着自己看,忍不住把小胖娃抱了起来,白皙的手一摸发现孩子裤子是湿的。

  她不满道:“孩子都尿裤子了,你也不知道换一下,你怎么照看孩子的。”

  “是,是老奴大意,不懂得照看娃儿,夫人我来吧?”

  “不用。”

  贺夫人亲自把奶娃的裤子脱了下来,招手让丫鬟拿件干净的衣裳过来,把孩子裹起来,“这孩子与我颇有眼缘,我带回去养吧。”

  老仆人为难道,“这......”

  贺夫人打断他,“我不带他回贺府,就让他在这庄子里长大,我不在时,你们帮我好好照料着。”

  “......是,夫人。”老仆人妥协。

  贺夫人让身后的丫鬟,去备些小娃儿的衣裳回来,她则抱着胖娃回了自己院子,哭累了的小奶娃趴在她怀里昏昏欲睡,瞧着异常乖巧。

  没有孩子的贺夫人,瞧着他极其喜欢。

  将下人都打发下去,亲自给孩子换了新衣裳。

  蛋羹上来后,贺夫人不太熟练地喂他吃,胖娃的小脑袋一直往屋外看,吃完蛋羹后,小嘴咿呀。

  贺夫人看他精致好看,也不随意哭闹,越看越喜爱,“以后你就当我儿子吧。”

  胖娃儿不理会她,小剑不离手,抓着小剑就要往外爬,贺夫人怕他从榻上掉下来,忙伸手拦着,见拦不住,小娃就要下来。

  她只好把孩子抱下来,让他坐在毯子上玩耍。

  贺夫人上午在街上逛衣坊,现下疲惫地侧躺在贵妃榻上,看着在地上爬一会儿,坐起来玩玩木剑的奶娃儿,还时不时发出可爱的小奶音。

  她人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胖娃爬着爬着就了到门槛边,看着院外漂亮的花花,兴奋地爬了出去,一头扎进花丛里攥着艳丽的花花玩。

  许灏瑞正一路摸索连进了俩个院子,才来到这里,刚爬上墙上查看,就见花丛中不断拽花的小身影。

  “!”

  许灏瑞仔细打量了一下院子,发现没人后,才跳下墙,谨慎地弯腰跑过去,捂着奶娃的小嘴,把他抱起来,带到角落,借着树木遮掩,小声和栗崽道:“是爹爹,栗崽别怕,别出声。”

  小奶娃看到爹爹,小嘴撇了撇,眼眶一红,哇哇流泪。

  许灏瑞捂着他小嘴,抱着哄了好一阵。

  趁他睡着后,连忙把外袍脱下来,把栗崽绑在身上,爬墙离开。

  贺夫人陡然惊醒,坐起来,缓了缓,想起刚带回来的孩子,四下寻找没找到人,不由喊来下人一起帮她找。

  一个不足一岁的小娃娃能跑到哪去。

  看到院中那小片狼藉的花丛,贺夫人带着人在花丛里找,生怕孩子躺在里边睡着了。

  整个院子翻遍也找不到小奶娃,她着急地让下人将整个宅子都找一遍。

  带着栗崽不方便,许灏瑞没有再回林清玖所在的院子。

  而是直接带着孩子先回镇上,交给良锦铭,让他帮忙把孩子带回去给张大壮。

  良锦铭拉住放下孩子就要走的许灏瑞,问,“你去哪?清哥儿呢?”

  “清哥儿还在那别院,我要赶过去,你让师傅看好栗崽,不用担心我们。”许灏瑞不再给他问话的机会。

  一路奔回那处宅子,去找林清玖。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逃离别院

  有下人送了饭菜过来后,就退了下去,许灏瑞走后,林清玖用了饭就一直待在前厅。

  突然三四个小厮寻了过来,在这院子里四下翻找。

  林清玖紧张地站了起来,以为是许灏瑞被发现了,这群人正在找他。

  他不禁上前询问,“你们在找什么?或许我可以帮忙。”

  小厮不知道他是谁,又见他刚刚就在院子里,问道:“有没有见着一个不足一岁的小胖娃,抱着一把小木剑的,长得粉雕玉琢的。”

  林清玖闻言一愣,摇了摇头,“这院子就我一活人,若是有人进来,那他们最清楚。”

  林清玖指了指垂花门旁站着的俩仆人。

  那小厮看了看那两人,刚才这两人也说了他们没看到任何人进来,便点了点头,带着一起来的几人离开,往其他院子去。

  林清玖的心扑通扑通跳,知道栗崽应该是被许灏瑞带走了,放心不少。

  慢吞吞地进了他一开始醒来的房里,想着许灏瑞应该是带着栗崽回去了,没那么快过来,他先休息一会儿。

  便和衣躺在了床上,睡了过去。

  或许是身体里的迷药还未完全代谢,他一睡就睡到了黄昏,杏眼迷蒙还未完全清醒,隐约间似乎看到许灏瑞正坐在床边看着他。

  他刚坐了起来,门外响起了几道的脚步声。

  许灏瑞极快地钻到了床底下。

  林清玖揉了揉眼,眨巴着杏眼,四下观看,阿瑞呢?他正要起来,房门被推开。

  来人推门而入后,转身吩咐,“你们都守在外面,离远点,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许进来,也不许任何人出去。”

  “是,老爷。”

  陌生汉子的声音。

  林清玖秀眉微蹙,小手紧张地抓住膝上的衣裳。

  床底下的许灏瑞同样皱紧眉头,来人明显心怀不善。

  那人马上把门关起来,走到桌旁点起烛火。

  房内立马明亮了起来,能清晰地看清双方的神色。

  这是个能当他爹年纪的中年汉子,长得微胖,精明的长脸显现出令人恶心的猥琐神色。

  林清玖漂亮的杏眼流露出几分厌恶,十分不喜对方看他的眼神。

  那人色迷迷地打量着林清玖,当初让他不惜花大价钱也要买下的美人儿,现在是愈发美艳动人,美人儿精致的眉眼间流淌着一丝魅人的韵味,极其漂亮的小脸就连厌恶的神情也这么勾人心魄。

  这裸露在外的雪肌,光滑细腻,肤如凝脂......

  来人搓了搓手,美哉,这美人儿值得他冒险,不惜得罪他夫人。

  他着迷道:“兰时啊,许久不见,长得是越发勾人了啊。”

  床底下的人凤眸蒙上了一层冷意。

  “冯、冯......”乍然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林清玖小脸煞白,柔软的唇瓣蠕动几下,怎么会是他?

  冯聚财笑眯眯地坐在桌旁,欣赏着对面大惊失色的美人儿,“兰时还记得我啊,真是让人开心。

  当初听说你往山里跑了,我派了不知多少人进去找,也没能找到你,那群废物真没用,让我伤心了好一阵,这么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就这么陨落在山里,多可惜。

  幸好,不想让我在此处再遇到我漂亮的小兰时。”

  林清玖脑袋一片空白,唇瓣翕动,无声地喊着许灏瑞。

  烛火燃烧了一小截。

  冯聚财越说越激动,呼吸声越发粗重,“我花了百两黄金,可惜了没能得到你的初夜,不过,现在及以后的许多夜里,你要补偿回来给我。”

  说着他就扑了上来。

  林清玖察觉了异常,浑身燥热酥软,想躲躲不开,手撑着床沿,眼睁睁看着冯聚财就要扑上来。

  许灏瑞极快地窜到冯聚财身后,拽住他后领,没给他反应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一个手刀落在冯聚财的后颈上。

  两眼一翻,冯聚财晕死过去。

  许灏瑞轻轻地把人放下地面,未发出大动静,把人的裤腰带抽了出来,捆死他四肢,再脱下冯聚财的外衣塞在他嘴里,蒙住他脑袋

  把蜡烛吹灭。

  借着窗纸透进来的月光,检查了房门门闩,许灏瑞推了推窗户,发现窗户被人从外钉死了,他把桌子,柜子全搬至门后顶着。

  这才走到小夫郎身旁,低声问:“清哥儿没事吧。”

  “呜......”林清玖小脸潮红,双手攀上许灏瑞肩上,趴在宽肩上微喘,“阿瑞,我热......”

  许灏瑞也毫无防备地吸进去了不少蜡烛燃烧的气味,香软的小夫郎一扑进怀里,体内的无名火烧得越旺。

  他呼吸声急促,黑眸里酝酿着情丝,把小夫郎罩在身下,声音低哑,“清哥儿小点声。”

  “唔嗯......”

  ……

  木床摇晃了一宿。

  门外不远处候着的小厮们打着哈欠,往外又移动了几尺距离,不禁暗叹冯老爷果真宝刀未老。

  天色熹微。

  许灏瑞把床上的薄被撕扯了一块下来,拿着桌上的茶水浸湿给小夫郎擦脸,简单的清理一下身子,穿戴好衣裳。

  见地上的人在挣扎,蹲下去又补了一记手刀,让他继续昏睡。

  许灏瑞趴在门上。听到院外有打呼噜的声音,走回了床边,看着疲倦地睡过去的小夫郎,还是狠下心把人叫醒,“清哥儿醒醒。”

  林清玖强撑着睁开眼,声音沙哑,“阿瑞。”

  许灏瑞倒了杯茶水过来,让他喝了一口,抚摸着小夫郎脑袋,低声说,“咱们要趁现在天还没大亮,跑出去,清哥儿等会抱紧我就好。”

  大手摸了摸小夫郎疲惫的小脸。

  林清玖蹭了蹭他掌心,轻嗯了一声。

  许灏瑞轻手轻脚把门后的障碍物搬开,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观察外面,见不远处七扭八歪的几人靠在大石上打着瞌睡。

  他回到床边,单手圈着小夫郎软腰,林清玖则双臂环住许灏瑞脖子,酸软的长腿缠在劲腰上,许灏瑞轻快地打开一条够他们出去的门缝,闪出来后,快速合上门。

  行动敏捷地跑到树下,小跑阻力蹬了两下墙壁,往上跃,一只健硕的手臂撑着墙,圈着小夫郎翻了上去,后又飞快跳下墙,身姿轻盈矫健。

  双手抱着林清玖,稳健地穿梭在山林间。

  沿着官道两旁的矮山一路往村里的方向走。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贺夫人接受了她刚认下的小奶娃不见了,心中叹息与那孩子缘分不深。

  陡然想起,昨日小厮回来禀报,东北那处偏僻小院,住着个极其漂亮的小哥儿,听小厮们描述,美艳绝伦,天人之姿,她不禁觉得好笑,这小破地方哪有什么天人之姿,总归是他们见识少。

  她给贺兴旺纳的妾室,样貌在这小镇上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贺夫人叫上丫鬟,一起去东北处的院子。

  极其漂亮的,美艳绝伦的小哥儿,她好像倒是真见过那么一个。

  啧,贺兴旺真了不起,还学会了强抢良家小夫郎了?

  垂花门守候的仆人见自家夫人过来,连忙请安。

  贺夫人问:“此处住着谁?”

  守门的俩仆人面面相觑,支吾道:“是一个小哥儿。”

  贺夫人直接领着丫鬟进去,穿过石桥,见院中七扭八歪躺着的人,眉心蹙了蹙,示意丫鬟把仆人喊进来,将地上的人都叫醒。

  贺夫人乜了眼仆人,“说吧,他们又是何人?”

  仆人低眉顺眼回道:“冯老爷的人,昨日黄昏,冯老爷带着他们进了院子,现在尚未出来。”

  不用明说也知道,冯老爷过来是干什么的。

  贺夫人神色难看至极,自家丈夫近几年来跟着冯聚财混,已经染上不少恶习,往常贺兴旺替冯聚财找的都是风尘女子和哥儿,也就算了。

  现在已经离谱到这等地步?

  贺夫人示意一小厮,“你去敲门。”

  小厮唯唯诺诺,敲了几下门,小心翼翼喊,“老爷?”

  他耳朵贴着房门倾听,似乎听到了衣料与地板之间窸窣的摩擦声,看了看立在院中一脸严肃的贺夫人,壮着胆喊道:“老爷,我们进来了噢?”

  屋内砰一声响,桌子被什么东西撞到的声音,以及茶杯碰倒的清脆声。

  小厮咽了咽口水,撞开了门,“老爷!”

  他在门口愣了神,冯老爷正狼狈地躺在地上,蒙着外袍的脑袋正靠在桌腿上,桌上茶杯倾倒,冷茶淅沥都滴在了自家老爷身上。

  回过神后,小厮急促地喊了声,“老爷!您没事吧?”

  小厮爬上前手忙脚乱地给冯聚财解了捆在身上的裤腰带,解完才反应把他头上的衣袍拿开,将人扶起来。

  贺夫人听到他的叫喊,走到了门口,闻到室内一股奇怪的味道,她止步在门槛外,微微扇动着袖子,探头往里看,床上一片狼藉,空无一人,见冯聚财只穿着里衣,便转过了身子。

  “冯老爷您没事吧?”

  冯聚财黑沉着脸,“无事。”

  贺夫人听他语气便只他心情极差,也无心多留,“既然无事,那我便回院子了,您请便。”

  她款款走在石桥上,听到身后的屋内传来愤怒地喝骂声。

  冯聚财生气地将茶杯扫到地上,“废物,不是让你们守在门外的吗?人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逃走的?啊?要你们有何用!”

  “一群废物,啊啾——”

  穿着单薄的里衣,躺了一夜冰凉的地板,想不感冒也难,冯聚财揉了揉鼻子连打好几个喷嚏。

  抬腿踹了一脚地上跪着的小厮,骂道:“蠢货,还不快去给我请大夫!”

  “兰时,你等着别落我手里!”

  贺夫人结合身后的怒吼,想来那小夫郎被人带走了,联想到昨日的那孩子,不知与他是否有关系。

  再看冯老爷那气冲冲的模样,估摸着没得手。

  天色已大亮。

  山路崎岖,没有官道好走,从这里走回村里估摸着要大半天。

  许灏瑞寻了一个山间清溪,垂眸轻声问怀里的小夫郎,“清哥儿,可要喝些水?”

  林清玖听到了溪流的的声音,抬头往身后看去,“要。”

  到了溪旁,许灏瑞把人放下,掬起水喝了起来,凤眸四处打量四周。

  第一百一十二章 土豆收购(含加更)

  他在不远处找到了个有树木遮挡荫凉的地方,折了几束叶子铺在地上,让林清玖坐着。

  昨日早饭之后,他便没有进食过,忙着找夫郎和孩子,忘记了饥饿。

  本打算把栗崽带走后,立马回去将小夫郎也带出来,哪知后来出了意外,直到今早才离开,现在后知后觉注意到肚子在抗议。

  而小夫郎昨日晚饭没吃,又劳累了一晚,要赶紧弄点吃的。

  看到溪里有鱼,溪水深处目测有一米多深到他腰间,许灏瑞把衣裳脱了下来,穿着亵裤,走进了水里,哆嗦了下身体,适应了溪水的冰凉后,才俯身捉鱼。

  林清玖盘腿坐在地上揉着腰,见他在溪里折腾,就像玩水一般,好生羡慕。

  旭阳初升,山间的鸟儿欢快啼鸣,晨风轻轻拂过,带着一丝清爽,水面波光粼粼,

  许灏瑞把鱼一条一条的甩上岸边,捉够四条后,爬了上来。

  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小夫郎,只见他盘腿而坐,双手叉着腰,微微仰头享受着清风吹拂,一副惬意摸样,精神尚佳。

  便转回头,蹲在岸边用随身带着的匕首,处理有他巴掌大,一斤重左右一条的溪鱼。

  他裸着的宽肩厚背正对着林清玖,蜜色的背上有好几道显眼的红色抓痕,林清玖小脸发烫,泛起红晕,霎时回忆起昨日发生的事情。

  昨日的细节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在关键时刻阿瑞及时出现,又没有被门外的人发现,所以他睡醒时见到的身影真的是阿瑞,并不是他以为自己睡糊涂了出现了幻觉。

  后来随着门外脚步声靠近,阿瑞该是钻入了床底,那么后来冯聚财说过的每句话,阿瑞都听到了。

  林清玖垂眸捏着长指,若有所思。

  许灏瑞已经将串好的鱼,架了起来,捡来干柴和干草正在钻木取火,把火生起来后,他穿上衣服,把湿的裤子晾在一旁,走在林清玖身旁。

  许灏瑞坐下把小夫郎抱在怀里,给他揉着酸软的腰肢,侧眸问:“还困吗?要不睡一会儿。”

  林清玖在许灏瑞宽肩上趴着,摇了摇头,目光凝望着远处,轻声唤:“阿瑞。”

  许灏瑞轻嗯了一声,回应他。

  林清玖缓缓道:“林清玖这个名字是我未被卖进南风馆时的名字,在馆里,他们都唤我小玖,鸨妈妈本意是培养我接替雪月这个头牌,以后会叫雪月,便没有再给我另取名字。

  后来不知怎地还未到时候就被冯聚财买了下来,他给我取名兰时,自那之后,馆里就叫我兰时了。”

  许灏瑞未打断他,只是心疼地侧头吻了吻他脸颊。

  “冯聚财提前与鸨妈妈定下要买走我,但鸨妈妈想要我在馆里多待几天,多在馆里晃悠晃悠,为她多留住些客人,便坚持要等我过完生辰才让他接我走,原本那个生辰是要我顶着雪月这个名号营业的。

  在知道那天会被他接走后,又从鸨妈妈口中得知冯聚财是个耙耳朵,要偷偷将我养在城外庄子里,我便暗中想了逃跑的法子。

  在他派人接我前往城外庄子的路上,我早就用自己存下的银子收买了一群乞儿,让他们跑来捣乱,我趁乱逃跑了。

  我料定冯聚财不敢把事情闹大,抓不到我只会吃下这个哑巴亏,我才敢逃的。

  鸨妈妈和雪月待我都挺好的,我也不想给他们惹麻烦。

  我先躲进了山里,从山里灰头土脸地出来后,走到了一个小镇上,后来,我存了十几年的银子就被人顺走了。

  那都是平时伺候雪月,他给我的小钱和过年鸨妈妈给的银锞子,我这么多年都没用过,就被人偷了,气死我了。

  我饿着肚子,只能往山里走,找吃的,也不知道要去哪,想着过一天是一天,找到吃的就下山,沿着官路走,最后一次上山就被你带回来了。”

  林清玖吸了吸鼻子,那是他独自在外流浪了三个来月,担惊受怕地挺了过来,小脸蹭了蹭许灏瑞脖颈,带着重重的鼻音道:

  “开始时没完全与你实话实说,是怕你知道我是南风馆的人后,不愿留我,所以我撒谎说是酒馆杂役。

  我本以为这里和临安县那么远,再也不会遇上冯聚财,谁知道他怎么也在这里,呜......”

  许灏瑞边听边回想初遇那时小夫郎的模样,疼惜地摸了摸他小脑袋,酒馆杂役,倒也不完全撒谎,能沾上点边儿。

  他鼻翼动了动,单手把人抱起来,去翻了翻烤鱼。

  林清玖双腿急忙缠在他腰上,双臂勾着许灏瑞脖子,以防掉下去,“......”怎么也不安慰安慰他?

  林清玖低头把眼泪都蹭在许灏瑞衣服上,咬牙道:“我不管,你不能嫌弃我,我们成了亲的,还生了崽崽,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郎。”

  许灏瑞眉眼含笑,声音带上一丝淡淡的笑意,“鱼快要烤焦了,我翻另一面烤。”

  他抱着人坐回去,把小夫郎的脸抬起来,拇指抹了抹他绯红的眼尾,认真道“不嫌弃,有我在,不会让他得逞的。

  这些事都过去了,不管你以前叫什么,又是什么人,你现在都只是我夫郎,栗崽的小爹爹,咱们在官府有登记的。

  当初你也和我坦白了说,是不愿当富商的妾室,才逃走的,所以咱们谁也没想到会渝衍渝衍刚好又遇到这个富商,怪我没保护好你,让你被人掳走了。”

  林清玖把小脸埋进他怀里。

  许灏瑞把他小脸挖了出来,替他抹去眼泪,哄道:“怎么又哭了?不哭了昂,忘了和你说,栗崽我昨日已经找到了,带回镇上交给了铭哥,让他帮忙送回村里交给师傅。”

  林清玖吸了吸鼻子,“嗯,眼里进了沙子,栗崽没事就好。”

  “嗯是进沙子了,现在沙子出来了没?要不我给你吹吹。”

  林清玖摇头,“出来了,不用吹了。”

  打了个岔子后,许灏瑞小心翼翼地问:“那清哥儿是被谁卖进南风馆的?”

  “我爹娘,我那时候已经记事了,家里穷,兄弟姐妹也多,所以爹娘就把我带到县里换了钱,具体是哪个小村子出来的,我忘记了。”

  “我对我爹娘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记得他们好像也不喜欢我,在家里有什么吃的用的都是给别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我总是挨饿,反到在南风馆好吃好喝。”

  林清玖说到南风馆有些心虚。

  许灏瑞看着他躲闪的眼神,不禁发笑,“没事,我不介意南风馆的事,清哥儿不用避之不谈。”

  林清玖眼神瞬时变了,蹙起眉,“阿瑞为什么不介意?你曾去过勾栏院?”

  许灏瑞一愣,“没有去过,我,你只是在里面长大而已,我介意什么。”

  领悟过来,他连忙亲了亲他小嘴,安抚小夫郎,“只要清哥儿是我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把人捋顺毛后,“既然是你爹娘把你卖了,那咱就不回去找他们了昂?”

  林清玖点头,“嗯。”

  把事情讲开后,鱼也差不多烤熟,许灏瑞递了一条基本原滋原味的烤鱼给小夫郎,只用了野生紫苏叶遮盖腥味。

  林清玖胃口不好,勉强吃完一条就不吃了,坐在一旁看着许灏瑞吃完另外两条。

  许灏瑞把亵裤穿了回来,用溪水把火星扑灭后,背着小夫郎继续赶路。

  *

  洛明轩拿到银子,立马赶去找许灏瑞,敲开门,看到张大壮抱着栗崽给他开门,不由一喜,“贤弟已经把孩子和夫郎找到了?”

  张大壮脸上却露出一丝担忧,“栗崽是灏瑞托锦铭送回来的,他昨日早晨出去,直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到他和清哥儿怎样了。”

  洛明轩一怔,“人到现在也还没回来?”

  “是啊,锦铭那小子也不知道灏瑞人去了哪,只听他说清哥儿在别院,他要赶过去,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

  洛明轩只好安慰道:“张叔别担心,贤弟能把栗崽安全无恙带回来,说不明今儿就能带着夫郎回来,您好好看好栗崽才是。

  我原以为贤弟在家,想麻烦他帮忙一起收土豆,既然他不在,我先去忙了,叔也别担心过头了,照顾好自己和贤侄”

  “哎,你快些去吧,别让那些商贾得愿。”张大壮目送他离开,把门关上,抚拍着栗崽的后背,回了堂屋。

  洛明轩急忙带着人,去找村长,和村长一起上门收土豆。

  连敲了三户人家的门,只有一户人家毫不犹豫爽快地把土豆拿出来给他过秤结账,其他两家都支吾着说晚一点,现在没空搪塞了过去。

  村长和洛明轩苦笑,意料之中。

  村长带着洛明轩继续到下一家,正好是许家老宅,敲了门,许兴武开门,见是洛明轩,明白了他们的来意。

  他有些为难道,“村长,我娘今日身体欠佳,要不明天您再来。”

  说完把门关上。

  洛明轩沉默片刻,对村长道,“我们先把愿意履约的人家先收了,剩下的人家,之后再来劝说吧。”

  “成,走吧。”

  等门外的人走后,许唐氏才开口,问小儿子,“文儿,这样真的不会有问题吗?咱们契约上说了,悔约的话是要十倍赔偿的哇。”

  许兴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娘,不必担心,铁定不用赔。”

  “为啥啊?”

  “娘,且等着看。”

  最总洛明轩只收到半数人家的土豆,不过这已经比他预想中要好许多,但许家老宅的大头,他还想要争取征收。

  只是不明白为何契约被偷了这事还没人传出来,村里的村民也不愿意把土豆卖给他们?

  洛明轩让人把收到的土豆都运回了衙门,怕出意外不敢留在村里。

  和村长道别,约好明日继续上门说服剩下的半数人家。

  申时,许灏瑞背着林清玖下山到自己院子的侧门,喊张大壮开门。

  张大壮拿着碗走在过廊上,乍然听到他的声音,以为是幻听,站在原地不动,确认是真的后,连忙跑了过去,把门打开,让他俩进来,又麻溜的锁上门。

  “快,进来,你们都没事吧啊?”

  许灏瑞冲张大壮笑了笑,“都没事,让师傅操心了。”

  栗崽快两日没见到爹爹们了,一见到人,小嘴一撇,向正跨进堂屋的俩人伸出小藕臂,哇哇掉眼泪。

  “哇,爹,爹爹......”

  许灏瑞把小夫郎放下,让他在凳上坐好后,弯腰把娃娃大哭的胖娃娃抱在怀里哄,“哎,栗崽,怎么哭啦?”

  奶娃儿小脸委屈巴巴,泪水不要钱似的往下掉,肉肉的小手臂抱着他爹,哭得身子一抽一抽的,看得让几个大人都心疼。

  “乖崽,不哭了,爹爹和小爹爹都回来了。”许灏瑞站起来,抱着奶娃儿拍了小背走了几圈,等他哭够后,才停下,坐在林清玖身旁。

  栗崽又向小爹爹伸出小手,要小爹爹抱抱。

  林清玖脸上带着歉意把他抱过来,轻柔地摸了摸孩子小脸,柔声向他道歉,“小爹爹对不起栗崽,把崽崽给弄丢了昂。”

  栗崽攥着小爹爹的软指,刚哭过得眼眶通红,肉嘟嘟得小脸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林清玖将他抱起亲了亲小肉脸。

  许灏瑞眸底尽是笑意,侧头看着着一大一小的互动。

  张大壮拉了个凳子,坐在他们对面,问:“所以清哥儿和栗崽失踪是怎么回事,弄清楚了吗?你们又是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许灏瑞看了看小夫郎,将前天林清玖是怎么被人掳走的,以及他是怎么找过去,发现的他俩,简单的说了一下,

  张大壮感叹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让锦铭先把栗崽送回来。”

  “所以贺老爷让人掳走清哥儿,是为了要土豆?”

  许灏瑞摇了摇头,“应当不是,想要土豆不假,但掳走清哥儿是其他原因,师傅,现在知道是谁偷走契约了吗?”

  张大壮摇头,“村里没什么动静,商贾们也只有昨日放出消息后,再没其他动静,洛明轩早上还来找你,想让你也帮忙一起去收土豆,后来知晓你不在家,就去找村长了。”

  许灏瑞算了算时间,今日确实是洛明轩拿到银子的时候,点了点头,“我晚些再过去找他了解一下情况。”

  随后把林清玖的事简单和张大壮说了一下,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好隐瞒的,而且知道了好有个防范,加上冯聚财估计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张大壮吃惊地看了看林清玖,怎么也想不到,还有这层原因。

  “那咱们这里岂不是不安全,他知道了清哥儿在这儿,能掳走一次,就能掳走第二次。”

  许灏瑞沉思道:“他们也不敢光明正大掳人,先前没有防范,又正好是午时,村里大家都在屋内,村里走动的人,才让他得了手。

  现在咱们平日里小心些,清哥儿跟着我,师傅您看牢栗崽,不会再让他们有机会下手。”

  张大壮想了想,“嗯,只有这样了。”

  许灏瑞本想用了晚饭后去找洛明轩,可放心不下家里,便作罢,等次日再带着林清玖一起过去。

  次日一早。

  洛明轩和村长用完早饭,就直奔许家老宅,想先把许唐氏那上万斤的土豆要到手。

  却没想到,竟然有商贾们直接到了村里意图来说服村民们,把土豆卖与他们。

  洛明轩和村长看得直发发愁。

  钱掌柜带着伙计,站在许家老宅的门口,正巧与洛明轩和村长撞上。

  村长明知故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我们村里。”

  钱掌柜面带笑意,“我是镇上聚宝楼的掌柜,来此想问问这户人家愿不愿意把土豆卖给我们酒楼。您是?”

  “我是这个村的村长,你们回去吧,村里的土豆,我们已经和衙门立了契,都卖给衙门,不会卖给你们。”

  许兴武打开门,左看看右看看这两拨人,回头喊来他娘。

  许兴文跟着许唐氏走出来。

  钱掌柜瞥了眼许兴文,对村长笑道:“原来是村长,久仰久仰,我也不知道你们都签了契约,早知道就不白跑一趟了,但既然都来了,不如村长就让我看看契约吧,好让我回去和咱们东家交差。”

  钱掌柜见他没有动作,再次开口:“不能空口无凭不是,我也不能光听您说立了契,没有看到契约就掉头走,万一您坑我,被咱东家发现你们根本没有契约,那我可要被东家怪罪了,您请见谅,就把契约拿出来让我确认一下,可行?”

  村长余光瞥见许兴文,指了指他,说,“今日我忘带了,不过他们家儿子许童生可是看过契约的,我还能骗你们不成,你们爱走不走。”

  洛明轩对许唐氏寒暄道:“许阿嬷,今日身子可好了些?”

  许唐氏点了点头,“洛大人,今日过来是为了?”

  洛明轩温和道:“咱们本约好了昨日收土豆的,可阿嬷身体不适,咱们就推到今日过来收,阿嬷可以让您儿子和孙子把土豆拿出来了,我称好斤两就给您结账。”

  许唐氏继续点头,又问钱掌柜,“你又是为何来的?”

  钱掌柜给她行礼,“许老太太,我也是为了收土豆而来的,是镇上酒楼的掌柜,我们酒楼收土豆一斤二十五文,不知您有没有兴趣?”

  要不是先前许兴文谈好,不能暴露他,钱掌柜也不想在这扯皮。

  许唐氏手嘴皮子抖了抖,“真,真的,二十五文一斤?”

  “真的,咱们收二十五文一斤,绝不欺骗您。”

  洛明轩蹙了蹙眉,“许阿嬷,您忘了,咱们已经立了契,您要是不卖衙门了,是要赔十倍银子的。”

  许唐氏叉腰,一改先前的模样,刁难道:“我晓得立了契,你把契约拿出来,我看看是要赔多少?我年纪大了记不住。”

  钱掌柜在一旁帮腔,“是啊,这位兄弟,你们立了契,上门来收土豆也该把契约拿出,让大家再确认一下,没有契约的话,那咱们就各凭本事争取。”

  村长立马冲许兴文道:“许童生,你说一说,契约你也看过了,读书人脑子好使,不会过了两三天就忘记,你好好劝劝你娘。”

  许兴文神色为难,“村长,小生没忘记,不过家中向来是我母亲做主,做儿子的,哪有忤逆长辈的,您就把契约拿出来,让我娘瞅一眼吧。”

  何村长毫不客气,“你娘也不识字啊。”

  许兴文一噎,“我为她念。”

  钱掌柜在一旁拱火,“村长,您要是拿不出契约,那咱们就各自凭本事说服各的了。”

  村长沉默。

  洛明轩问:“许阿嬷有何打算?咱们之前约好卖给衙门,让更多的人种植,您儿子还要考科举,卖给衙门帮助邻村,还能给他博个好名声,您该也知道名声对读书人都多重要。”

  许兴文眸子微动。

  钱掌柜清了清嗓子,再次瞥了眼许兴文,眼神提醒他们之间的合作,别忘了,对许唐氏道:

  “考科举也是要花银子的,越往上考,您儿子的路费,笔墨纸张都要花银子,您若是不准备充足了,怕是会影响您儿子考试,名声这东西啊,也要在能考出成绩后才作用。”

  许唐氏明显就倾向与银子多的,本有些动摇的心思,听了掌柜的话,越发坚定,对洛明轩道:

  “洛大人,我不晓得您为何不把契约拿出来,莫不是弄丢了,还是那场火给烧了?

  您也知道咱们村子的人都没银子,我家还要供我儿子科举,不能没有钱,所以您若是拿不出契约,我就将土豆卖给掌柜了。”

  村长看不过去,“这么些年没有土豆,许唐氏你不也能供许兴文读了这么多年书,现在有了土豆,即便是八文钱一斤,你上万斤也能卖个八十两,你往年何时能挣得了这么多?

  你还在着喊银子不够,仅仅夏收你就有八十两银子,那冬收后还有八十两银子,你一年就能够赚一百六十两,比你以往翻了四倍。

  两年你就有三百多两银子,够许童生后年考科举了,你目光放远点,许童生有了好名声,在同等成绩的考生中,他就占了优势。

  你家还有孙子和孙女,尚未说亲,届时还能寻门好亲事,这是一举多得的事啊,你别糊涂。”

  许唐氏被他算出来的银子给惊到,转头看小儿子,见小儿子隐晦地给她使眼色,忙坚定道:“那我卖给酒楼,岂不是能赚得更多,除了给文儿考科举,还能给他娶媳妇,有了钱,我孙儿和孙女寻门亲事还不简单。”

  洛明轩一阵无语,提醒道:“卖给衙门,我们会一一登记好,并且会优先发给你们亲戚所在的村子耕种。

  您也要为你们家其他人想想,许阿嬷,要不您先冷静下来,问问家里其他人的意见,你们一起商量一下,况且八文钱一斤已经不便宜了。”

  许唐氏一意孤行,完全不看一旁的大儿子和大儿媳,以及孙子和孙媳们欲言又止的模样,拍板道:“我已经决定好了就卖给酒楼。”

  钱掌柜眉开眼笑,“哎,行,那咱们现在就进去称吧。”

  何村长望向许兴文,“许童生,你不劝劝你娘,你娘没什么见识,考虑不到长远的事,你们不能不长远考虑啊。”

  许兴文装作无可奈何的模样,“娘做的决定,做儿子的只能支持她,是孝道。”

  村长气得甩袖,“愚蠢。”转头对洛明轩说:“洛大人咱们去下一家吧,这家没救了。”

  洛明轩连点头,“成,走。”

  许灏瑞和林清玖走过来,正好见村长和洛明轩从一旁的小道走出来,俩人脸色都有些许难看。

  他不禁好奇,“何叔,这是怎么了?”

  何村长见到他身旁的林清玖,神色缓了缓,“清哥儿回来了,那就好,没事就好。我和洛大人刚从许唐氏家里出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接近尾声

  许灏瑞了然于心,“她不肯卖土豆?”

  洛明轩叹气,“何止,她已经卖给了聚宝楼钱掌柜。”

  许灏瑞又问:“村民们知道契约丢失了吗?”

  洛明轩和村长齐齐摇头。

  村长道:“暂时没有,不过应当有人猜到那日的大火把洛大人那份契约烧毁了。”

  “即使洛兄那份被烧毁,何叔手中也有一份契约,乡亲们都是知道的,现下又没有人知晓何叔手上那份被盗,许唐氏为何敢卖给聚宝楼,她不怕要十倍赔偿?”

  “正是,在没有任何契约被盗的消息传出来前,唯一知道契约被盗的人,便是盗窃之人与其同伙。许阿嬷如此有恃无恐,只怕是知道些什么吧?”

  村长有些恍惚,用右手手背砸了一下左手掌心,“哎哟,糊涂啊,我想起来了,就在丢失契约的前两日,许兴文过来找我,要看文书和契约,我便拿出来给他瞧了。

  恐怕就是那次,被他瞧见了契约放在何处,我哪能想到他会做这种事,只是他是如何窃取的呢?”

  *

  许兴文说服了许唐氏把一万斤的土豆卖给了聚宝楼。

  夏收一共一万两千斤,自家余下两千斤,其中还有一千两百斤是要上交的粮税,而他们家有四亩旱地。

  家里进项两百五十两银子,却只有许兴文和许唐氏感到纯粹的高兴,其他几人喜忧参半。

  许兴武人老实,觉得虽卖给聚宝楼有两百多两银子,比卖给衙门八十两多许多,可是他们这么做失了信用,利欲熏心。

  被村里人知道了定要被人瞧不起,他还有一儿一女未讲亲,媳妇和儿媳也不知如何面对娘家人。

  连许如兰和许灏安也都知道祖母这么做没有考虑过他们,也不知对他们以后讲亲有没有影响。

  *

  许灏瑞摇头,“这个或许只有他才知道,叔,咱们还是赶紧去劝住其他的村民吧,先把土豆收了,您再和他们分析一番利弊,以及重新把契约签上,至于许唐氏那家暂时先不管。”

  “哎,走吧。”

  许灏瑞牵着林清玖的小手跟在村长和洛明轩身后,一同前往余下几家收土豆。

  村里老树旁格外热闹,昨日卖了土豆的人家,也都出来凑热闹,瞅着商贾们巧舌如簧地劝说乡亲们。

  村民们被说得一愣一愣,本就不坚定的决心开始往一边倾斜。

  洛明轩急忙上前,“潘叔,请慎重考虑,我们先谈谈。”

  潘叔见洛明轩身后的村长和许灏瑞,眼神躲闪,不敢与之对视,

  与钱掌柜一同来村里的商贾们见他要横插一脚,不满道:“你谁啊?不知道要先来后到?”

  村长看了一圈边上的人,见不止潘叔,在场的还有几位昨日也没有卖土豆的,上前开口,“我是这个村子的村长,若要论先来后到,你们一边凉快去,洛大人与咱们村签了契约,还轮不到你们。”

  两三个商贾相视一笑,“不是说你们的契约被毁了吗?哪还有契约,您到拿出来给咱们看看。”

  不少村民大惊,咋还有这回事?

  有村民立马反应过来,帮忙劝说,“不对,就算洛大人的那份契约被烧毁了,咱们村长那还有一份,潘叔别上他们的当,你卖给他们,得到的银子还不够赔偿呢。”

  潘叔几人听了立马清醒过来。

  商贾笑道:“你们村长那份契约恐怕也拿不出来,你们就放心卖吧,再且你们村里都已经有人和聚宝楼谈了,估计现在已经卖了,你们还怕啥?”

  许灏瑞挑了挑眉。

  围在一旁的村民们睁大了眼,“谁啊?这么莽。”

  潘叔看向村长,“他们说得是真的?”

  村长避而不谈此事,“你们忘了咱们开会时都说了什么?你们又是如何回答的?”

  潘叔一伙人见状心里有了底,他们昨日犹豫确实是对商贾们开出的价格心动,看在契约份上不敢轻举妄动。

  尽管那日看到洛大人家失火,他们多少能猜测到契约被烧毁之事,可还顾虑着村长手里那份。

  昨日他们还在观望,相信村里有不少人心动,以至于以为有人会出头去说服村长。

  尽管村长愿意站在他们这边的几率不大,也忍不住期待,直到见村长和洛大人一起上门收土豆,心思淡了不少,却也咋不甘心,便想拖上一日。

  加且了解到昨日已经有不少人按照契约卖了土豆,他们本也不想再折腾,现下又听说村长手里的契约也不见了,心思不由又活络起来,没有契约的束缚,他们也就没了顾虑。

  潘叔眼珠子转动了几下,看了眼一旁与自己同样情况的兄弟,看到他们眼里有隐隐的激动,了然。

  “村长,可是他们给的多,咱们可以下一季再卖给洛大人。”

  洛明轩摊开手里的纸张,给他们展示,“潘叔,还有其他叔伯,卖给衙门的人家,我们会登记在册。

  届时把土豆分发给其他村子时,会告知所有人,这些土豆都是你们这些村民种出来的,土豆的推植,大家都有份。

  尤其是这第一批土豆,我们会根据各位村民的亲戚所在的村子,优先分发土豆种植,叔们要不再考虑考虑?”

  潘叔一伙人沉默。

  村长见他们不说话,失望地开口:“若是我知道你们会如此,当初我就该不向灏瑞要土豆给你们种植。

  我不过是看在大家手里那几块产的粮食不高,勉强果腹,才有的想法,不说其他村,就咱隔壁村,你们也又不少亲戚在,他们过的日子就是你们还没种土豆前的日子,你们曾怪自家富有的亲戚不拉你们一把,你们现在又何尝不是。

  衙门既没有低价收购你们手里的土豆,又免费给你们亲戚种植,而你们就为了那点银子,辜负了县令大人给你们的机会,也辜负了灏瑞的一番心意,为村子争取来的机会。

  你们倒是会给我长脸,起初我知道此事时,还信誓旦旦说咱们乡亲不时利欲熏心、见钱眼开的人,现在你们说说,你们在做什么?想做什么?”

  村长怒视着他们,不由发泄心中的悔意,村民们低着头。

  商贾见村民脸色动容,急忙开口,“这土豆都是你们自己种出来的,是你们自己的功劳,你们没有义务要为其他人着想,别让你们村长几句话带偏了啊。”

  林清玖忍不住回道,“是啊,我们阿瑞也没义务借土豆给你们,县令大人也大可不必把土豆都发给你们种。

  你们就该慢慢等着土豆在其他地方推植,等所有人吃上土豆过上好日后,你们才拿到土豆种,甚至腆着脸去向别人买。

  阿瑞就不该借土豆给你们,也不该向县令大人争取在村子里推植的机会。”

  商贾见说话的是个小哥儿,瞪眼道:“一边去!你一个小哥儿捣啥乱。”

  林清玖往许灏瑞身后靠了几分,抓住许灏瑞的衣袖,鼓着小脸瞪了回去。

  许灏瑞握着他的小手捏了捏,把人拉过来,揽在身旁,叹气,“叔们,你们应该最懂得互相帮衬才能走得更远。

  洛大人收的价钱也不低,起码比水稻的价格高,土豆产量本也比水稻高,卖给洛大人既能赚银子,又能给自家亲戚谋福利,还能博得好名声,不比你卖给商贾们拿了钱,还被人标上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强?

  再说,县令大人也没有以官职之便欺压强迫你们,还帮助你们,说明他是个好官,咱也不能伤了县令大人的一颗爱民为民着想的心。

  同一个立场的人才不会有冲突,你们与商贾注定是对立的,你现在是高价卖了,以后必定也会有贱卖的时候,倒不如给县令大人卖个好。”

  潘叔沉默许久,下定决心道:“是我被银子冲昏了头脑,洛大人上我家吧,我让儿子们把土豆搬出来。”

  洛明轩面露喜色,招手让穿着便衣的官差跟上。

  村长也跟了上去。

  林清玖仰头问:“阿瑞我们去吗?”

  许灏瑞揉了揉他小脑袋,“走吧,帮一下洛兄,随后带他上咱们家收。”

  站在潘叔身旁的村民们面面相觑了一阵,也跟着走了。

  其他看热闹的村们也都散开。

  “哎,哎!你们怎么都走了?二十五文都不卖吗?”

  商贾们受挫地站在原地,唾骂了一声,“呸,白忙活了。”

  钱掌柜眉开眼笑地走出来,身后跟着的小厮们推着几辆独轮车,车上堆满了装着土豆的麻袋。

  钱掌柜见几人两手空空,错愕道:“几位掌柜,这是都与村民们谈好了,还是?”

  “呸,正巧他们村长带着几个人过来,给截了胡,村民们走的走,散的散,白来的。”

  说话得人瞄了瞄他身后,“钱掌柜这是真收到了一万斤?不知......嘿嘿能不能匀些给咱们”

  钱掌柜笑意不达眼低,“哈哈哈,这不是我能做的主,先回去吧,问问咱贺东家。”

  一商贾上前,“走吧走吧,正好我也有些人手在村口,我让他们帮你运上一运,有劳钱掌柜帮忙在贺老爷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其他几位也簇拥上来,想讨个好处。

  接近晌午,洛明轩才收完余下几家的土豆,一一结了账,许灏瑞帮忙把土豆扛到牛车上,让衙役们运回衙门。

  收完土豆,洛明轩心情明显好了许多,看了看天色,“贤弟,可否到你家蹭个饭?”

  许灏瑞抬手擦汗,“来吧,吃完饭正好将我家土豆称了。”

  “行,那便多谢了。”

  洛明轩走在他身旁,土豆的事情算是处理完了,想起失踪之事,不由问道:“对了,未来得及问贤弟,贵夫郎失踪之事,是怎个回事?”

  第一百一十四章 怕忍不住往死里揍

  许灏瑞沉声说道:“清哥儿的事,可能与土豆之事无关,我虽在聚宝楼贺东家的庄子别院找到夫郎和孩子,但其中又出现了一个叫冯聚财的商贾,不知洛兄可知道此人?”

  洛明轩摇头,“待我回衙门翻翻人口簿,查一查。”

  许灏瑞握紧了林清玖的小手,“他是临安县的商贾,洛兄在衙门的人口簿应当找不到他,若是贺东家掳走的清哥儿,那便是为他办事。”

  洛明轩寻思着这之间的关系,倏地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衙门处理上户之事,当时小夫郎没有户籍,先前小夫郎说他是被贤弟捡回来的,将事情联系起来,他眸子微微睁大,“难道贵夫郎是......”逃婚过来的?

  脑子里瞬时有了落跑新娘子,哦不,是落跑新夫郎的故事,美貌哥儿被富商瞧上,被威逼强娶,导致小哥儿逃跑,途中遇到了一个俊美小汉子,最终俩人两情相悦,互定终身。

  洛明轩见两双眼睛齐齐望着自己,他声音戛然而止,摸了摸鼻子。

  林清玖抱住许灏瑞的手臂,探头越过许灏瑞去看他,见他声音突然停了下来,澄澈的杏眼满是好奇,问:“是什么?”

  许灏瑞也好奇他能推断出什么来?

  见他脸色有一丝尴尬,许灏瑞把小夫郎的脑袋掰了回来,趁机摸了把他细腻的脸颊,开口打破这莫名寂静的场面,“小夫郎先前是临安县的人,后来被逃到这,所以之前与冯聚财有些瓜葛。”

  洛明轩颔首,有点话本那味儿,“那你们之间的事情可解决了?”

  洛明轩也不好直问人夫郎和那商贾是何关系,被偷偷掳走的,那关系定然不会好。

  许灏瑞神色微冷,“还未正面交涉,这次是我偷偷把小夫郎带回来的。”

  想到那人想做的事,他怕见面了忍不住动手把冯聚财往死里揍。

  洛明轩自觉,他窥见了事情真相,贴心道:

  “贤弟若是信得过为兄,不妨将事情说与我听,我好替你们参谋,冯聚财既已知你们住处,定然还有下一次,贤弟也不一定每次都能防得住人。”

  许灏瑞确实有想把此事彻底解决了的打算,想着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看了附近没其他人,便简单与他说道:

  “冯聚财花了笔银子卖了清哥儿的卖身契,清哥儿逃跑后改名换姓,与我成了亲,入了我家户籍,若是冯聚财纠缠起来,衙门会如何处理?”

  洛明轩微怔,“啊,这,为兄也未曾遇见过此类事,不过按照我朝律法,只要是自愿进行的买卖,且到官府做了登记,便是合法。所以贵夫郎这事,需具体情形,具体分析。”

  林清玖攥紧了许灏瑞的手,许灏瑞察觉到他不安的情绪,轻轻拍了拍他手背。

  “洛兄可有本朝律法书籍借我研读?”

  洛明轩遗憾摇头,“上回那把大火将我大半书籍都烧毁,目前正让人给我重新置办,贤弟不着急再且等等,我让人捎过来。”

  “好,多谢洛兄。”

  洛明轩见他不再多谈此事,便也想到那必然属于合法买卖一类。

  “若冯聚财是正常买卖的话,按理说,他应当可以理直气壮找贤弟要人,可现下却偷偷摸摸地掳人,想必是有何顾虑,贤弟也许可从此方面下手调查,与他交涉,将卖身契要回来,那便两清了。”

  许灏瑞点头,“多谢洛兄指点。”

  “无需客气,贤弟若是有何需要为兄帮忙的开口便是,为兄定会尽自己所能相助。”

  许灏瑞把洛明轩带进了院子,反正他也常来对这里也熟悉,便让他与张大壮在堂屋闲谈,自己道厨房准备午饭,林清玖帮忙打下手。

  炒菜空闲的间隙,不忘安慰小夫郎,“清哥儿不用担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他把你带走的。”

  林清玖轻快地嗯了一声,杏眼微弯,眸里缀满细碎的星光。

  用了午饭后,许灏瑞把三千二百九十斤土豆给他装好,等他让衙役过来取。

  结账二十六两三百二十文。

  洛明轩付了钱,与他说道:“贤弟,近几日为兄不在村里,你若有事寻我,可到衙门让衙役给我传话,今日我便赶往县城,何时回来还未知。”

  “好。”

  许灏瑞将洛明轩送出去后,又迎来了良锦铭。

  良锦铭简单与洛明轩寒暄了两句。

  上来就拍了拍许灏瑞的肩,“你总算回来了,真是急死我们了,清哥儿也回来了?”

  许灏瑞凤眸含了一丝笑意,“嗯,回来了。”

  “何时回来的?你前日前脚走,后脚我就把栗崽送了回来,之后便一直在镇上等,咋没见着你,是直接回村里来了?”

  “嗯,昨日下午回来的,没走官道。”

  “成吧,没事就好。”

  良锦铭随他进了院子,与堂屋的人打了声招呼,他坐在下来后,又与林清玖简单聊了两句,后逗了逗小侄子,问许灏瑞:“村里土豆的事都解决了?”

  许灏瑞弯腰抱起栗崽放在腿上,“嗯,今日都已经将土豆收好了,但是你外祖母他们把土豆卖给聚宝楼,估计之后你的生意会受影响。”

  良锦铭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啥感受,“啊,生意嘛,不可能一家独大,在村里都种上土豆的时候,我心里已经有准备了,村里就外祖母他们没卖给官府吗?”

  许灏瑞扶着栗崽,让他站在自己腿上,看向良锦铭,回道:

  “嗯,目前我们猜测村长那份契约被盗之事与许兴文有关,在契约被盗前不久,他找过村长要契约看,加上许唐氏毫不犹豫地把土豆卖给了聚宝楼,因此判断极有可能他事先便和聚宝楼有勾结。”

  良锦铭手里把玩着栗崽最心爱的小木剑,小胖娃小脚正兴奋地在爹爹腿上乱蹬,小嘴开心地咧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瞥到表伯父手里的小木剑,转头盯着他的手,咿呀地向良锦铭伸手讨要。

  良锦铭被他显露出的那点占有欲的小模样逗笑,把小木剑还给他。

  听了许灏瑞的话,他表情与村长刚开始察觉与许兴文有关时,如出一辙,眸里含着一丝诧异,“真没想到,小舅会做这种事。”

  许灏瑞不想评价他,另起话题,“铭哥,可知道冯聚财这号人?他与聚宝楼贺东家似乎有往来。”

  对前东家,良锦铭还是知道些许,“聚宝楼明面上东家只是贺老爷,可实际上也有冯老爷一份,具体他俩是怎么分的,这个我也不清楚。

  不过聚宝楼应当是由贺老爷管理,我在那当了几年账房先生,没见过冯老爷来过酒楼,或许是他来的次数不多,正巧我没见着。

  良锦铭突然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是不是冯聚财才是与小舅勾结的关键人物?我听说贺东家在他面前也要伏低做小。”

  许灏瑞思索片刻,“不好说,但清哥儿的事与冯聚财有关,只是清哥儿被困在贺老爷庄子别院里,所以定然也与贺东家逃脱不了干系,至于许兴文究竟和谁暗中往来,我认为与贺东家的可能性比较大。”

  “啊,还有这回事,冯聚财绑走清哥儿干嘛?难道他想要的不单是土豆,还打你那片红薯的注意?”良锦铭合理地猜测道。

  会不会以清哥儿威胁他要红薯,许灏瑞不知道,但冯聚财觊觎着清哥儿是真,还好他提前找到了清哥儿。

  许灏瑞侧眸看了看趴在自己肩上,逗着栗崽的小夫郎,轻声道:“或许也有这个可能,但掳走清哥儿主要的不是这个原因。”

  他简单地给良锦铭说了一下清哥儿和冯聚财之间的事。

  “嘶,那怎么办?他财大气粗要是想找你麻烦,咱们斗不过啊,有没有法子化干戈为玉帛?”

  许灏瑞下意识反应,那不可能,光凭冯聚财觊觎小夫郎这一点他就不能忍受,“方法总比困难多,会解决的,要劳烦铭哥帮忙多留意一下贺老爷和冯老爷的举动。”

  “没问题没问题,交给我好了。”良锦铭猛点头,将这事揽在身上,颇有些自责,“唉,要不是我做这生意,也不会引来这么多商贾盯上土豆和红薯,导致贺老爷和冯聚财发现清哥儿。”

  许灏瑞安慰道:“贺老爷在镇上,迟早会发现,即使没有这次土豆的事,也会有其他事情,比如赶集走在街上,也会有遇到的一天。”

  许灏瑞猛然想起上回在聚宝楼吃饭的时候,他察觉到的视线,清哥儿该是那会就被盯上,还是他大意了。

  良锦铭也明白,但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其中多少有些自己的原因造成的,叹息了一会儿,往外看了看天色。

  “现在你们没事就好,往后要注意些,我娘还在等着你们的消息,我回去给她说一下,省得她着急。”

  “好,有些事情就别和宝姑说了,省得她操心。”许灏瑞提醒他,把栗崽递给林清玖后,站起身,“铭哥,我顺道给你装袋土豆回去。”

  “好。”良锦铭转头对张大壮和林清玖,道:“张叔,清哥儿,那我先回去了。”又摸了摸小侄儿脑袋。

  张大壮和林清玖点了点头。

  许灏瑞扛着土豆,送他到村口,陪他等了会牛车,替他把土豆放上牛车,目送他离开。

  霎时想起了先前托顾大帮忙的事,及时喊停了牛车上,上前几步,“铭哥,还要麻烦你和虎门镖局的顾兄说一声,清哥儿已经找到了,多谢他们那群兄弟,下回我再亲自上门道谢,再替我买些酒送过去。”

  许灏瑞掏出了银子递给他。

  良锦铭接过银子,对他摆了摆手,“行,你快回去吧。”

  见张大壮打哈欠,林清玖温声道:“师傅,先去休息吧,我看着栗崽,等会就让他睡我们房里。”

  张大壮半眯着眼,“成,那我先去歇一会,年纪打了,精神没以前好了。”

  张大壮连打了几个哈欠,缓慢起身,推门进了卧房。

  栗崽歪着脑袋,看了看爷爷的背影,咿呀几声。

  林清玖温柔地摸了摸他小脑瓜,与他说,“你爷爷要去歇息了,栗崽今儿和爹爹们午睡。”

  “啊,爹、爹......”

  许灏瑞拿钥匙开了院门,把门闩拉上。

  见小夫郎还抱着孩子坐在堂屋,探身看了看一旁房里呼呼大睡的师傅,转回头,唇角微扬,轻声说:“怎么还不去房里休憩?”

  上前把栗崽抱起来,走到屋外把尿,林清玖趴在门边,小声道:“还不困,想等你回来。”

  许灏瑞给栗崽把完尿后,单手抱在怀里,搂着小夫郎进了房。

  栗崽一被放到床上,就咯咯笑着四处乱爬,爬了一会,坐起来,见小爹爹趴在爹爹身上,小短腿小胖手哒哒哒爬了过去,直接爬到小爹爹身旁,扯着小爹爹长发,往背上爬。

  林清玖头皮一紧,吃痛地抽了一口气,“嘶。”

  许灏瑞连忙撑起身子,掰开栗崽胖嘟嘟的小手,把小夫郎的头发解救出来,提起小胖娃放到自己身上,轻轻拍了拍他小手,温声教育他:

  “栗崽,抓别人的头发是不对的,这次就先打三下,下次爹爹再发现栗崽不乖,就要打屁屁了。”

  栗崽愣愣地看着自己被拍了三下小手,还不明白为什么,接着笑呵呵地学着小爹爹趴在爹爹怀里。

  林清玖则侧躺在许灏瑞臂弯里,好笑地看着儿子这傻样。

  许灏瑞一手护着身上的孩子,曲起手摸了摸小夫郎饱满的后脑勺,侧头轻声问:“还痛不?痛的话,我再给你教训一下栗崽。”

  林清玖扬起灿烂的笑容,声音带着一丝甜腻,“不痛。”爬起来亲了一口许灏瑞的薄唇。

  栗崽睁着大大的眼睛,有样学样,爬起来,许灏瑞见状手臂护在他身旁,偏了偏头让小奶娃吧唧了一下,糊了他半脸口水。

  林清玖开心地笑了起来。

  许灏瑞抱起小奶娃,猛嘬了几口他小胖脸,侧身把他放在俩人中间,手拿着蒲葵扇给这一大一小两宝贝扇风,林清玖轻柔地抚拍孩子的后背,哄他睡觉。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无功而返

  钱掌柜把上万斤土豆都运回了贺府仓库。

  看着下人们来回搬运的土豆,贺兴旺手中盘着腰间的玉貔貅,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钱掌柜恭敬地站在他身后,小声地汇报村里的情况,“东家,咱们也就只收购了许书生家里的土豆,其他的村民还是都卖与了衙门的洛大人。”

  “哦?”贺兴旺把玩着貔貅的手一顿,微微侧身眯起眸,沉声问:“那一同去的商户都没收购到土豆?”

  “是的东家,他们均两手空空与小的一同回来的,而且......有意想让咱们匀出一些让与他们。”

  钱掌柜边观察自家东家的神色,边把有交情的几位商贾的诉求,告知东家。

  贺兴旺再次确认,“其他村民们的土豆都卖给了衙门?”

  钱掌柜抬头瞄了瞄东家的神色,“是的,东家。”

  贺兴旺竟然没有生怒,还隐隐有些许高兴,“你给他们答复,就说我要大批量种植土豆,等冬季收获了便卖给他们。”

  “对了,你带上庄子的掌事再到村里一趟,向许家请教一下种植的方法,让他匀出地种上五千斤土豆,身下五千斤你拿到聚宝楼做成新花样,限量售卖。”

  钱掌柜接到任务后,恭敬退下。

  庄子掌事收到消息,先来贺府拜见贺兴旺。

  他将庄子里发生的事情,禀告了贺兴旺。

  原本贺兴旺坐在椅子上惬意地品茶,一听冯老哥的美人跑了,人还收了风寒,吓得端茶杯的手一抖,微烫的茶水洒了出来。

  好心情全无,他把精致的白玉茶杯往桌上一搁,站起身让下人备车,跨出厅门前,回头吩咐道,“你且去聚宝楼找钱掌柜,一同商量去村里请教土豆种植的法子,再将仓库里的土豆拿一半回庄子种植。”

  “是,老爷。”

  冯聚财头痛脑热在床上躺着,小厮按时给他熬药。

  贺兴旺到来时,正遇到他靠在床上喝药,急忙上前接过他喝完药汁的碗,“老哥,没事吧?大夫如何说?”

  冯聚财调整了一下姿势,脸色阴沉,“受了凉,喝了几剂大夫开的桂枝汤,需好生养几日。”

  想到昨日的遭受,咬牙切齿道:“人昨日跑了,我派去的小厮一路寻也没寻着,想来又是从山里跑的。”

  让他最气的是,俩人在他眼皮底下办事......

  贺兴旺小心翼翼道:“那老哥有何打算?找机会再抓一次?”

  冯聚财乜了他一眼,不悦道:“兰时的那个小丈夫找了过来,打晕了我,把人带走,这下有了警惕,再想抓到人怕是不易,他们的孩子呢?可用来威胁兰时。”

  贺兴旺招来下人询问,最后老仆人老实道:“前日那孩子就已经不见了。”

  冯聚财听了直喘气,真是诸事不顺。

  贺兴旺忙给他顺气,又倒了杯水,递给他,摆了摆手让仆人下去,“孩子定是也被他带走了,老哥别急,咱们知道他们住处,美人儿是逃不掉的,再说美人儿的卖身契,不是还在老哥手里。”

  冯聚财抬眼看他,知道他的意思,贺兴旺凑到他耳边,竖起手掩住嘴,用仅两人听到的声音,极小声道,“咱们可以......”

  贺兴旺的心眼倒是一点也不少。

  得到冯聚财的点头后,贺兴旺坐回凳上,“老哥,老弟还有个好消息要告知您,土豆已经收回来了,目前咱们可是独一家,我正打算留一半在聚宝楼售卖,一半拿到庄子栽种。”

  “趁衙门收的土豆分发给村民们种植普及,在此前咱们可大捞一笔,把咱们酒楼名声打响。”

  冯聚财正要点头,旋即想起,“镇上不是还有一个卖烤土豆的商贩?”

  贺兴旺脸上的笑贱兮兮的,“那小商贩啊,是我收购土豆那农户的外孙,现在他外祖家的土豆都被买光了,村里的村民们也都将土豆卖给了衙门,他哪还有土豆继续烤,这不就只剩咱家了?”

  冯聚财也不禁笑起来,“很好,咱们聚宝楼赶超味鲜阁有望了。”

  贺兴旺忍不住又摸起腰间的玉貔貅,附和,“这是迟早的。”

  *

  洛明轩将账本带到了县衙,递给正在看文卷的温承钰,向他汇报此次土豆征收的结果,“一共收购了村民们五万四千四百七十斤土豆,花了四百三十五两七百六十文,请温大人过目。”

  温承钰把手中的宗卷放下,温和道:“你现在也不是我下属,怎地越发恭敬起来?”

  他接过洛明轩递过来的账本,翻了翻,“你此次收上来的量,出乎我意料。”

  洛明轩也不装了,找了个位置坐下,“也比我预料的要好,契约与许贤弟那边的事情接踵而来,我也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想村民们还是听劝的,也有部分很爽快地成交,有了转机。”

  温承钰点了点头,抬头问:“他夫郎和孩子可找到了?”

  “已经找到,还是他一人把夫郎孩子找回来的。”

  洛明轩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担忧温承钰继续问下去,那小夫郎的事确实不好随意说。

  “温兄,咱们算上粮税有六万六千多斤,你看先给哪几个村子分发?”

  温承钰统计了一下,村民们提到最多的村子,从中勾选了七个,“就这几个,此次每户人家只发一分地的种薯,冬季那批土豆,让他们留着春季种,等夏收后,像如今这般除了种薯和自家食用,剩余的全部收购,此回有了经验,契约签好便拿回县衙交给我。”

  洛明轩点头,兴奋道:“按照如此,明年秋种整个县的村子都能分发完土豆,此速度够快啊,温兄明年上供的赋税,定是附近几县中最多的。”

  温承钰眉眼舒展,“按道理是没错,只是银子耗得也大,我也是这几个县中负债最多的一个,不过不碍事,能还上。”

  洛明轩瞧见他眼中的筹算,也不多问,连忙从袖子里取出一沓纸张,递给温承钰,“温兄,来,这是我近来做的文章,劳请指点一二。”

  温承钰张了张嘴,猝不及防,失笑地拿着笔墨,给他圈点,并提出了些许个人见解。

  得到他的指点后,洛明轩看着手中记录下来的笔记,满意地卷起来塞回袖袋,再与他商讨之后的计划行动。

  *

  午后,休憩了小半个时辰,林清玖先爬了起来,见许灏瑞早已不在床上,他起来穿好外衣,把熟睡的栗崽抱起走出卧房,放进堂屋的摇床上。

  看小胖娃毫无知觉,换了个地方仍旧睡得香甜,不禁笑了笑。

  出了堂屋见许灏瑞带着草帽正在院子的菜地里除草,他到灶房装了壶凉开水,拿了三只碗,到堂屋桌上备着。

  林清玖倒了一碗水喝了后,拿出家里剩下的针线和布料,继续给栗崽做衣裳,得亏当时他只拿了用得着的布料和针线去串门,可惜白费了他做了一半的小衣裳。

  张大壮从房里出来后,看到桌上已经备好水,便走过去,路过摇床停了下来,看了看睡着的小乖孙,喝了碗水润了嗓子后,问,“你们没去休息吗?”

  林清玖抬头笑道:“睡了,也才起来,就顺便把栗崽抱出来,省得他睡醒了乱爬,摔落地上。”

  张大壮点了点头,看了眼院外,哦,难怪屋里不见人。

  许灏瑞拿着草帽扇着风,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张大壮不知什么时候弄回了个小树杈,用小匕首削皮刮磨,一眼便看出他在给栗崽做弹弓。

  林清玖见他进来,便放下手中的针线,倒了一碗水递给他。

  “谢谢清哥儿。”接过水喝下。

  许灏瑞坐到林清玖身旁,看着张大壮手上的动作,开口道:“师傅,要不我给您在梨树下弄个石桌?在上面画上棋盘,你无事做时还能下下棋,正巧咱们坡上有大石头。”

  他最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也放心不下家里,不敢跑去山上打猎,只能自己找些事情做。

  张大壮头也不抬,认真地削着他的弹弓,“可以啊,我还能自己把棋子做出来。”

  许灏瑞轻笑了一声。

  坐了一会儿,他摸了摸小夫郎的头发,起身往外走,还真去坡上,扛了一块比较平整的石块回来,拿着小石头打磨它粗糙的表面。

  慢慢地打磨得平整光滑。

  林清玖抱着栗崽做坐在秋千上,观看他蹲在树下捣腾,打磨完大石块,又去搬了五块石头回来,其中一块高度较高。

  许灏瑞把突出平面许多的部分用石头敲除,再打磨平面,高的那块长柱形的石头,它用来当桌子的支撑柱,底部埋在地下。

  张大壮坐在他搬回来做石凳的石头上,欣赏他的杰作,手里拿着块石头帮忙打磨石凳平面。

  许灏瑞用畚箕挑了粘土回来,用粘土把支撑柱与桌面砌了起来,不方不圆独特的石桌便做好了。

  最后再将同样形状怪异,但顶面平整光滑的四个石凳摆好位置。

  许家老宅。

  钱掌柜带着庄子掌事,好声好气地向许唐氏请教土豆种植的法子。

  许唐氏一听他们的来意,笑容收敛了起来。

  尽管钱掌柜上午才给她结了二百多两的银子,可她也不傻,他刚买完土豆,转头就问向她打听如何种植,等他种植了土豆,那她家下半年的土豆岂不是卖不了那么多钱。

  许唐氏无论如何也不松口,钱掌柜给她银子,她也看不上那几块碎银。

  无奈出了许唐氏家,他俩向其他村民打听,村民们知道他是谁后,二话不说便把门关上,钱掌柜只好带着庄子掌事出了村子。

  贺兴旺从冯聚财所住的院子离开后,听仆人说夫人也在别院,便走向了贺夫人所在住的院子。

  贺夫人躺在榻上看着话本,瞥了眼来人,看清是谁后,继续把视线放在话本上。

  “夫人怎的也来庄子了?”贺兴旺白胖的脸上堆着笑,在桌旁坐下倒了杯茶水。

  “我若不是来兴致到庄子上小住,还不知老爷也学会在庄子上私藏美人了。”

  贺兴旺微怔,“夫人见到了?”那处院子偏僻,夫人向来不爱去那,他才敢让手下把人掳来暂时困在里面。

  贺夫人把话本放下,坐了起来,冷声道,“我是没看见,但听小厮们说了,老爷还特地派了两个仆人在院子外守着,怎么这是从哪儿绑来的?”

  贺兴旺尴尬道:“这事......夫人不要管,你知道我是为了冯老哥才做的。”

  贺夫人冷哼了一声。

  “夫人随我回府吧,冯老哥得了风寒,我担忧下人们将风寒传染给了你。”

  贺夫人一想有道理,还是命重要,让丫鬟帮忙收拾行李。

  回了府上,她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贺老爷见前厅有两人在等着他,便走了过去。

  钱掌柜二人见贺兴旺回来了,低声将这一趟无功而返之事告知他。

  贺兴旺听了后,沉思了片刻,让庄子掌事留了下来,打发走了钱掌柜,他站起身,对身前之人道:“你随我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敢和我一起去取蜜吗?

  眨眼步入七月,温度较六月凉快了些许。

  离他们从别院回来,过了好些天,也不见冯聚财有任何举动,许灏瑞摸不清楚他是否在憋着坏招,但他知道冯聚财铁定不会轻易放手,也不敢放松警惕。

  洛明轩从县衙回到村里,带着新的契约让村长召集村民们,重新立契。

  至于许唐氏一家将土豆卖给了聚宝楼,村里人都看在了眼里,表面什么也没说,背地里就不见得,邻居们或多或少都有些许疏离他们一家。

  趁上午凉快,村长将村民们叫在老树下集合,听洛明轩公布契约之事。

  洛明轩手里拿着两式契约,一式是土豆的,一式是红薯的,内容与之前那份相差不大。

  因着红薯都是衙门分发的种薯,要求村民们都要盖指印,强制要求不许往外卖给商贾,要么自家食用,要么做种薯,余下的统一由衙门收购。

  至于土豆那份,不强求,村民能都盖指印,是最好不过。

  村民们这次卖了土豆,得到的银子比以往一年赚的都多,最少都翻了一番。

  他们也乐意继续合作,不再想着商贾开出的价格,尽管衙门收八文钱一斤,他们也能赚不少,下一季的种薯留得多,收获的土豆只会更多,得到的银子自然也比此次的多,已经满足了。

  洛明轩见村民们纷纷排队盖指印,眉眼舒展地站一旁看着。

  等村民们盖完后,他拿起盖完指印的契约,查看,见许唐氏没有盖土豆的契约,不禁上前了解情况,温声道:“许阿嬷,您是不是漏盖了此份土豆的契约?”

  村民们闻言都转头看向她,许唐氏梗着脖子,“不是,您不是说土豆的是自愿嘛,我不想卖给衙门,所以我没盖。”

  尝过一次甜头,她想下一次继续卖给商贾,尤其还是她最聪明的小儿子赞许的,听儿子的准没错。

  洛明轩没法子,只好随了她,毕竟是人家自己的土豆,先前她家也没有领取衙门的种薯,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走回到村民们面前,见乡亲们仍望着许唐氏瞧,不由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高声道:“乡亲们,听我说,县令大人已从大家提出的村子中,挑了提及最多的七个村子出来。”

  “正好是,咱们附近的七个村子,土豆将在近几日分发至他们手中,你们谁有时间,可以和我一同过去分发。

  我会在其他村子的村民们面前宣读并公示你们卖了土豆的名单,并交给他们村长一份,让他们知道你们的功劳。”

  “好!”底下的村民激动地拍掌,这多有面子啊!

  洛明轩让他们安静来下来,“有空闲想一同去分发的人,可以到村长这儿登记,人数不限,后日咱们集合一同出发。”

  他话音一落,乡亲们便涌了上去,挤到桌前,让村长登记。

  洛明轩见状给他们让了位置,走到许灏瑞夫夫面前。

  他打趣道:“贤弟有无兴致一同前去,让其他村民们见见咱们土豆之村第一个种植土豆的人?”

  许灏瑞莞尔一笑,“不了,这热闹就留给想去的乡亲们吧,我还要伺候红薯。”

  洛明轩也知道他不会去,只随口一说。

  “对了洛兄,我先前给你那份,土豆和红薯的种植方法,以及注意事项的纸张,里面写了发芽的土豆不能食用,你记得与其他村民们强调。”许灏瑞不得不再三与他强调这事。

  先前他是在给村民们讲种植土豆的方法时,才突然想起这事,他怕洛明轩忘记,不得不提醒。

  洛明轩好笑地点头,“贤弟放心,为兄不过只比你大上几岁,还未到健忘的年纪。”

  他转身看着村民们踊跃地报名,感叹:“看来大家都很对此事很感兴趣啊。”

  许灏瑞笑了笑,转头道:“洛兄,既然已经没有其他事,我和清哥儿先回去了。”

  洛明轩对他俩摆了摆手。

  当场报名了二十一个人,除了张婶和许灏瑞家,其他卖了土豆的人家,都不约而同地报名,还一户一人。

  张婶和冬哥儿也与许灏瑞俩一起往回走。

  冬哥儿抱怨道:“要不是我是个哥儿,我也想去,那多好的机会啊,咱们可以再其他村子面前炫耀一番。”

  惹得同行几人笑了出来。

  林清玖给他注意道:“冬哥儿可以向洛兄报个名,让洛兄把宣读乡亲们名单的活儿派给你,他们汉子分发土豆,冬哥儿就在一旁朗诵咱们村民们的名单。”

  场面尤为喜人,张婶和许灏瑞听了笑意更深。

  冬哥儿竟还认真思考起来,张婶见状扯了他一把,“别胡来,你个小哥儿去别的村里抛头露面,也不怕人笑话。”

  “嘿嘿,娘,我只是想想,又不是真的要去。”冬哥儿搂着他娘的手臂嬉笑道。

  林清玖挂着笑容的小脸闪过一丝羡慕。

  一直关注着小夫郎的凤眸,没有错过他一闪而过的情绪,许灏瑞抬手抚拍了一下他脑袋,与正好要分开的张婶俩人,告别。

  只剩下他们俩人后,林清玖略带一丝惆怅,“唉,我都不知道有个像张婶一样宠爱冬哥儿的阿娘,会是种怎样的感觉。”

  许灏瑞逗他道:“阿娘的宠爱我给不了,清哥儿要是不介意,我也可以当你爹,给你父爱。”

  林清玖侧眸横了他一眼,娇嗔道:“你在占我便宜,你给我当爹,那栗崽叫我什么?哥哥?岂不乱套了。”

  许灏瑞哈哈大笑,轻抚他小脸,“又没叫你喊我爹,我像对栗崽一样对清哥儿,那清哥儿不也有父亲的宠爱了?”

  林清玖一听更不乐意了,霸道道:“不要,我才不要你像对栗崽一样对我,我是你夫郎,我要你独一无二的爱。”

  他撅起小嘴嘀咕,“谁稀罕你的父爱。”

  “好好,我对清哥儿的爱是独一无二的。”

  听了许灏瑞如此说后,林清玖瞬时高兴地抱着他手臂,将刚才的一丝煽情忘了一干二净。

  回到院子里,见张大壮抱着栗崽坐在梨树下,正与栗崽下棋。

  石桌桌面的棋盘是,许灏瑞用磨得尖锐的石头刻出来,再用笔墨描摹一遍的。

  象棋则是张大壮自个做出来的。

  栗崽坐在爷爷腿上,也听不懂爷爷在说啥,伸手就去抓桌面的棋子。

  张大壮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小胖手,“哎,哎,乖孙,下定离手啊,你已经放在这儿了,不能耍赖。”

  栗崽又伸出另一只手,快速地抓了另一枚棋子,握在手里。

  张大壮妥协道:“好吧,再让你一棋,栗崽要放哪?”

  他抓着栗崽握着棋子的手臂,伸到棋盘上,见栗崽没有挣扎,立马定夺道:“好,栗崽要下在这里。”

  说着就把胖娃手中的棋子取出来放在小手对下的位置。

  林清玖和许灏瑞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他俩玩得不亦乐乎。

  许灏瑞突然转头对林清玖说,“清哥儿,我先前在山上看到有一蜂窝,你敢和我一起去取蜜吗?”

  “你带着我去,我就敢。”林清玖微扬起精致的下巴,看他。

  许灏瑞眉梢带着笑意,拍了拍他头,转身去拿了个瓦罐,和一把猎刀到井边清洗,让林清玖去带上斗笠,把脸遮起来。

  他带上草帽,对树下的张大壮道:“师傅,我和清哥儿去山上取蜂蜜。”

  张大壮抬头应了一声,以示知道了。

  栗崽见他俩都要出去,扭着小身子,向他们伸手,“爹呀,玩......”

  张大壮立马抱着娃转了个方向坐,随手从桌上给他拿了一枚棋子,放在小胖手里,转移他的注意力,让许灏瑞俩人趁机出门。

  栗崽拿到了小玩具,瞬时把爹爹们忘在脑后。

  许灏瑞让林清玖躲在远处,他拿起帕子把脸遮起来,全身裹紧,手里拿着冒着浓烟的干柴,递到蜂巢底下去,熏跑蜂巢上密密麻麻的的小蜜蜂。

  趁机举着瓦罐在底下接着,用猎刀割了三分之二的蜂巢下来,三分之二的蜂巢有一尺高,正好填满瓦罐。

  许灏瑞抱着瓦罐,举着干柴,赶紧拔腿跑,边喊,“清哥儿快跑。”

  林清玖看了眼树上淅淅沥沥滴下来的金黄色蜂蜜,空气中充满了甜丝丝的味道,边跑边疑惑问,“树上怎么还流着蜜下来?”

  许灏瑞蹲在地上,把猎刀上的蜜往草丛上蹭,蹭干净后,别在腰间,抱着瓦罐跑追上小夫郎,回道:“我留了一小部分给小蜜蜂们。”

  他把手中的干柴递给林清玖,单手一把将小夫郎抱起来跑。

  林清玖一手举着冒烟的木柴,一手扶着斗笠,看了眼身后的小蜜蜂,“阿瑞,它们没追上来欸,都飞回了树上。”

  许灏瑞提着一口气,跑到山脚才停下来,“可能它们还没发现家当被偷了吧。”

  他弯腰把林清玖放下来,“走吧,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张大壮和栗崽在院子里待了一阵,就回到了堂屋,见不到一个时辰,许灏瑞和林清玖就抱着蜂蜜回来了。

  许灏瑞见栗崽在堂屋里,没敢带着瓦罐进去,怕有小蜜蜂飞出来,蛰了奶娃儿,便拐进厨房,让林清玖去院子里摘了几个柠檬,泡了一壶蜂蜜柠檬水,让小夫郎端到堂屋去喝。

  他把手洗干净后,找来干净的纱布,将蜂蜜割成一小块,将里面的蜜蜂挑了出来,拿处两块蜂巢放在碗里,剩下的都把蜂蜜挤出装在罐子里。

  随后掏面粉,给小夫郎做蜂蜜蛋糕。

  趁蛋糕放进土烤灶里烤的空隙,许灏瑞单独冲了小半碗蜂蜜水,端着两块蜂巢到堂屋。

  把蜂巢递给张大壮和林清玖,他抱起小胖娃,喂他蜂蜜水。

  小栗崽第一回喝甜的水,一直抱着许灏瑞拿勺子的手不放,咧着小嘴咯咯笑,见了小爹爹手里的吃食,也不闹。

  林清玖拿起一块滴着蜜浆的蜂巢,举在碗上,问:“阿瑞不吃吗?”

  许灏瑞摇摇头,“太甜了,你和师傅吃吧,直接嚼,最后的蜂巢渣吐出来。”

  “噢。”林清玖试着咬了一口,杏眼一亮,“好吃!”

  张大壮见状也跟着咬了一口,好吃是好吃,但有些甜,他又喝了口柠檬水,顿时觉得这口味才适合他,光是蜂蜜柠檬水于他而言,酸了。

  许灏瑞把小胖娃喂满足了,放在摇床上,倒了碗柠檬水喝,等到了时间,去院子里拿蛋糕进来,用刀切割成小块,方便他们品尝。

  第一百一十七章 许灏瑞可是你亲家?

  次日,洛明轩拿着温承钰的手令,到衙门派官差到新塘村附近的七个村子去,需提前通知各村村长,土豆分发的时间地点。

  官差带着铜锣,进村便敲响。

  村民们听到敲铜锣的声音,都好奇地跑了出来,凑热闹,见来人是穿着衙门官差服的差爷,心中既害怕又好奇,这是出了啥事?

  离得远远地观看。

  直至本村村长赶过来,上前去问。

  官差见到村长,便将土豆种薯分发之事告知他们,并说明了土豆种植的客观产量,来自子新塘村村民们种植的,随后拿出洛明轩给的那份名单,在众人面前将上面的人家称赞了一番。

  村民们已经被土豆的产量惊呆了。

  官差最后与村长说好,土豆明日分发,让村民们在村口处集合等候,便扬长而去。

  距离新塘村最近的村子,是新宝村,有赵姓一族。

  族长听完官差念及的名单,却没有他们亲家的名字,不由上前询问,“哎,官爷呀,您这不是说新塘村人人都种了土豆嘛,怎地您这名单上,人不全呐?”

  官差听闻仔细数了数名单上的名字,没错啊,一共二十三个人名,见对方年事高,耐心问:“老人家,您怎会认为人不全呢?会不会是您听漏了?”

  赵家族长,揉了揉耳朵,也不太确定,“那官爷能不能看看,这上面有没有许姓人家?”

  官差低头一看,“有啊,头一个就是,许灏瑞,哦对,土豆就是他发现的,也是他最先种植出来,带着整个村子一起种的。”

  赵家族长听了摇头,这人他不认识哇,再问:“有没有许昌盛啊?或是许唐氏?”

  官差一听许唐氏的名字,嗤笑一声,“老大爷,这您就不知道了,新塘村全村人就她家没有卖给咱衙门,估计是附近村子都没有她家亲戚吧。”

  官差说完顿觉不对,“......您是她家的亲戚?那实在抱歉,我无意冒犯您。”

  赵家族长一愣,缓慢摇头,后退了两步,摆手,“不,不是,只是知道他们家有个童生,好奇问问,好奇问问。”

  “嗐,那就好,常听说最是薄情读书人,我看也没说错,那童生不但不劝解他老娘,还纵着他娘为了银子,二十多文一斤卖给了商贾,就没想衙门八文钱一斤,买来分发给他们亲戚种植。”

  “那老人家,您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官差将名单递给村长,顺道与他告别。

  新宝村村长连连道谢,同情地拍了拍一旁的老者,安慰道:“赵阿爷,就当是早日看清那家人,明日记得让家中的小辈来领取土豆啊,回去吧。”

  年轻的汉子都撒丫子往隔壁村子跑去,囔囔着要去确认一番。

  新塘村陈村长好笑地看着这群朝气蓬勃的背影,转身背着手步伐轻快地回去了。

  村中一下子多了许多人来探访,比过年走亲戚还要热闹。

  林清玖在院中打开门缝,偷偷往外看,见张婶家院外有好些人凑一起,不是拉着张婶的手,就是拉着梅姐的手,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林清玖不禁疑惑,这是有什么喜事?

  许灏瑞拿着栗崽换下来的尿布出来,扔在盆里,见小夫郎撅着屁股趴在门上往外看,薄唇微扬。

  弯腰洗了把手,走了上去,从背后将人圈在怀里,凑到小夫郎白皙的耳边,低声问:“看什么呢?”

  林清玖伸手挠了挠酥痒的耳朵,给他让了些位置,示意他看,“阿瑞,你看外边好热闹,不止张婶家,你看,乡道上还有去铁锤嫂家的。”

  许灏瑞凑上去看了一眼,大概能猜出个一二,便把门关了起来,揽着他腰肢往里走,边说道:“估摸着是附近村子的人,应当听说了要分发土豆,都上门确认来了。”

  “啊,是喔。”

  经他这么一说,林清玖也想起昨日洛明轩所说之事。

  走到井边,许灏瑞松开了小夫郎,拍拍他后腰,“去秋千上坐着吧。”

  他圈起衣袖,蹲下来搓洗奶娃的尿布。

  林清玖看了眼盆里的棉布,又抬头瞅,过廊上溜着爷爷跑了的栗崽,乖乖地去坐在秋千上。

  张大壮扶着栗崽走向石桌,想带小乖孙下棋,栗崽兴奋地舞着小手跑过去,脚拐了个方向奔向一旁的小爹爹。

  张大壮见状只好扶着他,跟着他走。

  栗崽走到秋千下,一把抱住林清玖的小腿,仰着小脑袋,咧着小嘴,“呀,爹哒,抱。”

  林清玖眉眼含笑,弯腰把小胖娃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伸腿蹬了一下地面,让秋千荡了起来。

  小奶娃咯咯咯欢快地笑出声。

  许灏瑞把棉布挂在竹竿上,往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水,走到秋千旁,给小夫郎推了一下秋千,让他们荡得高一些。

  张大壮拿起不知谁放在石桌上的扇子,眯着眼扇风,一副悠哉的模样。

  乡亲们受宠若惊,把突然来访,热情洋溢的亲戚们送走后,心里都升起一股自豪感。

  潘叔将附近村的亲戚送走后,乐呵呵地背着手走回来,对正在收拾桌面的潘婶,感叹了一句:

  “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只是顺道的事,今儿见他们真心实意上门道谢,既感到羞愧,又感到开心。”

  潘婶把桌子擦干净后,直起身看他,笑道:“人家真正要感谢的啊,应该是衙门和小猎户,他们与咱们抱着私心不同。”

  潘叔脸上有些尴尬,意识到先前自己差点做了错事,交握着手,“你说得对呀,我明日向村长和洛大人说句抱歉,先前是我不好。”

  潘婶安慰他:“事情都过去了,老头子你别放心上,还好你及时觉悟,村长他们不会计较的。”

  “嗯,还是该道歉的。”潘叔点了点头,拿起蒲扇,嘴上道:“明儿,让三儿勤快些帮忙。”

  “你自个和他说去吧。”潘婶端起茶碗,拿着抹布,走向灶房。

  次日早晨。

  村里二十一个报了名的汉子,在村口集合,被洛明轩分成了三支队伍,每支队伍跟着一名官差。

  七个村子的村民们,用完早饭,早早在村口,官道旁候着,看着一车车的土豆停在路边,一个个黝黑的面孔都洋溢着难以控制的激动。

  三个队伍带队的分别是何大福、何大林、何穆,是其中年纪较大的。

  村长叮嘱他们道:“你们都给我正经点,别损了咱村的形象,还有你们三个队长,看好了一起的兄弟,好好表现。”

  汉子们整齐地排好队,齐声应道,“知道了,村长!”

  洛明轩拿着村子的名单,给他们分配,“照离新塘村从近到远排,新宝村为一号村子,依次往下排,何穆你们负责一号村子、四号村子和七号村子,何大林你们负责二号村子和六号村子,何大福你们负责三号和五号村子。”

  洛明轩解释道:“其中四号村子与七号村子皆是小村子,就劳烦何穆你们多负责一个,你们可有问题?”

  “没有!”

  “好,那你们便出发吧,土豆已经由衙门的人送到了村口,有何问题,可叫人来告知我一声,我随你们一起在村里。”

  “晓得。”

  等洛明轩说出发后,他们便开始勾肩搭背地上了牛车。

  洛明轩和村长也跟着上去,以及几名穿着官服的官差。

  一共了两辆载人的牛车,沿着官道往外走。

  一刻钟后,到达新宝村,何穆带着他的小队,率先下车,新宝村村口已经挤满了人,皆翘首以盼,总算盼到他们的到来。

  有认识他们的人,高声呼唤他们的名字,打招呼。

  洛明轩让牛车都停下,走到陈村长面前,掏出契书给他,“陈村长,您看看这份契约,若没有问题,等会让领了土豆的村民盖下指印。”

  陈村长接过契书,从头看到尾,颔首,“成,多谢洛大人,还有何村长。”

  何村长跟在洛明轩身后,他们几个村长之间都互相认识,简单寒暄两句,何村长便和洛明轩离开。

  何穆负责登记,两人负责抬秤,两人分发,一人拆袋上称,官差和另一人负责维持秩序,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洛明轩带着剩下的人,到下一个村子,同样给了二号村子村长两份契约,简单寒暄几句,看着何大林他们分工好后,向着下一个村子出发。

  午时,村民们积极邀请分发土豆的汉子们到自家喝水歇息,何穆他们正想着找借口拒绝时,洛明轩让衙役们从镇上订的饭菜到了。

  村民叔伯们,便自个回家去了。

  何穆一队正好将四号村子发完,就直接在村口的树下用饭,村子里有年龄小一点的汉子,拿着粗粮窝窝头,坐在他们身旁。

  “哎,哥,听说你们村里的土豆,是一个叫许灏瑞的发现的,他也在这里吗?是哪个啊?年纪多大啊?”

  何穆抬头看了眼这位四号村子的小伙,也就是个十七八岁的汉子,有些自来熟,他摇了摇头,咽下口中的饭菜,“他没来,也比你大一两岁吧。”

  小汉子瞪大眼,好半晌惊道:“牛哇,这兄弟,他是怎么发现土豆的?”

  他的小伙伴们听到他的惊叹,都好奇他俩在交谈什么,纷纷靠拢了过来。

  何穆见状,快速把碗里剩下的饭扒到嘴里,把碗放下,喝了口水,来了兴致道:“来,弟弟们,哥,给你们好好说,他是怎么发现土豆的。

  你们铁定不知道吧,他是个小猎户,能杀死一头黑熊的人......”

  “哇!”

  “那天,他和他师傅在深山上狩猎,遇到了三个大汉被黑瞎子撵着跑,许灏瑞就唰唰三两下把黑瞎子给嘎杀了,把那三人从熊掌下救了下来......”

  “然后呢?”

  “消耗了体力,自然是饿了哇,就在附近找吃的,于是啊,发现了被野猪啃食的土豆,聪明的他,就挖出来,和猎物烤了吃,顺道还带了回来种,种出来后,又带着我们整个村子种,就这样,有现在给你们发的土豆。”

  小汉子感叹:“哇噢!原来如此,想不到同样的的年纪,他这么厉害!”

  官差向村长要了一份契约回来,对坐在一旁休息的汉子们招手,示意出发。

  “穆哥,走了。”同村的人在一旁喊何穆。

  何穆闻言,匆匆与这群小汉子们告别,上了牛车,往下一个村子去。

  同样事情也发生在其他村子里,有许多小汉子都好奇,土豆是怎么被发现的,于是便被知晓的人口口相传,越传越神乎。

  申时初,分发完七个村子,他们都坐着牛车回来。

  洛明轩在村里等着他们,见他们脸上虽有些许疲惫,但精气神不错,便问:“你们今日的感觉如何?”

  一边接过官差们递过来的契约。

  何穆他们个个都点头。

  “还好。”

  “挺爽。”

  洛明轩问他们,“你们还想不想继续去分发?”

  何穆几人对看一眼,他替兄弟们问道:“七个村子不是已经分发完了吗?”

  洛明轩笑道:“七个村子是完了,但你们今日才分发了一万四千斤左右的土豆,衙门还有......”

  洛明轩低头翻了翻手中的账本,他先前在县衙和温承钰算了许久的数目呢?

  手指压住那页,“咳,衙门还剩下五万两千两百斤土豆,还要分发给二十六个村子。”

  他把账本合上,看着傻了眼的汉子们,温声道:“你们可以考虑一下,工钱一人一日三十文,中午送一顿饭,大概需......三天左右。”

  何穆和何大林仔细商量了一下,回道;“我俩可以。”

  他俩农闲的时候,都会一块到镇上打短工,去一天算一天的工钱,虽说比分发土豆的铜板多上几个,可分发土豆,心里干得爽快啊。

  “我也可以。”

  “我也行。”

  ......

  洛明轩数了数,“甚好,既然大家愿意,那明日便继续,仍旧按今日的队伍行动,明日大家早些在村口集合,我给你们安排村子。”

  “是。”

  历时三日,把六万多斤的土豆一共分发给了三十三个村子。

  容川县,有五个镇,平均一个镇有四十个村子,一共两百个村子,一个村子平均有一百户人家。

  平安镇还剩下七个村子,未能领到土豆,只能等来年领取春季种植。

  而余下的七个村子中,正好有一个是,许灏平妻子,孙氏娘家所在的村子。

  原本二十六个村子,每隔一日,便有几个村子被通知,第二日领土豆,已经成为了整个镇的谈资,以及村民们的期待。

  只有最后七个村子,没等来通知。

  村民们便让自个村长去镇上打听打听,是怎回事?

  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几个村里都没有人与新塘村有关系,人家第一批土豆都为自家亲戚争取了机会,他们呀,只能等明年啦。

  村民们失望地散去。

  而新安村的孙家觉得不对,他们女儿是嫁到了新塘村,土豆也应先给他们村子发。

  孙老爹找到新安村村长,“王村长,我家闺女五月份嫁到了新塘村,照这么说,咱们村应当也有资格,先拿到土豆种植的哇,您说对不对?”

  王村长:“哎,你咋不早提醒我呢,那明儿你和我去一趟衙门,咱们好好问问去。”

  “成。”

  第二日,到了衙门一问,发现管事的大人在新塘村,王村长和孙老爹急忙坐上牛车往村里赶,一路问到了洛明轩的新住处。

  “二位是”

  王村长恭敬道:“洛大人,小民是新安村的王村长,这位是孙大田。

  小民想打听一下,为何咱新安村孙家的姑娘,今年五月份嫁给了新塘村许家,却没能优先领到土豆种薯种植?”

  洛明轩明白了他们来意,偏了偏身子,“二位先进来坐,我与你们好好说道说道。”

  他把人引进堂屋,给人倒了茶,拿出收购土豆的名单,摆在桌上,给他们看,解释道:“土豆优先发给其他村子种植的条件,是由这上面的村民,他们的亲属所在的村子决定的。

  而孙叔,您的女儿是嫁给许唐氏家,对吧?”

  孙大田点头,紧张道:“是,是的,大人。”

  王村长识字,将名单从头看到尾,反复看了几遍,只见上面有一位叫姓许的,他转头问孙大田,“大田,许灏瑞可是你亲家?”

  洛明轩险些一口茶喷了出来,被水呛到,“咳咳,许贤弟家儿子还未满一岁。”

  王村长尴尬地扯了扯唇角。

  孙大田摇头,“不是,亲家中没有这个人。”

  王村长也明白了,向孙大田说:“这份名单是登记新塘村里,把土豆卖给衙门的村民,除了许灏瑞,上边没有姓许的了,也就说上边没有你亲家的名字,说明了你亲家没有把土豆卖给衙门,所以咱们村才没能先领到衙门分发的种薯。”

  洛明轩把茶杯放下,赞同道:“王村长说得不错,具体为何没卖给衙门,孙叔可以亲自去了解。”

  王村长带着歉意道:“叨扰洛大人了,您见谅,我们这就走。”

  “王村长客气,大老远地跑来,喝口茶再走吧。”

  王村长和孙大田一口气把茶喝了,连忙告辞。

  第一百一十八章 要擦亮眼睛挑选人家

  孙大田带着王村长来到许唐氏家。

  “亲家,你怎么过来了?”

  许兴武将二人迎进屋内。

  孙氏将粗茶备上端给王村长和孙老爹。

  “是啊爹,您今个怎上门来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孙氏担忧道。

  孙老爹对女儿道:“家中无事。”转头问许兴武,“亲家呀,我只是想来问一下,你们因何缘故,才没有将土豆卖给衙门啊?”

  许兴武翕动着唇瓣,良久也不做声回答。

  孙氏只好开口道:“爹,家里的事都由祖母做主,我们也没办法。”

  许唐氏从灶房出来,正巧听到此句,快步跨进堂屋,板着脸道:“怎么孙氏,你一个小妇人,入门还未满两个月就想掌家了?”

  孙氏惊愕地回头,小声道:“我没有,祖母您误会了。”

  许唐氏对她冷哼一声,对着孙大田,扬起了笑容,“哎哟,孙氏她爹和王村长来了呀?可是有什么事?”

  孙大田见正好能说话做主的人来了,又重复问,“亲家阿娘,我只是想问问,您是因何缘故才没有将土豆卖给衙门呐?”

  听及此,许唐氏脸色冷了几分,说话也有些刺耳,“孙大田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许家的家事还需跟你知会呢?还不能自己做主了还?”

  “不不,您别误会了,我们就想了解一下,因为看到你们村里就您一家没有......”孙大田连忙摆手道。

  许唐氏瞬时变了脸,卖惨道,“哎,不是我不想呐,孙氏她爹,你也知道,我儿兴文要读书考科举,书本笔墨纸张,样样要花钱。

  日后还需上京赶考,上京的盘缠也需不少,当爹娘的都要为儿子的前程思虑啊。”

  “哎,我懂,您别难过。”孙大田看着她,面露难堪。

  许唐氏撩起袖子擦了擦满是皱褶的眼尾,“你明白就好,衙门给的银子低,我才卖给了酒楼。”

  她手背向着手心拍了拍,“不是不为你们着想,只是我自家也难呀,前阵子平儿成亲花费不少银子,文儿还需要银子成亲、读书、考科举,后头还有个小孙子等着成亲,处处都需要钱。”

  “土豆呀,你们迟早都能领到,不必在乎这一时。”

  孙大田愣愣地点头,呐呐道:“对不住嘞亲家阿娘,是我莽撞了,没考虑你们家的情况。”

  王村长坐在一旁看了许久,这时站起身,开口,“既然已经了解了缘由,许阿嬷,咱们就先回去了,这路程远,时候也不早了。”

  “哎,行,那你们慢走啊。”

  许唐氏横了一眼大孙媳,“孙氏愣着干嘛,还不快去送送你爹和王村长。”

  “好,好的,祖母。”

  孙氏将俩人送至院外。

  临走前,孙大田嘱咐女儿道:“你需勤快些,好好伺候你丈夫公婆,还有你爷奶,懂事些,别惹人生气哈。”

  孙氏低着头,小声应道:“知道了爹,您和王村长慢走。”

  村里走动的村民,疑惑地打量着这面生的俩人,忍不住开口问:“嘿,二位哪儿人呐?”

  王村长礼貌地回应道:“我们是新安村的人,来探望亲戚。”

  “哦,新安村老远咧,在镇子的另一个方向吧,你们是哪家的亲戚呀?大老远的跑来,辛苦了。”

  王村长指了指小道里,许唐氏家的方向,答道:“许家的。”

  那村民愣怔了一下,“啊,那你们快回去吧,在村口等等,会有牛车,现在牛车可多了许多到咱们村咧。”

  他摇了摇头,嘀咕,“嗐,大老远的,怎么想不开跑过来......”

  “......多谢告知,我们先告辞了。”

  王村长和孙大田到了村口,没一会便等到了牛车。

  赶牛的老伯怪热情的,“两位是新塘村哪户人家的啊?”

  王村长笑道:“阿伯,我们不是这村的,来探望闺女,您又是哪个村的啊?”

  老伯反应过来,哈哈笑道:“这几日问习惯了,我是新宝村再往前那个村子的人。”

  王村长奇怪道:“你们村离这,不还有三刻钟的时间,您怎么跑进来载客了?”

  老伯往牛背上甩了甩鞭子,道:“咱们村子都受了新塘村的恩惠,领到了土豆,就多走一段路,给他们行个方便。

  要是以往呀,你们在新塘村等牛车,都不知要等多久,以前除了他们村赶牛车的赵大爷,极少有别的牛车到里面,太偏僻喽。”

  “可是你们的土豆不都是衙门分发的吗?”

  “是啊,咱们也很感激衙门的县令大人、以及洛大人,但是要不是新塘村先发现了土豆,又争取了推植的机会,咱们这些村子哪能这么快领到土豆哇,所以呀新塘村功不可没。”

  王村长点了点头。

  “其中还有些许隐情,或许你们村子离我们这边远,不了解。”

  王村长和孙大田都支棱起耳朵,好奇问:“有啥隐情?”

  老伯见吊足了他们胃口,才悠悠开口道:“当初,衙门征收土豆的时候呀,也有商贾出了高出两倍的价钱,收购土豆,但新塘村还是卖给了衙门。

  这才是咱们最敬佩之处,要不是有了他们这批土豆,可没有这么多村子能领到种薯哇。”

  “那衙门出的价钱是多少咧?”

  老伯奇怪道:“你闺女嫁到这个村子,那理应也领到了土豆,怎么对这都不知晓?签的契书上,不是有说嘛。”

  王村长讪讪道:“不瞒您说,我是新安村的村长,只是陪同过来的,我们村暂时还未领到土豆。”

  “啊,这样啊,不过你也不必着急,咱们这些村子冬季种了,你们最晚明年这个时候也会领到种薯的,不过我估计,开春你们就能得到啦,新塘村冬季收获又有一批土豆,可以分发给几十个村子。”

  老伯安慰道。

  老伯以为王村长是陪其他村子的人过来,也就没多问。

  “哎对了,差点忘了回答你的问题,衙门的收八文钱一斤土豆呢,价钱不低喽。”

  王村长点头,孙大田睁大了眼,只知道八文钱可比卖稻谷还多二至三文钱,不解为何许唐氏还嫌价格低。

  王村长善谈,加且闲着无聊,与老伯交谈道:“阿伯每趟都会往新塘村走吗?”

  “看车上有没有他们村子的人吧,或者天色晚了,就不进去了,也不是咱们村的牛车会往里走,这条官道上的村子,他们的牛车都会进来。”

  老伯见与他聊得来,便偷偷告诉他,“其实大家这么勤快往新塘村跑,还有一个原因是都没见过新塘村的许灏瑞,都想看看他长什么样。”

  见王村长神色疑惑,老伯解释道:“就是那个在深山里杀了黑熊精,救了三个人,然后又发现了土豆的那汉子,听说是个很威猛的猎户。”

  王村长没想到还有这层原因,“......是挺令人想瞧一瞧的。”

  老伯遗憾道:“可惜我都跑了好几天,也没见到过他。”

  “听说呀,他不仅发现了土豆,连新塘村里土豆推植的机会,都是他向县令大人争取来的。”

  “原先新塘村是附近最穷的一个村子,人口户数也少,有了土豆后,挣的银子也多了。”

  王村长来了兴致,“怎么说?土豆不是才八文钱一斤嘛。”

  “是啊,主要啊是土豆产量高,一亩地有三千来斤土豆,你想想能赚多少。现在新塘村的人家一季的土豆,一亩地就能卖十几两银子,有的人家夏收甚至能赚几十两银子的。”

  王村长和孙大田都傻了眼,他们听说了土豆产量高,却不知道有这么高。

  孙大田眸中的震惊渐渐被气愤代替,用力砸了砸车板。

  牛车摇晃了一下,赶牛的老伯被吓得,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干嘛呢,牛车可不兴砸啊。”

  王村长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他情绪都些不稳。”

  王村长低喝道:“大田,你冷静,土豆不差这会种。”

  孙大田眼眶微红,“我不是着急种植土豆,我是气,受了欺骗,许唐氏他们一家,种植了几亩地的土豆,还和我卖惨,我就不该把女儿嫁给他们家。”

  谁能想到一亩地的土豆能赚这么多银子,许唐氏竟还嫌低,她是想要多少银子哇,估计以后有机会发迹,也与他们无关,就不该看在她家有个童生,就把女儿嫁过去。

  嚯!老伯转头瞄了他一眼,开口安慰道:“唉,莫气,要说气,人家新宝村的老赵比你更气。知道吧,许兴武的媳妇,都嫁进他们家几十年了,许唐氏不也一样,没有考虑过大儿媳的娘家,看开点,就当是看清楚了她家的面目,总比蒙蔽在鼓里强。”

  “许唐氏为了二十五文钱一斤,把土豆卖给了聚宝楼的事迹,早在咱们附近几个村子传开,新塘村就她一家卖给了商贾,其他人都卖了衙门,也不知为甚,都姓许,品性怎差这么大。”

  “以后结亲啊,要擦亮眼睛,好好挑选人家,找些心底和善的,遇上困难还能伸手拉一把,能相互扶持的那更是再好不过。”

  王村长给孙大田拍着背顺气,赞同地点头,“阿伯说得对,行了大田,看开点,那是人家的土豆,怎么处理都是别人家的事,你就当看清了这人的品性。”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哥夫

  巳时四刻。

  抬头瞧着天朗气清,阳光明媚,他们已经很久没出去了,许灏瑞突发奇想,收拾东西,要带他们出去野餐。

  张大壮惊疑:“野餐?栗崽这么小,我怕......”

  “不碍事的,师傅,咱们就去竹林里,上回我发现了一条小溪,那里凉快,就当带栗崽出去玩一玩。”

  许灏瑞拿着背篓,将一口瓦锅装进去,又用小布袋装了两碗米,拿上调料,生姜,栗崽的水袋和小勺子,还有他编织的竹席,卷了两张放进背篓里。

  张大壮见他在收拾东西,已然一副意已决的模样,妥协道:“行吧,我去拿上猎刀和弓箭。”

  想着有他们俩人在,应当不会有危险。

  许灏瑞转身又进了地窖,拿了些土豆塞进背篓,想起早晨蒸的米糕,转头又回厨房装起。

  林清玖哒哒轻快地跑去拿荷包,塞了几把驱蚊虫的干草进荷包里,戴了一个在栗崽身上,自己腰间也系上一个,递给了一个给张大壮。

  他手里拿着剩下的一个荷包,去找许灏瑞。

  许灏瑞在卧房里拿猎刀,见小夫郎手里拿着荷包走到身前,系在他腰间,便随手将猎刀放在桌上,抬手圈住了小夫郎。

  林清玖拍了拍他腰间系好的荷包,抬起漂亮的小脸说道,“好了,阿瑞。”示意他可以放开自己了。

  凤眸微动,许灏瑞轻嗯一声,大掌托住他后脑勺,俯身将薄唇覆了上去,动作温柔且情深。

  林清玖毫无准备,被他这突然的举动惊愕地瞪圆了杏眼,小手攥住许灏瑞胸前的衣裳,耳根滚烫,毫无抵抗力地任由他继续。

  听到脚步声,许灏瑞转了个身子,背对着房门,将小夫郎罩在怀里,放开了两瓣嫣红,矫健的手臂紧箍着林清玖软腰,低头吻了吻小夫郎水雾氤氲的杏眼。

  张大壮拿着猎刀,走出了堂屋,到井边磨刀。

  堂屋里独自坐在摇床上的栗崽,扯了一会身上的荷包,抬起头,黑黢黢的大眼睛,四处张望,“咿呀,爹、爹,啊呀......”小爹爹呢?

  等浑身酥软的林清玖缓过来后,许灏瑞将随身携带的匕首,别在小夫郎腰间,大掌抚拍了两下,靠在他身上微喘的林清玖,低声道:“栗崽在找我们呢,咱们出去吧。”

  林清玖站直身子,理了理衣裳,“嗯。”

  许灏瑞拿起猎刀,牵着人走出了房门。

  一切就绪后,许灏瑞背着背篓,抱起带着小草帽的栗崽,身后一次跟着林清玖和张大壮,从矮坡进了竹林。

  青葱翠竹下,有一条清澈小溪在其中,缓缓流淌。

  小胖娃儿满是好奇地扭动身子,打量四周,小嘴啊啊说着大人们听不懂的婴语。

  许灏瑞稳稳地托住他乱动的小身子,沿着溪流往上走了一段,找到了一块适合野炊的地方。

  浅浅的小溪旁,是高高的青竹,在是青竹与小溪之间,还有一块砂石地。

  许灏瑞把栗崽递给了身后的小夫郎,放下背篓,把附近的大快石头搬到溪边,腾出一块平整的地方,砍来竹枝在地面上铺了一层,再铺上竹席。

  他试了试没有石子硌人的感觉后,抬头,对不远处的抱着娃的人儿喊道:“清哥儿,快过来坐。”

  张大壮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地方,在附近晃悠,不由感叹,“这地方挺不错啊。”

  金灿灿的阳光被青竹枝叶遮去大半,洒下细碎的金光,微风徐来,带着一丝清爽,全没竹林外的热气。

  光听小溪潺潺的水声,便感到凉爽。

  栗崽第一次置身于这么大一片青翠浓绿的色彩中,上空枝叶摇晃发出的簌簌声,以及不时传来鸟儿的清脆啼鸣,小小的身子坐在竹席上,仰着小脑袋,盯着上方晃动的竹枝。

  林清玖坐在他身后,把奶娃圈在怀里,栗崽头仰得太高,小身子一个后仰,摔在了小爹爹身上,愣神过后,咯咯大笑。

  张大壮想到野炊,需要猎物,对许灏瑞道:“灏瑞,我去附近看看,能不能猎到吃的回来。”

  “好,师傅注意安全。”

  许灏瑞在一旁搬石头,临时搭了个灶,把瓦锅放上去。

  又捡了一堆竹壳和干竹子放在灶旁,拿着猎刀进了竹林,轰一声,砍到一根大竹子,把它拖了出来。

  栗崽听到声音,爬上林清玖身上,往那方向看,见爹爹扛了一段大竹子走出来,扶着小爹爹,向前跨步,被林清玖给抱了回来,放到竹席上,让他面向着他爹。

  许灏瑞割出四个竹筒,拿着一小截竹子,抱着竹筒,走到小夫郎和孩子身旁,坐在一旁,削磨竹碗,和筷子,又用小竹子做了个竹勺

  见师傅还没回来,许灏瑞抱起栗崽,带着林清玖在附近走了一阵。

  半个时辰后,只见张大壮木着一张脸,手里拿着两只山鸡,率先走出溪流对面竹林。

  林清玖正在煮粥,抬眸雀跃地喊了一声,“师傅您回来了。”

  许灏瑞扶着栗崽在玩耍,闻言望过去,敏锐地捕捉到他身后晃动的身影,警惕地抱起孩子,走到林清就身旁。

  张大壮见着他们脸色缓了许多,“回来了,只是......”

  他身后突然窜出了个有些狼狈的小少年,贵气的紫色锦袍被利器划破了口子,长得明眸皓齿,比林清玖矮上几分。

  他看清了林清玖的样貌,愣了一瞬,很快移开了视线,又看向许灏瑞,随即笑道:“哥哥们好,我叫沐风。”

  见徒儿俩人都看着自己,张大壮无奈地解释道:“他在山上迷了路,正好碰到我,给他指了下山的路,他不走,偏要跟着我。”

  许灏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沐风,小汉子一身破烂锦衣,点缀着祥云花纹,刺绣精致讲究,腰间佩戴着温润油泽的羊脂玉,别着把......镶着红宝石的匕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古代家底殷实的富家子弟。

  “沐小兄弟,怎会在山上?”

  沐风跨过小溪,不客气地坐在竹席上,大大咧咧道:“我同我家小厮走散了,误入了山里,找不着出去的路,就碰到了这位叔。”

  听他说话的腔调和温承钰有些相似,许灏瑞试探问:“你可认识温承钰?”

  果不其然,沐风点头,“认识,他是永安十七年折桂的探花郎。”片刻,恍然道:“啊,听说被外放出京赴任,原来是到了这儿啊。”

  许灏瑞暗忖,他说的是外放出京,说明他极有可能是京城的人,且知道温承钰出京赴任,却不知具体去何处,说明他与温承钰关系可能不是很熟。

  但瞧他模样和说话的语气,也不像是和温承钰有仇,既然如此,就让他去找温承钰吧。

  “小兄弟,你可沿着这片竹林下去,到村里找一个叫洛明轩的人,他能带你去找温大人。”许灏瑞给他指着下山的路,并不希望他留下来打扰自家的野餐。

  沐风好奇地看着他怀里的小栗崽,说道:“不要,我肚子饿了没力气下去,我看你们正要弄吃的,分我一份吧,我付钱。”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荷包,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金叶,在阳光下闪耀着扑闪扑闪的金光,小胖娃顿时被它吸引了目光。

  张大壮见他年纪小,也不像坏人,心软道:“就让他先吃一顿吧,我再去猎两只野鸡回来。”

  他将野鸡放下,转身又走进林子。

  先前还见他师傅神色不太好,还以为是不喜这少年,许灏瑞见状,只好道:“收回你的金子,要吃的话就过来烧火。”

  他拉过小夫郎,把孩子递给林清玖,温声道:“清哥儿去坐着吧,我去把野鸡处理了。”

  林清玖点头,抱着一直盯着陌生人看的栗崽,坐到另一张竹席上。

  沐风:“......”

  沐风磨磨蹭蹭地走过去,慢吞吞道:“哥,我长这么大,还没烧过火欸。”

  许灏瑞冷漠道:“别套近乎,我可没有弟弟,凡事都有第一次,你做了就会,看到火小了就往里加一两块竹片。”

  “......哦。”

  沐风扔了块竹片进石灶里,陡然转头冲林清玖喊,“哥哥。”

  林清玖一脸懵圈,抬眼看过去,“嗯?”

  沐风笑容灿烂,“没事。”他立马回头,对许灏瑞讨好喊:“哥夫。”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

  许灏瑞无语。

  “你不让我喊你哥,唤个人喊哥也一样。”

  林清玖听见他俩的对话:......

  “喊什么也没用,你看着点火。”

  许灏瑞快速地剥去野鸡的皮毛,把皮毛埋在竹根下,向林清玖要来了匕首,割了一块鸡肉,切碎,放入沸腾的白粥里,又削了四五片生姜放进去,用大勺子搅拌。

  叮嘱沐风,“火可以小一点,但不要让它灭。”

  沐风对他比了个手势,“哎,哥夫,你们这么有闲情,来山里野炊吗?”

  许灏瑞头也不抬,回他:“不及你有闲情,大老远地从北方城里,跑到南方山里。”

  他把野鸡放到溪水里清洗好,抹了盐,架起来又刷一层豆油,起火烤。

  第一百二十章 你家崽力气挺大

  沐风仍旧不死心与他搭话,“......哥夫喊猎户叔师傅,哥夫也是打猎为生?”

  “以前是。”

  “那如今呢?”

  “种地。”许灏瑞拍了拍他肩膀,让他把位置腾出来,他要往粥里放调料,随后用打湿的帕子,垫着锅耳,把瓦锅拿到地下。

  往灶里撒了把干土,将土豆扔了进去,再搬来石头将石灶口和顶端封起,考着刚烧粥还未散去的热气,把土豆烤熟。

  沐风蹲在一旁对着那锅鸡丁粥,流哈喇子,肚子配合着奏乐。

  许灏瑞转身想起来,见着他这副模样,愣了一下,“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啊,没,没多久,今日还未进食。”沐风意识到自己失态,抬手摸了摸嘴角,赶紧起身问,“用何盛粥?”

  许灏瑞把猎刀递给他,指了指不远处那根余下的竹子,“你自个弄个竹筒吧。”

  沐风傻眼,拿着刀,对着躺在地上的那根竹子,无从下手。

  看着他砍坏了好几节竹子,也没弄好个竹筒下来,林清玖对坐在身旁的许灏瑞,道:“阿瑞,去帮帮他吧,再这样下去,得浪费多少竹子。”

  “让他自食其力去。”许灏瑞把林清玖的小脸转了过来。

  张大壮回来了,许灏瑞接过他手上的野兔和野鸡,在溪边处理。

  见沐风捧着一截竹筒过来,筒口还有刺,张大壮看不过去,拿着匕首帮他削磨光滑了,才递回去。

  沐风坐在奶娃儿对面的竹席上,捧着竹筒喝粥,看着林清玖在喂的小胖娃儿,忍不住道:“玖哥,你这孩子和我家侄儿真的长得有几分像欸,这也太神奇了。”

  “是吗?你哪儿人?”林清玖打量他样貌,否定了心底刚升起的猜测。

  “京城人士。”沐风坐直了身子。

  “噢,可能是可爱的崽都有点相同之处吧。”林清玖漫不经心道。

  沐风赞同地点头,“对,都圆嘟嘟。”

  林清玖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一阵无语,望着眼前的小胖娃,替儿子强辩道:“他还小,等长高了肉肉就不会挤在一块了。”

  张大壮:“这样的娃儿才好。”

  栗崽只顾着吃,全然不理会大人们在讨论的是谁。

  不多时,许灏瑞将三只野鸡和一只野兔都拿了过来,放在两张竹席之间空地的大叶子上,又把土豆挖了出来一起兜了过去。

  许灏瑞和小夫郎、孩子坐在一张竹席上,张大壮和沐风坐另一张竹席,边喝粥边撕着烤肉吃。

  许灏瑞往栗崽手里塞了个米糕,让他自个玩,并用腿拦住他,不让他往外爬。

  吃饱后。

  张大壮问沐风,“你从京城这大老远地跑来干嘛?”

  沐风盘着腿揉着吃撑的肚子,“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便离家出来游历,从北一路往南。”

  “我从二月开始便出京,随着商行坐船南下,到了富庶的江南,游玩了一阵,最后又一路坐着马车游玩下来,就到你们这。”

  “就你一个人?”

  沐风摇头,“我带了一个小厮,只是最近我们被贪婪的歹人盯上,他去把人引开了,我们暂时失散了而已。”

  许灏瑞觉得这事不出意料,就算他没有那包金叶子,光他腰间的玉佩和匕首,也能让人盯上,偏这人还不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

  张大壮继续问他,“瞧你年纪不大,家中爹娘放心你出来?”

  沐风笑得一脸狡黠,“自然不能够与他们明说,等他们发现后,我都已经走远了,他们也奈何不了我。”

  张大壮:“......”

  是个熊孩子无疑。

  许灏瑞提醒他道:“已吃饱,你该下山了。”

  沐风问:“你们不下山吗?咱们一道吧,反正都是去一个村子的。”

  ......

  许灏瑞无奈地看着在张大壮身旁打起小呼噜的人。

  他翻了个身,面向着还未睡的小夫郎,小声道:“清哥儿也睡吧,有我在呢,咱们晚些再回去。”

  栗崽在两个爹爹之间睡得四仰八叉,胖嘟嘟的小手指微蜷着放在头两侧,小脑袋枕着小帕子。

  许灏瑞把身上的外袍脱了,盖在孩子身上。

  未时四刻左右,几人把溪边收拾了一番,鸡骨头、兔骨头该埋的都埋在了竹根下,竹枝都抱到了林子里扔。

  将溪边收拾干净后,许灏瑞让他们走在前头下山,他抱了栗崽跟在后头。

  路过红薯地,沐风指着地里问:“这事何物?”

  “红薯。”

  “未曾听说过。”

  “那竹子又是作甚?”

  “灌溉。”

  许灏瑞见他还要开口,抢先道:“下了坡,你跟着我,我带你去找洛兄,他可以带你去找温大人。”

  他先解释道:“我家院子小,没有地方可收留你。”

  沐风叹气,可惜道:“唉,成吧。”

  许灏瑞本想把栗崽交给张大壮,但奶娃儿紧紧抓着他爹的衣服,不愿回家,张大壮便让他把孩子也抱着去。

  许灏瑞抱着奶娃儿颠了颠,惹得栗崽咯咯笑,他转头问小夫郎,“清哥儿要一起吗?”

  林清酒点头,“要。”

  “好,那师傅,背篓就劳烦您背回去了。”

  张大壮接过他的背篓,从侧门进了院子,许灏瑞带着人,从一旁直接走到乡道上,往村里走。

  到村里正好遇到,出门要到田里或地里除草的三两村民们,肩上扛着锄,手里提着水袋,和许灏瑞夫夫乐呵呵地打招呼。

  “嘿,小猎户和小夫郎抱着孩子,这是要上哪去呀?”

  “去洛兄家串门呢。”许灏瑞回道。

  “噢,找洛大人呐,你们这孩子长得真好,瞧着多喜人。”

  “嗯,叔婶们去忙吧。”

  “哎,我们走了哈。”

  遇到他们的村民都打上几声招呼,简单聊几句。

  沐风见状:“你们村村民之间还挺热情的。”

  洛明轩听到敲门声,以及许灏瑞的声音,走了出来开门,大门尚未完全打开,便道:“贤弟来了呀。”

  待看清来的几人后,不禁问:“怎地都过来了?可是那商贾找你们麻烦来了?”

  许灏瑞笑道:“不是,洛兄,不过倒是给你带麻烦来了。”

  洛明轩把门拉开,让他们都进来,“噢?你还能给我带何麻烦?”

  许灏瑞笑了笑。

  他把门关上后,带着人进了堂屋,给一人倒了一杯茶水,疑惑:“这位小兄弟是?”

  许灏瑞浅笑,“山上遇到的。”

  沐风向他自我介绍道:“我叫沐风,京城人士,出京游玩,正巧来到了探花郎管辖之地,不过路上遇到了欲抢我钱财的歹人,使我与家中小厮走散,幸好在山上遇上了哥夫。”

  洛明轩静静地听他说完,不解问:“哥夫?”

  沐风看向许灏瑞,后者清了清嗓子,“小孩子胡叫的。你要叫哥,就叫我瑞哥吧。”

  前一句是向洛明轩解释,后一句是对沐风说的。

  洛明轩祖籍是扬州,家父虽在京城当官,官职不大不小,他倒是听说京城姓mu的大人有好几个,不知这小兄弟是哪家的。

  他试探问:“请问小兄弟是京城哪位mu大人家的公子?”

  沐风解释道:“是如沐春风的沐,沐家的。”说完,又连忙补充,“洛兄不必派人送我回去,我想暂时在这儿,待到我家小厮来找我。”

  洛明轩惊愕,“行,那我送你到镇上,再让人将你送到温兄那,可行?”

  沐风进门时,偷偷数了数他家的房子,现又见他一人,摇头,“洛兄可是一人在此住?”

  “是。”

  听了洛明轩的回答,沐风双眸一亮,“不知我能否在洛兄这儿借住一阵。”

  洛明轩道:“你若是不介意,就住吧。”

  “成!我给你银子。”说着他掏出荷包......

  洛明轩连忙阻止,“不必......不必这么多.”

  精致的金叶子又吸引了栗崽的目光,他站在爹爹腿上,伸手去抓沐风的头发,见沐风转头看他,小手一张一合,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那枚漂亮的叶子。

  沐风爽快地将金叶子递给胖娃儿,转头对洛明轩道:“那我日后有了散银,再给洛兄付歇脚费吧。”

  洛明轩颔首,见许灏瑞还在偏头和夫郎低语,没注意到栗崽向人讨要金叶子那幕,不由出声,“贤弟。”

  “嗯?”许灏瑞转头看他。

  洛明轩见沐风正低头把荷包塞回身上,快速地给他挤眼弄眉,示意他看怀里的奶娃儿,嘴上道:“张叔身子还好吧?”

  许灏瑞莫名地看懂了他眼神,回道:“嗯,还好。”低头看到栗崽正握着枚金叶子,摇晃着小手,“......”

  他连忙把孩子放下,让崽坐在自己腿上,捉住小胖手,栗崽察觉到金叶子要不保,用力使劲攥着,小嘴撇起。

  “栗崽乖,给爹爹看看。”许灏瑞温声哄他张手。

  林清玖好奇地凑上去看,惊呼:“沐风什么时候给了崽崽金叶子?”

  沐风听闻,回头,“哦,刚才栗崽扯我头发,盯着我手里拿着的金叶子,见他好奇,我就给他了,哥你们让他玩呗,这玩意,我多着呢。”

  众人:“......”

  许灏瑞把金子从栗崽手里拿出来时,小金叶已经变成了一坨,栗崽委屈巴巴地向林清玖伸手要抱,小嘴一抽一抽,眼眶微红,即将要哭出来。

  林清玖既心疼又好笑地把胖娃儿抱了过来,轻轻抚拍着他后背,柔声与他说:“崽崽不能乱拿别人的东西昂。”

  “哇——”

  栗崽委屈地抱着小爹爹放声大哭。

  许灏瑞尴尬地把那坨金子还给沐风,“小孩子不懂事,别纵着他,抱歉,这叶子已经不成样子了。”

  沐风见他执意要还回来,只好接过,手指捏着金坨子反复打量,“瑞哥,你家栗崽的力气挺大喔。”

  捏得很实的一团。

  沐风手使劲,又加工了一番,干脆捏成圆的。

  许灏瑞默默地拿起栗崽的小手,摊开他微红的小掌心,轻轻给他揉了揉。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受伤

  洛明轩让人置办的新书已经送来,除了本朝律法,他还挑了其他的书籍给许灏瑞一并带回去家读。

  他道:“空闲了多读些书也是好的,看完再给为兄送回来即可。”

  许灏瑞接过他递过来的书,道了谢,带着夫郎和孩子离开。

  小家伙生气地趴在小爹爹肩上,不愿让他爹抱回去,惹得许灏瑞哭笑不得。

  他提着书,走在小夫郎身后,与趴在林清玖肩上的胖娃对视,温声与他讲道理,“栗崽,爹爹是不是讲过,不许抓人头发,你扯人家哥哥的头发是不对的,该罚。”

  许灏瑞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胖手,“再有下次,爹爹,就要打你屁屁了。”

  栗崽收回手扁了扁小嘴,扭头就把肉嘟嘟的小脸埋在小爹爹怀里,不理他。

  林清玖忍笑抚拍着孩子的后背,矫正道:“那是叔叔,不是哥哥。”

  许灏瑞快走两步,上前与小夫郎并肩,“清哥儿说得对,是我弄错了辈份。”

  林清玖突然想到,“阿瑞,你说栗崽会不会遗传了你,一身子的力气?”

  “嗯?”

  “有些时候,我也觉得崽崽的力气有些大呀,堂屋那张小摇床的挡板,被他掰去了一小块......”

  许灏瑞想了想,也不是不可能,“要等栗崽长大些,才好确认。”

  看来他还要多多留意一下栗崽的力气,若真是遗传了他的异能,还得早些教他控制力道。

  走到回村尾的乡道上,遇到了张婶和冬哥儿,以及抱着冬哥儿大腿正哭闹的小桐儿。

  栗崽听到有小孩在哭,从小爹爹怀里抬起了小脑袋,扭着身子往前看。

  许灏瑞揽着小夫郎走近,“张婶,冬哥儿,小桐儿这是怎么了?”

  张婶无奈解释道:“桐儿不愿走路,非要人抱着走,我和冬哥儿手里都拿了东西,不好抱他,冬哥儿刚还勉强抱了一阵,走不动了,就把他放下,他便闹了起来,怎么哄也哄不住。”

  冬哥儿还在喘着气,对小孩道:“先让小叔歇歇,等会抱等会抱。”

  许灏瑞看她手里拿满了东西,背上还背了个背篓,冬哥儿手里少了些,估计是腾出来,抱小桐儿,小圆脸通红,弯着腰在喘气。

  许灏瑞蹲下身来,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张开手臂,“来,桐儿叔抱你走。”

  小桐儿擦了擦眼泪,抱住许灏瑞的脖子,软软糯糯地道:“谢谢叔叔。”

  许灏瑞一把将他抱了起来,笑道:“不客气,是不是走累了?”

  小桐儿带着鼻音,“嗯。”

  “桐儿是小男子汉,走累了也不能闹脾气呀,对不对?”

  “嗯。”

  冬哥儿撑着膝盖,喘气道:“多谢灏瑞哥,带小孩儿赶路真是太折腾了。”

  林清玖见他们买了不少东西,不解问:“你们怎么带着桐儿去集市?”

  “没带他去集市,是嫂子带着他回娘家,看望他外祖,嫂子娘家有事儿需留了嫂子帮忙,没空照料孩子,只好把小桐儿塞给我们带回来。”

  冬哥儿重新把东西提起来。

  他手里提着豆油和酱油,还挎着一个篮子,又替张婶拿了手里的两只鸡,“我们也没买啥东西,背篓里东西和鸡呀,都是嫂子娘家塞给嫂子的,我们顺道了回来,就是没想到桐儿会哭闹,哎。”

  “噢。”

  栗崽转头看着他爹抱起了别的小孩,小身子不乐意地扭呀扭,向许灏瑞伸出手臂,也要他抱。

  许灏瑞忍笑,“栗崽又要爹爹抱了啊。”

  林清玖替他拿着手里的书,把孩子递给他。

  许灏瑞一手一个娃儿。

  张婶见状,温声哄着孙子,“桐儿乖,下来自己走,弟弟还小不会走路,才要叔叔抱。”

  “不。”小桐儿抱住了许灏瑞的脖子不愿下来。

  栗崽见状小嘴咿啊,有样学样,要抱爹爹的脖子,奈何手臂短,伸着小手去扯小哥哥的手臂,不让他抱爹爹。

  许灏瑞对张婶道:“没事张婶,我抱得动。”

  他把栗崽往上抱了抱,让他能勾到在自己脖子,低声和两个小孩说,“你们一人抱一边,不许打架。”

  小桐儿收回了另一只手,帮忙扶着栗崽的后背,栗崽才不听,霸道地用双手去抱爹爹脖子,小桐儿只能退一步,小手抓着许灏瑞肩上的衣裳。

  林清玖看得忍俊不禁。

  “灏瑞、清哥儿,你们是从哪儿回来?”张婶见他们手里只有书,不禁问。

  林清玖转头看张婶,轻声道,“刚从洛兄家回来,这几是他借给阿瑞的。”

  “哦,挺好,灏瑞会识字,以后还能教栗崽读书写字呢。”

  林清玖弯着唇点头。

  到了张婶家院子,许灏瑞蹲下来,将小桐儿放下,见孩子恋恋不舍地看着小栗崽,他温声道:“好了,桐儿乖乖和奶奶回家吧,等弟弟长大了,再来和你一起玩。”

  栗崽懵懂地看着小哥哥离开,大眼睛一直盯着张婶家的院门。

  许灏瑞见儿子这副可爱的模样,忍不住低头亲了亲胖娃儿肉嘟嘟的脸颊,“崽你这霸道的性子是随了谁啊?”

  栗崽推开他的脸,小手指着张婶家,“锅......”

  “小哥哥回家了,栗崽也要回去了。”

  *

  从他买了许唐氏家的土豆,到现在已过去将近一个月,贺兴旺见良锦铭还在卖烤土豆,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许兴文家的土豆已经被他收了,那小子从哪里来的土豆?

  钱掌柜还在向他汇报,酒楼的土豆因比外面良锦铭家卖的贵,销量并不是很好。

  贺兴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

  待人下去后,招手喊来心腹,“你去查查良家那小贩的土豆是哪儿来的?帮我盯紧他。”

  “是。”

  贺兴旺琢磨着本以为有了土豆的新菜式,能吸引更多的客人,却不想他们嫌弃酒楼的价格贵,都宁愿在外边买。

  这不理想的收入,恐怕冯老哥见了要闹心。

  贺兴旺摸着下巴,眯起眼盘算,看来要用些新调料,增加一些鲜味,留出客人,吸引更多的人上他们家花费,才行。

  他命人将一瓶子,带去酒楼,给后房掌厨的。

  良锦铭近来心情不错,老顾客和新顾客都不少,想来聚宝楼对他也没啥影响嘛。

  不过最近他娘老催他和安哥儿要崽的事,还常常给他俩弄些不知是何方子的补汤。

  不说他不愿意老喝,安哥儿更不愿意。

  良锦铭夹在夫郎和娘亲之间左右为难。

  今儿来找许灏瑞拿土豆时,忍不住和他吐槽,“你说,我和安哥儿才成亲不足一年,我娘就老拿你和清哥儿来催我俩,隔三岔五的整一罐补汤,让我和安哥儿喝,安哥儿背着我娘全让我喝了,我现在看到汤,就想吐。”

  他凑到许灏瑞身旁,小声问:“灏瑞,你老实说,你和清哥儿是不是有何技巧,不然咋这么快就怀上栗崽?”

  许灏瑞一把将他推开,“......孩子这事要随缘,你好好和宝姑谈谈吧,别乱吃药,小心适得其反。”

  良锦铭一脸无奈,“我也晓得,但被逼得有些烦躁,你真没什么技巧吗?”

  “没有,若非要说的话,就是日常少喝酒,夜里多深入交流。”

  许灏瑞甩了他一句建议,就去给他装土豆,“我给你全装起来,让你带回去?省得你老实跑来跑去的。”

  良锦铭点头,对他前一句话的深入交流想了许久,明白他的意思后,一脸震惊地看向他,“灏瑞,我想不到,你看着面上挺正经一人,背地里竟然是这样的。”

  许灏瑞不知他发什么疯,把土豆扛出了院子,放到他赶过来的牛车上,“铭哥,可要先坐会儿再回去?”

  良锦铭摇头,“不了,近来生意还不错,我怕娘和安哥儿忙不过来,还是早些回去罢。”

  “成,你路上小心些。”许灏瑞目送他赶着租来的牛车离开。

  听着心腹回来禀报的消息,贺兴旺此时才知晓,是他误会了,用力把茶杯重重搁在桌上。

  眼珠子左右转动,计上心来,对心腹招手,“过来,照我吩咐的去做......”

  贺兴旺站起来,背着手,“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此事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是,老爷。”

  良锦铭把土豆搬到自家库房里,和小妹叮嘱了一声,看好院子,才往铺子去。

  酉时初,良锦铭夫夫将摊子和铺子收拾好,落了铺子门锁,一同走在冷清的街道上。

  良锦铭想起今儿许灏瑞所说的话,侧头偷偷瞥身旁的安哥儿,夫郎一脸冷清的模样,他心里直打鼓,他也想多深入交流,但他哪敢啊?

  转弯进了通往自家方向的巷子里,安哥儿察觉他的视线不时扫向自己,忍不住问:“你有话就直说吧。”

  良锦铭咽了咽口水,“那我就说了啊,娘不是总催咱俩嘛,今儿我向灏瑞请教了一番,他说孩子这事要顺其自然......”

  见安哥儿颔首赞同,神色无不悦,良锦铭脱口而出后半句,“和多深入交流。”

  安哥儿霎时听懂这话的意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事儿你一个汉子不主动,还要我一个哥儿主动?”

  良锦铭神色一喜,正欲回答,目光瞥见身后的身影,快速把自家夫郎护在怀里,尚且来不及看清是何人,便被一脚踹倒在地,连带着安哥儿一同摔倒。

  紧接着棍棒密密麻麻地打了下来,良锦铭边护住脑袋,边用身体将安哥儿罩在身下,替他挡住棍棒。

  姚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扯开嗓子呼喊,“救命啊!有人打劫!”

  附近不远处的人家打开门,囔囔着,“谁?这么大胆,天还没黑就敢出来打劫的?真是猖狂!”

  正在打人的几人听到前方有急促的脚步声走来,其中一人道:“你们先走。”

  蒙着脸的人,看了片刻地下的人,随后卯足劲一棍打在汉子腿上。

  良锦铭一声惨叫,额头霎时沁出冷汗,那人仍下棍子,便跑了没影。

  姚安抬头见良锦铭脸色惨白,不由慌了神,长指颤抖地碰了碰他的脸,紧张问道:“锦铭,你没事吧?”

  良锦铭浑身疼得说不出话来,安哥儿狼狈地坐起来,把他搂在怀里,小脸有些无措,抬手用袖子给他擦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见附近的居民跑来,姚安连忙请人帮忙,一起扶着良锦铭到未打烊的医馆医治。

  姚安付了十个铜板,给帮忙扶着人来的汉子,“多谢这位大哥,能否再帮个忙,去平乐街道四巷七号那户良姓人家,知会一声我爹娘,我与我夫君在此处,免去他们担忧。”

  那大哥,想了想,都在同一巷子,离他家也不远,便点头,见他手背上有一道青紫的淤痕,不由提醒,“良夫郎,你还是让大夫也给自个看看伤吧,我这就去给你报信。”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参救命

  “安哥儿,铭儿,你们没事吧?”宝姑刚到医馆门口便喊道。

  姚安听到婆母的声音,撩开帘子出来,

  宝姑听到俩人在医馆的消息,一路跑来,进了医馆见到姚安,连忙上前抓住儿夫郎查看。

  安哥儿被她握住了手背上的淤青,疼得哆嗦了一下,轻吸口气。

  宝姑这才注意到他青紫的手背,心疼道:“怎么弄的啊?看了大夫没?”

  安哥儿双眸含着水光,摇了摇头,沉默了一瞬,艰涩开口,“娘,锦铭他,他受了比较严重的伤,大夫正在里面给他诊治。”

  宝姑一听愣了神,双唇蠕动,“是多严重的伤?”

  她忍不住撩起药堂后的帘子,探头进去,见大夫和药童正在给良锦铭包扎腿部,她儿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不由后退了几步。

  宝姑脑子一片空白,脸色也异常难看,喃喃道:“不会有事,铭儿不会有事。”

  姚安扶着她到椅子上坐着,安抚道:“娘,别担心,我们来得及时,大夫应当能治好锦铭的伤。”

  片刻后,大夫带着药童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对他俩道:“老夫给患者检查了一番,他有一条腿被打折了,另条腿也被严重打伤,加上后背棍痕较多,不乏有沁血和淤青。

  沁血的外伤需上金疮药,淤青需要用药酒揉散,断骨老夫已经接好并固定住了,等会你们注意避开他骨折的腿,给他上药,注意给他伤口做了清洁在上药。

  若他今夜没有发热,或是熬过了发热,便无大碍,否则......”

  大夫让药童去拿金疮药和药酒过来,“先把人留医馆看一夜。”

  良父拿着食盒,和女儿走在后头,刚踏进门槛,就听到了大夫说的话。

  见他们都不可置信地怔住,安哥儿稳住神,向大夫鞠躬道谢,“多谢大夫。”

  大夫让药童把药和药酒递给他,摆了摆手,“这是为医者该做的,夜里我在后房歇息,有何异样可来喊我。”

  “好的,大夫。”

  老大夫吩咐完,便往后院走,药童需陪同在药堂里,以及为患者抓药,熬药。

  良父率先回过神,将食盒放在桌上,“安哥儿,你先用饭吧,我去给铭儿上药。”

  安哥儿摇头,低声道:“爹,我和你一块吧,锦铭腿上有伤,不便翻动,需要人搭把手。”

  良父看了看一旁默默擦着泪的老伴,迟疑了一下,“好。”

  正在看医书的药童闻言,抬头,及时喊住了他们,放下手中的医书,绕开桌子出来,“稍等,二位请随我来,先洗一下手,这儿备用烧开过的温水,可给患者清洗伤口。”

  洗了手后,姚安端着盆温水进去,良父拿着药紧随其后。

  宝姑擦了擦眼尾的泪水,也跟了进去,见着儿子这般虚弱的模样,忍不住捂住嘴,良敏绣眼眶微红抬手偷偷抹眼泪。

  良锦铭唇色苍白,躺在床上,星眸紧闭,裤子被剪开,右腿两侧用纱布缠着木板固定住,左腿红肿淤青。

  安哥儿一向清冷的眸子,闪烁着泪光,眨了眨眼,用沸水烫过杀菌的帕子,沾湿后,给良锦铭拭擦了一遍腿。

  昏睡中的良锦铭吃痛地蹙了蹙眉。

  良父坐在床边,安哥儿在他双手倒了药酒,他双手搓热后,使了点劲揉搓儿子腿上的淤青,将淤血揉散,再涂一层金疮药。

  把腿揉完后,姚安扶起良锦铭,给他褪去上衣,露出背部可怖带着青紫的棍痕,使人更揪心。

  姚安用湿帕子,边轻轻地给他拭擦背部,边给他呼气,扶着良锦铭,让他脑袋靠在自个肩上,露出背部给公爹上药。

  直到姚安轻声提醒,良父才反应过来,眉头直皱,倒上药酒,继续揉搓淤青的地方。

  给良锦铭上完药,几人才出了一方狭窄的隔间。

  药堂中,姚安将事情经过给他们讲述了一遍,“我和锦铭刚走进巷子片刻,当时正,正闲聊着,不知背后何时出现了几人,锦铭察觉后,将我护在怀里,猝不及防被来人踹倒,他们手里拿着棍棒......锦铭将我护在身下,都替我挡住了落下来的棍棒,所以才伤得这么重。”

  姚安想起当时被人紧紧护在身下,耳边除了良锦铭的闷哼声和吸气声,还有让人毛骨悚然的棍棒落在肉体上的声音,光听到声音就能头皮发麻,他无法想象替他挡着的良锦铭有多痛。

  宝姑拍了拍他的肩,“安哥儿别自责,铭儿挡得好,起码你还好好的。”

  姚安眼眶微红,“动手那几人蒙着脸,我没看清楚,也不知是为何事,他们打了人就跑,也没与抢我们的钱袋,临走前,有一人似乎是故意往锦铭的腿部敲。”

  “明儿一早咱们去衙门报官吧。”良父突然开口。

  “嗯。”姚安点头。

  宝姑冷静了下来,瞥见儿夫郎手上的伤,关切道:“来,安哥儿,我给你用药酒揉揉伤。”

  嘴上还骂道:“真是群杀千刀的玩意,咱们又没得罪过别人,怎就无端招来这等晦事?”

  想到大夫说的,要看今晚的造化,宝姑心中一阵不安,旋即想到了什么,对良父道:“孩子他爹,你去一趟村里吧,去找灏瑞。”

  “灏瑞先前为清哥儿,在山上寻了一棵人参,想来还未用完,你去找他借来,万一,万一铭儿有个三长两短,也好给他吊一吊......”

  “行,我这就去。”良父急忙城外跑,也不知能不能赶上晚归家的牛车。

  空中暮霭氤氲,街道上彻底清净了下来,商贩们都已归家,城门外行人寥寥无几。

  “哎!老大哥等一等咧!”良父追在一辆刚启行的牛车后,见车停了下来,他跑上前问:“老大哥可是往新塘村方向这条官道上走?”

  赶牛的老伯面目和善,笑呵呵道:“是啊,你要回哪个村子呀?我看看顺不顺路,载你一程。”

  良父见天色微暗,认出他不是新塘村的,暗自惋惜,“我要去的村子远,老哥回村顺道载我一段便好,铜钱我照付,剩下的路我便走回去。”

  “伙计,上来吧,既然一个方向咱就先走,再耽误下去,车上晚归的乡亲们要急了,咱边走边说。”

  “成,多谢啊。”良父顶着车上汉子们不善的目光,爬上了牛车。

  老伯边赶牛车,边问他:“你是要回新塘村呐?不然,你怎知道,我回的村子就比你去的村子近。”

  良生苦闷地点头,悲伤的情绪渐渐涌上心头,好端端的一个家,一切都越来越好,怎的孩子就突然出事了呢?

  想到赶车的老大哥背对着自己,看不到他点头的动作,他苦涩地开口,“是啊,去新塘村。”

  老伯转头看了他一眼,见这位老汉偷偷抹眼泪,他假装没看见,回过头,看着路继续赶牛车。

  等将在镇上打短工的几位汉子送到村口后,老伯开口道:“老兄弟,我送你一程吧,你往里走,靠双腿还要走半个时辰呢,天都要暗啦,抹黑走,危险。”

  良生腿刚放到地,闻言,收了回来,感激道:“多谢老大哥,只是等会你回来也要抹黑了,要是不嫌麻烦,直接送到我到我侄儿家门口,我向他讨个火给你。”

  “成,也不差这点路,你侄儿是哪家啊?”老伯鞭打着牛背,加快了速度。

  “我侄儿姓许,名叫许灏瑞,在新塘村村尾,牛车能直接走到村尾,等会我给你指路。”良生挪动了位置,坐到离老伯最近的地方。

  “许灏瑞?!可是那个打了黑熊,发现了土豆的那个许灏瑞。”老伯声音激动。

  良生有些奇怪地看向他,“最先种植土豆的是他,你说的黑熊我不清楚,我是他姑父,平时住镇上,村里的事,我不是很清楚。”

  老伯哈哈哈大笑,“是他,不曾想,今儿倒是有机会见见人了。”

  良生好奇问:“你为何想要见他?”

  “你不知道啊,先前衙门给各个村子分发土豆时,将他发现土豆的事都一块说了,咱们都好奇这位壮士,都想见一见人。”

  良生点头,“原来如此,不过我那侄儿向来低调,估计还不知此事。”

  “老兄弟有何急事,才不顾夜里也要去找侄儿?”

  良生抹了把脸,“事关我儿性命的事,今日我儿和儿夫郎收摊回家,路上无端被一群人打伤,还恶意毁了他的腿,大夫说今夜恶险,熬过就好,否则......灏瑞是个有本事的人,我去寻他,一块想想办法。”

  良生没将人参的事说出来,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唉,怎么会这样?老兄弟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有你侄儿这样的大好人,你们家也不会差到哪,定会受到观世音菩萨保佑,渡过这一劫难。”

  “承老哥吉言。”

  咚咚咚......

  院门被敲响。

  “灏瑞!我是你姑父!”

  卧房里刚将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许灏瑞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以及他姑父的声音,他与惊讶的小夫郎对视了一眼,快速把外衣穿上。

  打开房门,正好碰上张大壮,他也套了件外衣出来,疑惑问;“这么晚了,良老弟怎么过来了?”

  许灏瑞摇头,把堂屋的大门打开,“我先去开门。”

  张大壮把堂屋的油灯点燃。

  林清玖也穿好了衣裳出来。

  许灏瑞把门打开,见良生神色焦急,“姑父,出什么事了?”

  良生抓住他的手臂,语速飞快,“铭儿被人打伤了,正躺在医馆里,大夫说,若是熬不过今夜,他可能就不行了,你姑说你之前寻了根人参,姑父想先向你借着,必要时给铭儿吊口气。”

  “等铭儿熬过了这一劫,姑父砸锅卖......”

  “姑父,您稍等,我现在去拿,我同您一块回镇上去看铭哥。”许灏瑞打断他后续的话,快步地往屋里走。

  林清玖听到他们的对话,快速回房将剩下的半根人参找了出来,又翻出了钱袋,往荷包里些银子。

  等许灏瑞进来,就把人参和荷包都递给他。

  张大壮去灶屋给他们备了一把火把,出来问,“良老弟,你是怎么过来的?”

  良生恍然想起,乡道上还在等着他的老大哥。

  第一百二十三章 物理降温

  “哎,我差点忘了,张哥,劳烦你再备一个灯笼吧,刚有位好心的老大哥赶牛车送我过来的,人现还在外边呢。”

  “成。”张大壮将火把递给良生,去屋里找灯笼。

  许灏瑞将人参和荷包一同塞进怀里,低头吻了吻小夫郎眉心,“今夜我应当是不会回来,清哥儿好好歇息,我明日早早回来。”

  他说完便转身往外走,林清玖回神快步追上去,抱住他的腰,软声道:“阿瑞,我陪你一块去吧。”

  许灏瑞停下,不暇思索回道,“也好。”

  他转身立即将床上熟睡的栗崽,抱起来,走出卧房,进了对面的房间把栗崽放到张大壮的床上。

  林清玖在堂屋里等他,一同出去。

  院里,张大壮举着火把,良生拿着灯笼站他在一旁等待。

  张大壮不解,“你将栗崽抱去我屋里做甚?”

  林清玖上前去接过火把,小声说:“师傅,我和阿瑞一同去镇上看铭哥,栗崽就交给您看着。”

  许灏瑞在小夫郎身后,补充,“师傅,我们清哥儿明早回来,您进去歇息吧,院外的门我从外边上锁。”

  张大壮点头,叮嘱,“成,夜里黑,你们注意着些,快去吧。”

  “嗯。”

  许灏瑞接过林清玖手里的火把,牵起小夫郎的手,“姑父咱们快些走吧。”

  “哎,好,张哥我们走了。”

  良生提着灯笼走在前。

  乡道上的老伯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这处院子,万分好奇与期待,想看看传言中的人是个什么样貌。

  片刻后,明亮的火光出现在院外,光下是三个人的身影,在门口停了一下,缓缓向他走来。

  提着灯笼的老兄弟身后,跟着一个举着火把的年轻汉子,摇曳的火光下,他面容俊美而沉静,身姿高大挺拔,一眼望去极其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年纪,身上有一种给人沉稳可靠的气质。

  他身旁站着一个身姿颀长,天仙般美貌的小哥儿。

  老伯很快移开了视线,竟没想到是这般一个风姿翩翩的少年郎,他原以为是个身高马大的壮汉。

  感叹过后,一时产生怀疑,他真的能杀死一头黑熊,救下三个大汉?

  良生将不知在想啥的老大哥,唤回神,把手提的灯笼递给他,“老哥,给。”

  老伯把灯笼固定在车上,“啊哎,你们快上来,我送你们一段路,剩下的就靠你们自个走昂。”

  “好嘞,太感谢老大哥你了。”良生率先爬上牛车。

  “多谢阿伯。”

  许灏瑞上去后把林清玖拉了上来。

  老伯边赶车,边问:“小兄弟,就是那位发现了土豆最先种植的许灏瑞了吧,想不到年纪竟然真的这般小,我还道是那群小子胡说咧。”

  带着松树脂的火把要比灯笼明亮,许灏瑞正在四下寻找位置想把火把固定在牛车上,闻言点头,“是我,土豆是机缘巧合下发现的。”

  他见车上有麻绳,就把火把绑在车槽的一截柱子上。

  老伯笑了笑,“难得见你这般年纪的少年郎这般谦虚的,你与你夫郎可真是般配,俩人都长得俊,这十里八乡的罕见呐。”

  “小兄弟,我还听说你杀死了头黑熊怪,救下了三个大汉,可是真的?”

  许灏瑞把林清玖揽在怀里,让小夫郎靠在自己身上睡一会儿,见老伯似乎对他的事情兴致勃勃,不好拂老人家的面,答:“是曾猎过一头正撵人跑的黑熊。”

  “瞧模样真看不出来。”

  “我天生力气大。”

  两刻钟后,许灏瑞他们与老伯分别。

  他把火把递给良生,“姑父,您拿着照路,仔细着脚下,别摔着了。”

  良生犹豫接了过来,“那你们都靠过来些。”

  许灏瑞走到林清玖面前,微微蹲下身子,“清哥儿,来,我背着你走。”

  林清玖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抱住许灏瑞左臂,拒绝,“不,我害怕,背后。”

  背后一片漆黑,要是许灏瑞背着他,那他就是最后头的一个,林清玖摇头不干,他想走在中间,左右都有人。

  许灏瑞微怔,忍着笑,良生不由笑了一下。

  “来,那我抱着走。”

  林清玖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身旁的长辈,小声说,“我能自己走。”

  许灏瑞直接把他拉到怀里,掐腰抱起,往前走,“没事,姑父不会笑话的,我抱着你走,就不需担心你会摔着。”

  良生应道:“对,姑父不笑话你。”

  林清玖坐在许灏瑞手臂上,长腿圈着他劲腰,不敢向许灏瑞身后看,小脸埋在他颈窝上,双手揣在怀里,许灏瑞轻抚他后背,转移他的注意力,与良生道:

  “姑父,可知道铭哥是被什么人打的?为何事被打?”

  良生往右边举了举火把,摇头,“安哥儿说,那几人蒙着脸,认不出人来。似乎是故意要将锦铭打伤,打了人就跑。”

  林清玖倏地抬起头,瞪圆了眼,“安哥儿当时也在现场?他没事吧?”

  “嗯,今儿是安哥儿和锦铭一起收摊回来的,你宝姑她回家做饭去了,锦铭将安哥儿护住了,没什么大碍。”

  “只是锦铭这小子......”想到儿子生死未卜,良生不由哽咽,左手抹了抹眼,“但愿他命大,能熬过今夜。”

  林清玖也跟着难过地眨了眨眼,许灏瑞轻揉他小脑袋,“铭哥不会有事的,姑父咱们还是加快脚程吧,您仔细着些路。”

  “哎。”

  走了半个时辰后,远远就看到城门的灯火,街道上零星挂了些灯笼,可勉强看清路。

  良生把火把灭了,带着许灏瑞俩直奔医馆。

  许灏瑞将怀里睡着的小夫郎摇醒,轻声喊:“清哥儿,快到了。”

  林清玖睡眼惺忪,伸手环住许灏瑞脖子,小脸蹭了蹭他颈边,“嗯~”

  几息过后,林清玖彻底清醒过来,急忙从许灏瑞怀里下来,牵住他的大手,跟着快步行走。

  良生敲响医馆的门,安哥儿出来给他们开门,宝姑和敏绣还在小隔间守着,医馆里的药童在药堂上撑着脑袋打着瞌睡。

  安哥儿轻手轻脚地带他们进了小隔间,良生小声问:“锦铭可有发热?”

  宝姑三人摇了摇头。

  “可有醒来?”

  仍然摇头。

  林清玖松开了许灏瑞的手,走在安哥儿身旁,安抚地拍了拍他肩膀,语言苍白地安慰道:“别担心,会没事的。”

  许灏瑞将怀里的人参递给宝姑,走到床旁,查看良锦铭的情况,随后找了条长凳坐下,静候在一旁。

  大家都没什么心情寒暄。

  安哥儿转头对林清玖道:“清哥儿去坐着吧,我没事的。”

  他走到床旁坐下,不时用手背探良锦铭额间的温度。

  林清玖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挪到了许灏瑞身旁坐下,紧握着许灏瑞的手。

  许灏瑞抬手揽住小夫郎肩膀,轻拍,极小声道:“没事的。”

  亥时末,在大家昏昏欲睡时,安哥儿突然喊了一声,“娘......”他声音发颤,眸里带着一丝惊恐,“爹娘,锦铭发热了。”

  一边急忙掏出帕子给良锦铭擦汗。

  宝姑撑着脑袋的手一抖,眼皮直跳,紧攥着裹着帕子的人参,站了起来,“我,我去切人参。”

  她焦急地跑出隔间。

  许灏瑞走上前探了探良锦铭的额头,温度比常温高,应当是低烧,“安哥儿,你去端凉水来给他敷一敷,看能不能将温度降下来。”

  “我去,我去端水。”良生急忙跑向后院,打井水。

  宝姑很快走了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塞了一片参片进儿子口中。

  许灏瑞也帮不上什么忙,默默退回了小夫郎身旁,把位置让出来。

  林清玖紧张地抱着许灏瑞的手臂,小嘴无声地翕动,默念着什么。

  许灏瑞侧眸凝视了好一阵,光线被挡住了,他看得不是很清楚。

  半个时辰过后,安哥儿绷不住了,带着鼻音说道:“还,还是没退热。”

  “安哥儿,你去歇一会,我来擦。”宝姑拿过帕子,用凉水洗了洗,敷在良锦铭额头上,又另拿了一块帕子,给他擦脖颈、腋下、小腹,轮番擦拭。

  许灏瑞把小夫郎推到凳子上坐着,走出了隔间,在后院找到了熬药的药童,“小兄弟,请问你们医馆可有硝石?”

  他倏地想起硝石溶于水会吸收热量,能使水结块成冰,或许可以弄来冰块给良锦铭降温。

  药童扇着炉火,打着哈欠摇头,“医馆里没有硝石。”

  许灏瑞思索片刻,问:“请问茅厕在哪儿?”

  药童给他指了院中一角落的那处茅房。

  “多谢,先借你油灯一用。”许灏瑞弯腰拿起他身旁的油灯快步走了过去。

  他拿着油灯照着茅厕土墙寻找了好长一会儿,土墙上只有几处附有一层薄薄的白霜,刮下来应该不足一两,不够啊。

  方法行不通,许灏瑞把油灯放回原处,走回药堂,听到帘子后的啜泣声,停下了脚步。

  “锦铭还在发热嘛?还没退下来?”良生站在床尾,双手紧握着,问床边的老伴。

  宝姑边抹泪,边不停歇地给儿子擦拭,对良生的话置若罔闻。

  安哥儿边抹眼尾,边探人额上的温度,开口,“没,还,还升高了不少。”

  “唉!真是造了什么孽啊!”良生一张古铜色长了皱褶的脸,要哭不哭,小声怒骂了一下,重重叹息。

  还有什么能降温?

  酒精!

  许灏瑞跑出了医馆,急促地敲响了酒馆的门。

  楼上隐约传来男人的骂声,以及女人温柔安抚的声音,“夫君,你去瞧瞧吧,许是有急事找上门来求助的,咱能帮就帮......”

  半响后,许灏瑞无视店家怒气冲冲的目光,开口,“抱歉,打扰了,您这可还有烈酒卖?”

  酒馆店主大半夜被吵醒,心里极度不爽快,压下怒气,不快道:“有,你要多少?”

  “来一坛,不,两坛吧,两升一坛的那种。”

  以防万一还是多买一坛。

  许灏瑞花了四两银子,抱着两坛烈酒往回跑,身后隐约能听到酒馆男女主人之间的对话。

  温柔的女声问:“是有何急事?”

  男人嘲讽地回道:“哪有什么急事,来买酒的,一个酒鬼罢了,还买了两坛烈酒。”

  两道声音在一片模糊的呼噜声中,尤为清晰。

  空旷无人的街道上,闪过一道黑影,眨眼间便消失,让人宛如错觉一般。

  打更人揉了揉眼,嘀咕哪有什么黑影?想来是睡眠不足,花了眼,他打了个哈欠。

  随后一慢两快地打起更,伴随着更声喊道,“平安无事。”——三更天子时。

  “灏瑞?!你啥时候出去的,你抱酒进来作甚?”良生看清了是许灏瑞抱着酒坛进来。

  他不知道许灏瑞何时离开了隔间,眸里有些诧异。

  许灏瑞问,“铭哥现在可退热了?”

  回头看向他的人都没出声,许灏瑞便知道了,他把酒坛放下,“这是烈酒,将井水换成烈酒,给铭哥拭擦身子试试,井水应当不行,温度高,它降不下温。”

  许灏瑞劝说道:“宝姑用烈酒试试吧。”

  良生把盆里的水端出去倒了,倒了半坛子酒在盆里,让老伴和儿夫郎俩人用烈酒擦拭,“听灏瑞的,试试。”

  绣丫头和林清玖坐在长凳上,盯着地板,视线避开床上半裸的兄长。

  许灏瑞坐在小夫郎身旁的矮凳上,把人拉到了怀里,想让人睡一会,林清玖摇头,安静地趴在他身上。

  许灏瑞抱着小夫郎闭目养神。

  直至丑时,外头打更人,又打起了更,一慢三快,喊道:“天寒地冻。”

  许灏瑞睁开眼,把小夫郎放到凳子上,走过去,小声询问:“宝姑,铭哥退热了吗?”

  宝姑缓慢地摇了摇头,安哥儿仔细感受了一下良锦铭额头的温度,“比先前退了一些,可还在发热。”

  许灏瑞凤眸闪过疑惑,转头问良生,“姑父,这些烈酒大概有多少度数?”

  良生端起那半坛酒,喝了一口,砸吧嘴,“该有二十度吧,比寻常的高不少,这家店的酒气味挺浓。”

  许灏瑞了然,叹息,“这度数不够啊。”

  也不知再这样下去,良锦铭能不能熬得过来,他凤眸微垂,拿起另一坛酒,“姑父,我先出去一趟。”

  他抱着酒坛往后院走,林清玖连忙跟上去。

  后院煮药的地方是个棚子,药童还在熬药,许灏瑞让林清玖坐在棚里,别过来。

  他将茅厕土墙的白霜刮了下来,向药童借了个大碗,加入少量水,将硝石溶入水中。

  又要来一大一小俩个茶壶,将壶嘴接起来,大茶壶装满酒,隔水加热,把温度控制在一百摄氏度以下,将沸未沸时撤去火,等温度降下去,再小火加热,总之不让水温达到一百摄氏度,又能够让酒精挥发。

  另一只空的小茶壶,放在正慢慢结冰的大碗上,把壶内的酒精气体冷凝为高纯度液体。

  林清玖不知他再捣腾什么,也不打扰他,在一旁默默看着。

  等小茶壶冷凝出有些量后,他才停下,拿起小茶壶,拉着小夫郎,进了隔间,和木盆里的烈酒勾兑,将度数调高了些许。

  许灏瑞向他们解释,“这是我提纯后的酒精,烈酒的酒精含量不够高,现两者混合酒精度数上来了,效果应当要好许多。”

  许灏瑞没敢加入太多纯酒精,只倒了少量进去,只要比原来的高个十来度就好。

  良生他们不懂这背后的原理,凭着对许灏瑞的信任,他说啥做啥吧,死马当活马医。

  宝姑也没迟疑,沾湿帕子,继续给儿子拭擦,过了三刻钟后,良锦铭的体温慢慢降了下来,恢复正常。

  大家终于松了口气,不停地抹眼泪。

  良生也忍不住捂住眼,哽咽道,“太好了,总算熬过了。”温热的液体从指缝间流出。

  看着他们喜极而泣,许灏瑞暗暗地舒了一口气,听到耳旁细微的吸鼻声,许灏瑞猛地转头,看见怀里的小夫郎也在偷偷落泪,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抚摸着他脑袋,“没事了。”

  林清玖吸着鼻子,带着小鼻音应,“嗯,太好了,铭哥不会有事了。”

  药童端着药碗,从外探头进来,见他们都在哭泣,小脸也垮了下来,闷声道:“这药喝不成了吗?”

  许灏瑞拥着小夫郎侧过身,看向他,“小兄弟是来送药的?快进来吧。”

  药童将药放下,叮嘱了两句,很快退到隔间外,用椅子拼了张床,愉快地躺了上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方向反了

  等良锦铭喝完汤药睡下,时辰已接近清晨。

  见人已脱离危险,许灏瑞走到宝姑身旁,小声道别,“姑,我和清哥儿先回去了,师傅一个在家,可能帮忙不过来,等晚些时候,我们再来探望铭哥。”

  “哎,多亏了你昂灏瑞,铭儿这条命都是多亏了你才捡回来。”宝姑站起来,眼含泪水握住他手。

  许灏瑞温声道:“宝姑,一家人就不讲两家话。”

  宝姑被他说的话取悦,抬手用袖子擦去泪水,“宝姑这是,哎行,也不与你们讲两家话,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喊宝姑和你姑父,还有你铭哥,你可以不把他当亲哥看待,但铭儿必须要将你视为亲弟弟对待。”

  她简单地表达完心中的感激,回归原来的话题,“你和清哥儿回去好好歇息,昨儿你俩都辛苦了。”

  许灏瑞点头,与另三人也打了招呼,“你们也好生歇息,姑父和安哥儿、绣丫头,我们先走了。”

  宝姑又抓过一旁林清玖的手拍了拍,“好孩子,你也辛苦了,回去好生歇息昂。”

  林清玖扶住宝姑,软声道:“好的,宝姑,您别送我们了,您也一晚上没睡,坐下休息吧。”

  良生跟在他俩身后,执意要送他们出医馆。

  街上,许灏瑞牵着林清玖,回头和姑父摆手,示意他回去。

  天色灰蒙,街道上的门店尚未开门营业,但能隐约听到有些许人家起床后的动静。

  白日里的城门外挤满牛车和熙熙攘攘的村民,寅时末,一片冷寂,官道上空无一人。

  许灏瑞背着小夫郎大步流星地行走在灰蒙蒙的天色中。

  林清玖趴在他背上,杏眼亮晶晶,小声道:“阿瑞,你真的好厉害,懂的好多哇,我看到了,你能做出冰块欸!”

  说话与呼吸间的温热气息,都洒在了许灏瑞脖颈和耳根上,微微酥痒,他侧眸瞧了眼,杏眼里溢满崇拜和爱慕的小夫郎,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遥望着前方,低沉的声音有些飘渺,“曾涉猎过......”

  都是人类几千年流传下来的进步文明,有些知识已成为了众所周知的常识,可惜一场末世的到来。

  林清玖见他神色好似不对,不禁收紧了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急促地喊了一声,“阿瑞!”

  “嗯?”许灏瑞疑惑地侧头看他,“怎么了?”

  林清玖见他回了神,粉唇凑上去,轻啄对方的薄唇,小声嘀咕:“你刚在想什么呢?满脸悲戚,吓到我了。”

  许灏瑞恍然,唇角微弯,“抱歉吓着清哥儿了,不小心想起了以往不大好的事情,不过都过去了,没事昂。”

  见小夫郎仍不放心地盯着他,许灏瑞转回头,脚步不停,看着道路,温声道:“清哥儿,睡会吧,等你睁眼醒来就到家了。”

  “嗯好。”林清玖打了个哈欠,小脸靠在他宽肩上,双眸轻阖,迎着清晨凉快的微风,很快陷入了梦乡。

  许灏瑞感觉到背上的人儿呼吸慢慢平缓下来,不由加快了步伐。

  卯时六刻,许灏瑞悄悄打开了院子大门,背着小夫郎进院子,随手把门关上。

  推了推堂屋的门,发现落了锁,许灏瑞转身背着人到了灶屋,用几张椅子拼接成床,动作轻柔,把背上的人儿放上去。

  大手托住小夫郎的小脑袋,一手将身上的外袍脱下,翻了个面,折叠好放到林清玖头下。

  拿着他自个的杯子到院外洗漱,完后,淘米下锅,揉面烙饼。

  辰时初。

  胖娃儿醒来,翻身爬起来,叭哒叭哒往床外爬,圆溜溜的大眼睛懵懵地看着床外睡着的爷爷。

  肉嘟嘟的小脸颤了颤,小嘴努了努,乌溜溜的葡萄眼一眯,泪水往外飙,“哇——”

  响亮的哭声伴随而来,粉雕玉琢的奶娃儿坐在床中间,小胖手无处安放地抠着小脚丫,皱着小脸嚎哭。

  张大壮一个激灵翻起身,用力眨了眨惺忪睡眼,听到身后奶娃儿的哭声,连忙转过身,把孩子抱在怀里安抚,伸手摸了摸胖娃儿裤裆,心疼地哄着乖孙儿,“哎栗崽,不哭,爷爷在呢。”

  边哄边走出卧房,到堂屋给栗崽换棉布和小裤子。

  一手抱着栗崽开堂屋的大门,奶娃儿身子扭向爹爹们睡的房间,边向着它伸手,边哭。

  张大壮见状也晓得孩子睁眼没看到爹爹,这才哭起来,心疼地拍着他后背,“不哭了,爹爹们,马上就回来。”

  打开门,想抱着孩子到院中溜达,转移栗崽的注意力。

  灶屋里睡着的林清玖在梦中听到栗崽得哭声,迷蒙地睁开睡眼,手往身后摸,碰到结实椅背,顿时意识回笼,坐了起来。

  听到栗崽哭的时候,许灏瑞已经擦了擦手,向堂屋走去,在门外等了片时,张大壮抱着脸上挂着泪水的栗崽出来。

  “栗崽,来爹爹抱。”一道低磁的声音在栗崽背后传来。

  栗崽听到了他爹的声音,立马扭过头去看他,小嘴撇了撇,委屈巴拉的,哭得更大声,向着爹爹伸出小手。

  许灏瑞赶紧把奶娃儿抱过来,边抚拍着孩子后背,温声哄道:“栗崽乖,不哭了,爹爹给你做早饭呢。”

  抬头对张大壮道:“师傅要不去再睡一会?”

  张大壮伸了伸懒腰,“不了,再睡也睡不着了,你们何时回来的?”

  “卯时六刻到家的,铭哥退了热,我和清哥儿便回来了,大夫说退了热,铭哥也就无大碍,他一时半会的身子也缓不过来,晚些时候,等他清醒了,再去探望他。”

  张大壮点头,见他就穿着里衣,又望向他身后,林清玖手臂上正搭着他的外袍,走来。

  许灏瑞见张大壮看向身后,也转身,不忘道:“师傅,早饭我已做好,您洗完漱就可以用。”

  林清玖走近喊了声,“师傅。”

  埋在许灏瑞怀里的栗崽听到小爹爹的声音,抬起头,乌黑的大眼睛里含着泪光,委屈巴巴地瞅着林清玖。

  “栗崽醒来估摸着是没见着你们便哭了,你们好好哄哄,我先去漱口洗脸。”张大壮向他们说了栗崽因何而哭,便走向灶屋。

  林清玖把外袍披在许灏瑞肩上,向栗崽伸手,对许灏瑞道:“阿瑞先把衣裳穿上。”

  栗崽奔赴到小爹爹温软的怀里,小脸靠在小爹爹胸膛上,抽搭,林清玖抬手轻抚孩子的肉脸,“崽崽哭啥呢,不哭了昂。”

  许灏瑞把外袍穿好,又把栗崽拎回怀里,“走,洗漱去。”

  栗崽这回见着了爹爹们,也安静了下来,乖乖地让爹爹给他洗脸。

  用完早饭,许灏瑞让林清玖回房里补觉,他把鸡养喂了,又将堂屋里栗崽换下的裤子和尿布,拿去洗了晒,和张大壮说了一声,也回房里补觉。

  栗崽知道爹爹们在家,也不非要黏着他俩,和往常一样跟着爷爷玩玩具,学走路。

  许灏瑞轻手轻脚进房,以为林清玖已经睡着,不想听到开门声,小夫郎便抬了头,许灏瑞动作一顿,利落地关门,脱去外袍,躺了上去。

  由着小夫郎往他怀里钻。

  土坯房冬暖夏凉,窗户半开,时不时有清爽的微风吹进来。

  舒适地躺在床上,放松着身体,抱着香软的小夫郎,许灏瑞渐渐地睡了过去。

  屋外混杂的虫叫鸟鸣,也不影响白玉美人儿在自家夫君怀里肆意酣睡。

  洛明轩平日在村里的吃食都由隔壁的陈大娘过来帮忙做,他再给人付些工钱。

  今日用完早饭,他带着沐风去镇上,主要是沐风一无换洗的衣物,二闹着要吃肉。

  昨日晚间只有炒蛋和蔬菜,沐风嘟囔了许久。

  洛明轩被他口中报出的各种荤菜菜式,勾起了馋虫,他带着人分发完土豆后,就极少到镇上,也有好几日未吃肉,便允诺明日带他上街,大吃一顿。

  洛明轩锁着院子,边和沐风道:“沐少爷,你可要做足准备,新塘村位置偏僻,今日也不是赶集之日,你我二人极有可能要等上半日,才等来赵大爷的牛车去镇上,若回不来,你便随我到衙门凑合一夜。”

  沐风不可置信,“为何要等上半日?若是我你步行,要走多久才到镇上?”

  洛明轩把钥匙放入袖子里,带着他往村口走,“自然是,今儿不是赶集的日子,到镇上的村民少,赵大爷基本一天就跑两趟,新塘村里也只有赵大爷赶牛车载客,若是步行......”

  洛明轩打量他,“沐少爷的话,该是要走上一个多时辰。”

  沐风闻言要崩溃了,“怎地如此麻烦。”他只想吃顿好的罢了。

  “这正是我无事便不去镇上的原因,沐少爷若是嫌弃麻烦,还是到镇上或是县上去住吧。”

  沐风一听不乐意了,“那不成,镇上我没有认识的人,县里,温大人定要忙公务,顾不上我,谁陪我玩?大不了我等会到镇上买辆马车回来代步。”

  洛明轩瞥了他一眼,行吧,正好买了马车他也可以蹭着坐,正要点头,顿时想到,“沐少爷可会赶马车?”

  沐风摇头。

  “......我也不会,既然如此,你若买了马车,还需要买个车夫回来,可我院子已住不下人,买马的话,还需要买马夫。”

  “......”

  沐风绝望了,难不成还要让他自个养马,那怎行。

  脚程之事就此终结。

  说话间,他俩来到了村口官道旁的树下,等候。

  沐风望着这青山绿水,绿油油的大片稻田,瞬时把刚不愉快的心情忘却,感叹,“村子也有村子的好,空气都清新许多,又安静,怪不得洛兄愿意蜗居在此读书温习。”

  洛明轩颔首,“不错,不过这仅是其一,我居在此村,还有要事在身。”

  牛车轱辘驶来,出现在俩人面前。

  “咦?沐少爷运气不错,这么快便有辆牛车来了。”洛明轩略带欣喜地看着不远处拐进来的牛车。

  沐风抬头挺胸,“那是,本少爷的运气一向不错。”

  牛车越来越近,赶牛的大爷却不是赵大爷,洛明轩有些疑惑。

  “嘿,洛大人,您今儿是要去镇上呐?快上来,老汉我也正要载人去镇上。”

  “是啊,洛大人快上来。”车上四五个村民也热情招呼他上车。

  洛明轩一脸懵地上了车,拉着一脸嫌弃的沐风坐好,问:“你们是哪个村子的?去镇上的方向是外边,你们怎地跑到新塘村来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误会

  “洛大人,咱们是新宝村的,大家都叫我陈大爷,您甭担心,没走错方向,近来咱们都习惯了,进里边来瞅瞅,能载一人是一人。”

  “是哩,洛大人,您可能是没怎去镇上,不知道咱附近村里的牛车呀,可勤快咧,都往新塘村跑。”

  村民们善意地笑道。

  “哈,原来如此。”洛明轩听及此,也明白是何回事,“你们有心了。”

  “嗐,哪里话,应该的,人新塘村的乡亲于咱们有恩,咱也该在力所能及的地方,为他们行个便不是。”

  沐风对坐在人堆里,以及牛车的颠簸极其不适应,手紧紧抓着车槽沿上以稳住身子,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禁疑惑,偷偷问身旁的洛明轩,“村里给他们施了什么恩?”

  说偷偷问吧,他声音也没有压低多少,车上几人听闻都打量他。

  有人开口道:“这位小兄弟是外来的吧。”

  沐风点头,“昨儿才来的,之前发生了何事?”

  见有人给他解答,洛明轩落得个自在。

  “你可知土豆?”

  沐风点头,昨日在竹林里瑞哥还烤了呢,“我还吃过呢,怪好吃的。”

  “也是,你都在新塘村了,吃过也正常,那你可知现在能吃上土豆的就只有他们”

  他摇头,不明白,“为何?”土豆不是这里的特产?

  “这土豆啊,目前就只有他们村子种了呀,其他村子都还没呢。”

  “啊,所以你们是没有种子,牛车绕进来,只为了讨好这村子?他们满意后给了你们种子,然后你们就保持了此习惯?”

  “嘿,小兄弟可厉害,还能想到这。”村民哈哈大笑。

  沐风以为自己猜对了,抿着唇浅笑,“理解理解,你们这么做也是常理之中。”

  那人摇了摇头,沐风诧异,“欸,不是啊?”

  “谁乐意将自家粮食平白无故给别人呐,大家谁不是省吃俭用,省出来的粮食拿来卖了补贴家用,一趟牛车也才两文钱,不值当。”

  此人也不再卖关子,只道,“土豆前阵子衙门已经分发给咱们了。”

  沐风更不解了,“既然如此,为何要说他们与你们有恩?进来载客难道不是为了多赚点银子?”

  “哈哈哈,新塘村只是个二十多户人家的小村子,咱能赚多少,倒不如赚前边的大村子的钱,还顺路。”陈大爷适时插了句话进来。

  洛明轩扶额,不得已开口,“是因为,当初温大人收购新塘村的土豆时,给了他们承诺,土豆的推植优先选择他们亲戚所在的村子,然而新塘村的亲戚基本都在这个镇内。”

  “我明白了,因此其他村子都对新塘村抱着感激之心,只是种植土豆,有啥好处吗?”

  “它是新发现的粮食,值得鼓励种植,更何况,它的产量惊人,一亩地产三千斤,这里的水稻一亩才产三四百斤,你可明白了?”

  沐风长见识了,“原来如此,我尚有一事不解,还需洛兄指教。”

  “请讲。”

  “你先前说土豆是新发现的粮食,那新塘村是怎么大量种植的?尽管他们发现土豆是可食用之物,在不知产量几何,尚且不知能否种出土豆的情况下,他们怎有勇气去种植,?”

  洛明轩笑了笑,“这其中就要说起,关键之人了,此土豆正是你那瑞哥发现的,他自个挖回来种植后,村里人都瞧见了他地里的产出,随后找上门来,他就把种薯借了给乡亲们种植。”

  “噢,所以村里得以大规模种起来。”

  “是,也不是,村里能快速大规模种植起来,还有衙门的扶持,若是没有衙门的支持,他们虽也能种植起来,但种薯有限,还需要时间积累扩大种植。”

  “衙门为何偏选新塘村扶持?”

  这个村子已经有了种子,完全可以让他们自发推植,温承钰再另选个其他村子扶持,再由他们自行扩散,以此类推,推植速度岂不是更快。

  “因为许贤弟向温大人争取了在新塘村推植的机会,衙门才将收上来的粮税都分发给他们种植,若是没有许贤弟争取的话,土豆或许就不会大规模地分发给此镇的村子了。”

  沐风明白,温承钰大可以将粮税收起来,向朝廷禀告后,自会派人来辅助他在朝廷的庄子里试行种植,随后再由朝廷选择推植地点。

  沐风突然来了句,“瑞哥若是袖手旁观的话,就应赚得盆满钵满了,也不至于住那小破院子,连间客房都没有,真傻,有钱也不会赚,他不穷谁穷。”

  沐风对昨日许灏瑞没有办法收留他而耿耿于怀。

  洛明轩笑得意味深长,“相处久了,你便会知晓,谁傻,瞧你也不缺钱,怎地就老想着银子。”

  车上年长的汉子不赞同道:“是哩,小兄弟,你怎这么想,在村里相互扶持才能走的远,像许兄弟这样心善的大好人,咱们对他感恩戴德,牢记在心,若是有需要帮忙之处,咱们定会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

  陈大爷也搭话,“不满你说,我们这群赶牛车的老汉,勤快地往里跑,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他,若是咱们村的土豆也种植起来,那么村里贫困的农户也不愁挨饿了,这可是件大功德之事。”

  沐风往洛明轩方向缩了缩,尬笑道:“是是,我就随口吐糟一下,他昨日因为家中没有余房,便要赶我走,我心中有气,哈哈,当然我也不会真与他生气。”

  村民问:“洛大人,那许灏瑞家中可真如此贫乏?还是家中人口众多,没有余房也属正常。”

  洛明轩仔细想了想,“房间没有多余是真,家中也就他一家三口,加他师傅,四人,院子是有些简陋,只有两间卧房,但没有大家想得那么贫寒。”

  反正肉在他们家餐桌上是常见的。

  “啊,这院子是贫乏了些,难得他这赤子之心。”村民脸色动容感叹道。

  陈大爷不禁道:“难怪,咱们都跑了许多天新塘村,愣是没遇到过他,原来是家中贫困,不常到镇上赶集。”

  洛明轩见他们好像误会了,忙道:“不是,诸位你们应当是误会了,贤弟家中没你们想得如此贫寒,许是他将银子都花在了吃食方面。”

  “正是因为没有余钱,才要先紧着肚子,不挨饿才能想其他的,咱们都是过来人。”村民道。

  沐风恍然大悟,“难怪,他不想收留我,应当也是家中缺我这口粮食,可给他银子他又不要,要不等会咱们去米行,买些粮食接济一下瑞哥吧。”

  洛明轩彻底无语,又不得不解释,“......他家吃食很丰盛,我每次过去,桌上都有荤菜,所以大爷,你们别想岔了。”

  沐风道:“我知道,他们是猎户嘛,餐桌有肉很正常,正是因为狩猎只能供一日三餐,才没有余的猎物到镇上卖,也就没有进项,加上有田地要打理,也不能总上山,因此他家才如此简陋。”

  车上同行的村民纷纷点头,赞同他的说法。

  洛明轩真没眼看,他转头看向路旁,许贤弟的名声若是有损,真的与他无关,他已经尽力了。

  洛明轩默默地往一旁挪了挪,远离沐风这小子。

  *

  医馆老大夫从后院走来,药童顶着黑眼圈将买回来的早饭摆在桌上,供老大夫食用,自个便躺在椅上补觉。

  老大夫将桌上的早饭用完,见药童已睡着,便起身自个去隔间查看患者的情况。

  宝姑靠在椅子上打着瞌睡,脑袋往下点,猛地惊醒了过来,锤了锤腰和肩膀,见大夫进来,连忙起身,小声道:“大夫,您看看我儿现在的情况,他退热后,吃了药,就一直睡着。”

  老大夫听到说病患已经退了热,手脚也轻快不少,撑开床上人的眼睑查看眼睛,又把了把脉,抚着长胡子道:“大妹子放心,你儿子只要把身上的伤养好,便好了,腿伤要注意了,没好前不要随意下床走动。”

  “哎,好,好,我记住了。”宝姑连连点头。

  老大夫道:“我开几副药,你拿回去,用文火将三碗水熬成一碗水,早晚服下一剂,吃上半个月,把身子养回来。”

  宝姑连连道谢:“好的,多谢大夫,真的太感谢您。”

  “大妹子,你找人把你儿子带回家去休养吧,顺道把银子结一结。”

  “成,大夫稍等,我丈夫和儿夫郎上衙门报案去了,等他们回来,我们就走。”

  老大夫颔首,背着手出了隔间,去写药方。

  老大夫将药方写好,用砚台压住,等药童起来抓药,不禁好奇,这病患是如何退热的?

  他自然也遇到过有身体强悍的病人发热后,不一会儿便退了热。

  宝姑眉开眼笑地出来,向大夫要来一碗水,拿去隔间里给醒来的儿子喝。

  老大夫随着她身后进去,“大妹子啊,老夫想问问,你儿子昨夜什么时辰发热,到什么时辰退热?”

  宝姑回忆,“好似是亥时开始的,随后到五更天才退了热。”

  老大夫皱眉,“奇了,发热时间也不短,你们可有做了什么?”

  宝姑扶着良锦铭坐起,回道:“我们用凉水敷了有一个时辰,又给他擦了擦颈间与腋下、小腹这些地方。”

  老大夫点头,这都常见的措施,向来是患者自己熬过来的。

  宝姑接着道,“后来我侄儿又买了两坛烈酒回来,让我们拭擦铭儿身子,差不多给铭儿擦了两个时辰吧,才彻底退了热,喏,就是那边两坛酒。”

  老大夫看着她指的酒坛,坛子上贴着红纸,钟氏烈酒,“可是街上姓钟那家酒馆买的?”

  第一二十六章 门庭冷落

  宝姑看了看坛子,也觉得眼熟,“应当是,我侄儿是半夜出去的,也就他们那家人是宿在酒馆楼上,想是半夜听到敲门,起来给打的酒。”

  老大夫点头,记了下来,烈酒擦身能退热,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安哥儿带着包子、米粥和良父一起回来,正好见良锦铭醒了,他把包子递给宝姑和绣丫头,自个端着米粥,喂良锦铭。

  良锦铭从他娘和大夫的对话中得知许灏瑞昨夜也在,喝完粥后,往外探头,“灏瑞呢?”

  “清晨回去了,你当时喝完药睡下了。”

  “清哥儿和灏瑞昨夜都在,你爹回村里向他借人参,他俩便带着人参过来,家里就一老一小在家,他担心张哥忙不过来,便先回去,说晚些再过来看你。”

  宝姑说着瞬时想起还剩了一小截人参,摸了摸怀里,见还在,放下心来,“嗐,剩下的人参我给忘了还他。”

  她自我安慰道:“算了,等下回灏瑞来了再还回去吧。”

  “噢。”良锦铭应了一声。

  他背部也有伤,靠在床上背部火辣辣的,便趁机趴在安哥儿身上,以往他不敢与安哥儿亲近,现在仗着是个伤者有恃无恐。

  安哥儿肩上一沉,良锦铭的下巴搁了上来,姿势瞧着有些亲密,他微怔过后,耳根微红。

  宝姑见着他俩这副姿势,捂着嘴偷笑,儿子和儿夫郎感情好,她喜闻乐见。

  收拾好后,良生背着儿子,安哥儿和宝姑一人抱着一个酒坛,绣丫头拎着药包,出了医馆回家去。

  *

  到了镇上,洛明轩带着沐风到钱庄,将他得金叶子兑换成散银,随后沐风拉着他直奔云衫坊,对着衣裳与鞋子,一阵狂买。

  只要是他勉强能看上的衣裳,和鞋子都让人打包好,“掌柜的,你们这儿能送上门甭?”

  “客官,只要您在镇上咱都可以送上门。”

  沐风眉头微蹙,额外掏出一个小银锞子,放在柜台上,“我付钱呢,能送到村子里不?”

  老掌柜老脸笑开了花,“能的客官,请问您要送到哪个村子?”

  “送到新塘村......”沐风看向一旁的洛明轩,眼神询问他院子的具体位置。

  “掌柜的,就送到新塘村的洛明轩家,劳烦伙计进了村与村民们打听一下。”洛明轩避开沐风的视线,接过话。

  他也不知晓自家住的院子是几号。

  沐风没在意这小细节,见事情解决好后,拉着洛明轩出去,“走洛兄,咱们去米行,买些粮食给瑞哥他们送去。”

  洛明轩抽回手,“沐少爷......贤弟家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人家没有穷到需要人接济的地步。”

  “你又不住在瑞哥家,怎知道他不缺,上门皆是客,主人家定会拿好物招待你,因此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沐风走在前头,看到了粮铺,率先大步挎了进去。

  他爽快地吩咐伙计,什么精米白面都来上两百斤,酱醋油盐糖,以及各种调料各一份,留下地址,付了钱走人。

  洛明轩:“……”

  洛明轩又被他拉到肉摊上,大手一挥,被洛明轩及时阻止,把人拉到一旁,“沐少爷,肉不经放,买个十来斤就够了。”

  沐风点头,“洛兄说得是。”他回到摊前,“兄弟,给我称个十斤最好的猪肉。”

  摊主磨了磨刀,对着白膘就要割,沐风连忙摆手,“欸,你这割的都是肥的,让人怎么下嘴,要这种,肉多的带一点肥的。”

  摊主瞥他一眼:您是大顾客,您说了算。

  照着他要求给他割了十斤。

  沐风付了两百文钱,没有接过摊主递过来的猪肉,“兄弟,可以送上门不?”

  摊主迟疑地问:“您家在何处?”

  “这样吧,我再付你一两银子,帮我送到新塘村许灏瑞家,行不?”

  说完,他又掏出一两银子,放在肉摊前。

  摊主咧嘴道,“成,成,您放心,我定给您送到。”

  洛明轩:......他涨见识了,人傻钱多指的便是这小子吧。

  “沐少爷,行了,咱走吧。”

  沐风正要点头,看集市还有卖羊肉的,“洛兄,稍等。”

  他走到羊肉摊前,买了半只羊,同样留了地址,让人送上门。

  买好后,沐风高兴地走到洛明轩身旁,“走,洛兄,咱们去吃大餐去。”

  “这家好热闹,咱去这家吧。”沐风瞅着面前这家酒楼,挤满了人,撩起衣摆,要进去。

  洛明轩眼疾手快,拉住他,“换一家,走,我带你上镇子最受欢迎的酒楼吃去。”

  沐风毫不迟疑地跟他走,“走,洛兄请带路,洛兄带去的想必要比这家还要热闹。”

  到了味鲜阁门外,沐风压低声音,“洛兄,这就是你说的,镇上味道最好的一家酒楼?”

  洛明轩也有些疑惑,“先前还门庭若市,如今怎地门庭冷落?”

  “洛兄,要不咱换一家?”

  “且慢,我往常就吃这家,虽不知为何,今日客人这般少,你且试试看,若是不满意,下回再换一家。”

  他话音刚落下,孙掌柜迎了出来,热络问:“二位客官里边请,想吃些啥?咱们的招牌菜有炉培鸡、宫保野兔/野鸡、佛跳墙、吉祥如意羊肉卷、爆炒河鲜......”

  洛明轩带着沐风进了酒楼,道:“就来几个你们拿手的招牌菜。”

  “成,二位稍坐,后厨在备菜,马上就好。”孙掌柜记下后,给小二送去后厨。

  洛明轩叫住了要走的孙掌柜,“对了,掌柜的,你们这酒楼怎清净了不少?”

  孙掌柜瞬时愁眉不展,“唉,您有所不知,自从昨日开始,我家的客人渐渐被聚宝楼给吸引了过去,今日更甚,来观顾的仅有几位,也不知明日还是否有客人在。”

  “聚宝楼可是出了新菜式才将人吸引了过去?”

  “只听说有土豆的新菜式。”

  沐风说道:“那也不至于把大部分人都吸引过去,我看没那么简单。”

  洛明轩瞥他一眼,安慰道:“估计大伙也是想试试土豆的味道,吃过,也就回来了,您不必如此悲观。”

  菜上挤后,沐风试了试,味道确实不错,“这家味道也还不错吧,但也不至于没几个人来光顾,难不成另一家味道还要更胜一筹?”

  洛明轩摇头,“我刚到镇时,上过聚宝楼用过饭,当时味鲜阁味道要更佳,不过如今看,倒有可能是他们家味道应当是有所改进。”

  沐风吃相优雅,细嚼慢咽,“嗯,下回咱们去试试。”

  付了钱,临走时,沐风鼓励掌柜的,“您家的菜,味道不错的。”

  孙掌柜眉眼舒展了些许,“小兄弟常来啊,老夫给你打个八折。”

  “多谢多谢,等下次来镇上,再说。”

  沐风一路上见多了各处繁华的街道,对这小镇提不起兴趣,现下填饱了肚子,买完了东西,便撺掇洛明轩回村里。

  *

  未时,许颢瑞家门被人敲响。

  此时,张大壮尚在午休,他正扶着栗崽,看奶娃儿蹦跶,小夫郎在做针绣活。

  听着敲门声不断,许灏瑞只好抱着栗崽去开门。

  看着推车上,一袋袋的米面,一瓶瓶精致的小瓦罐,另外还有两大汉,一人提着一扇猪肉,一人拿着半边羊肉。

  “......”

  许颢瑞护着怀里扭动身子的栗崽,对门口的人道,“你们是否走错门了?”

  粮铺小伙计也不确定,他是一路问过来的,转头看了眼身后两人,“您这可是许颢瑞家?”

  “我正是许颢瑞,但我没买东西。”

  小伙计一听笑道:“那便没错,我是受人托付给您送了的,这些粮食可需我给您送进去?”

  肉摊摊主往上提了提那一扇肥瘦适宜的猪肉,“我的肉是一位小公子买的,让我送你家来,请问放哪?”

  “我的也是小公子买的。”提半边羊的大汉附和道。

  小公子?沐风?

  许颢瑞问:“他人呢?”

  几人摇头。

  “那你们送到村里洛明轩家去吧,他就住在那,给他送回去。”

  说完许颢瑞把门关了,将人拒之门外。

  林清玖好奇地探头出来,见他抱着孩子走回来,凑上去,“谁呀?”

  “上错门的。”

  “噢。”

  门外的几人面面相觑,正手足无措,背后一道声音传来“你们站着干嘛呢,敲门送进去啊。”

  沐风和洛明轩姗姗来迟,错过了刚才的一幕。

  粮铺小伙计见买主来,苦着的脸瞬时笑开,“哎,小公子,您回来了,不是咱们不想进去,是这家主人不让进啊。”

  洛明轩忍笑,站在一旁,准备看戏。

  沐风快速上前边敲门,边吼,“瑞哥,开门,我沐风啊,来道谢的。”

  林清玖推了推许颢瑞,“阿瑞把栗崽给抱吧,你去给沐风开门。”

  许颢瑞一把将小夫郎拉过来,低头亲吻了一下他朱唇,小声嘀咕:“那小子也不知安了什么心思,让人送了一堆米面过来。”

  林清玖在他亲下来时,捂住了栗崽的眼睛,栗崽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小手扒着小爹爹的手。

  薄唇离开后,林清玖抱起栗崽,软声道:“人在外边,阿瑞何不去问问。”

  许灏瑞把门打开半边,“你要道何谢?”

  见门开了,沐风收回手,侧身向他展示身后的东西,“看瑞哥,这是我给你们买的谢礼,多谢昨日张叔和哥哥们给我吃了一顿饭,还将我带下山。”

  “不用谢,你带回去吧。”

  见许灏瑞要关门,沐风迅速把脚伸入门缝里抵着,“那不行,要不我给你银子,银子和这些粮食,你总得收一样的。”

  他越过许灏瑞肩膀,看到身后不远处的林清玖,扬起笑容喊了声,“玖哥。”

  许灏瑞见状,移了移身子,挡住了他看向身后的视线。

  第一百二十七章 孩子不差这口饭

  洛明轩看了有一阵,走上前,“贤弟,你便收下吧,他银子多得没处花。”

  “是啊,快让他们拿进去,不然我和你耗这了。”

  僵持了一陈。

  许灏瑞退了一步,把门全打开,侧身走到一旁,“进来吧。”

  他对沐风身后的两个大汉道:“你俩把肉给我吧,劳烦你们帮忙搬这些精米和白面进来,放到过廊上,多谢。”

  沐风踏进了院子,又退了出来,抱着瓶瓶罐罐的调料跟在许灏瑞身后。

  许灏瑞把肉放到岛台上,见他把调料放在桌上后,还在厨房里晃悠,不由问:“你在干嘛?”

  沐风背着手,“没干嘛,我打量打量你家膳房。”

  “......那你慢慢打量,我先出去搬米和面。”

  “哎,我帮你啊瑞哥。”他连忙跟在许灏瑞身后出来。

  随后,看着许灏瑞一手一袋,往储存屋里搬,他尴尬地扯着麻袋口,使劲就是提不起来。

  林清玖见他仍企图想扛起那袋一百斤的大米,温声劝止,“沐风你进来歇歇,由阿瑞来吧。”

  沐风顺坡下驴,站到堂屋门旁,“玖哥,叔呢?”

  “师傅在屋里歇息,今儿午饭用得晚,所以歇息得晚。”

  “噢,那我能在你这院子里逛一逛吗?”

  “嗯,你随意。”林清玖点头。

  洛明轩有自知之明,端着碗水,拿了个凳子在过廊上坐着,看着他在院子中瞎逛,问屋里抱着娃的林清玖,“许小夫郎,近来可有人寻你们麻烦?”

  “没有,多谢洛兄关心。”

  洛明轩颔首,“那便好。”

  许灏瑞用调料将羊肉和半块猪肉腌制起来,剩下半块仅用盐巴腌制留下一天,处理完后,到在堂屋里于大家一块闲谈。

  他道:“洛兄、沐风你俩今晚留下来用晚饭吧。”

  “那感情好,许久不曾尝试贤弟烧的菜,今儿有口福了。”洛明轩见他进了堂屋,拿起凳子也坐了进去。

  洛明轩知晓许灏瑞他俩与贺兴旺之间的恩怨,便将午时用餐了解的情况告知他们。

  “贤弟,聚宝楼如今的生意,做得比味鲜阁还要更胜一筹,好像是说,因为出了土豆的新菜式,吸引了许多客人。”

  许灏瑞眉心蹙起,“是因为土豆?聚宝楼的菜式,我们也曾去用过,味道没有特别出众的,总体还算过得去,若只是出了新菜式,他也不能一直保持这个热度,除非换了更出色的厨子。”

  “嗯,不错。”洛明轩点头。

  “他家的土豆才刚推出?这距离钱掌柜收购土豆已过去将近一个月了吧,他们倒是有耐心,舍得花时间研究菜式。”

  许灏瑞倒是挺佩服这一点。

  “或许正因此,才能像如今这般门庭若市,招揽了不少客人。”

  许灏瑞凤眸微敛,点了两下头。

  申时。

  洛明轩和张大壮在树下下棋,沐风抱着栗崽在一旁旁观。

  灶屋里,许灏瑞掌厨,林清玖打下手,在忙活着。

  他将腌制好的羊肉提到院中烤,让沐风帮忙看着火候,必要时翻一翻面。

  随后,三斤猪肉做土豆顿红烧肉、两斤肉做粉蒸肉,加两个素菜,清炒白菜和酸辣土豆丝。

  烤羊外层刷上一层橙黄的蜂蜜,外焦里嫩,切片装盘里,再撒上孜然和他做的辣椒面,香味扑鼻而来。

  林清玖将菜端到堂屋,招呼其他三人落座,拿着专门给栗崽做的肉末土豆烩饭,喂孩子。

  直至许灏瑞把最后的一道羊肉端上来,菜齐人齐后,大家才开始动筷。

  许灏瑞把栗崽抱进怀里,边吃边喂娃,还不时给小夫郎夹菜。

  为了防栗崽抢筷子,许灏瑞塞了把勺子让他自个玩。

  沐风不忘给许灏瑞和林清玖比了比大拇指。

  “瑞哥和玖哥的厨艺了不得。”

  桌上知情的俩人笑了笑,林清玖也懒得解释。

  *

  第二日。

  许灏瑞带着一家老小,去看望良锦铭,这天正好是赶集的日子。

  在去村口的路上,撞到了在村里闲逛的沐风。

  他凑上前,“好巧,瑞哥你们这是要去哪?”

  “......赶集。”

  “咦,今日是赶集的日子啊,正好,咱们一起吧。”

  许灏瑞无奈地道:“我们不是去玩的,去镇上有事情要办。”

  沐风摆着手,“无事,我也无事可干,让我和你们一道去吧,我不捣乱。”

  见许灏瑞不说话,他转头对林清玖乖巧地喊了声,“玖哥,让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林清玖眨巴着杏眼,偏头看向许灏瑞,小声道:“阿瑞,要不就带上他?”

  小夫郎出声了,许灏瑞只好点头,“那你跟着,别捣乱。”

  沐风得到允许,高兴地道“好!稍等我一下,我回去和洛兄说一声。”

  说完,一溜烟跑没了影。

  许灏瑞冲他背影喊,“你等会直接到村口找我们。”

  只见沐风摇了摇手,许灏瑞就当他听见了,温声道:“咱们走吧。”

  张大壮笑道:“这小子,也不知道为啥,这么喜欢往咱们面前凑。”

  许灏瑞笑了笑,“可能是因为在这里先遇到了我们,加且我们对他也没有恶意。”

  村口的树下站在一阵,牛车一趟趟地从面前经过,已经不能说是在等牛车了。

  许灏瑞轻不可闻地叹息,沐风这小子回去估计不只是和洛明轩说一声这么简单吧。

  他转头疑惑道,“师傅,今儿的牛车是不是多了许多?”

  张大壮点头,同样疑惑,“多的都是别村的,他们什么时候也进来载客了?”

  许灏瑞摇了摇头,看来不能老是呆在自家院里,其他村民刚都习以为常地上了进来的牛车,想来这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栗崽被许灏瑞抱在怀里,背对着官道,面向着村里,见熟悉的人跑来,兴奋地挥手蹬腿,咧着小嘴咯咯笑。

  许灏瑞垂眸,眉梢含着笑意,握了握他挥舞的小手臂,转身见沐风这小子换了身的衣裳正跑过来。

  “各位久等了。”沐风气还未喘匀,一辆牛车停便在他们面前。

  “哎,小兄弟,今儿又到镇上去啊?”陈大爷热情地与沐风打招呼。

  沐风抬头,展颜道:“是啊,陈大爷,好巧昂,又坐了您的牛车。”

  在两人寒暄之时,许灏瑞他们便上了牛车,沐风见状紧随其后。

  陈大爷回过身问:“今儿洛大人怎没来?”、

  听了他俩的对话,许灏瑞便也知道了,昨日沐风和洛明轩坐的是这位大爷的牛车到镇上去的。

  沐风撩起衣摆盘腿坐下,“洛兄在家温习功课呢。”

  陈大爷笑了一声,见人都坐好后,扬鞭赶牛,与张大壮搭话道:“这位老弟,是哪户的啊?极少赶集吧,我进来载客有一段时间了,你们村大部分人家我都基本载过,你瞧着有些面生啊。”

  张大壮也乐呵呵与他聊起来,“我是村尾的张猎户,现在很少不打猎了,这个月不怎去镇上。”

  “哈哈,老弟有福气在家享清福,这是带着儿子、儿夫郎和小孙子出去逛逛呐,别说,你们家后辈长得都顶好,不知家中可还有待嫁的小姑娘和小哥儿,我替我孙儿讨一个回去。”

  “哈哈哈,陈老哥,让你失望了,我子孙缘薄,这是我徒儿一家。”

  沐风拿着玉佩用色彩缤纷的流苏在逗着奶乎乎的栗崽,“哎呀,栗崽抓不到,哈哈哈。”

  栗崽见他笑,跟着咯咯笑,胖乎乎的小手不厌其烦地伸着去抓玉佩下的流苏。

  陈大爷颇有歉意,“嗐,老弟别介意,我不是有心戳你痛处。”

  “嘿,没事,我也不在意。”张大壮直爽道。

  陈大爷笑了笑,一时也不知道说啥,索性认真赶起牛车。

  半晌后,灵光一闪,师傅和一家三口?

  沐风忍不住问:“瑞哥,你们去镇上是有何事要干?是昨日的那些粮食不够吗?”

  许灏瑞将小夫郎揽着以免颠簸,磕到,“不是去采买,我们是探望我表兄的。”

  “噢哦,那我是不是该备些礼啊?”沐风撑着脸,思索要准备些什么。

  “不用。”

  沐风未说话,仍旧保持思索的动作。

  栗崽见他不理自己了,伸着小手去抓沐风垂下来的头发,许灏瑞及时把他的小肉手捉住,轻拍了两下。

  栗崽扁扁小嘴,林清玖连忙给他吹吹,哄他。

  陈大爷偷偷转头打量许灏瑞侧脸。

  许灏瑞察觉地转头与他对视,“?”

  陈大爷讪讪笑道,“这位小兄弟便是许灏瑞啊,久仰大名,不过今儿可算碰到了。”

  许灏瑞一脸问好,“为何?”

  “我知道我知道,我来和你说......”

  沐风把昨日听到的事情说给了他们听。

  许灏瑞失笑道,“你们要感谢的应当是温大人。”

  陈大爷呵呵道,“都要感谢的,老汉这趟就不收你们的车钱,你留着给和孩子添些吃食,别饿着娃儿。”

  林清玖低头看了看自家那可爱圆润的崽崽,伸手握了握他的小手腕,怀疑他刚听错了大爷的话。

  许灏瑞婉拒道:“不必的大爷,您辛苦跑一趟不容易,也赚不了几个银子,我家孩子不差这口饭。”

  第一百二十八章 猜测

  “那你攒来扩建房子吧,极少成多,孩子大了总要有间自个的卧房,况且,你以后也不止这一个孩子,光能填饱肚子,也不行呐。”

  “......”

  许灏瑞和自家夫郎,以及师傅对视,这是什么情况?

  另外两人也满脸困惑。

  沐风道:“大爷,车钱我付,你别担心,有我在呢,以后瑞哥家的粮食,我包了,只要我在这里一日,定不会让他们饿肚子。”

  许灏瑞无奈道,“......我家有粮食,饿不着,银子也够花,你别操心。”

  沐风小声嘀咕:“那为何不多建几间房子?那破小院子都住不下几个人,连间客房都无。”

  “......那院子是我娘生前买下来安身的,她当时傍身的银子不多,便选这院子,我不过是瞧着目前还够我一家住,暂时不打算新建。”

  陈大爷看了看沐风,沐风问:“那你家要是有个客人来,岂不都没地方可以住。”

  “村里有空房子可以租借的。”

  陈大爷听完失笑道:“嗐,误会,老汉又整出了笑话,你们莫见怪,哈哈哈,还有这小兄弟也是一片好心呐,都莫怪。”

  沐风低头抚着袖子,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歉,“抱歉啊,瑞哥,是我过度揣测了。”

  许灏瑞见他态度不错,温和道:“没关系,你知错就好,往后注意了莫要随意下定论。”

  下了牛车,林清玖掏出八枚铜钱付了牛车钱,“多谢陈大爷。”

  陈大爷和善地接过铜钱,“哎,小夫郎客气了,你们慢走。”

  他站在牛车旁望着他们一行人的背影,不由失笑地摇头。

  栗崽缩着小手趴在爹爹怀里呼呼大睡,许灏瑞掌心托住了他的小脑袋。

  他带着人,直奔菜市,到肉摊买了三只猪蹄、两斤五花肉、以及两斤筒骨,两条鱼,让他师傅帮忙放背篓里。

  沐风东张西望摩擦着手,打算买些上门礼。

  许灏瑞余光扫到他往一旁玉器店走,快速伸手一把抓住他的后领,说:“你要买什么,咱回去的时候再买。”

  沐风挣扎了两下,“哎,瑞哥,你先放开我。”

  被松开后领,沐风理了理衣裳,“我首次上门,不能两手空空去啊,所以我想进去选件玉器。”

  许灏瑞叹气,“你非要带礼物上门的话,也不用挑这种不实用,有又贵重的东西,随我来。”

  然后带着他返回菜市,到一摊前,说道:“叔,给他抓两只精神些的老母鸡。”

  “好嘞,客官,您瞧这两只脚蹬得多有力,就它们吧,一共一百二文。”

  许颢瑞满意地点头,眼神示意身旁的沐风付钱。

  沐风恍恍惚惚地提着两只捆住脚和翅膀的老母鸡,好荒唐啊,带着两只家禽上门,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

  张大壮见他拿得生疏又费力,便帮他提着走,

  到了商铺街,林清玖和许灏瑞说了一声,进了一旁的糕点铺子,里面挤着的都是些小娘子和小哥儿,他便站在门口等着。

  沐风陪着张大壮到前边的酒馆买酒。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粗布衣裳的老百姓,也有三五成群穿着细布的行商,热闹非凡。

  他低头瞅了瞅怀里不受影响的栗崽,忍不住上扬唇角。

  “我近日下馆子,皆去聚宝楼,他们家的酒菜味鲜美,让人回味无穷,吃了他家的,就不想去其他家吃了,而且啊一到饭点,聚宝楼便挤满了人。”

  “是吗?你先前不是向我推荐味鲜阁嘛,我觉得味道也不错啊。”

  “嗐,不成了,我昨儿原是去了味鲜阁,可吃着他家菜,满脑子想的都是聚宝楼的味道,草草吃了几口,便又上了聚宝楼,我啊,打算以后就去聚宝楼用饭,老兄,今儿要不一起去试试?”

  “成啊,我倒要看看被你夸出了花来的聚宝楼,有怎样的美味。”

  ......

  许灏瑞听了一耳,路人间的谈话,回头见小夫郎拿着两包糕点出来,他抱着孩子迎了上去。

  同林清玖一起出铺子的几位小娘子和小哥儿,见着这么俊美的汉子迎面而来,白嫩的脸颊不禁浮上红晕,纷纷放慢了脚步。

  许灏瑞牵着小夫郎走到一旁,微微蹲下身子,让他把糕点放进背篓里,背篓底下是用油纸裹着的肉,糕点放在最上边。

  等人放好后,一手斜抱着睡着的奶娃,一手将小夫郎护在臂弯里,免得被行人挤散。

  身后的小娘子小哥儿们看得愣神,方才注意到这汉子怀里还抱着个小娃娃。

  他侧眸温声道:“师傅和沐风在前边买酒,咱们直接往前走。”

  “嗯。”

  身后铺子小二高声吆喝着,“哎呀,小娘子们别挤在门口呀,都挡着里边要出去的客人了,付了钱的往外走走哈。”

  林清玖好奇地回头看了看,铺子门口不知何时拥堵了起来。

  路过良家铺子的偏街,许灏瑞特意进去瞅了一眼,对站在街口的几人摇头,示意铺子是关着的。

  便直接往宝姑家走去。

  宝姑开门迎他们进来,“来了就来了,怎还带东西来。”

  宝姑连忙上前帮忙提张大壮手中的母鸡,张大壮指了指一旁的沐风,“妹子,这两鸡是这位小兄弟买给锦铭补身子的,他叫沐风,是咱们最近认识的小朋友。”

  宝姑笑眯眯地打量他道:“沐风啊,长得真俊,多谢昂,若是不嫌弃你也叫我宝姑吧。”

  “哎,宝姑。”沐风乖巧地喊人。

  “来,都快进来。”

  “宝姑,铭哥怎样了?可精神了些?”

  “精神多了,大夫说只要把身上的伤养好了,就没事了。”

  “昨儿,你姑父和安哥儿去报了官,不过现在也没见衙门传来啥消息,你姑父刚又出门,说是去打听。”

  许灏瑞安慰道:“衙门也需要时间调查,慢慢来,我去看看铭哥。”

  “哎好,来,把栗崽放屋里睡。”

  “阿瑞在,崽崽给我,你去把背篓放下,我抱崽崽去屋里。”林清玖接过他怀里的栗崽,

  “绣丫头,快去把客房的床铺了,给你侄儿睡。”宝姑冲屋里的敏绣轻声喊。

  小丫头闻声抛下话,急忙跑出了兄长与嫂子的房间,“哥,安哥儿,颢瑞哥他们来了,我先出去看看栗崽。”

  两人不禁笑出声。

  林清玖跟着绣丫头去了客房。

  许灏瑞把背篓放到灶房里,和张大壮他们一起去良锦铭的房里看他。

  沐风满脑子疑惑地跟在他们身后。

  “灏瑞,你来了,张叔,洛...这位是?”良锦铭把药碗递给安哥儿,对进来的人打招呼,直到看清最后一个人,哦叫不出名字。

  许灏瑞介绍道:“铭哥,他叫沐风,是从京城来游玩到此处的,前两天我们偶然认识,因某些缘故,如今在洛兄家住下。”

  “他和我们一起来集市,便也顺道过来看看你。”

  沐风跟着喊了声,“铭哥。”

  良锦铭恍然,自我介绍道,“多谢你昂,有心了,我叫良锦铭,是灏瑞的表兄,这是我夫郎,安哥儿。”

  “让你见笑了,我前两日出了些意外。”

  姚安对沐风点了点头,“张叔,灏瑞,你们坐下聊,我先出去忙活。”他拿着碗出去。

  许灏瑞在一旁坐下,问:“你身子怎样?”

  “断了条腿,身上的棍伤还好,我琢磨那群人也没敢下狠手,估计是想让我在家躺着。”

  许颢瑞看了看他的腿。

  良锦铭醒来后,就在思索这件事,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安哥儿说,当时没看清那几人的样貌,你心里可有怀疑的人?”

  良锦铭摇头,“若不是出了此事,我都还未察觉我得罪了人,你知道的,我平日除了在铺子卖烤土豆,便是去村里找你拿土豆,也没与他人发生过冲突。”

  许灏瑞沉默地点头。

  张大壮打量了一下他的腿,“你这伤有些像是为了泄愤而打,也没往你头上打。”

  沐风凑了上去,“泄愤的话,不应是揍脸吗?打断腿这是多大的怨。”他开玩笑道,“铭哥你这是抢了人家的钱还是人家媳妇?”

  “沐风,你可别乱开玩笑昂,我是娶了夫郎的,可别让安哥儿误会了我。”

  沐风略带歉意对他作揖,“小弟知错了。”

  许灏瑞开口:“铭哥,你仔细想想,可能想起什么线索来?是否有可能是他人寻错仇。”

  良锦铭摇头,“当时我甚至都未看清楚来人的身形,便被他们冲上来二话不说,便落下棍棒。”

  “欸,我想起了其中有一人说了话,让其他几人先走,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粗犷,与我们这儿大部分人汉子的声音不同,很有辨识度。”

  “要是再次听到,我定能认出来。应当也不是寻错仇,他们下手时也没有丝毫犹豫,很断定找的人就是我,我想极有可能是生意上惹来的祸事。”

  许灏瑞道:“如果是因为土豆的话,那下手的人不难确定,他们是否太明目张胆了。”

  良锦铭若是没法继续卖烤土豆,那得益的莫过于聚宝楼。

  良锦铭面露怒意:“简直欺人太甚,他不过是瞧看我一个小商贩,拿他没办法,哼,可别让我抓住把柄。”

  “铭哥,咱要冷静,这只是我们的猜测,没凭没据衙门没法定罪。”许灏瑞稳住他的情绪,“你先好好养伤,其他事就别操心了。”

  林清玖将栗崽放床上后,得知许灏瑞他们还在房里探望良锦铭,便寻了过去,看他们氛围有些许不对劲,探头进来小声地打招呼,“铭哥好点了吗?”

  良锦铭平复了下情绪,扯起嘴角,“好多,哎对了,我都听我娘说了,多谢你俩昂,前晚得亏了灏瑞,不然我可能就退不了热了。”

  许灏瑞侧身眉梢温柔,凝眸看着小夫郎走到自己身旁,把椅子让了一半给林清玖坐下。

  “铭哥客气了。”林清玖柔声道。

  同仁堂。

  给良锦铭看过病的老大夫,正在堂中坐诊。

  有一位着凉身子发热的八九岁小孩儿,被爹娘送了进来。

  老大夫把了脉开了桂枝汤药方,递给一旁的药童,迟疑了片刻,同这对焦急的夫妇道,“前日夜里,我这儿有个抱恙之人身子发热,他家人用了烈酒给他擦身子,体温便降了下去。”

  “我瞧这孩子的体温尚不算高,你们若是有心便试试这法子,但老夫不敢担保一定会见效。”

  “好,多谢大夫,我们回去就试试,正好自家便是卖酒的。”钟氏样貌温婉,即便再着急,声音也温柔动人。

  他丈夫抱起孩子,接过了药童递过来的药包,“多谢大夫。”

  老大夫委婉地提醒道,“那家人买的是钟氏酒馆家的烈酒,当初半夜,他只能买到那家的酒,就在街上,用同一种酒,效果或许会好一点,同样的老夫还未有空验证,你们同样可试试。”

  钟氏夫妇不约而同地想起被敲门声吵醒的那夜。

  第一百二十九章 正面交锋

  钟氏看了眼自家男人,那汉子羞愧地红了脸再次和老大夫道了谢,带着孩子匆匆离开。

  “哈,谁能想到那人买酒是用来救人的,亏得娘子让我起来开门。”男人讪讪道。

  “别贫了,快些回去给囡囡熬药,我给她用烈酒擦下身子。”钟氏迈着小碎步往前,不由加快了步伐,“下回见着人,记得好好与人家道歉。”

  “哎,晓得。”

  *

  在宝姑家用完午饭,许灏瑞带着夫郎和孩子,以及身后跟着个沐风,到街上逛逛,张大壮留在宝姑家和良生俩人喝酒。

  到了街上,许灏瑞问沐风,“你可要自个去逛逛”

  沐风走在他身后逗着栗崽玩,闻言兴致缺缺道:“我什么街没逛过,这里小街能有什么好玩的,我跟着你们就好。”

  “行吧。”许灏瑞点头,随即问道:“你不是说,你和你家小厮走散了吗?你不需要做些什么,尽快与他回合?”

  “不用,等他自己找过来就好,他自会想方设找我,无需我操心。”

  看来小厮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沐风一双多情迷人的桃花眼,眼馋地看着栗崽,“我能抱抱栗崽吗?”

  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抱起来应该软软的很舒服。

  许灏瑞瞧街上人少了许多,垂下笑眼看胖娃儿,“你自个问栗崽,他愿意让你抱,你抱就是。”

  沐风双眸闪亮,自信地向栗崽伸出双手,“来,乖栗崽,叔叔抱抱。”

  栗崽乐呵呵地伸出小手抓他的手指玩,等沐风手伸向他腋下,要把他抱离爹爹怀里时,便开始扭动着小身子,哼唧着不愿意,小手紧紧抓着他爹的衣裳。

  沐风见状拿起玉佩,用五彩的流苏诱惑他,栗崽才愿意让他抱道怀里。

  沐风如愿抱到了奶娃儿,用手颠了颠他的重量,林清玖看得忍不住弯起了笑眼。

  “小栗崽有些分量噢。”沐风低头和认真玩流苏的栗崽说话,奶娃儿充耳不闻。

  “沐风,你走前边,看着点路。”

  许灏瑞牵着小夫郎跟在他身后。

  聚宝楼二零唯一一间单独宽大的房内,贺兴旺和冯聚财正在对饮,窗户正好对着街道上敞开。他们间的氛围似乎也被街道上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而感染,充满着喜意。

  贺兴旺笑着举杯,“如今酒楼经营的情况,老弟可没让老哥失望吧?”

  “嘿,说笑了,我就知道老弟是个有能力的人。”冯聚财乐呵呵地与他碰杯,看透不说透,“只是老哥不明白,你刚为何特意吩咐后厨另做咱这一桌菜?”

  贺兴旺笑眯眯凑上前小声道,“酒楼上给客人的菜多加了些料,这可是我从别处寻来的方子,能提鲜味,不过容易让人上瘾,嘿嘿。”

  这对他们酒楼来说,可谓是个宝藏。

  冯聚财好奇道:“哦?可能让老哥瞧瞧?”

  “那自然没问题,回府上,我给老哥展示一番。”

  “对了老哥,为何前段时间都不见你人呐?”

  “嗐,还不你嫂子的娘家办宴,我得去出席,不过这次我已经与她说了,近段时间没空回去,我让你帮忙盯着的人,怎么样了?”

  “有让人盯着,只是目前村里不好进去乐,村里人对外乡人都警惕着呢,只能盯着城里,最近传来的消息都是说人呆在村里不曾出来过。”

  咚咚咚,门被敲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贺冯俩人相视一眼,冯聚财点头,贺兴旺才喊:“进。”

  来人进来凑在贺兴旺耳边说了些什么,冯聚财不得而知,转头看向窗外,视线里出现了熟悉的身影,他眯了眯眼,确认没看错,回过头吩咐:“去帮我把下面那俩人请上来。”

  贺兴旺往窗外探头,附和道:“快去,你盯着的人都这街上了。”

  “是。”

  许灏瑞警惕地看向这个陌生的男人,此人道:“二位,咱东家有请。”

  许灏瑞握紧了林清玖的手,把沐风拉到身后,“你东家是?”

  “聚宝楼的东家,贺老爷。”

  许灏瑞看了看小夫郎,“走吧,去看看。”

  他转身把栗崽抱回怀里,孩子带在身边他比较放心,让沐风自己先逛着。

  沐风急忙跟上,“别抛下我啊,我也一起。”

  陌生的男人带着他们上了聚宝楼二楼。

  许灏瑞认出了其中一人,是先前和良锦铭一家下馆子的时候,看到的和钱掌柜在往二楼的楼梯上的那白胖中年,当时他只当这人是无意看向他们那桌,看来这便是贺东家。

  另一人,许灏瑞就更面熟了,是在别院被他放倒的人。

  冯聚财不加掩饰地打量着许灏瑞和他怀里奶娃,眼里含杂着不屑与蔑视,一副穷酸样,面无表情道:“这便是兰时的情夫?”

  他转头看向林清玖,“你跟着我不比跟着这穷小子好?”

  沐风不知他们间的恩怨,来回打量着,闻言暗暗吃惊,原来抢别人媳妇的是他瑞哥?

  他马上摇了摇头,把刚冒出想法甩出脑海,对面的一看就不像是个好人,他的话可不能信,瑞哥和玖哥铁定是有苦衷的。

  许灏瑞把小夫郎挡在身后,掌心一直贴在栗崽小脑勺上,不让他转过头来,凤眸闪过一丝戾气,不露声色道:“清哥儿是我明媒正娶的夫郎,你估计是认错人了,不知二位找我们有何事,不妨直说?”

  沐风暗自点头,他就说嘛,玖哥和瑞哥不是那种人。

  冯聚财阴沉着脸,阴恻恻道:“你小子别给我装傻了,上回打晕我的就是你吧,你识相的话,就把兰时还回来给我,带着你的野种离开。”

  沐风睁大了眼。

  林清玖精致的眉眼布上一层怒意,匀称的指节攥住了许灏瑞的衣袖,栗崽趴在爹爹肩上啃着小手手,自娱自乐,明亮的大眼睛望着小爹爹。

  “倘若我不呢?”

  “那你要么去牢里呆,要么拿钱来赎回兰时的卖身契,你何时攒够了千两黄金,兰时就何时跟你回去。”冯聚财手指敲了敲桌面,向攒够钱且看你小子命够不够长。

  不多时,一群身形高大的护院从外涌了进来。

  冯聚财冷笑道:“你识趣的就自己走,不然棍棒无眼,伤着了你怀里的小娃娃,可就不要怪我了。”

  许灏瑞转头看向沐风,“沐风,你走吧。”

  “那,那怎么行,虽说我们认识不久,但是我与你们一见如故,断不能抛下朋友,自己逃跑的,多一个人,多,多一份力。”沐风猛摇头,转头望着涌进来的大汉,他瞄了眼自己的小身板,咽了咽口水。

  “沐风过来。”见他不愿离开,许灏瑞也不多说,退到了一个角落,把栗崽递给了林清玖,温声道,“别怕,你们站在我身后。”

  冯聚财见他丝毫不领情,打算硬碰硬,冷哼一声,打了个手势,让护院们上。

  贺兴旺信誓旦旦地能将人拿下,为了不让人有机会逃跑,他落下门闩,向冯聚财谄媚一笑,坐回椅子上,准备看戏。

  护院手拿着棍棒,有十来人,这豪华的大雅间瞬时显得拥挤了起来,护院们围成一个弧形,将许灏瑞几人包围了起来。

  冯聚财吩咐道:“除了小哥儿不许动,剩下的留口气就可。”

  “是!”

  沐风咽了咽唾液,欲与许灏瑞并肩,将林清玖护在身后,被许灏瑞一把拉回身后,“别捣乱。”

  沐风:“......”

  有两护院率先举着棍棒冲了过来,许灏瑞一个腾空侧踢,把右边那人踹飞了出去,另一手握住左边那护院打下来的棍棒,用力一扯再推夺过护院的棍子,把被他拉过来的人,也踹了回去。

  倒地的俩人直接吐了一血沫,晕了过去,冯聚财心惊,站起身,喝道:“快,一起上!”

  余下八人齐齐冲了上去,许灏瑞气也不喘地拿起棍子一扫,护院们连近身的机会也没有,砰砰重音响起,地方震了震,八个大汉跌倒在地。

  沐风桃花眼和林清玖杏眼都齐齐瞪大,露出了崇拜的神情,栗崽被声音吓得一颤,想回头看,想回头看,脑袋瓜子被小爹爹摁住了,只能趴在小爹爹怀里。

  贺兴旺和冯聚财见状,急忙往门边跑,许灏瑞在身后照着俩人膝盖窝便了一脚,让他俩倒地趴着。

  沐风回神连忙捡起地上的棍子,护身。

  地上另外八个护院浑身痛,脸色惨白,见到许灏瑞靠近,下意识往挪着身子后退。

  林清玖把栗崽紧紧抱在怀里,把他的小脑袋固定在肩上,不让奶娃儿看着这场面。

  沐风护着林清玖走到许灏瑞身旁,拿着棍子警惕地盯着地上的护院。

  许灏瑞看了眼贺兴旺,后者害怕地扭头避开他的视线,想到上回可能是他派人掳走的小夫郎,以及良锦铭也可能是他派人打的,便毫不客气地一脚把他踢开。

  反正仇已经结下,没必要对仇人手下留情。

  贺兴旺被踢到墙边趴着,身上白胖的肉颤了颤,龇牙咧嘴地吸气,腿疼肚子也疼。

  冯聚财见许灏瑞步步逼近,忍痛爬起来,不断后退至门边,惊慌道:“别,别过来,你想干什么”

  背在身后的手颤抖地摸索着门闩。

  许灏怎会给他机会逃跑,快步上前,将想往外跑的人拎了回来,迅速把刚打开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面嘈杂的声音。

  楼上楼下吃喝的人,谁也没注意到,这房里的动静。

  许灏瑞用着棍子抵着冯聚财的胸口,冷声道:“快把我夫郎的卖身契拿来,不然今日便要你把双腿留下。”

  “快点!”

  沐风在一旁佩服得五体投地,附和道:“还不快点!”

  第一百三十章 谁欺负谁?

  说完,他愣了一下,震惊地瞅着许灏瑞,呐呐问:“瑞,瑞哥,你真抢了人家的人?”

  许灏瑞不满地乜了他一眼,瞅瞅这说的什么话?怎能叫抢,小夫郎明明是他自个捡回来的,不,应该是他娶回来的。

  “没抢,我明媒正娶回来的,具体回头再说。”

  “哦噢。”

  许灏瑞低头,凤眸盯着冯聚财。

  冯聚财双手正用力想推开,牢牢抵住胸口的圆棒,见他看下来,头皮一紧,强装镇定,“没带身上。”

  “那你便让人回去拿。”许灏瑞加大手上的劲,木棍死死抵在冯聚财胸前,似要贯穿他的胸腔一般,“给你一盏茶时间,从这里派一人回去拿过来,超出时间便先废你一条腿。”

  “超出了两盏茶时间,你两条腿都别想要了,若是不拿来,我现在便废了你中间那条腿。”

  冯聚财脸色霎变,双腿一缩,并拢起来,忍着发痛的胸口,随意指了一个尚能站着的护院,“你,快去楼下,找到我小厮,让他回贺府给我把兰时的卖身契拿来,一盏茶时间内,必须送来。”

  护院连忙点头,回答间,还不忘看向贺老爷,连道:“是,是。”

  沐风极有眼色地跑到门边,给护院开门,瘸腿的护院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沐风再次提醒,“记得只有一盏茶的时间,不然你东家们的狗腿便保不住了。”

  护院:“......”一瘸一拐地跑向楼下。

  “沐风,你过来一下。”

  沐风把门关上,应道:“来了。”

  许灏瑞对他招手,沐风凑了过去,他用仅俩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回去告诉我师傅,让他先回村里,还有你与他一道回去。”

  沐风不解问,“瑞哥,那你们呢?”为什么不一起。

  “听话,快回去,这事与你无关,你别卷进来。”许灏瑞把他往门外推。

  沐风极不情愿地回头,门已在他眼前合上,他拿着手上的棍棒跑了出去,热闹的酒楼无人注意到他。

  “什么?!”

  张大壮喝得满脸通红,听完沐风带回来的话,猛地站了起来,“不行,我是他师傅,怎能抛下他们便走。”

  说着他往外走了两步,顿时转身道:“沐风你先回去,别参合进来,再有借你的棍子一用。”

  张大壮抽走了他手里的棍棒,气势汹汹,活像酒后发酒疯,路人见了都要避让三分,但实际他清醒得很。

  “等等我,张哥我和你一块。”良生起身拿起了扫帚追上去。

  “你也别参合进来。”张大壮停下,阻止他,后快步离开。

  沐风一把夺过良生手里的扫帚,“叔,我去,您这一家子还需要你照看,您就别去了。”

  他扛着扫帚追上去。

  宝姑一家子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打转,焦急得不行。

  未时,街上的行人少,广阔的街道上出现了惊奇的一幕。

  一高大俊美的汉子,抱着一貌美的哥儿,哥儿怀里还抱着个粉雕玉琢的胖娃娃,在前边狂奔。

  不远处的身后,紧跟着一大群,有三十来个,手里拿着棍棒,穿着带有贺府字样,褐色短打衣裳的护院。

  贺兴旺是铁了心将贺府和酒楼的护院都派了出来,必须抓到许灏瑞。

  街上铺子里打着哈欠的小二,瞬时来了精神,纷纷探身出来看热闹。

  狂补一处大戏,人跑过后,有小二跑出铺子到大街上眺望,远去的人群。

  更胜者,尾随其后,看热闹,直至被掌柜的吼了回来,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

  许灏瑞手臂穿过小夫郎膝下和背部,稳稳地把人横抱在怀,迎面碰到张大壮和沐风跑来,他也来不及解释,也询问俩人怎也跑过来了,只喊道:“快跑!”

  栗崽愣愣地趴在小爹爹怀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扭头见快要赶上前边的爷爷和沐风叔叔,咿呀叫了两声,咧着小嘴开心地咯咯笑,以为正在与他玩游戏。

  几人一路被追着跑到城外。

  沐风跑着跑着,体力渐渐跟不上,张大壮喘着粗气问,“灏瑞,想想办法,这样跑下去不是个法子。”

  “嗯,沐风再坚持一会儿,快跟上。”

  许灏瑞张望着,寻个没人的地方,便拐进了一条岔路,跑到了河边,停了下来。

  护院们也气喘吁吁地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

  沐风弯腰,撑着膝盖,气还未喘匀,“这怎......怎么办?”

  “别着急。”许灏瑞安抚道,往官道上看了看,对喘气的护院开口道:“不知你们可有见到你们那十位弟兄?

  我一个人便能将他们放下,再来二三十个也不在话下,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再与我交手,我对你们可不会手下留情。”

  护院们只道他是在唬人,喘着粗气,步步紧逼。

  许灏瑞又往官道上瞅了一眼,见顾大带着镖局的弟兄们过来了,开口道:“你们看上面,我的兄弟们也来了,你们要不要收手?”

  护院们看向领头的护院长,犹豫不决,毕竟对方那群兄弟比他们都要人高马大,一脸凶煞,手里的一看便是真刀真枪,不禁产生畏惧。

  许灏瑞和他们商量道,“你们若是能让我夫郎和师傅他们过去,我便让我那群兄弟,不参合进来,我一人和你们对打如何”

  张大壮出声阻止,“灏瑞,不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师傅放心,我有分寸。”

  护院领头的大汉不暇思索颔首,“成,若是你被我们擒住,便劳烦贵夫郎也和我们走一趟。”他就不信他们三十个兄弟也制服不住他。

  许灏瑞哼笑一声,“等你们擒到再说吧。”

  护院们让开了一个口子,让其他几人出去,许灏瑞把林清玖放下,“师傅,你们护着清哥儿和栗崽到顾兄那边去,相信我。”

  “阿瑞......”

  许灏瑞轻拍小夫郎的后背,“听话,我不会有事的,相信我,过去吧。”

  顾大带着弟兄们匆匆赶到,搞不清状况,这与他想的不一样啊,怎自动把人放过来了,问张大壮,“叔,这怎么回事?”

  许灏瑞率先开口道:“顾兄,劳烦你们帮忙护着他们几个,不用管我,我与他们已约好,你们在一旁看着就成,多谢了。”

  “啊,那成,成吧。”顾大摸了下后脑勺,转头和兄弟们相互看一眼,道:“就暂时按照许兄弟说的做。”压低声音道:“见机行事。”

  弟兄们点头。

  护院见他们说好后,也不多废话,直接开干,齐齐对许灏瑞冲了上去。

  许灏瑞拿着张大壮给的棍棒,格挡住打下来的棍棒,使些力往上推,护院们便齐齐后退了几步。

  大伙面面相觑,不信邪了,开始乱殴,他们可不讲什么武德,只管任务能否完成。

  镖局的兄弟们手握在腰间刀柄上,身子一动,被顾大扬手止住,“且再看看。”

  林清玖小脸满是担忧,紧张地看着,忘了遮住栗崽的眼睛。

  栗崽从护院间的缝隙看到了爹爹,见爹爹被那么人围起来打,小嘴瞬时扁了,眼眶绯红,哇地哭了起来,小手伸向前方,“呜,爹哒,哇——”

  林清玖只好低声哄娃,把栗崽的脑袋转了回来,不让他看,“乖,栗崽不哭,爹爹在与他们玩呢,不哭噢。”

  林清玖把栗崽的小脑瓜摁在自己肩上,不许他回头。

  许灏瑞一棍俩个大汉飞了出,再一脚一个,动作游刃有余,顾大看得双眸雪亮,是块走镖的好料,心下想着结束后,他要找人谈谈,看能不能拉进自己队伍里来。

  沐风看得起劲,在一旁学起了许灏瑞的动作,万般后悔,以往只顾着吃喝玩乐,没学点武防身。

  张大壮看得胆战心惊,生怕棍子打到许灏瑞身上,成了另一个良锦铭。

  林清玖杏眼里溢满担忧,紧张得屏住了呼吸,视线黏在许灏瑞身上,想开口提示,又怕干扰到他,不知所措。

  不出一刻钟,三十人都倒地不起,许灏瑞给他们留了几口气,让他们都回去躺几个月,别出来找他麻烦。

  他弯下腰,离他最近的护院见状,瞳孔不住放大,面露惊恐。

  许灏瑞轻声叹气,“给了你们机会,不知珍惜,看在你们还能商量的份上,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他捡起三根棍棒,自言自语道:“怪趁手的,带几根回去吧,或许下次还能用到。”

  许灏瑞转身走向小夫郎他们那。

  林清玖见他总算过来了,克制住没扑上去,杏眼定定地望着他走近。

  许灏瑞轻轻地把小夫郎和孩子揽在怀里,用手抹去他眼尾溢出的泪珠,轻声道:“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栗崽扭小身子委屈巴巴地向许灏瑞伸手,许灏瑞把手里的棍子递给一旁的沐风,让他帮忙拿一下,腾出手,把栗崽抱过来。

  看着小胖娃儿脸上的泪痕,心疼地给他擦了擦,“栗崽真厉害,还能看出来爹爹被人欺负了。”

  倒地不起的护院们:“......”谁欺负谁?

  他抱着孩子牵着小夫郎,走向顾大,“多谢顾兄来相助。”

  顾大笑着回道:“也没帮上什么忙,许兄弟可有兴趣加入我们镖局?你这好身手,可难得。”

  许灏瑞莞尔一笑,“我志不在此,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都离不开我,走镖不适合我。”

  顾大沉吟片刻,“好吧,等你何时改变了主意,随时可来找我,我们虎门镖局欢迎你的到来。”

  “多谢顾兄。”

  张大壮好奇问:“顾小兄弟是如何得知的消息,及时赶来相助的?”

  他看向许灏瑞,“我见许兄弟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们的到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拿回卖身契

  许灏瑞道:“我见师傅和沐风都赶过来了。心里猜测铭哥知道了,定会让人去寻顾兄来相助。”

  顾大笑了笑,“是,良兄弟的夫郎过来告知,我们到街上一打听,便知晓你们往城外来了。”

  “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不想许兄弟身手这般厉害,都用不着我们出手,便能化险为夷。”

  “顾兄不能这么说,我们能无事,还有多靠你们这群兄弟赶过来,我才能心无旁骛地对付他们。”

  许灏瑞看向顾大及他身后的弟兄们,道:

  “顾兄,上回就麻烦了你们这群兄弟,我还未来得及亲自道谢,现下又发生这等事,我也不好往街上走,你们若是不嫌弃,明日可有空上我家里来,我请你们喝酒道谢。”

  顾大回头问身后的弟兄,“你们可有空去许兄弟那?”

  “有!”

  “那行,许兄弟,我们明日便叨扰了。”

  “欢迎前来,那咱们就此别过?”

  “告辞。”顾大向他们抱拳,带着兄弟们离开。

  沐风跑回去又捡了两根棍棒,张大壮问他,“你捡那么多干嘛?”

  “不多啊,咱们这一人一根,这两根是我和栗崽的,对吧栗崽。”

  沐风最后随口问了声胖娃。

  小家伙咧着小嘴,“啊。”伸出小手讨要。

  几人都笑了起来,张大壮好笑道:“路都还未走稳,栗崽你就想耍棍棒了你。”

  “咱们回去吧。”许灏瑞道。

  河边徒留一群躺着的护院在吃痛地吸气。

  护院长生无可恋地睁眼望着蓝天,他们不仅都身负重伤,连武器也要被人薅走。

  张大壮见他直接上了回村里的牛车,不由问道:“咱们的酒,还没买,要不先订着,让人送过来?”

  许灏瑞把栗崽放到腿上,“咱们就不亲自去,等会儿劳烦赵大爷帮忙订一下。”

  “也成,省得又招来一群人。”

  林清玖抓着许灏瑞的手察看,见除了微红,无大碍,眼神在他身上流连,宛若在透过衣裳检查他身上是否有受伤。

  许灏瑞大手遮住了他的明亮的杏眼,在小夫郎耳边低声道,“真没事,清哥儿若不放心,回去我脱了衣裳让你看,嗯?”

  林清玖耳根微烫,转开了头。

  许灏瑞心情颇好,眉梢上隐隐带着笑意,沐风心想他应当是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他对瑞哥和玖哥的事非常感兴趣,要不是牛车上人口众多,沐风恨不得现在便刨根问底,眼神儿不停在俩人间打转。

  连林清玖都能察觉到,秀眉微蹙,带着隐隐醋意,“沐风,你看什么?”

  沐风连忙坐正身子,“我看栗崽呢。”

  栗崽抬头回望他,沐风低头握着他小胖手玩了起来。

  林清玖怀疑地打量了他一阵。

  汉子心悦汉子也不是没有的事,有些钱人家玩的花,就怕沐风见着今日英姿飒爽的阿瑞,动了歪心思。

  林清玖侧眸看着许灏瑞的侧脸,轻叹口气。

  许灏瑞垂眸含笑地小声问,“清哥儿怎么苦着小脸呢?”

  林清玖摇了摇头,靠在他肩上闭目养神。

  回到村口下了牛车,张大壮让他们先回去,他在村口等赵大爷的牛车。

  林清玖便把银子塞给了他。

  见着赵大爷拉着村民回来,等赵大爷收完钱后,张大壮上前:“赵大爷,能请您帮个忙不?”

  村里人都唤他赵大爷,他实际也就比张大壮年长个七八岁,

  赵大爷乐呵道:“什么忙啊?”

  张大壮道:“您回镇上载人时,劳烦您到酒肆,帮我定二...三十坛酒,行不?”

  “能行,你一下要那么多作甚?”

  “嗐,灏瑞认识了些镖局的兄弟,要了明日上门来做客,提前备些酒,赵大爷明日也来啊。”

  赵大爷哈哈摇头,“不了不了,家里儿子不让喝酒,我等会就给你订,可是要今日送上门。”

  张大壮挠了挠脸,“哎,今日能送上门最好,最晚明日早上,多谢了昂,来这几文钱拿去吃碗面。”

  张大壮数了酒钱的定金,有另外塞了十文钱给他。

  随后张大壮背着手轻快地往家里走,三十坛,总能剩下三四坛酒给他吧。

  沐风抱着五根棍棒跟在许灏瑞俩身后,不忘追问在酒楼时许灏瑞承若他回来后详说的事。

  回来到院子,许灏瑞在他的百般纠缠下,简单地将与冯聚财、贺兴旺的恩怨告诉他。

  沐风听完呆住。

  张大壮很快也会回到了家里,坐下来高兴地抱过小孙子,听他们聊。

  沐风想起问,“玖哥的卖身契要回来了?”

  许灏瑞从怀里掏了出来,递给他和张大壮看,拿到卖身契时,向小夫郎确认过,不会有错,确实是林清玖当初盖了手印那份。

  张大壮捉住栗崽捣乱的小手,他不识字,接过来看了一眼,传给了沐风,沐风接过倒是认真看了起来。

  注意到里边有南风官的字样,结合许灏瑞刚说的,他大致也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不怪乎卖身契会在冯聚财手中。

  瑞哥哪有钱能赎玖哥啊。

  沐风也为他俩高兴,“拿到了,那就好。”

  他收起了笑容,“那两个商贾不甘心地把卖身契交了出来,转头又喊人来抢回去?”

  那今后日子恐怕不好过啊。

  许灏瑞含糊道:“应该是吧。”

  沐风疑惑地看着他。

  *

  当时。

  冯聚财的小厮收到命令,匆忙跑回去拿美人的卖身契,那是他家老爷特地派人从别庄带过来的,就是想拿来威胁美人。

  不想如今才回到平安镇,卖身契就保不住了,倒像是直接往人手里送,小厮唏嘘地暗想。

  人他威胁不成,反倒,反过来被他人威胁,冯聚财气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

  贺兴旺偷偷给那护院试了眼色,让他一同回贺府,召集其他的护院过来,一个小小的农夫也敢伤他,气煞他了。

  许灏瑞不曾注意到他使了坏,只是嫌弃等待的过程过于无聊,当面抽出冯聚财的裤腰带,把冯聚财绑到桌腿上。

  贺兴旺瞪大了眼,冯聚财气得两眼一翻,险些晕了过去,好在被许灏瑞掐着人中,掐醒了过来,他平静道:“哪能让你睡过去,大家一块等着。”

  许灏瑞拿着棍棒,让那八个没晕过去的护院互相将对方绑起来,然后把贺兴旺那死胖子提了过来。

  他拉了个椅子,坐在小夫郎身旁,拿着棍子压住在面前跪着的贺兴旺,审问道:“良锦铭是不是你派人去打伤的?”

  贺兴旺直直摇头,“他是谁?我不认识他,我更没有指使过下人去打人,不关我的事。”

  许灏瑞瞧着他装愣充傻,棍棒不留情地打了下去,棍子打在肉体上的闷响,让被捆着的冯聚财感到肉疼,不禁转过了头,不敢看。

  许灏瑞在贺兴旺吃痛的张嘴大喊时,一把将桌上的鸡腿塞进他嘴里,堵住了他叫喊。

  栗崽被林清玖固定住了脑袋,向着桌上伸手,奈何收不够长,

  贺兴旺卷缩在地上抱着肩膀痛苦呻吟。

  许灏瑞冷声道:“再不说实话,我把你另一只手也废了。”

  贺兴旺养尊处优多年,受不得这等痛,颤抖地把嘴里的鸡腿拔出来,扔到一旁,弱弱道:“我只是吩咐人搅乱他的生意,让他做不成而已。没叫人把他打残,打人的注意都是下人自作主张干的,与我无关啊。”

  贺兴旺抹了把眼泪,“我,我会找人送银子去给他补偿。你就饶了我这回,以后我再也不让人去搅乱他的生意。”

  栗崽听到哭声,扭头要看,被林清玖捂住了眼,小嘴不满地咿啊叫着。

  许灏瑞道:“哦,你是主使者......”

  未说完,厢房的门被敲响,外面的人,小心翼翼道:“老爷,小的把卖身契拿来了。”

  许灏瑞看向冯聚财,说道:“让他从门缝塞进来。”

  冯聚财磨牙,冲外面喊道:“从门底下塞进来。”

  见许灏瑞被转移了注意力,贺兴旺松了口气,吃痛地坐了起来

  许灏瑞走过去捡起卖身契,看过后,递给林清玖,等小夫郎确认过没问题后才收进怀里。

  冯聚财开口,“这下可以把我放了吧?”

  许灏瑞走到桌旁,瞥见窗外,街上大群清一色护院打扮的人往这儿跑来,眸底划过一道狠厉,转头温声把小夫郎喊过来。

  他一脚把桌子连带着冯聚财踹到门边,拿着棍棒,余光注意着护院们,见他们都进了聚宝楼后。

  走近贺兴旺照着他的右腿,打去,“你的人打断了我买主的腿,让他做不成生意,那你也是罪有因得。”

  他扔下棍子,不理会身后捂着腿,失声痛吟的贺兴旺,抱起小夫郎,安抚道:“别怕,捂住栗崽的眼,抱紧崽,我会抱紧你的,别怕。”

  林清玖见他看着窗外,隐约明白他要做何事,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跳,下意识收紧了双手,箍紧栗崽。

  许灏瑞听着门外的动静,确定护院们都上来了,起身从窗户跃下,稳稳地落地,不带停歇地在街道上奔跑起来。

  林清玖悬起的心也落了下来,只有栗崽不明状况,愣住,在小爹爹怀里一动不敢动。

  第一百三十二章 如何扳倒他们

  护院们好不容易破门而入,见里边残的残,晕的晕,还有几位弟兄们被捆绑着,不禁傻了眼。

  贺兴旺边哀嚎,边吼道:“人从窗户跳下去了还不块去追!把那汉子留一口气给我带回来,那美人儿和孩子也一并带回来。”

  “是。”护院长带着一群弟兄们冲下楼,到街上,那位兄弟指着前方奔跑的许灏瑞,道:“就是他们一家三口。”

  护院们二话不说,追了上去。

  *

  待护院们都出去后,冯聚财的小厮,才急忙跑进去,贺兴旺浑身冒着冷汗,吃力地抬右手喊他,“快,快去给我请大夫,嘶哈,疼,疼死了。”

  贺兴旺半侧着身子,失去血色的双唇不住哆嗦着。

  “贺老爷,稍等,我家老爷呢?”冯家小厮站在门边左右张望,巡视一圈也没找到人,急嚎:“老爷啊,您在哪呢?”

  贺兴旺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闭了闭眼,咬牙挤出声道:“别......鬼嚎了,你看下......门后。”

  原先抵着门的桌子,被暴力破门而入后,被半敞开的房门挡住。

  小厮忙进来几分,拉开门,露出了尚不知死活,与散架的桌腿一同躺在地上的冯聚财。

  小厮扑通一下跪到地上,控制不住颤抖的手伸去探鼻息,小厮的动作维持了片刻,贺兴旺见状,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心脏高高悬起。

  完了,冯老哥没了他可担待不起,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不省人事。

  温热的气息扑打在粗砺的手指上,小厮如劫后余生般,跪坐在地,长长舒了口气。

  钱掌柜在一楼安抚着被护院门匆忙进出惊扰到的客人,好不容易把人安抚好,抬手擦着汗,走上二楼。

  瞧到一片狼藉的雅间,看清躺在污秽地板上的东家,眼一黑,腿一软,差些晕倒,幸亏扶住了墙壁。

  缓了缓,转身喊来小二,小声叮嘱人,去请大夫过来,还需带着人从后门进入,切不可再惊扰了楼下的客人。

  他便走了房,把门关上。

  *

  后来,便有了沐风和张大壮迎面赶来时,看到的那一幕。

  “啊,原来如此”沐风叫好道,“该,就该教训他,还真无法无天了,做生意本该各凭本事,怎能派人去伤害他人。”

  “竟还派了这多人来对付你,歹毒,真歹毒。”

  “还好瑞哥的身手厉害,把他们打个狼狈不堪。”这可是现成的武术师傅啊!

  林清玖警惕地盯着沐风,见他说到最后双眸雪亮,眸底饱含炽热的光芒。

  许灏瑞点头,见小夫郎心不在焉,以为他被今日自己所做之事吓到,解释道:“我本也是不想废贺兴旺的腿,若不是见他背地里使坏,叫来这么多护院,我只会把他送去官府。”

  “从他的做派来看,不管我有无教训他,他也必定不消停,倒不如让他吃些苦头。”

  许灏瑞把小夫郎的脸转过来,低声问:“被我吓倒了?”

  林清玖眨巴盈盈秋水的杏眼,亲昵地靠在他肩上,“怎会,只是今日发生的事太多了,我还未回过神来。”

  见小两口在低声细语,沐风识趣地转头看向一旁的奶娃儿,这孩子可真是一点也没被吓着,拿着他那把油光锃亮的小木剑,玩得不亦乐乎。

  天色很快接近了申时。

  洛明轩在院子里舒展筋骨,边嘀咕,“这小少爷出去了快有一日久,我需去看看他回来否。”

  他敲开陈大娘家门,道:“大娘,我出趟门,半个时辰后您上我家,若是我还未回来,今日的晚饭,便不用做。”

  陈大娘手握着一截襜衣,“欸,好咧,只是这个时辰了,洛大人还要上哪去?”

  她不解又带着一丝关切,望着洛明轩。

  洛明轩脸上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羞愧,温声道:“今日沐风与许贤弟赶集去了,如今也不见回来,我去村尾瞧瞧。”

  “欸好,那您去吧。”陈大娘慈眉善目地笑道,见他转身离去后,把门合上。

  家里的院门响起,张大壮站了起身,“估摸着是酒到了,我去开门。”

  “张叔,我去,我去。”沐风积极跑了出去。

  张大壮颇有些无奈,小汉子就是有活力。

  片刻后,许灏瑞也走了出去,若是酒的话,还需由他去搬进来。

  “洛兄,怎么是你?”沐风惊讶,探出头,压低声音,小声道。

  洛明轩挑了挑眉,“我见你此时辰了还未归,特意来寻你,沐少爷这话似乎是嫌弃我多此一举?”

  “没有没有,洛兄不必喊我回去用饭,晚饭我留在瑞哥家吃,家里用不完的,就给村里的大黄吧。”沐风快速把门合上。

  洛明轩一怔,简直想破口大骂,这小子,想蹭饭便蹭饭,赶他走作甚,大家一块还能做个伴。

  “你把洛兄关在外面,干嘛?”许灏瑞在他身后开口道。

  沐风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回头,“啊......我现在把他放进来。”

  复又快速把门打开,嬉笑道:“我和洛兄闹着玩呢,嘿嘿快请进。”

  洛明轩将差些脱口而出的话吞入腹中,对许灏瑞道:“我见他已出去一整日,便过来寻一下,现下住在我那,若是不见了人,我也不好交代。”

  许灏瑞点头,“洛兄所虑有道理,既然来了,便坐会儿,用了晚饭再走吧。”

  “正好我有事要和洛兄说。”许灏瑞把他迎进来,“我请了虎门镖局的那群弟兄们,明日到家中喝酒,洛兄若是有空,也过来吧。”

  “既然贤弟已与我说,那定要过来的,可是为了答谢上回的事?”

  “嗯,也算是吧,只是今日又麻烦了他们,现在我也不好到镇上去,便只好把人邀家里来。”

  “今日发生了何事?”

  他们刚到堂屋坐下,大门又被敲响了。

  许灏瑞道,“稍后说,这次应该是送酒的来了,我去开门把酒搬进来,洛兄先坐会儿。”

  钟氏酒馆的掌柜,抱着一坛酒,扯开嗓子喊:“送酒的,三十坛,坛酒,是,是你啊。”

  看到开门的人是许灏瑞,他说话也不利索了起来。

  “真巧哈,实在对不住,那夜打酒,我态度不好,我给你道歉。”

  他把酒塞到许灏瑞怀里,拱手道歉。

  许灏瑞摇了摇头,“不碍事,大半夜的打扰了你,有些气也属正常。”

  许灏瑞往外看,见牛车停在乡道上,便道,“你稍等,我拿东西出来搬,或者,你若赶时间的话,劳烦帮忙卸在路旁。”

  “不赶,我帮你一起搬吧。”

  酒馆掌柜,返回到牛车旁,一手一坛酒抱着进来,放到许灏瑞指定的位置。

  张大壮把栗崽递给了林清玖,和沐风、洛明轩,一同出去帮忙。

  许灏瑞挑着箩筐,一次能装个四坛。

  酒馆掌柜和他一同走着,说道:“我娘子信佛,常说凡事皆有因果,一切唯心所造,总要求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多做助人之事,积善德”

  许灏瑞礼貌地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今早我家的小丫头,因夜里贪凉,身子发热,带去济安堂诊治,大夫给说了你用烈酒退热的法子,我们回去也试了试,比喝汤药见效还快。”

  “大夫开的几副药,只用了一剂,若是那晚我没起床给你打酒,我们都不晓得用烈酒擦身子可以退热,我家孩子幸运的话,还要多喝几副汤药。”

  “所以我娘子平日所说的话是对的,多行善事,真能有善果。”

  许灏瑞点头。

  “那晚我以为你是个嗜酒之人,说话冲,背地里还与我媳妇吐槽,请见谅。”

  “无妨。”

  最后掌柜的少收他一坛酒的钱,用以道歉,在他临走前,许灏瑞还是矫正他。

  他家孩子之所以用烈酒见效,是因为烧得不重,烈酒退烧不是万能,还需遵从医嘱。

  洛明轩听到他们这番对话,不禁感到疑惑

  等把酒搬完后,回到堂屋,洛明轩才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烈酒退热,这又是什么?

  许灏瑞便将之前良锦铭受伤的事,以及今日在聚宝楼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他。

  洛明轩大为震惊,听完后,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神情有些恍惚。

  半晌后,他开口道:“那那,甚好,如此,冯聚才也没法威胁你们。”

  许浩瑞点头,眉眼舒展。

  可洛明轩却没有他们如此乐观,道:“贺兴旺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富商,贤弟一下子,将他也得罪了,只怕日后,他们会搅了你安宁的日子。”

  许灏瑞失笑道:“尽管没有今日所发生的事,冯聚才也绝不会放过我俩,就凭贺兴旺对明哥所做的事,确保日后他不会,因为土豆或红薯而来对付我,再且凭他与冯聚财之间的关系,恐怕也会助纣为虐。”

  只要他不放弃林清玖,冯聚财不可能会就此罢休。

  洛明轩面色凝重,“也罢,事情已如此,贤弟日后行事还需多加小心。”

  许灏瑞已经做好了准备,与贺冯俩人对抗到底,“洛兄,若是我想要扳倒他们,可有可能?”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有所图

  洛明轩惊诧,“贤弟不想着如何避免与他们交锋?我记得当初,温大人还欠你三个承诺,你可寻他求助,只要在此县里,他便有能力保你。”

  许灏瑞摇头,“温大人有鸿鹄之志,总有被召回京的一天,没法护着我们一辈子,所以我更想从根源上解决,若是他们没了财力,于我而言,便没了威胁。”

  “必要时会向温大人求助。”

  洛明轩道:“贤弟若想扳倒他们,不是简单之事,贺兴旺家底尚且算浅薄,他依附的是冯聚财,一介商贾,可冯聚财可不好对付,我先前寻人打听,得知他有泰山可倚,身后有临安县县令,甚至不止。

  冯聚财身后的利益牵扯甚广,只怕届时,助他对付你的人,只增不减。

  而贤弟你只是一农户,很难与他们对抗,为兄不建议你如此。”

  许灏瑞缄默不语,陷入沉思。

  沐风道:“这不好办,瑞哥,你们直接与我回京城,我能护你们一世平安无事。”

  林清玖瞟了他一眼,许灏瑞摇头婉拒,“京城贵人多,容易冲撞到他们,更不能安生,加且京城一寸土便是一寸金,我们一家在京城也生存不下去。”

  “这有何难,我家有权有势,有我照看着,谁也不敢对你们造次,瑞哥厨艺别有一番风味,我名下有铺子,我邀你去当掌柜,便有了营生之道。”

  许灏瑞笑着摇头,“多谢你的一番好意。”

  “好吧,你不愿去京城,那便罢了。”他灵光一闪,“既然瑞哥财力比不上,那不如瑞哥也在镇上开酒楼,本钱我出,咱们把生意做起来,起码能有与那个冯散财对抗的财力。”

  洛明轩若有所思,提醒道:“那商贾叫冯聚财,不叫冯散财。”

  “嗐,这不重要,瑞哥你觉得我这主意可行?”

  许灏瑞笑道:“主意不错,可以考虑。”

  洛明轩迟疑地开口:“商贾虽有财力,可地位底下,连味鲜阁之所以能开遍各镇,背后恐怕也依附了一个官。”

  “不满贤弟说,我家父的也被不少商贾依附,其中便有我母族与旁系,我略了解些许,你若是想要有起色,还需依附他人。”

  他看了看沐风,“沐家虽有权有势,毕竟远在京城,手上不了这么长。”

  沐风张合嘴,最终还是闭上了。

  许灏瑞试探问:“依洛兄之见?”

  “贤弟倒不如自个当官,所谓商不与官斗,届时不仅能自保,还能借他人之手扳倒冯聚财,不管是官场,还是商场一个家族的兴起与衰落,皆常见。”

  许灏瑞哑言片刻,“洛兄太瞧得起我了,我只是识几个字,还不足以与寒窗苦读数十载的读书人去争榜。”

  洛明轩笑道:“贤弟不必妄自菲薄,数载不行,便十载,趁温大人任期未满,贤弟埋头苦学,定能有所成。”

  许灏瑞凝视他片时,洛明轩不会是看他先前日子过的太安逸了,早便看不过去,趁这个机会拉他下水,一起苦学吧?

  “再说吧,我相信方法总比困难多。”

  连末世他都经历过了,还怕两个商贾不成。

  看着屋里张大壮和林清玖凝重的脸色。

  许灏瑞叹息了一声,“没事的,你们不必如此,事情还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咱们,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相信我,办法总比困难多。”

  “时辰不早了,我烧菜去。”

  洛明轩眸底滑过一丝赞赏。

  夜里,林清玖趴在许灏瑞身旁,小声道:“对不起阿瑞,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许灏瑞轻拍他后背,“瞧你说的是什么胡话,我是你夫君,咱们是一体的,这麻烦怎能说是你给我惹来的,别担心,咱会有办法解决的。”

  “再且洛兄和沐风不都给我们出了主意,清哥儿只要相信我就好。”

  许灏瑞侧身把人抱住,林清玖蹭了蹭他胸膛,轻嗯了一声。

  微微抬头看向他脸庞,黑夜里林清玖什么也看不见,可许灏瑞的样貌,早已铭记在他心底,轻声道:“阿瑞,我觉得沐风他对你有所图。”

  “嗯?为何这么说?”

  “你瞧他对咱们的事如此积极出谋献策,还有我瞧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许灏瑞好奇问:“他看我什么眼神?”

  “就像,我看你的那种眼神啊。”

  “那清哥儿看我是什么眼神?”许灏瑞逗他。

  林清玖仗着夜色的遮挡,直白道,“那必定是爱慕的眼神。”接着不满道,“沐风双眸含情发出看着你。”

  许灏瑞失笑,低头企图想看清小夫郎的表情,是不是在与他开玩笑,低声道:“清哥儿呀,我觉得你肯定是看错了。”

  林清玖撑起身子,居高临下地注视许灏瑞所在的位置,小声控诉,“你不信我?”

  许灏瑞哭笑不得,把他拉到身上抱住,低头亲了亲他小脸,“宝贝儿先不着急昂,你在乎我,我很高兴,我只是说说我的看法。”

  “小汉子嘛都慕强,我是过来人,我懂,他看我的眼神有些许崇拜,我能感知得到,但绝无其他的情愫。”

  许灏瑞忍不住轻笑,继续道:“沐风他那含情脉脉的双桃花眼,确实容易让人误会,初次见面时,我还以为他对你居心不轨,经过仔细观察后,确实是错怪了他。”

  林清玖微怔,是这样吗?

  许灏瑞侧身把小夫郎放到床上,揉了揉他脑袋,“睡吧。”

  “若是睡不着,夫君可以帮你。”

  大手隔着薄薄的里衣在软腰上摩挲,林清玖连忙软声道:“睡得着,阿瑞别闹,明日还要忙活,早点歇息吧昂,我睡了。”

  许灏瑞带着笑意,“嗯,好梦。”

  吻了一下他眉心。

  翌日。

  清晨,许灏瑞便上山打猎,为宴客准备食材。

  沐风闲来无事,用了早饭,便到许灏瑞家串门,林清玖出来为他开门。

  他冲林清玖笑道:“嘿,玖哥,我无事过来坐坐,你忙,可以不管我。”

  林清玖不着痕迹地打量他的眉眼。

  “玖哥?”

  “进来吧。”

  “嘿嘿,瑞哥不在家里?上山去了?”沐风看到院中的张大壮和栗崽,以及空无一人的堂屋。

  林清玖在他身后把院门合上,“嗯。”

  沐风暗搓搓期待下午的酒菜,一溜烟跑到栗崽的身旁,把他抱起来举高高,栗崽愣了一下,瞬间笑开。

  林清玖往他们那边看了一眼,便去转身去喂羊。

  张大壮道:“沐风你小子可会下棋?”

  “会倒是会点,可我棋艺不是很好,张叔若不介意,我与您下几盘。”

  说着他抱着栗崽坐到张大壮对面的位置,从怀里掏出,像颗红提大小,的红宝石塞到栗崽手里。

  正是镶嵌在他那把匕首上的那颗,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发现小娃儿尤其喜欢鲜艳色彩的物件,他便撬下来,拿来给他玩。

  沐风低头与胖娃儿道:“栗崽不许往嘴里塞哈。”

  栗崽一双小手抓着漂亮的石头咯咯笑,“啊。”

  张大壮问:“你给栗崽玩的,这东西贵不贵重?可别让栗崽磕坏了。”

  沐风瞧着栗崽开心的小脸蛋,“不值钱的玩意,我家中多了去,我带在身上也是图它好看,可不轻易弄坏,叔放心吧。”

  张大壮瞧他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信了他的话,也以为只是个漂亮的石头,点头不再理会,把棋摆好。

  因着镖局的兄弟人数多,许灏瑞在山上待的时间久了些,饿了久坐在树上,啃他带来的烙饼。

  树下捆着三四只晕睡的野兔和野鸡。

  临近午时,林清玖将中午与下午的大白菜都摘了回来。

  见林清玖在忙活着午饭,沐风思索了片刻,与张大壮说了一声,进去帮忙烧火。

  许是之前被许灏瑞使唤烧火习惯了,现下烧火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张大壮颔首,抱过栗崽,复盘刚沐风赢了他的棋盘,心道这小子忒不诚实,他们近乎平局,哼,还与他说是棋艺不好。

  林清玖的手艺得许灏瑞真传,相处久了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烧菜也舍得放油和调料,味道自然差不到哪儿去。

  中午他只准备简单炒几个鸡蛋和土豆,以及不可少的蔬菜,先给栗崽做土豆蔬菜烩饭,蒸上蛋羹,让张大壮先喂崽崽吃饭。

  烧菜时,沐风坐在灶口烧火。

  想起昨晚许灏瑞说的话,林清玖一有空闲便隐晦端详沐风的那双眼睛。

  久了,沐风便有所察觉,头一两次,他没在意,次数多了,不由开口,半调侃道:“玖哥,我是不是长得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林清玖:“……”

  “玖哥,别这么看我,我也知道自己长得俊,但你已经有瑞哥了,不能见异思迁,而且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林清玖开口:“你想多了,我对你也不感兴趣,沐风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那自然是长得好看又温柔的啊。”

  “比你高的?”

  “怎么可能,哪有哥儿和姑娘会比我高。”

  林清玖放心了,冲他笑了笑。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宴客

  “……你别笑了,虽说现在我不比你高,可我还差四岁才及冠,以后定有瑞哥高的。”

  “哦。”

  “真的,你别不信,我的兄长们长得都可高了。”

  “我没说不信。”

  林清玖打发他端菜去堂屋。

  他把锅洗了,单独留出了一份饭菜放在锅里温着。

  未时四刻,许灏瑞到了自家院子,敲响大门。

  用完午饭,沐风懒得回去便趴在树下石桌上歇息,听到敲门声,他打着哈欠站起来,去开门。

  看清门外的许灏瑞,顿时精神了起来,瞪圆了眼张大了嘴,连忙把两扇门都打开,让身到一旁。

  许灏瑞一手扛了头百来斤的野猪,一手提着串野鸡和野兔。

  沐风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随即响起门没关,又转身回去合上门落下门闩。

  围着许灏瑞放下在井旁的野猪打转。

  在春猎时沐风见过他人打的野鹿、野狐、野兔等,一些小型的的野兽,图个乐趣,还是头次见野猪这玩意。

  林清玖听到院中的动静,急忙出来,见许灏瑞正在井边洗脸,他端了碗水,“阿瑞喝水,饿不饿?锅里给你留了饭菜,进去歇息会儿,再用些饭吧。”

  “好,劳烦清哥儿帮我拿套换洗的衣裳过来,我去冲洗一下,换身衣裳。”

  许灏瑞拎起一桶水,拿着碗,进了灶房,随手把碗搁在桌上,撩起帘布进了澡间,三两下把身上的脏衣服褪下,扔进装脏衣服的木盆里。

  一手举着木桶倒水,一手拿着帕子往身上搓,水声哗啦响。

  林清玖抱着许灏瑞干净的衣裳,站在帘布外,水声很快便没了,他又等了几息,小声道:“阿瑞,衣裳拿来了,我给你递进去。”

  他手上拿着衣裳,伸进帘子里。

  许灏瑞看着衣裳下露出的那一小截白皙细腻的手腕,抬手拿了衣服,一把拽住这截未来得及收回去的皓白手腕,把小夫郎拉了进来,圈进怀里。

  深色的帘子,在身后晃动,渐渐平复。

  “清哥儿直接拿进来便好,又不是没见过夫君的身子,这么害羞做什么。”

  林清玖精致的小脸泛着红晕,垂眸入目的是紧实不夸张的腹肌,以及令人面红耳赤的人鱼线,澡巾松垮地挂在他腰间。

  林清玖害羞地把小脸埋在许灏瑞颈窝处,微颤着声音,“不害臊,快把衣裳穿上。”

  瓷白修长的手指无措地蜷缩了一下。

  许灏瑞低头见小夫郎像是被煮熟了的虾米般,露在衣外的肌肤透着一层绯色,便也不闹他了,松开他,当着人家的面穿上衣服。

  沐风独自一人在院中围观了一会儿野猪,也寻到灶房来,拉了个凳子坐下,“瑞哥,我现在领会道了,你家是真的不缺肉吃欸,我当初的误会可真大,我以为你猎回来都是些小野兔、野鸡之类的猎物。”

  “嗯。”许灏瑞抽空应了他一声,继续扒饭。

  沐风余光瞥见坐许灏瑞身侧的林清玖,小脸绯红,不由出声道:“咦?玖哥脸怎么这么红,可是身子有不适?”

  许灏瑞抬头瞄了一眼,眸里浓浓的笑意,故作不明原由,用手背探了下小夫郎额头,“我看看可有发热。”

  林清玖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瞧见凤眸里的笑意后,明白过来是在逗他,不禁横了许灏瑞一眼,对沐风道:“无事,屋里有些闷热,热的。”

  许灏瑞连点头,“嗯,没有发热,估计等会儿便消退。”

  继续拿起碗吃饭。

  他突然想起,令小夫郎误会的事,便问道:“对了,沐风,你为何这么尽心尽力地为我们出谋划策呢?我们相识也才短短几日。”

  “啊,我没说过吗?你们合我眼缘啊。”沐风回道。

  “你知不知道,你这话听起来很敷衍,若不是我能确定,我家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你图谋的,我都要怀疑你别有用心。”

  “哎,别怀疑我啊,我能有什么用心,我觉得咱们很有缘分,我先前说过,栗崽和我侄儿长得有些相像,而且我母...娘亲也有一双温和的杏眼,或许是我太想念她的缘故,所以才会对你们很有好感。”

  “我也没做过分的。”沐风无辜地看着他俩。

  许灏瑞勉强接受他这个说法,“哦。”

  又瞄了眼小夫郎,林清玖见状转过头去,给他一个后脑勺,惹得许灏瑞轻笑了一声,起身去刷碗。

  张大壮起来后,见许灏瑞在院中处理猎物,也去拿刀出来帮忙,俩人一块处理。

  林清玖在灶房里清洗与处理蔬菜和土豆,打发沐风剥板栗。

  他们井然有序地忙碌着,栗崽醒来打得他们措手不及,林清玖回房里把栗崽抱了出来。

  “玖哥,我看着栗崽吧,你继续忙活。”沐风自告奋勇,把板栗端进堂屋里,出来抱过栗崽。

  栗崽原本不乐意地哼唧着,不知沐风怎么哄好了,林清玖便回到灶房忙碌。

  栗崽被沐风放到摇床上坐着,乖乖地把玩手里的物件,一只小手握着木剑,一只小手抓着那块红宝石。

  未时末,洛明轩到来,被沐风喊进来帮忙剥壳。

  猎物处理完后,已经到了申时四刻,张大壮道:“我去村口迎那群兄弟,省得等会儿人到了吓坏乡亲们。”

  “好。”许灏瑞端着处理好的肉,进去下厨。

  等他炒完荤菜,林清玖接过了锅铲,“阿瑞,你快去把桌子摆好,把菜端出去。”

  “好,辛苦了。”许灏瑞在小夫郎脸上亲了一下,出去把昨日向邻里借来的桌子摆在院中,摆了四张桌。

  等菜都上来后,不出一盏茶时间,院外响起了浩浩荡荡的脚步声和谈话声。

  张大壮带着十八位弟兄们进了院子。

  许灏瑞上前招呼他们坐下。

  顾大不似局中的兄弟们嗜酒,和许灏瑞他们坐一桌,张大壮屁颠地抱着酒去和镖局的兄弟们拼酒。

  许灏瑞不得不提醒他,“师傅记得少喝些。”

  “知道了知道了,我自有分寸。”

  许灏瑞摇头,笑着拿起碗,与大家一同敬了个酒,随后各自敞开肚皮吃喝。

  许灏瑞把栗崽的专属烩饭——肉糜蛋羹蔬菜烩饭,也放到自己跟前。

  干饭时,栗崽是异常地乖,小嘴哒哒吃得忒香。

  许灏瑞照例自己吃一口,拿勺子喂他一口。

  顾大笑道:“每次都错过许兄弟的帖子,这次总算能和你一块喝上了酒,将近两年了不见,你孩子都这般大了,我家顾三如你一样的年纪,如今还未寻到媳妇。”

  许灏瑞笑了笑,“对了顾兄,怎不见顾二、顾三俩位兄弟?”

  “噢他俩啊,随另一支队伍走镖去了,或许要到十月份才回来,近期还未收到他们的来信,我也不知确切时间。”

  “那你们还挺忙碌的。”

  顾大抿了口酒,“做买卖都这般,我们若是走远镖,回来后都会休息上一段时日,倒也还好。”

  许灏瑞点头。

  沐风道:“顾兄,你们可是养了的信鸽?”

  顾大点头,“养了几只,每次出镖,都会带上两只,以便与镖局保持联络。”

  沐风眸色有些暗淡,“我原先也带了一只信鸽出门,后来给弄丢了。”

  顾大只安慰道:“小兄弟不必担忧,只要它还能飞,就能找到回去的路。”

  沐风心不在焉地点头。

  将近酉时末,十八个人喝了二十八坛酒,剩下的两坛酒在许灏瑞那桌上,也喝完了。

  除了顾大和另一位赶牛车的兄弟没喝多,其他的兄弟们走路都轻飘飘的,许灏瑞把人送到村口,看着他们离开后才往回走。

  回到了岔向洛明轩院子的路口,许灏瑞和洛明轩俩人告别。

  沐风喝得微醺,走路有些歪,被洛明轩扶着。

  “嗝,洛兄,我偷偷告诉你个秘密……”沐风打了个酒嗝,“其实烤鸽子很美味。”

  “……你将你的信鸽烤了?”

  沐风猛地摇头,拔高声音道:“怎么可能?不可能,我让阿一烤的明明是捡到的鸽子,我的信鸽套着漂亮的金脚环,我能认不出来?”

  “它肯定已经飞回京城去了。”

  “……嗯。”

  许灏瑞回到院中,把桌子擦洗好,拆了桌脚,折叠起靠着墙放在过廊上,打算明日再还回去。

  张大壮今日喝得有些多,坐在堂屋里,靠着椅背打呼噜,许灏瑞上前喊了几声师傅,他也不回应。

  只好把人扶进房里,端了盆温水来给他擦拭身子,出来关上张大壮的房门后,正遇到林清玖抱着刚洗完澡的栗崽跨进堂屋。

  “阿瑞,你先去洗吧,衣裳我给你拿到澡间了。”

  “好。”

  许灏瑞点起油灯,放在堂屋的桌上,端着盆出去,把水泼到树根下,进了昏暗的澡间。

  再出来时,灶房里已经黑了下来,仅有门口处有微弱的月光照进来。

  他披着里衣到堂屋,喊小夫郎去洗澡,把栗崽抱到怀里,端着油灯跟着林清玖到灶房,给他照明,让林清玖把澡间的蜡烛点起。

  栗崽手里还拿着小木剑挥舞,许灏瑞哄着他把小木剑放到桌上,抱着娃儿到院中走动边抚拍着奶娃后背,开启哄睡模式。

  一刻钟后,栗崽乖乖地趴在爹爹肩膀上睡去,肉嘟嘟的小脸侧靠在肩膀上,使得小嘴微张,透明的涎水滑了下来。

  许灏瑞轻轻地把孩子横抱在怀里,侧眸看了看肩膀,微微扬起了唇角,撩起栗崽柔软的小衣,去擦他小嘴上挂着的口水。

  大手温柔地抚摸着孩子的后背,坐在灶房里等小夫郎,一起回了房,片刻后他又出来把摇床搬了进去。

  灯火在卧房里摇曳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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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五章 您猜得还真准

  ……

  结束后,许灏瑞抚摸着小夫郎脊背,亲吻他鬓角,突然低哑道:“我有你和栗崽已经够了。”

  许灏瑞给林清玖揉着腰和腿,“我承受不住失去你的代价,所以不想让你再走一趟鬼门关,我知你可能理解不了我的想法,在我心中咱们能相守到老,才是最重要的。”

  他一边拿起自己的里衣,给小夫郎擦身上的薄汗,灯光下,漂亮的玉体被他满是他亲吻的痕迹。

  “开枝散叶不是你我活着的使命,我与你欢好是情不由衷,内心渴望与你亲近,而非带着传宗接代的目的。”

  许灏瑞抬起林清玖潮红未退去的小脸,眸底情深似海,凝眸注视着他湿漉漉的杏眼,深情道:“我爱你胜过自己的生命,可我希望你爱自己胜过爱我。”

  ……

  意识模糊,全然忘了自己刚为何不高兴。

  半晌后,许灏瑞松开他,“乖,困了便睡吧,我去端水来给你清理一下身子。”

  “唔。”

  林清玖蹭了蹭他摸着自己脑袋的大手,任由他把自己放在床上。

  许灏瑞只穿着亵裤,给人清洗完后,单手抱起小夫郎,替他换上了里衣。

  他吹灭了灯后,抱着可人儿躺在床上。

  林清玖趴在他紧实的胸膛上,迷糊道:“阿瑞,银子都在我手中,你若变了心,我一文钱也不给你花。”

  “嗯,好。”许灏瑞含笑应道,收拢了手臂,把软乎乎的人儿紧紧抱在怀里。

  次日早晨,许灏瑞如往常般早起,把栗崽从摇床上抱起,放到林清玖身旁。

  他将早饭做好后,在院中洗竹席,张大壮伸着懒腰从房里出来,见状,笑道:“栗崽又尿床了?你怎不给他多垫几张棉布在身子下。”

  许灏瑞含糊地轻嗯一声。

  张大壮已经习以为常,走到灶房门口洗漱,望了眼屋内,奇怪道:“欸?清哥儿今儿起晚了?”

  往常这个时候,林清玖已经起来了。

  “嗯,或许是昨日忙累了,我没吵醒他。”许灏瑞一脸正经道。

  张大壮点头,放下洗脸的帕子,向酒坛的位置走去,边问,“昨日还剩几坛酒?”

  “已经喝完了。”

  “啥?三十坛,一坛也没剩?”

  “嗯。”

  张大壮不信,走过去数了数空坛子,一脸不可置信,砸了下手,嘀咕,“看来他还是买少了。”

  许灏瑞把竹席往大竹竿上挂起,转头看向他道:“师傅不是照着人数买的吗?我看就差不多,大家昨日都喝尽兴了。”

  “哈哈,是嘛,那就好,只是咱们现在去镇上不方便,原以为能留个一两坛,我平日里喝上一两口。”张大壮可惜道。

  “咱们不是还有鹿血酒,师傅想喝酒,就喝几口便是,还能补身子。”

  张大壮摇头,“不行,那多珍贵,要省着喝。”

  许灏瑞无语半晌,“您可别放坏了,我看还剩挺多,我和清哥儿不爱喝,多半还是要您喝,别舍不得,没了我给您再活捉一头鹿回来。”

  张大壮这才点头,“你们不爱喝也要喝点。”

  *

  贺府。

  贺夫人过来探望贺兴旺,见人还未醒来,便挥手让人下去请府医过来。

  “如何?老爷他为何还不醒?”

  大夫收回把脉的手,站起身,微弯腰垂眸,恭敬道:“额,这,禀夫人,老爷之所以还未醒来,许是惊吓所致,身上的剩伤无大碍,只是腿折需尽量卧床修养百日。”

  贺夫人颔首,“下去吧。”

  “你们可记住了?”她转头问向立在一旁的丫鬟和小厮。

  “记住了夫人。”

  “那你们好生照看着老爷,老爷醒了,派人告知我一声。”

  “是。”

  贺夫人吩咐完后,转身款款向外走,碰上了前来的赵莲。

  赵莲福了福身子,“夫人。”

  贺夫人语气平平,“赵姨娘随我来吧,老爷尚未清醒,上我那去坐坐。”

  赵莲迟疑福身,“是。”

  贺夫人坐下后,身后的丫鬟立即上前给两位主子斟茶。

  “坐吧,一家人无需多礼,你进门也快有三个月了吧?”

  贺夫人打量她,她秀丽的小脸圆润了些许,肌肤也白嫩了许多,没了那股农户出来的乡土气息。

  赵莲点头,“是的夫人。”

  贺夫人盯着赵莲的肚子,“还没有动静吗?”

  赵莲摇头。

  “抽时间让大夫来给你看看吧,老爷平日里可有与你说过什么?”

  赵莲疑惑地抬头望向她,“并无,不知夫人想知道何事?”

  赵莲在院里战战兢兢了近三个月,贺夫人也没有刁难过她,除了偶尔要服侍贺老爷,她日子过得还不错。

  贺夫人抿了口茶,“无事,随口问问,老爷近来身子不适,你有心便多去他身旁照顾吧。”

  “是夫人。”

  赵莲满脑子糊涂,走出了夫人的院子,想不明白贺夫人找她有何意,就为了简单聊几句?

  贺兴旺猛地惊醒,额上冷汗涔涔,张嘴大口喘息。

  “老爷醒了,老爷醒了!”榻前的小厮高兴喊道。

  丫鬟上前查看,连忙道,“你照看着老爷,我去通知夫人。”

  贺兴旺拉住小厮的的手臂,恐慌地问道:“冯老哥呢?他没事吧?”

  “老爷安心,大夫说了冯老爷无事,只是磕到头晕了过去,现在正在外院歇息。”

  “那便好,那便好。”

  他想坐起身来,这才注意到自己左臂和右腿都捆着布条,愣神,“我的手和我的腿怎么了?”

  “老爷别动,大夫说您要好生躺着,您左手和右腿都折了,需躺床上静养。”小厮上前给他多垫了个高枕。

  “!”

  贺兴旺反应过来,他是被那姓许的小子打折了手和腿,怒吼道:“那小子呢?!把人给抓回来了?让下人去把他的双手和双腿都打断!”

  三十来个人,就不信他带着两个拖油瓶还能打得过。

  小厮噤声。

  贺兴旺不悦地冲喊道,“问你话呐!是哑了,还是聋了?。”

  小厮嗫嚅道,“没,没抓到,咱们的护院们都被打伤了,目前都在家躺着。”

  “废物,我养你们有何用,几十个人连一个带着夫郎和奶娃的汉子都打不过,简直就是群废物。”

  “老爷因何事一醒来便发如此大的火?小心着身子。”贺夫人不疾不徐地到来,开口问。

  “你还愣呢作甚,还不快去给老爷端药上来。”

  贺夫人转头把人打发了下去。

  贺兴旺听到自己夫人的声音,平复了下心情,“夫人你来了?”

  贺夫人微微颔首,关切地询问了几句,随后道:“护院们都被老爷调走办事,如今府里是一个护院也没有,让管家去招些人回来吧。”

  贺兴旺眼皮子一直在跳,“夫人放心,这事我等会派人去办。”

  贺夫人走后,贺兴旺召来心腹,咬牙切齿道,“此仇不报,难解我心头恨,你仔细打听清楚姓许身边的人,盯紧他的动作,找到机会,给我想办法把他抓回来。”

  “是。”心腹抱拳,正欲退下。

  “等等,你先站一旁。”贺兴旺喊住他,指使立在一旁的丫鬟,“你,去请赵姨娘过来。”

  小丫鬟福了福身,快步离开。

  赵莲很快便赶了过来,上前温声问:“老爷身子可好些了?”

  “无大碍,莲儿,来坐。”贺兴旺端着一脸和善,拍了拍床边,拉着年轻妾室的小手摩挲,“我且问你,许灏瑞你可认识?”

  赵莲垂眸柔声道:“同在一个村子,知道此人但不熟。”

  “来,莲儿,将你知道的,关于他的事,都告诉老爷。”

  “只知道他是咱们村里的猎户,他极少与村里人打交道,我也未曾与他有过接触。”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眸底的异样。

  贺兴旺不曾察觉,神色不明地点头,“还有吗?他家中几口人?”

  赵莲抬头瞄了眼他的脸色,拿不住注意,猜不出他想做什么,旋即想,随意找个村名都能打听到,甚至可能打听得比她说的还详细,便没了顾虑。

  “听说,他爹娘双亡,早早被祖母一家分了出去,家中就只有他与他夫郎和孩子,三口人。”

  贺兴旺突然问:“你们村里,只有两户许姓人家,就是他与他祖母家?”

  赵莲缓慢地点了点头。

  贺兴旺见问不出什么话来,便将人打发走了,对一旁的心腹道,“你先去把许兴文这书生给我带回来。”

  “是,老爷。”

  冯聚财得知贺兴旺醒来,便寻了过来,满脸阴沉,贺兴旺忐忑道:“老哥身子可还好?”

  看着贺兴旺手脚都缠着布条的惨样,冯聚财脸上闪过一丝同情,但不多,“还好,老弟你……好好养着,尽快好起来。”

  “我已经给让小厮在这附近买了处院子,今日便搬出你府里。”

  贺兴旺疑惑,“老哥是打算常住在我们镇上?”

  “不,等我把美人抓到便回去,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把他……也好让我的美人儿死心。”

  冯聚财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贺兴旺眼底充满了阴狠,对此无比赞同,“老哥说的是,只是我现在,行动不便,人手也不足。”

  冯聚财冷笑,“我已经将我的人调了过来,老弟先好好养伤吧,等我好消息,兰时我势在必得。”

  贺兴旺喜道:“好,好,那再好不过了,老哥若是有需要帮助,我听候差遣。”

  赵莲回到院中后,问身旁侍候的丫鬟,“你可知老爷是如何受的伤?”

  丫鬟摇头。

  赵莲眼神涣散地望着院中,暗叹,也不知是好是坏。

  “贺老爷,小小生家真的与许灏瑞无关啊。”许兴文被小厮摁跪在地上,慌张道。

  “呵,你们村里就你们两家姓许,我都已经知道了,他是被你们家分出去的,分了家也断不了血亲,来人,把他的手脚给我废了,让他也尝尝我现在的苦。”

  “是老爷。”

  “慢,贺老爷贺老爷,您听我说……”许兴文奋力挣脱了小厮的束缚,爬到贺兴旺床边,一口气快速道:“我们是断了亲的,我与他也有不共戴天之仇。”

  贺兴旺来了兴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他可合作的伙伴,“哦?你们能有什么仇?”

  许兴文眯起眼,磨着后牙将当初许灏瑞如何揪着他,来逼他爹娘签下断亲书的事道来。

  贺兴旺见他脸上的恨意不似作假,“那你们还算走运,若是没断亲,你现在可就别想竖着走出贺府。”

  许兴文跪着后退了几步,磕头道:“小生绝无半分假话,只要能让许灏瑞不好过,让小生做任何事都可。”

  “是嘛,先起来吧。”

  *

  许灏瑞在家中平静安逸地度了两日,给红薯地灌溉,施农家肥,育土豆种,丝毫不受先前的事情影响。

  又到了赶集的日子,村民们像往日一般,背着蔬菜和鸡蛋到集市叫卖。

  沐风每日无所事事,跑过来串门,蹭吃,洛明轩脸皮虽没有他厚,但也隔天差五上门蹭饭。

  张婶和冬哥儿隔一段日子便到镇上拿针绣活回来做,顺道将之前做好的拿去换铜钱。

  今日未时,从镇上回来,张婶把手里的东西都塞给冬哥儿,让自自家哥儿先回去,她直直跑到许灏瑞家,敲门。

  许灏瑞正在院中,翻割空了的菜地,重新撒上菜籽。

  听到张婶的声音,林清玖抱着栗崽出去开门。

  张婶见着他和孩子好好的,放心了不少,问:“你们都没事吧?”

  “嗯?”林清玖一脸懵地望着她,“能有什么事?”

  张婶以为误会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与说起道:“嗐,我还以为是你们呢,我刚从集市回来,镇上传开了,上一个赶集的日子,不少店铺的小二和掌柜的,到看到一群家丁拿着棍棒,追着一个抱着漂亮夫郎和胖娃娃的汉子跑。”

  “在小二他们都以为这小三口,逃脱不了。”

  “不久后又看到这群家丁被人从城外拉了回来,小二们认识那都是贺府的人,只是不知道得罪了贺府的人是哪的,看样子是逃脱了追赶。”

  “这事在镇上聊得火热,都在猜那汉子是怎么带着夫郎和孩子逃脱的,我们也没特地去打听,光听伙计们和客人们闲聊,知道的,”

  “结合前日不是见你家请了一群镖局的人回来嘛,今儿我还以为镇上传的人是你们,能逃脱是遇上镖局的人帮了忙,便过来看看,以为你们惹了什么麻烦,没事就好。”

  张婶滔滔不绝与林清玖分享,完后,一脸笑意地看着他怀里的胖娃儿。

  “哎呀,你们栗崽长得真是可爱,圆圆润润的,大大的眼睛,长得真俊。”

  “哎,还别说,他们说得还真像你们,栗崽这不就是个可爱的胖娃娃。”

  林清玖慢吞吞开口:“……那应当是我们,张婶您猜得还真准。”

  张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什,什么?!还……还真是你们啊?”

  林清玖缓缓点头。

  沐风在院中听着他俩的对话,笑得直不起身子,对对面的张大壮摆手,“叔,等会儿,让我先笑会儿,等会儿咱们再接着下。”

  他捂着肚子,忍着不笑出声。

  因张婶没有压低声音,所以院子里的大家都听到了张婶的话。

  许灏瑞将最后一把草木灰撒上后,洗了手,走上前道,“婶子快进坐,先喝口水,歇歇。”

  张婶神色恍惚地,坐在堂屋里,喝了水,接受事实后,问,“你们是怎么得罪贺府的?”

  许灏瑞想了想,神色坦然道:“我们赶集时走在街上,随后被人请了去聚宝楼的二楼雅间,里面有聚宝楼的东家,和另一位商贾,那商贾瞧上了清哥儿的美貌,和我谈条件,想留下清哥儿,我们自然不愿,然后就有了镇上传的那一幕。”

  “那你咋不去报官呐?还好没出事。”张婶傻眼了,咋还有这么个操作,谁会把媳妇让别人糟蹋啊,那还是人嘛。

  “当时来不及,现在也没办法去,怕他们还盯着,再说报官也无用,他们或许还会反咬一口,说我污蔑他们。”

  张婶愣愣地点头,骂道:“这些人可真是胆大包天,仗着有点钱,便为所欲为,对了那贺府的东家,可不就是娶了赵丫头的那个老爷?”

  许灏瑞点头。

  “造孽哟,赵木匠这不是把孩子往火坑里推嘛。”

  张婶与他们说了好一阵话后,才离开。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夜袭

  张婶刚回到院中,冬哥儿便凑了上来,“娘,真的是灏瑞哥和清哥儿吗?人没事吧?”

  家里的何阿嬷和张梅都好奇地看向她,张婶一看便知,定是冬哥儿一回来,便和她们讲了镇上听到的传言。

  何阿嬷动了动干瘪的嘴皮子,“咋样呐?”

  张婶重重点头,为方便她听清楚,提高声音道:“是他俩带着栗崽小娃儿,不过幸得人都没事。”

  张婶边说着,边走进堂屋,坐在何阿嬷对面,继续道:“还记得前日嘛,张猎户带着的,从咱们门前路过的那群汉子嘛,估摸着是他们出手相救才得以逃脱,不过我忘了向灏瑞确认了。”

  “喔~咋地嘛?怎么惹上的嘛?”何阿嬷点头,问道。

  冬哥儿蹲在门口竖起耳朵,连手上针线不停的张梅也不由停下手上的活。

  张婶叹气,“就是娶了赵家丫头的那个酒楼东家,和他一起的一个商贾,看上了清哥儿,强迫人灏瑞把清哥儿给他们,所以灏瑞才带着人跑,然后便被一群家丁追着不放,打算强抢。”

  “啊?这是瞧上了清哥儿,打算强抢呢?!”冬哥儿惊呼。

  “可不是嘛。”

  冬哥儿双眼瞪圆,捂着嘴,小声呢喃,“那清哥儿也太惨了,长得貌美不仅要被许唐氏骂狐狸精,还要被大腹便便的商贾觊觎。”

  他见过些许走在街上,听说是有钱人家的老爷,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样子

  冬哥儿光想到被一个肥头大耳的商贾猥琐地盯着那场面,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抱着手臂搓了搓,什么恶心人的玩意儿。

  张婶和家人说完这事后,对冬哥儿道:“干嘛呢,神经兮兮的模样,要去地里割些野草回来喂鸡了,不然等会儿天色要晚了。”

  她们家鸡养得多,偶尔喂菜叶子,多数时候是冬哥儿去割野草回来喂。

  “噢,我这就去。”

  冬哥儿背起他往日装草的背篓,里面放了把镰刀,出门。

  路遇坐在树下聊天的叔婶们,他好奇地去听了一耳朵,想听听他们又在说哪家的八卦,见是在聊镇上听到的事儿,不由撇嘴,转身就走,没个新鲜。

  有一婶子眼尖瞥到他,出声喊住了他,“哎哎,冬哥儿,过来过来。”

  冬哥儿回头,“婶子喊我作甚?我还要去割草呢。”

  “你先过来,就一会儿,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婶子频频向他招手。

  冬哥儿脚一拐,走了回去。

  “我今儿也见到你和你娘去赶集了,那你也应该听说了,对吧,那你知道,他们说得是小猎户他俩吗?”那婶子压低声音问。

  “婶子怎会想到是灏瑞哥他们呢?”

  “嗐,都一个村子的,谁哪天去了镇上村里都知道,再说镇上的人都说了那汉子长得高大矫健,怀里的哥儿又貌若天仙,还抱着个胖娃娃,咱一听,脑子里自然想到了小猎户他们啊。”

  “前日村里不是来了群镖局的人嘛,老猎户亲自带往村尾去了,不少人都瞧到了,这结合着看呐,那群家丁应当是他们帮忙救了小猎户那两口子,因着才把人请回院子里喝酒。”

  “他们走的时候都醉醺醺的,冬哥儿你们两家挨得最近,你有没有什么消息啊?和婶子们说说。”

  冬哥儿双眸灵动地转了转,“唔,好吧,婶子都猜到了,那我也不满着,事情是这样的……”

  与她们分享完后,他便背着背篓,哼着小曲轻快地往地里去。

  这可是他娘打听回来的真实的情况,乡亲们都知道了这事,那他们对聚宝楼就更没有好印象,接着也更讨厌许唐氏啦,可以为清哥儿出口气了。

  天啊,他可真聪明。

  晚饭过后,何村长也上门来了解情况,许灏瑞将对张婶说过的话,照搬了和何村长说,依旧是隐去清哥儿往事。

  村长了解后,让他们好好呆在村里,别往外跑。

  许灏瑞点头。

  第二日,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日子也悄悄步入八月。

  屋内。

  许灏瑞把袖子撩起一半到手肘处,窝在房里练字,平心静气。

  林清玖和栗崽在床上打闹了一会儿,对许灏瑞道:“阿瑞过来歇息呀。”

  许灏瑞微弯凤眸,“好,这就来。”出去洗手,脱了鞋子和外衣靠坐在床头。

  林清玖对栗崽笑了笑,快速扑了过去,短手短腿的胖娃儿,咯咯咯跟在后边爬了出去。

  许灏瑞一把将小夫郎接住,抱在怀里,林清玖转头冲栗崽俏皮地笑了起来。

  栗崽不知小爹爹笑什么,爬到爹爹身旁,坐起,大大的眼睛,满满的疑惑,他要坐哪儿?

  愣了一会儿,抓住许灏瑞的衣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往许灏瑞和林清玖之间伸脚,踩上去。

  许灏瑞笑了出声,扶住胖娃儿,把娃举起放到肩上。

  栗崽跨坐在他爹肩膀上,高兴地拍着他爹脑袋,低头对着小爹爹傻笑。

  林清玖立马捉住他的小胖脚挠他脚心,小胖娃儿趴在爹爹的脑袋声,笑得扭动着小身子。

  “咯咯咯咯……”小胖娃的笑声穿透墙壁,融入淅淅沥沥的雨声中。

  许灏瑞噙着笑看着一大一小在他身上闹。

  *

  沐风难得安分下来,和洛明轩呆在书房里。

  见洛明轩坐在窗旁看书,他便向人借了笔和纸,坐在书案前,写家书,在信中分享他近段时间的见闻。

  良久后,洛明轩放下书本,捏了捏眉心,站起来活动片刻,瞟见他写了满满当当的五张纸,才见他放下笔,“你这是在写家书,还是抄书?”

  沐风满意地将最后一张铺在另外四张旁,“自然是家书,需向府中长辈问候一番,还要把我近来的状况告知他们,再与他们分享我遇到的趣事,交到的朋友。”

  “当然,洛兄,我把你也写在里面了。”沐风指了其中一张说道。

  洛明轩:“……哦,那多谢沐少爷了。”

  沐风摆手,“不客气。”

  笔迹干后,沐风将其折叠收起,问,“温大人何时会让人进京,我想托他顺道把我的家书,一同带回去。”

  洛明轩:“……你可真不客气。”想了想道,“下回我去县衙的时候,你和我一同去,自己和他说去。”

  “你何时去?”

  “等我再攒几篇文章便去。”

  沐风听了点头,他也不着急。

  许家老宅。

  许唐氏得知许灏瑞得罪了聚宝楼的东家,担忧冬季的土豆人家酒楼不肯高价收她的,忧心忡忡。

  饭桌上,她说想把断亲一事向外公布,免得被许灏瑞拖累他们。

  许兴武一家向来习惯了由许唐氏做主,自不会反对,孙氏看了看自家丈夫,又看了看公爹与婆母,最后低头吃碗里的粗粮,一声不吭。

  不过许唐氏眼神也没给她。

  许昌盛瞥了她一眼,自顾自用饭,他老伴恐怕早下了决心,提出异议也无用。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定了,我会找机会和乡亲们说起断亲一事。”

  果不其然,许唐氏次日出门与人唠嗑的时候,声涕俱下跟人诉说,许灏瑞的大不敬,他是如何踩着她小儿子,他小叔的右手,逼迫他们的签下断亲书的。

  那麽样,不知她性子的人,只会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大树媳妇正好也在现场,翻了个白眼,调整好表情后,安慰道:“哎哟,许阿嬷,您这么大年纪了仔细着些身子啊,您想啊,您嫌弃他晦气,又不孝敬,断了亲岂不更好。”

  许唐氏抹眼泪的手一顿,这话怎么听起这么奇怪呢?

  一旁年长些的婶子也尴尬地安慰道,“是啊,许婶子,注意着些身子啊,断了就断了,省得惹您生气不是,我家里还有事,先回去昂,有空再聊。”

  “哎,我也该回去看孙子了,改日再聊。”

  原本好好的唠嗑,便这么散了,但许家断亲之事也在村里传开。

  相伴回家的婶子叔么们,离开了许唐氏视线范围内后,边走边小声谈论起来。

  “就知道这老婆子没安好心,这个节点将此事传出,无非是怕小猎户牵连到她。”

  “是哩,难怪呢,我说五月份她家灏平成亲,咋没有叫上这个孙子,感情是已经了断亲,顾着脸面,还遮着掩着,现下倒是不怕丢了脸面了。”

  “嗐,你想啊,要不是受不了,谁会顶着不孝的名声,上门逼着断亲,当个独门独户,没个叔伯兄弟相扶持。”

  “啧,这小猎户亲缘薄啊,爹娘早逝,现下也与剩下的血亲断了亲。”

  “快呸,别胡说,人小猎户只是与那家子断亲,其他的可没见说。”

  “呸呸,婶子说得对,我说话没过脑子,不是有心的,你们都忘掉吧昂,可千万不能与人说哈。”这嫂子讪讪道。

  *

  张大壮听到沐风说起这事时,在院中忍不住对着空气当成许唐氏,破口大骂。

  许灏瑞一手抱着栗崽,一手给他顺气,“您又不是不知晓她是个怎样的人,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再说断亲也是事实,师傅可别气坏了身子。”

  他把奶娃儿递到张大壮面前,“来,栗崽哄哄爷爷,让爷爷别气了。”

  “爷,啊呀咿呀……”

  胖娃儿除了喊称呼清晰点,后半段,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张大壮成功被逗得笑出声来。

  沐风同情地看着许灏瑞和林清玖,一个两个都身世怪惨的。

  许灏瑞得知他和洛明轩要去县衙两日,让沐风帮忙买三斤鸭蛋和三斤干莲子回来。

  “鸭蛋你若是不会挑的话,让洛兄帮忙挑。”

  “……瑞哥,我觉得或许我俩都不会。”

  “那,你们找个靠谱的摊子,让摊主帮忙挑。”

  “噢。”

  林清玖在一旁掏出了银子,数了数,最后决定,给他两百文钱拿去买。

  沐风:“……玖哥,要不,你把钱收回去吧,我不差这点钱。”

  “拿着。”林清玖串好递给他,“哪有让人帮忙买东西不给钱的道理。”

  沐风愣愣地接过这大串铜板,收到袖里。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许灏瑞如往年一般,自己捣腾月饼。

  他往海碗里倒入大汤勺一勺的蜂蜜,再用栗崽的勺子舀一小勺静置了昨日一日的碱水,加入海碗中,再倒入两勺大豆油,又挖了小丁点盐放进去,用先前定做的手动打蛋器,将其充分搅拌均匀。

  所用到的碱水是由草木灰加水煮沸,静置一日后,取的上层清液。

  他拿着平日用饭的碗,装了一碗白面,倒入海碗里,用三指宽的竹片翻拌均匀无干粉状态后,揉成团,放置一旁醒发。

  将沐风买回来的三斤莲子,泡软去莲心后,煮熟捣烂成泥,在锅中放入大豆油,把莲子泥倒进去,加蔗糖翻炒干水分,等成不不粘锅不粘锅铲,能揉成团的状态时,盛上盘中。

  林清玖好奇地凑上去,许灏瑞捏了一小团吹凉后,递到他唇边,“试试?”

  林清玖毫不犹豫张嘴含了进去,杏眼一亮,握着许灏瑞的手,伸着软舌将他指腹的莲蓉舔了干净。

  许灏瑞微怔,声音有些许暗哑,问:“怎么样?好吃吗?”

  凤眸晦涩不明地凝聚在小夫郎双唇上。

  林清玖放开他的手,用帕子擦了他手指,点头,“好吃,又香又甜欸。”

  “喜欢吗?”

  “嗯。”

  “唔,等,等会儿……”

  许灏瑞撩起布帘,把人抱进了澡间,低声道:“这里不会有人看到了。”

  ……低头使劲索取。

  林清玖小手紧张地抓着他衣裳,扬着修长的脖子,漂亮的杏眼水雾氤氲。

  许久后,许灏瑞松开他,埋头在小夫郎颈上含吮了一下,调转了方向,抱着酥软身子的林清玖靠在墙上,抚摸着小夫郎后背等他缓过劲来。

  又低头吻去他溢出眼角的泪珠。

  “阿瑞,你快出干活,等会师傅要问起来了。”林清玖推着他出了澡间。

  许灏瑞和跑进来的沐风,四目相对。

  “你们在澡间里干什么?”沐风疑惑道。

  许灏瑞身后的林清玖脑子轰的一下,完了,小脸滚烫,缩在许灏瑞身后不敢露脸看沐风。

  许灏瑞往后伸手揽住身后的人,神色自若道:“你进来干嘛?”

  “啊,我进了看看,瑞哥,月饼做好了吗?”沐风看了看桌子又瞅瞅灶台。

  “还要一阵,你玩去吧,烤好了叫你,或者……”许灏瑞指着桌上的面团,“或者你留在着帮忙?”

  沐风摇头,“我去陪栗崽玩。”飞快地溜出灶房。

  许灏瑞把小夫郎拉了出来,“没事了,沐风那小子心大得很,一会儿就忘了。”

  随后正经地忙起来。

  他把用盐水腌制的咸鸭蛋拿了十个出来,剥出咸蛋黄,用水清洗去那层薄膜,沥干后,刷一层油,放进土烤灶里烤熟。

  林清玖在一旁按照他说的,把莲蓉分成十八个小剂子,等许灏瑞把咸鸭蛋烤熟后,用莲蓉把咸蛋黄裹起,揉成团,剩下八个莲蓉剂子直揉成团。

  馅心准备好后,面团也松弛得差不多,许灏瑞将其分成十八个小剂子压成圆饼,递给小夫郎将馅料包裹起来,他再用磨具压成形。

  许灏瑞把做好的月饼摆到圆盘中,再在其上表面刷上一层蛋液,分三次放进土烤灶里烤熟。

  烤熟后,给张婶家和唐铁锤家各送了两个,一个大概有八十多克重,咸蛋黄的要大上一些,用油纸装了四个托赵大爷拿给宝姑,给一个赵大爷。

  看着眼巴巴盯着桌上月饼的两大一小,许灏瑞拿了两个咸蛋黄和两个莲蓉的分成两半,摆在盘里,拿到堂屋大家分着吃。

  沐风拿起一块,一口没了一半,两口吃完一块,“好吃!甜香,又咸香,这鸭蛋黄也好吃。”

  许灏瑞给他们各倒了一碗茶水,拿起一碗递给一旁专注吃着月饼的小夫郎,温声道:“清哥儿,腻了便和口茶。”

  林清玖手里拿着一块还剩大半的莲蓉月饼,摇头,“不腻。”

  许灏瑞望着他笑了笑。

  栗崽巴巴地坐在爹爹怀里,张大小嘴,小手拍着腿,眼睛直勾勾盯着林清玖手里,“啊……啊……爹呀。”给我咬一口。

  许灏瑞掰了一小块放到胖娃儿嘴里,让他浅尝一口。

  张大壮抿一口茶,咬一口月饼,笑眯眯点头,“味道不错。”

  夜里,赏了月后。

  许灏瑞把睡着的栗崽放到床里边后,转身见小夫郎在脱外衣,心念一动,抱起林清玖走向小书桌。

  林清玖猝不及防被他吓了一跳,急忙抱住他的脖子。

  半晌后,许灏瑞松开了小夫郎嫣红的唇瓣,下巴抵着小夫郎的头顶,呼吸微急促,静静地拥抱着小夫郎。

  林清玖倚在他怀里缓了片刻,软声道:“阿瑞?”小手从开口的衣襟滑进去,抚摸着许灏瑞紧实的胸膛。

  许灏瑞呼吸一滞,把人抱上床榻,覆身上去,把人笼罩在身下,未等他有所动作,院外响起了细微的声音。

  许灏瑞双手撑在林清玖头两侧,凝神细听片时。

  “阿瑞?”林清玖双手缠了上来。

  许灏瑞把小夫郎双手拿了下来,低头在小夫郎耳边小声道:“抱着栗崽藏好,别怕。”大手摸了摸林清玖小脸,快速翻身把油灯吹灭。

  油灯熄灭的一瞬,院外清冷的月光下,从院墙上摸进了几个持刀的黑衣人。

  林清玖察觉到了异样,连忙把外衣系好,抱起栗崽。

  许灏瑞将房门打开缝钻了出去,又去把张大壮摇醒,低声提示:“师傅,有人进来了,您小心些。”

  随后他拿起堂屋门角的木棍,侧头贴着门板,侧耳细听,察觉人正在慢慢靠近,张大壮回神后,拿着猎刀也摸了出来。

  许灏瑞心想,不能让人进屋内,他把张大壮轻轻往卧房推,示意让他回房里躲着,张大壮岿然不动。

  见他不愿,只好小声道:“那师傅你跟在我身后。”

  张大壮用气声回应,“好。”

  第一百三十七章 回村

  许灏瑞找准时间拉开门闩,趁人还未走近,窜了出去。

  正轻手轻脚摸进来的黑衣人们没想到,竟被人发现了,愣怔过后,一个个冲了上去。

  许灏瑞见人都拿着刀,快速回身把身后的张大壮推回屋内,落下门外的门闩,一气呵成。

  张大壮一脸懵:怎么把我推进来了?

  他拉了拉门,见被从外扣上了门闩,不由有些气恼。

  黑衣人砍上来时,许灏瑞拿着木棍挡了一下,不想木棍被砍成了两截,黑衣人一副要置他于死地的模样,让他意识到这群人与上回的护院们不同,他不得不小心对待。

  他倒说怎么半个月都没有动静,原来在憋大招呢。

  许灏瑞偏头,避开大刀,抬脚踢向黑衣人下三路,接住了黑衣人手中脱落的大刀,又一脚把跪地捂裆的黑衣人踹开。

  他背对着堂屋大门,警惕地凝视着这群黑衣人,扫了一眼人数,心里有了底。

  同样有所提防的黑衣人们,注意了他挡在门前的动作。

  其中一人打了个手势,黑衣人有序地向许灏瑞攻击起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另外的人找准机会欲强闯入屋内。

  张大壮听到屋外刀刀相碰的声音,便明白许灏瑞为何不让他出去,但外边凶险得很,他也不放心许灏瑞一人对抗,张大壮握着的猎刀,抓耳挠腮,在里面他帮不上忙啊。

  卧房内,林清玖捂着栗崽的小耳朵,听着外边打斗的声音,心里焦急万分。

  许灏瑞被迫紧靠着堂屋大门,抵挡着黑衣人的进攻,以刀为守,以腿进攻,踹他个五脏六腑移位,以免见血,弄脏院子。

  不管进攻的黑衣人有几个,他都守在门前不移一步。

  最后边的黑衣人见兄弟们接连二三地飞了出去,他东张西望,发现了关起的窗户,计上心来,摸过去用刀悄悄撬开了窗户。

  林清玖听到动静,盯着窗户上月光投射上来鬼鬼祟祟的影子,小心翼翼地放下孩子,摸黑下了床。

  黑衣人刚探入半个脑袋,砰一声响,支摘窗的窗子震了震。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脑袋被砸得嗡嗡作响,手抱着头跌倒在过廊上。

  小胖娃儿惊得小身子一颤,睁眼黑漆漆一片,“哇——”边哭边往外爬。

  栗崽响亮的哭声同时传到屋外。

  许灏瑞闻声转头看过去,手上发了狠,挡住了袭来的拳头,反手有刀柄敲人后颈,将其踹飞到院中。

  身前的黑衣人都被他放倒,许灏瑞疾步走过去,提起企图想往屋内钻了黑衣人,一拳落下,又敲了敲窗户,“清哥儿,你没事吧?”

  林清玖一个激灵回神,声音微颤,回道:“没,没事。”赶紧把手上的凳子放下,去抱起将爬到床边的栗崽,温柔地抚拍着奶娃儿发颤的小身子,柔声哄道,“崽崽不怕,不怕,爹爹在。”

  许灏瑞没忍住,打开窗户往里看,见人没事,回头握拳猛揍手上的黑衣人,眸底隐隐带着怒气。

  “你爹没教你,不要乱闯他人的房间吗?”

  “啊——”

  许灏瑞最后一拳打在他眼眶上,手一扬把人甩了出去。

  张大壮趴在堂屋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注意力全放外面,现下外面打斗声渐小,他才注意到栗崽的哭声,连忙敲门,“清哥儿,你里面没事吧?”

  林清玖抱着栗崽,摸黑走过去开门,摇头道,“没事,师傅。”

  很快,许灏瑞也把堂屋大门打开,清冷的月光倾泻而入,将昏暗的屋内照亮了许多。

  见着门口背着光的高大身影,林清玖上前,关切道:“阿瑞,你没伤着吧?”

  许灏瑞跨步进来,把林清玖和栗崽紧紧圈在怀里,低头轻啄了一下他唇瓣,大手轻拍着小夫郎后背,温声道:“没事。”

  张大壮借着月光,将堂屋的油灯点亮。

  栗崽扁着小嘴,抬起湿哒哒的小脸看了一圈屋里,见爹爹们都在,爷爷也在,才收了声。

  许灏瑞转头对张大壮道:“师傅,劳烦您帮忙找几根麻绳出来,我将院中的人绑起来,等明日送他们去衙门。”

  “行。”张大壮拿着油灯去库房找出了几根粗麻绳,走在过廊上时,转头瞄了瞄院中躺着的黑衣人,人数不少啊,他不由驻步,数起人数来。

  许灏瑞抱起林清玖走到椅子旁,把人放下,弯腰与小夫郎对视,“清哥儿先坐在这,别动。”

  说完,他又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回房里把油灯点燃,拿了出来,放到堂屋里。

  许灏瑞接过张大壮手中的麻绳,张大壮拿着灯在一旁打下手,把地上的黑衣人打晕绑起来。

  许灏瑞又数了数人数,才把这十个黑衣人捆着绑在树根下。

  他让张大壮先进屋里,他拿着油灯将院里院外都检查一遍,才放心回屋内。

  把门关上后,对张大壮道:“师傅,去睡吧。”

  张大壮点头,看了眼乖乖趴在林清玖怀里的栗崽,转身回了房里。

  许灏瑞和林清玖随后也进了他们房内。

  林清玖把栗崽放床上后,站在床边,把许灏瑞拉到身前,小手扒拉开他的衣裳,检查他身上是否带伤。

  许灏瑞配合着他,裸着上身,大手握在小夫郎的腰侧,笑道:“要不清哥儿将我裤子也褪去,检查一下?”

  林清玖一脸正色,拍开许灏瑞的手,让他转身,“阿瑞,你正经些,我看看,若是有伤口,趁早涂药。”

  “真没有,只有我打别人的份,他们还伤不到我。”许灏瑞背对他道。

  林清玖将他全身都检查了一遍才放心,许灏瑞整了整裤子,伺候小夫郎脱去外衣,抱起人坐在床边,吻了吻他唇角,弯腰给人脱鞋。

  都躺在床上后,把栗崽放在俩人中间,拍抚着孩子后背,等孩子睡着后,许灏瑞才把栗崽抱进床里边,拉林清玖入怀里,相拥而眠。

  第二日,起床后,许灏瑞先去看了一眼黑衣人们,探了探他们鼻息,便去煮早饭。

  用了早饭后,张大壮去找赵大爷赶牛车过来,把人送去衙门。

  沐风出门碰到张大壮,连忙跟了上去,“叔,你找赵大爷是要去哪?”

  “怎么往家里走?”

  张大壮与他道,“家里昨夜进了贼,我找牛车把他们都拉去衙门。”

  “啊,贼人竟然不嫌麻烦,不偷官道旁的,非去最里边盗,几个?怎么被你们发现的?其他两家遭贼了吗?”

  张大壮叹了一声,沐风这小子,就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无奈地伸手把人的脑袋勾近,小声与他说起昨晚的事。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谁派来的。

  最后沐风和张大壮一同坐赵大爷的牛车,把黑衣人送去了衙门。

  他俩还特意到聚宝楼附近,打听消息。

  才上了牛车坐下不久。

  便见城里出来了几个熟人。

  良生背着儿子,宝姑和儿夫郎、女儿大包小包拿着包裹,张大壮惊讶问,“许妹子、良老弟你们这是干嘛去?”

  良锦铭抬头,笑着与他俩打招呼,“张叔,沐兄弟。”

  宝姑愁容满面,“回村里住段时日,镇上是住不下去了,先把铭儿的腿养好再说。”

  张大壮忍住满腹疑惑,跳下牛车帮他们拿东西,“先上来吧,有啥事,咱们回头再说。”

  沐风帮忙和良生扶着良锦铭上车。

  等人上完后,身后有人喊了声,“少爷?”

  沐风想这声音咋这么熟悉,回头望了过去,惊喜道,“哎,阿一,是你啊。”

  “赵大爷等会儿,那人是我家仆人。”

  沐风招手让人快过来。

  阿一一身粗布短打轻松跃上牛车,激动道:“可算找着您了。”

  沐风怪道:“你的锦衣呢?怎穿成这样了?”

  阿一抬起手臂,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泪水,“唉,拿去换银子了。”

  沐风讪讪道:“哈,我忘了没给你留些傍身。”他掏出精致的荷包,“来,给你几两,以防下回又没银子。”

  “欸,多谢少爷。”阿一面上开心接过,心底嘀咕,主子啥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又不给金子了。

  宝姑担忧地问张大壮,“张哥今儿是为何来镇上?也没见你拿啥东西。”

  “唉,还不是昨夜家中进了歹人,都被灏瑞给制服了,今儿天一亮便把人送衙门去了。”

  “那你们都没事吧昂?”宝姑身子微前倾,紧张问。

  “放心,没事,好在灏瑞发现得早。”张大壮压低声音道,“估计与上一次一样,都是那谁派来的。”

  宝姑也道,“我们家这段日子也总有人来挑事,铺子也开不下去,老良出门了我也老担心会出意外,还是回村里住一阵子,先躲躲风头。”

  张大壮蹙眉,“还是聚宝楼找人干的?”

  宝姑不解,良锦铭开口道:“估摸着是吧。”

  张大壮对他道:“你的人伤是聚宝楼干的,是那贺东家派的人打的,上回他亲口承认了是他派人想捣乱你们的生意,那天灏瑞顺道给了他一点教训,估计是气不过又找你们麻烦了。”

  ……

  到了村口,张大壮帮忙拿着包裹,见宝姑要往许唐氏家走,不由问,“你们这是要回娘家住?”

  宝姑点头,“暂且先如此,不然回村里,不住娘家怕乡亲们误会。”

  张大壮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那我就把你们的行李放到她家门口,就回去,你娘应当不乐意见到我。”

  宝姑带着歉意道,“多谢张哥,你别介意昂,我娘,她就是这样的性子。”

  “许妹子不用替她说话,她是她,你们是你们,我不会混在一起谈,我先回去了。”张大壮与他们告别。

  第一百三十八章 簪子

  宝姑见他们拐出去后,回头敲响了许家老宅大门。

  很快便有人前来开门。

  许赵氏拉开大门,看清人后,诧异道:“哎哟迎宝啊,你们怎么来了?这是……”

  她探头见宝姑身后一家子都在,还提着背着大包小包的包袱,心里隐约明白她的意图,不大高兴,脸上的笑容也敛了些许。

  宝姑提起包袱,含笑问:“大嫂,爹娘可在家?”

  许赵氏点头,“在的,进来吧。”她走到一旁,给他们让路,奇怪地打量着良锦铭,“锦铭的腿怎么了?”

  良锦铭与她打了声招呼,回道:“大舅母,我腿前段时间不小心被人打折了。”

  “啊,多大人了,还打架,别惹出了麻烦。”

  良锦铭闻言笑了笑。

  许赵氏在把大门合上,走在他们身后。

  屋内,听了许迎宝来意,一大家子静默了良久。

  许唐氏看了一圈良家人,开口道:“迎宝啊,不是娘不想让你们住家里,昨儿你三弟回了家,说往后一段时间就在家中温书。”

  “娘是担心,家里人多,扰了他读书,要不娘帮忙在村里给你们找个落脚的院子?”

  宝姑一怔,紧接着长叹一口气,“不用了娘……我自个去找就成,村里我也熟悉……那没啥事,我们先去找住处了,下回再来看望您和爹。”

  宝姑嘴角微垂,帮忙扶着背上儿子的丈夫站起来,叫上儿媳妇和良敏绣,拿上包袱,出了许家老宅的门。

  察觉到他娘心情低落,良锦铭转头对她道,“娘,咱们先去灏瑞家吧,把包袱放了,再去找村长租院子。”

  “嗯,先去灏瑞家吧。”宝姑提起精神,应道。

  ……

  张大壮这边回到家,便将宝姑一家回村的事告诉了许灏瑞和林清玖。

  许灏瑞听了沉默片刻,“铭哥他们恐怕是受到我们的牵连……”他可以为了躲避贺兴旺他们,一直窝在村里,反正不愁吃喝,但是如果连累到其他人,那就不是一回事了。

  林清玖把凳子挪近,靠着他,把下巴搁在他肩上,轻声道:“没事的,铭哥不会怪咱们,阿瑞肯定能想办法解决的。”

  许灏瑞侧眸含笑看着他,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轻嗯了一声,看向张大壮,道“师傅,你们今日到镇上,可有打听到关于贺府或聚宝楼的事?”

  张大壮摇头,“没有,聚宝楼仍旧人气火热,贺府也传出啥消息。”

  这时沐风身边的高大少年,突然开口道,“贺府吗?我在街上逛悠时,隐约听说他们在招护院。”

  “当时我还想着,打个短工攒点银子再去找主子,哪曾想和短工们蹲在城门外等候时,就遇到了主子。”

  许灏瑞打量他,这少年与沐风一般大的年纪,五官硬朗,比沐风高一小截,瞧着身高体壮没什么心眼。

  许灏瑞点了点头,贺府还没找到护院?

  他眼神一直瞟着阿一,问沐风,“你们现在有何打算?”

  沐风与阿一对视一眼,前者道,“我自然是要吃到你家红薯后,再考虑离开的事,这才不枉此嘛,对了,瑞哥,这是阿一,我的随从。”

  阿一憨笑道:“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主子的安全,自然是主子去哪,我就跟着到哪。”

  许灏瑞想了想,开口道,“我有个不情之请,阿一面生,不是能否混入贺府当护院?”

  阿一看向沐风,“都听主子的安排。”

  沐风点头,“我的人,瑞哥,你随便用。”

  “多谢。”

  几人商量了一番,先让阿一去试试,不能被选上,就回来,到时再想其他法子。

  阿一粗声道:“是。”

  敲门声响起,张大壮看向许灏瑞,“会不会是锦铭他们?”

  许灏瑞站起身,“我去看看。”

  打开门,来人果真是宝姑他们,他帮忙提几人手中的包袱,“宝姑,姑父,铭哥,安哥儿,敏绣,你们快进来吧。”

  “我刚都听师傅说了。”

  张大壮忙把椅子和凳子都找出来,林清玖把栗崽塞给沐风,去拿碗倒水。

  沐风身后的阿一瞪大了眼,看着沐风怀里的胖娃娃,蹲下身子小声道:“这小娃娃长得有些眼熟。”

  栗崽一到沐风怀里,立马低头去找他腰上佩带的流苏,沐风随手掏出那个红宝石给栗崽。

  他对阿一道:“是吧,这就是缘分啊,长得和我家那大侄子有几分相似。”

  阿一恍然,难怪他觉得有些眼熟,若是这娃娃再大几岁,他便能轻易想起了像谁了。

  宝姑进来,看到栗崽,一扫刚才的不快,笑眯眯地向栗崽伸手,“来,乖侄孙,让姑奶奶抱抱。”

  沐风见状偷偷把红宝石拿了回来,怕被许灏瑞发现,然后把栗崽递给宝姑。

  栗崽不乐意地向沐风张手,“啊,要……”沐风拿起他的小木剑塞进小胖手里。

  栗崽瞬时忘记了漂亮的小石头,抱着他心爱的小木剑。

  宝姑笑呵呵地抱着栗崽出院中走动。

  许灏瑞将包袱放好后,问:“铭哥,我听师傅说,你们去了许唐氏家里?”

  良锦铭点头,把他外祖母说的话给许灏瑞复述了一遍。

  “许兴文回村里温书?”

  “外祖母是这么说的,刚没见到人,我就奇怪了,小舅向来不喜回村,加且他先前的做派,事出反常必有妖,灏瑞你还是防一防他为好。”

  许灏瑞颔首,留了个心眼,转头看向沐风俩人,“阿一找沐风的时候避开些,村里的人。”

  “好。”

  “既然如此,那铭哥你们想好租哪处院子了吗?”

  良锦铭摇头,瞥到一旁的张大壮,眼睛顿时一亮,问:“张叔,你家的院子不住人,不知可方便租给我们?”

  张大壮一拍手,“行啊,我咋忘了,你们去住吧,只是已经许久不住人了,家里积的灰应当有些多。”

  “嘿不碍事。”宝姑一听住处有着落了,抱着栗崽在门口回道,“扫扫就没了。”

  留在他家用了午饭后,许灏瑞和林清玖,以及宝姑他们一起去打扫张大壮的院子,入住。

  张大壮和良生回镇上搬粮食,顺道把剩下的土豆卖给洛明轩。

  八月十六,宝姑一家便暂时在村里落脚。

  *

  镇上,冯聚财从小厮口中得知,他派去的人一个不落下都被送到了衙门,气得他七窍生烟,暴跳如雷。

  愤怒地在院中来回走上走下,随后去了贺府。

  贺兴旺也想不到,找的打手竟然都没能把许灏瑞拿下,他道:“既然许灏瑞不好对付,那咱们就从他身旁的人入手,据我打听到,他姑姑一家在镇上营生,我们派人悄悄把人绑了回来,设下陷阱,等他来跳。”

  冯聚财频频点头,“你的消息可准确?别搞错了落人把柄,被送去衙门。”

  贺兴旺保证道:“老哥放心,这是从许兴文口中的得知的,此人原是许灏瑞小叔,不过早已与许灏瑞断了亲,他曾被许灏瑞冒犯过,因此对许灏瑞记恨在心,此人可信。”

  “成。”

  冯聚财派人去贺兴旺告知的地址,踩点。

  两刻钟后,小厮便急忙回来禀告,已经人去楼空。

  “什么?!怎会如此巧合?”冯聚财重重地把茶杯放下。

  贺兴旺连忙安抚,解释道:“老哥不急,那个,或许是我这段时间频繁找他们麻烦,把人吓跑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吧?”

  “既然咱们现在拿他没办法,那便不如搅得他不得安生,让他受不了,或许便会把美人给您送来。”

  接着,贺兴旺恶狠狠道:“至于他那条小命,总能找到机会拿下。”

  “嗯,你说的不无道理,把你所知道的消息都告知我。”

  冯聚财了解清楚后,便离开了贺府,这群人都不靠谱,他还是得自己安排人手。

  *

  两日后,沐风传来消息,阿一人高马大又有些身手,被选上当护院了,不过是被安排进了聚宝楼当护院。

  许灏瑞让他先试着呆一段时间,多注意贺兴旺的人的动静,若是一个月后得不到消息领了月银便离开。

  沐风记下,等再见阿一时,传递与他。

  宝姑她在村里无田无地,许灏瑞便在院后的地上给她划了三分地,让她种菜,他自个又种了两分地的黄瓜、茄子和白菜,种子是宝姑给的,她杂货铺啥都有点。

  见良锦铭腿不便,许灏瑞画了图纸去找赵木匠做轮椅,正巧看到赵木匠在雕刻花案,来了兴趣,在一旁看了许久。

  近两日,除了用饭时间,林清玖常常见许灏瑞出门,有时去坡上,一待便是半天。

  要么是跑去赵木匠家里,说是去看给良锦铭定做的轮椅。

  每次只要许灏瑞出门,林清玖便眨巴着眼睛留意着,这次见许灏瑞去坡上,等了一刻钟不见人回来,林清玖和张大壮说了一声,悄悄往坡上去。

  他要看看许灏瑞在干什么?

  许灏瑞靠坐在树下,垂眸,神色认真地用节节草打磨着手中的物品,那是一支紫红色的木簪子,被打磨得光滑。

  突然听到细微的摩擦声,许灏瑞快速把簪子塞到怀里,抬头看过去,不由一笑。

  林清玖蹑手蹑脚地上来,只来得及看到他藏东西的动作,幽幽开口:“阿瑞,我看到了昂。”

  “快给我看看,你偷偷藏了什么?”

  他小跑地扑了过去,许灏瑞生怕他不小心被石子绊倒滚下坡,急忙站起来张手护着。

  林清玖趁机扑进他怀里,把手伸进衣裳里摸。

  许灏瑞揽住他,无奈道:“慢点,别戳到了手。”

  什么东西?

  林清玖摸到的一根有光滑硬质手感的长条,用拇指摩挲了一下端角,许灏瑞见他磨蹭着一直没拿出来,便帮他一把,直接将簪子和小夫郎的手一块拿了出来。

  “喜欢吗?”许灏瑞低头问他。

  林清玖欢快地点头,“喜欢的,很漂亮的树枝簪子。”

  许灏瑞缓缓地开口道,“……我刻的是鹿角。”

  林清玖微仰着小脸,杏眼像是盛满了碎星,亮晶晶地看着他,“谢谢阿瑞的鹿角木簪,我很喜欢。”

  林清玖把木簪子递给他,催促道:“阿瑞快给我戴上。”

  许灏瑞接过,却没有给他戴上,温声道:“我多打磨一会儿,明日/你生辰,我再送你可好?”

  “好吧。”

  林清玖喜滋滋地坐在他身旁,看着他打磨。

  “阿瑞为什么要偷偷地刻?你这几天神神秘秘的,我还以为你瞒着我干什么呢。”

  “为了给你惊喜啊,清哥儿以为我在干什么?”

  林清玖靠在他肩上摇头,嬉笑道,“嘻嘻,没有,我什么都没想。”

  许灏瑞拿簪子轻敲了一下他脑袋,笑道:“那你偷跑上来做什么?”

  “一刻不见,如隔三秋。”林清玖蹭着他黏糊道。

  许灏瑞瞟了他一眼,拿着打磨好的簪子把玩了一会儿,塞到怀里,抱起身旁的小夫郎放到腿上,“别动,让我抱抱。”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小倌儿?

  林清玖伸出纤细的臂手勾住许灏瑞脖子,笑吟吟地与他对视,“我不喜欢侧着坐,阿瑞坐过来些。”

  许灏瑞听他的话,往外挪了挪,与树干间大约有一拃的距离,林清玖站起来跨坐在他怀里,趴在许灏瑞左肩上,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软声道:“好啦,阿瑞你抱吧”

  面对林清玖,许灏瑞淡漠的凤眸不由染上一丝显而易见的情意。

  他唇角微扬,抚摸着小夫郎半披着的顺滑长发。

  林清玖侧过头在他左耳边道,“我喜欢阿瑞这样抱,这样我也能抱着阿瑞。”

  他环住许灏瑞阔背,蹭了蹭他颈窝,甜腻道:“我可太喜欢你了,阿瑞。”

  “从前我只想着逃离馆里那种要终日委身于他人身下的日子,不曾想,逃出来后,会怎样。”

  林清玖扶着许灏瑞肩膀,直起身子,与他对视,弯弯的杏眼满含爱慕,摄人心魄,“现在回想,我可真幸运,恰恰遇到了阿瑞。”

  许灏瑞凤眸噙满深情与笑意,大掌贴着他的脊背,往自己方向揽,俩人的距离极近,温热的气息交缠,林清玖微微低头舔了一下薄唇。

  “阿瑞,总在诱惑我。”

  许灏瑞微抬起下巴,望着撩人不自知的小夫郎,性感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是吗?”

  “嗯,唔……”

  ……

  夜里,在轻微的嘎吱声中,栗崽在摇床里翻了个小身子,继续呼呼大睡。

  许灏瑞把俩人的里衣垫在林清玖身下,俯身与香软的小夫郎深入贴贴,随着他的动作,身上线条流畅紧实的肌肉越发显眼。

  ……

  许久后,许灏瑞克制地出去,抱着酥软疲乏的小夫郎温存。

  “困……”林清玖睁开朦胧的杏眼,无力地推着他俊脸。

  “好,不闹你了,睡吧。”许灏瑞静静地抚摸着他脊背,等人睡着后,才起床端水来给他清理。

  朝暾初露。

  栗崽翻身爬起,大大的眼睛满是困惑,他怎么又睡到小床来了?

  看到床上的俩爹爹,小家伙吭哧地开始翻爬摇床。

  听到响动,许灏瑞眉心动了动,睁开惺忪睡眼,垂眸看了看怀里熟睡的小夫郎,又望一眼床里侧,身形一顿。

  忘把孩子抱回来了!

  许灏瑞转头无看不远处的小摇床,心头一紧,小胖娃儿半边身子已经探出摇床。

  他托着林清玖的脑袋轻轻地放在枕上,把小夫郎的手从身上拿下,翻身坐起,赤脚过去把娃儿抱起。

  栗崽转头见爹爹,瞬时裂开小嘴,许灏瑞急忙抬手捂住他,回床边把鞋穿了,勾起栗崽的小衣服,轻手轻脚抱着孩子出了房门。

  “咯咯咯……”

  许灏瑞一松手,栗崽咯咯笑起来,还拍打着小胖手。

  “乖,爹爹给你把衣服穿上。”

  灶房里,许灏瑞把栗崽放椅子上,给小胖娃套衣裳,随后抱着娃一起洗漱,在洗脸时,顺带擦了擦栗崽粉雕玉琢的肉脸。

  趁爹爹转头挂帕子时,栗崽开心地抓着爹爹披散的长发,往嘴里送,许灏瑞瞥见及时捉住他的小胖手,低声哄道:“栗崽乖,松开,这不能吃,听话。”

  小胖手仍旧攥着他长发。

  林清玖出来时,就看到父子俩在僵持着的这幕。

  “不听话,爹爹要揍你的。”许灏瑞轻轻拍了拍栗崽的小胖手,

  栗崽撇了撇嘴,转过头,看到林清玖,哇的一声,哭起来,扭着小身子向着林清玖伸手。

  林清玖笑着抱过他,栗崽揣着小手趴在他怀里委屈地抽噎。

  “崽崽乖,不哭了。”林清玖安抚着奶娃儿。

  许灏瑞往身后拢了拢头发,弯腰凑到小夫郎脸颊边亲了一口,“我先回房里穿外衣。”

  因短打方便干活,许灏瑞除了冬日穿长袍外,其他时间都喜欢穿深色的短打。

  他将头发绑起,把送小夫郎的簪子和栗崽的小鞋子一并拿了出去。

  走到林清玖身旁,他先给栗崽套上小鞋子,也不管小胖娃儿愿不愿意,把栗崽提到怀里,拉着林清玖走到树下。

  蹲下身子先把栗崽放下,让他扶着石凳站着,用衣袖擦了擦雾水,抬头拍着凳面,道,“清哥儿坐。”

  “阿瑞,想做什么?”

  “昨日说了,今儿要给清哥儿戴簪子。”

  许灏瑞站在他身后,将他头上的发带取了下来,手里握着散下来的长发,拿着簪子比划了几下,无从下手。

  林清玖看着栗崽玩凳面上的水珠,等了片刻,抬头问:“怎么了?”

  看着小夫郎漂亮的小脸,略带疑惑,他清了清嗓子,老实道:“我不会盘发……”

  林清玖愣怔一瞬,扬起了笑容,“那阿瑞看着,我教你。”

  他先前有伺候过雪月束发,拿过许灏瑞手里的簪子,让他看着自己是怎么绕的。

  “阿瑞看着,先挽好耳后上部分长发,簪子靠近发根,勾着头发从下往上绕两圈,左手按住绾好的头发,右手握着簪子将尖端往下压插入发髻里,再推一下,簪子露出。”

  林清玖回头看他,“阿瑞看明白了吗?”

  许灏瑞点头,迟疑道,“看明白了……欸,清哥儿,就这样,别取下来了。”

  许灏瑞拉住了他想拔下簪子的手。

  “为什么?阿瑞不是说要给我盘发吗?”林清玖眨巴着杏眼。

  许灏瑞快速找了个理由,“我明日再为清哥儿盘,时候不早了,现下我去给你煮面。”

  他给林清玖理了理披着的长发,“清哥儿真好看,生辰快乐。”

  许灏瑞弯腰提起不知何时抓着他裤腿的栗崽,”走吧,清哥儿先去洗漱。“

  “嗯,好。”

  林清玖戴上了许灏瑞做的簪子,步伐欢快,拉着他的手,一起往灶房走,许灏瑞松了口气。

  张大壮到点,打着哈欠起床,见林清玖抱着栗崽坐灶房里,走近道了声,“清哥儿,生辰快乐昂。”

  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锞子给林清玖。

  过年时,他便在镇上换了许多银锞子,为的就是给他们过年和过生辰时发,在他眼里银子就是很好的礼物。

  “谢谢师傅。”林清玖笑眯眯地接了银锞子。

  栗崽见状,也张开小手,“爷,啊,要……”

  “哈哈哈……”张大壮点了点胖娃儿小手心,“下个月再给你。”

  栗崽向爷爷要不到,立马转头向小爹爹要,林清玖好笑地拿出发带给他玩,转移他的注意力。

  用了早饭后,许灏瑞拿起猎刀,对张大壮和林清玖道,“师傅,清哥儿,你们在家也小心些,我上会儿山,很快便回来。”

  小夫郎生辰自然要打些野味回来庆贺。

  但他到了山上并不急着打猎,而是坐到树上,削了根树枝,在头上练习怎么用簪子盘发。

  眼睛是看会了,但怕扯疼林清玖,他没敢上手,打算私下自己练练,明日好给小夫郎盘发。

  练得能将头发固定住了,许灏瑞才满意地跳下树去打猎。

  半个时辰左右,许灏瑞提着一只傻狍子和两只野鸡、三只兔子,往山下走。

  回到家中也才巳时,宝姑他们已经在来了家里,还抓了两只大母鸡过来,许灏瑞把猎物放在院中,进屋里与人打招呼。

  安哥儿看到林清玖头上的簪子,打量了片刻,真诚地夸道:“清哥儿的簪子真好看,十分素雅,做工也细致。”

  林清玖眉眼弯弯,摸了摸头上的簪子,点头赞同,“我也觉得好看极了,阿瑞亲手做的。”

  安哥儿瞧他这副坦率的模样,不禁莞尔,“灏瑞对清哥儿真用心。”

  林清玖笑颜如花。

  许灏瑞在一旁噙笑摸了摸他长发,看到良锦铭捆着棉布的腿,想起定做的轮椅也该去拿了。

  他道,“宝姑,我去趟赵木匠家,拿个东西,你们聊。”

  张大壮和良生在院子里坐着下棋。

  他向林清玖要了银子,与院中的俩人也说了一声。

  “阿瑞,我与你一起。”林清玖跑出去跟上他,拉住了许灏瑞的手。

  屋里宝姑几人见状不由笑了起来。

  许灏瑞反手握住他,与他并肩出了门。

  到了村里,竟少见地遇到了许兴文,他身旁还有两个陌生的青年。

  真是冤家路窄。

  许兴文看到许灏瑞便感到手疼,不动声色地把手往后背着,与两位同窗道:“吴兄、钱兄,我们这边走。”

  许兴文想带着人往稻田的岔路去,与许灏瑞避开,他可不敢与这莽夫正面发生冲撞。

  “且慢,我瞧到了熟人,待我确认一番。”吴远驻步在原地,心情不错地看着来人,转悠了半天,可算没白来。

  许兴文问,“吴兄见着了哪个熟人?”他怎不知村里有人与吴家有关系?

  “那呢,呐,那个哥儿。”吴远看着渐行渐近的许灏瑞俩人。

  许兴文随着他的视线看向林清玖,不由暗叹,此小夫郎依旧美得令人窒息啊,他视线紧黏在林清玖身上。

  许灏瑞见前方三人视线都落在小夫郎身上,眉头直皱,把林清玖又往自己身旁拉了拉。

  见距离只剩几步之遥后,吴远高声道:“这不是临安县南风馆的小倌儿吗?!我怎听说跟了一商贾,怎地现在这村里?”

  附近田地里的村民闻言立即直起身子,竖起耳朵,好奇地看了过来,谁?什么小倌儿?

  第一百四十章 此人是个莽夫

  许兴文大惊,眸里满是不可思议,却奇异地相信吴晋说的话,心中甚至蹦出若是自己先遇到林清玖,那么他是不是就会跟着自己?

  他身旁的另一书生端详着许灏瑞和林清玖,“吴兄,可是认错了?一个农家子哪有钱去赎小倌儿。”更何况是这等天姿的美人。

  许灏瑞见状,直接把愣住的小夫郎拉到身后挡着,隔绝了他们恶意满满的视线,“许兴文,你这是何意?就算我们断了亲,你也不必如此领你的同窗来诋毁我夫郎。”

  许兴文哑言,躲避着许灏瑞的眼神。

  在最靠近乡道的田里的婶子,看着乡道上的五个人,那书生明显的,在诋毁小猎户夫郎,她便也护着自个村里的人道:

  “嘿,你个书生,怎满嘴胡话,坏人名声,真妄为读书人,读的圣贤书都进狗肚子里了吧。”

  吴晋反驳:“我自然不会看错,也并非胡说,南风馆头牌雪月的接班人,大家都叫他小玖,长得美貌绝伦,世间鲜见,看了能让人久久不忘,对,我这儿还有画像……”

  他说着还从袖口里取出一画卷来,向那婶子展示,以证明自己没有胡说,“当初我与一好友在临安县游玩,听闻南风馆有一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便起了好奇心,去一睹芳容。”

  “从此魂驰梦想,好友善丹青故作此画赠予我,此后我随身携带,日日睹画思美人。”

  林清玖闻言好奇地从许灏瑞肩上露出双杏眸,看那人展开的画像,小声嘀咕,“恶心人的玩意。”

  许灏瑞伸手拍了拍他放在自己肩上的小手。

  刚出口说话的婶子看着他摊开的画像,又看看许灏瑞身后的林清玖,一时噤了声。

  许灏瑞神色不悦,“我家夫郎貌美,正如你所说见之不忘,我怎知,你手中的画不是在镇上见到我夫郎后所画?大家之画尚能作假,更何况你手中这副画,怎知不是故意做旧的?”

  “先前我们到镇上赶集,还曾遇上心怀不轨的商贾想当街抢我夫郎,怎的这次又来了你这个书生胡说八道,诋毁我夫郎。”

  村民们一听,想起先前在镇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事,纷纷点头,看向这个外来做客的书生,眼神也不善起来。

  吴晋:“小生……”

  “你是打听到我家夫郎无娘家人,才敢如此肆意给他编造一个身份?”

  “如今商贾敢仗着钱财为所欲为,读书人敢仗着功名在身,也想欺负我们一无钱财,二无功名的百姓?”

  吴晋刚开口:“我……”

  田里的村民们点头,附和道:“就是,前阵子,镇上都传得大街小巷都知道,贺府的家丁追着人一家子跑,简直太肆无忌惮,这书生怎也是这样的人,坏人夫郎的名声。”

  “瞧这书生的身上的衣裳也不像是普通人家,不会也是仗着家里有钱,自己又是个童生秀才,来欺负人吧?”

  婶子道:“去逛勾栏院的书生能是个怎么好东西,指不定就是像那商贾……”

  见着当事人在,她也不好再提及人家先前遇到的晦气事。

  吴晋抢着空隙信誓旦旦道:“正因我是个书生,最是爱惜自己的名声,才不会空口说白话,我上述所言皆是实话,这画也并非作假,回镇上后,今日是我首次见到小玖。”

  许灏瑞喝道:“你别乱叫,我明媒正娶的夫郎,难不成我会不知到他的来历,岂容得到你在我面前胡说,你是有何居心?”

  “你仅凭一幅画便来乱指认人,那是否我也可以拿着你的画像,去到处说,我曾见你一书生在南风馆当小倌儿?”

  “噗哈哈哈哈……”看热闹的村民们哄然大笑。

  林清玖趴在许灏瑞背上微颤着身子,强忍着不笑出声。

  吴晋涨红着脸,气得结巴道:“你胡说八道!坏我名声,我可到衙门告你。”

  许灏瑞直视他,“你也知这是在坏人名声?那你还毁我夫郎名声,你意图何在?为何要在我们村里胡编乱造?你是谁?与贺府有何关系?”

  吴晋索性破罐子破摔,“你管我是谁,我说了没有胡编乱造,你们爱信不信,我在南风馆就是看过他。”

  许灏瑞眉头皱紧,见前方洛明轩和沐风走过来,他扬声道:“行,既然如此,洛兄,劳烦过来一下。”

  “怎了贤弟?”洛明轩快步走来。

  “洛兄,劳烦你记着这人的样貌,替我作一幅人像。”

  许灏瑞盯着那书生道:“我要拿着画像去他们书院,指着他说,这人是南风馆里的小倌,我曾见过,洛兄记得把他身上的衣裳打扮换一换。”

  洛明轩一愣,不知他是何意,只管应道:“……好。”

  沐风忍住打听他们发生何事的冲动,默默旁观。

  吴晋立马捂住脸,怒道:“你敢干,我便去衙门告你诬蔑罪。”

  “那咱们现在便去衙门,走。”许灏瑞顺着他道。

  吴晋气急败坏转身走人。

  “站住,不想去衙门,你要离开也可以,先给我夫郎赔礼道歉,再有把画留下。”许灏瑞在他身后冷声道。

  吴晋嗤了一声,握着画像,大步离开。

  许灏瑞转头和林清玖低声道:“清哥儿,站好,我要蹲下了。”

  “啊?”倚着他的林清玖,站直了身子,迷糊地看着他蹲下捡起一颗石子。

  许灏瑞拿着石子,往前一掷,击中吴晋膝窝,人扑通一声,不明所以地就跪倒下来。

  许兴文闻声呲了呲牙,看到身旁的钱兄跑过去扶人,他才反应过来,紧跟其后。

  许灏瑞牵着林清玖的手,走过去,再次开口,“道歉,把画拿来。”

  吴晋抱着画,梗着脖子嘴硬道,“我要道何歉?我说的都是实话,这画是我的,我为何要给你。”

  “凭这是我夫郎的画像,你就不该留着,至于你说的是否实话,那咱们去衙门说去,是不是胡说,自有大人定夺。”

  许灏瑞向他伸手,“别逼我动手。”

  吴晋要面子,自然不会轻易配合,“不给。”

  许兴文知道许灏瑞说动手便真动手,要是人在他这受了伤,吴家定会找他麻烦,权衡一番,小声劝道:

  “吴兄,先听我说,此人是个莽夫,手劲狠,专挑人软肋打,我担忧他会把你手打伤,耽误你写文章,不划算,要不画给他算了。”

  吴晋将信将疑,“怎么,你被他打过?”

  许兴文非常不想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用气声道:“右手差点废了。”

  许灏瑞不耐烦道:“快点。”

  吴晋连忙把画扔给他,“你可别乱来,打伤了我,我家可不会放过你。”

  许灏瑞接过他扔过来的画,把画递给小夫郎,活动着手腕,“为你刚说的胡话道歉,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都不该如此毁我夫郎名声。”

  “你,你想干什么?!”吴晋躲到许兴文身后。

  许灏瑞拎开许兴文仍一旁去,抓住吴晋领口,单手把一个及冠的汉子举起来,又问一遍,“你道不道歉?”

  “啊啊,我道我道。”吴晋眼看着自己离地两三尺,颤抖地抓住许灏瑞的手臂连忙道。

  此人力气大得恐怖到这等地步。

  许灏瑞把人放了下来,吴晋微瘸着腿站到他们面前,极不情愿地微俯身作揖,“对不住,是小生无礼……”

  看许灏瑞不善地盯着他,吴晋利索道:“是小生无礼,冒犯了贵夫郎。”

  “快滚。”

  等三人走后,许灏瑞转身对洛明轩道:“洛兄你们先过去,我和清哥儿还要去一趟赵木匠家里拿东西。”

  洛明轩和沐风点头,见许灏瑞和林清玖走远后,沐风蹲在路边,向田里拔草的大婶打听,刚才发生的事。

  婶子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林清玖摊开画像观察,凑到许灏瑞耳边轻声道,“这些像是,先前馆里画师做的画,可能是冯聚财当初一并要了去,这书生是他派来的?”

  许灏瑞揽住他的腰,提醒他,“回去再看,仔细着脚下。”

  “噢。”林清玖把画卷起,把腰间的手拿下来牵着。

  “应当是吧,不然他何故在村里说起这事。”

  走远后,吴晋偷偷回头看了眼身后,见俩人似乎不受影响,不确定他今日这出,有没有起效。

  许兴文小声问他,“吴兄,你说得可是真的?那小夫郎真是临安县南风馆里的小倌儿?”

  吴晋道:“自然是,否则我无端污蔑人作甚。”

  “那吴兄现在说起又是?”

  吴晋乜他一眼,“你道我为何要来这小破地方寻你?”

  “为何?”

  “我又不认识那小哥儿,刚所作之事,是受人所托,平日我们一道,你何时见我去找过小倌儿?”

  许兴文点头,吴晋继续道,“我也是拿到画像才知道有如此好看的哥儿,还是我见识少了,下回,咱们……”

  他与其他俩人对视,笑得猥琐,俩人立马领会到他的意思,纷纷点头。

  “只是你的画被抢了,无关系么?”许兴文心里怪可惜的。

  “那是临摹出来的,原画的主人可宝贝得很,自然不可能给我。”

  “原来如此。”

  “行了,我回去复命了,还要多谢钱兄陪我走这么一趟。”

  “我这一趟不亏,若没有与你同来,哪能见到如此姿色的美人。”

  “哈哈哈……”

  *

  许灏瑞把轮椅提了回来,让良锦铭坐上去试试,不过在屋内着实不怎么方便,有门槛阻拦。

  他连人带椅子,抬出院子,让良锦铭在院中适应轮椅。

  许灏瑞看他转了几圈,问道:“铭哥感觉如何?”

  洛明轩欣喜道:“不错。”

  栗崽被抱在沐风怀里,盯着良锦铭坐着轮椅转悠。

  “那就好,但你还是小心些脚,多躺床上修养。”

  “欸,我晓得。”

  良锦铭瞧见小娃儿圆溜溜的大眼紧跟着自己转,不由道:“栗崽要不要来坐坐?”

  栗崽向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

  许灏瑞阻止,“别惯着他,他劲大着,蹬到你腿可不得了。”

  良锦铭只好放弃道:“那行吧。”他可不想一辈子坐着轮椅过日子。

  午后休憩,林清玖把簪子取了下来,趴在许灏瑞身上,笑吟吟道:“阿瑞,等会儿起床替我盘发,不用等到明日啦。”

  许灏瑞好笑地揉了揉他脑袋,“好,依你。”

  接过他手中的簪子,放到床头的凳子上,免得放床被栗崽这小家伙拿去玩,把自己伤到。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的体力你还不了解

  许灏瑞大手贴着小夫郎腰侧揉按,温声细语道:“睡吧,我给你揉揉。”

  林清玖窝在他怀里轻嗯了一声。

  小憩了约两刻钟。

  林清玖睁眼后第一件事便是抬头去看许灏瑞醒没,见人合着眼,他又乖乖地趴回许灏瑞胸前。

  正在闭目养神的许灏瑞察觉到了他的动静,勾唇,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把小夫郎抱起来,履行承诺。

  林清玖杏眼睁得圆溜,“醒了呀?!”

  “嗯。”许灏瑞含笑回了一声。

  他把小夫郎放到椅子上,拿了把梳子,给他梳发,理顺青丝后,将其耳后上部分的头发握紧,右手拿着簪子给小夫郎盘发。

  林清玖一直弯着唇,举着许灏瑞先前给他买的琉璃镜,照着身后神色认真的人,笑眯了眼。

  第一遍盘歪了,许灏瑞瞄了小夫郎一眼,默默地把簪子取了重新盘。

  还歪,再来。

  连接着重盘了三遍,才勉强入眼。

  “好了,清哥儿。”

  许灏瑞满意地拿过小夫郎手中的镜子,给他看他盘出来的发髻。

  林清玖也不管他盘得如何,满心欢喜地转过身,抱住了许灏瑞的腰,小声雀跃道:“谢谢啊瑞,你真厉害。”

  许灏瑞笑而不语,给他理了理长发。

  尽管上午在场的村民都未将吴晋说的话当真,可也忍不住拿来当饭后谈资,背地里讨论起林清玖的来历。

  宝姑回许家老宅一趟,告知他们,自己目前的落脚之处,回来的路上碰到三五成群的大娘大嫂子们在聊得火热,她不由上前听一耳。

  有一大娘扫了圈在场的人,压低声音道:“你们可还记得,小猎户家的夫郎是啥时候来咱们村里的?”

  有人回想着,道:“当初似乎是未成婚前,便住在了小猎户家里,村里好讨论了好一阵,对哩,小猎户他俩成亲时,小夫郎是从村口租的院子出门……”

  大家相互看了看彼此。

  “所以许小夫郎好似真的没有娘家?”

  “你们说这小夫郎有无可能,真如那书生说的那般,从那地方来的?所以我们全都从未见过他的娘家人。”

  宝姑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嫂子们在谈什么呢?我们清哥儿咋了?”

  大娘们见是当事人的姑姑,瞧她还不知上午的事,便与她娓娓道来。

  “嗐,也没啥,就是今日上午,你那童生弟弟的两同窗来咱们村里,遇到了小猎户夫夫,一书生拿着小夫郎的画像,非说是在隔壁的临安县那什么馆见过许小夫郎。”

  宝姑不解问:“什么馆?”

  大娘讪讪道:“说是,南风馆喔。”

  宝姑从头到尾捋一遍她们说的话,才明白过来,怒道:“哪个杀千刀的胡说八道,毁人名声呢!”

  “哎,迎宝你别气,咱们都知道那人是胡编的,那书生上午还给小猎户他俩道了歉呢。”

  “不过欸,小猎户和他夫郎是怎认识的啊?我记得当初,他俩还未成亲就住一块,村里人人都知道小猎户有个漂亮的未婚夫郎,但没听人说小过夫郎家在何处啊。”

  “迎宝,你是小猎户的姑姑,你应该知道的吧?”

  宝姑挺直了腰杆子,道:“我当然知道,人小哥儿当时是去投奔亲戚,后来遇难被灏瑞救了回来,这不一个未娶,一个未嫁,看对了眼,我便请了媒人给他俩说亲,成了亲,清哥儿也不必去投奔远房亲戚,加上找也没找着。”

  “总不能每个没了爹娘,去投奔亲戚的哥儿和丫头都要被人说是小倌和青楼女子,人家爹在村里或许没有兄弟族亲,才被迫离村投奔他人。”

  “寡妇门前尚且是非多,更何况一个无依无靠又未成亲的哥儿,那不得被人欺负呀。”

  “灏瑞不也是早早的没了爹娘,只不过是个小汉子,比哥儿和姑娘,一个人过日子方便,嫂子们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大娘们点头。

  “所以说,有的人就是坏,故意抹黑这些无依无靠的哥儿和姑娘,也不知道有何目的,咱们这么把年纪的人,这些理都懂,大家背地里就不要胡乱讨论了。”

  “哎,迎宝说得对,我们不说了。不说了。”大娘直摆手。

  宝姑点点头,跨着小碎步,往村尾走,心底直犯嘀咕,好端端的,兴文回村里也算了,咋还带了同窗在村里晃悠,那书生又作何无端针对清哥儿。

  她想往许颢瑞院子去,旋即想到他们已知晓,便脚步一拐回了自家里。

  到了家里,她和良锦铭说起了这事,良锦铭是知道些许隐情,安慰道:“娘,就别操心了,你看灏瑞他俩都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说明那书生说的都是假的。”

  “你说什么呢,酿当然不信别人乱说的话,只是怕,那贺东家一直在找咱们两家的麻烦,这人会不会是贺东家派来的?”

  “可你小舅又和他们走得近,我要不要同他说一声?”宝姑问道。

  良锦铭转动了轮椅,“小舅这人娘你离他远些,上回村里土豆契约的丢失便有他一份功劳。”

  宝姑迟疑地点头。

  九月中旬。

  开始收获红薯,许灏瑞家里有十亩红薯地,起早贪黑地忙碌起来,除了行动不便的良锦铭,和帮忙照看侄儿的绣丫头,其余人都去了帮忙。

  而许灏瑞这边除了胖娃娃,全家一起出动。

  连沐风这个大少爷时不时也来搭把手。

  许灏瑞力气大,大家挖好后,都由他用箩筐运回院子。

  每日从卯时末挖至巳时四刻,即上午七点挖到十点,下午从未时四刻挖至申时末,一日三个时辰,一天便能挖个三亩地左右。

  自家院子堆满,便堆在宝姑她们现在住着的院子里。

  第一日挖了三亩地,一万二百斤,用了晚饭,许灏瑞就找了洛明轩,让其第二日巳时四刻找人将这些红薯拉走。

  挖了将近四日,得到的红薯近四万斤,按照当初的约定,许灏瑞只需卖一半给温承钰。

  减去四千斤的粮税,以及他家二十多亩的旱地留出六百斤做种薯,最终卖了一万七千七百,按八文钱一斤,收入了一百四十一两六百文。

  许灏瑞给宝姑、安哥儿、良生结了工钱,一日五十文。

  随后剩下的红薯,他教宝姑一家做红薯粉,就先前宝姑过来照顾怀孕的小夫郎时,他做过土豆粉,流程差不多。

  将红薯洗干净切成小块,用石磨磨成浆,用大木桶接着,加水搅拌,再用纱布过滤取红薯渣,过滤后的浆水装在其他木桶中,沉淀出红薯淀粉。

  把红薯淀粉加水搅拌成糊浆,在紧实的圆簸箕上铺上薄薄一层糊浆,上锅蒸一分钟,得到红薯粉皮,晾干后切成条状,便是红薯干粉,条状的红薯粉依旧需晾晒个两三日,才便于储存。

  工序不难,只是有些繁琐,安哥儿和宝姑跟着许灏瑞做一遍下来,基本掌握了技巧。

  这点繁琐工序对没有田地打理的良家来说,压根不算事。

  平日里再忙,许灏瑞也没忘记小胖娃的周岁生辰将至。

  灯火摇曳下的屋内。

  许灏瑞最终给胖娃儿取定了大名——许无虞,希望他和林清玖的孩子能常安无虞。

  他写在纸上,把林清玖拉到怀里,从后环着小夫郎,微弯腰把脑袋抵在他肩上,低声问,“孩子大名叫许无虞,希望他无忧无虑,清哥儿觉得如何?”

  林清玖低喃,“无虞,没有忧虑,好听,听阿瑞的。”

  “嗯,那就这么定下了。”许灏瑞侧头望着林清玖侧脸,低声问:“栗崽抓周的物品,清哥儿可要与我一同去置办?”

  林清玖忙不迭地点头,“要的,阿瑞。”

  他转身抱住许灏瑞强劲有力的窄腰,微仰起小脸,澄澈的杏眼里倒映着许灏瑞的影子,略带担忧道,“只是我们去镇上,冯聚财和贺兴旺必定会又派人找我们麻烦。”

  自从那书生到村里胡说过后,接下来的日子也总有附近村子的地痞流氓,到他们院外闹事,虽每次都被许灏瑞武力镇压,却也给村里带来不少麻烦。

  地痞闹事不成,便到到地里偷挖他人的红薯,后来村长不得不组织村民,轮流到地里巡视,无特殊情况,一律不许外村人进村,情况才好了许多。

  冯聚财他们也不敢硬闯这个正在推植的村子,怕闹大了招惹到容川县县令,只好磨着后牙槽,在村外候着机会逮人。

  许灏瑞低头轻啄了一下他朱唇,又吻了吻他微蹙着的眉心,安抚道:“明儿,我带你从山里去隔壁镇上赶集,保管不会让他们发现。”

  林清玖杏眼一亮,兴奋道:“好。”

  许灏瑞吹熄了油灯,抱起小夫郎上了床。

  “早些歇息,明日咱们早点起来。”

  最后一道暖光熄灭,黑夜里仅剩繁星闪烁,与蟋蟀欢鸣。

  寅时四刻,许灏瑞悄悄起床,熬了锅红薯粥,烙好鸡蛋饼,蒸了七八个红薯,才回房将林清玖叫起床。

  他蹲在床边,轻轻地摇着小夫郎肩膀,轻声喊道:“清哥儿起床了。”

  林清玖翻了个身继续睡,许灏瑞担心没把小夫郎叫醒,反倒叫醒了早睡的栗崽,只好取下林清玖的外衣,将人裹起来,套上鞋子,就这样把人抱了出去。

  闻着熟悉的味道,林清玖丝毫无察觉,仍旧睡得香甜。

  许灏瑞垂眸宠溺地笑了笑,还说要和他一块去赶集,到头来喊都喊不醒。

  到了灶房,许灏瑞把小夫郎放到腿上,替他穿好衣裳,捏着他小鼻子,在他耳边喊,“起来了,宝贝。”

  “唔……”林清玖挥开鼻子上的手,歪头蹭了蹭酥痒的耳朵,艰难地睁开眼,含糊道:“好困。”

  脑袋又埋到许灏瑞怀里。

  “那要不,清哥儿留在家里,我一个人去?”许灏瑞疼爱地摸了摸他小脸。

  林清玖摇头,迷糊地坐起来,“不行,我也要去的。”

  他使劲眨了眨睡眼,站起来,半眯着眼摸索着去洗漱。

  许灏瑞跟在他身后护着,在人漱完口后,把帕子递道人手边。

  盛了两碗粥,又拿出了四个红薯,和六张烙饼,剩下的留在蒸笼里温着,留给张大壮。

  用完早饭,许灏瑞敲门叫醒了他师傅,把栗崽抱给他,并说了他们到隔壁镇赶集。

  “成,路不好走,你们小心着了些。”张大壮叮嘱几句,便抱着栗崽回房。

  他给小夫郎盘好发,揣上银子,背着背篓,篓里装了水袋和两顶草帽,一把猎刀,便出门。

  林清玖穿着绯红色的外袍,肌肤白皙俏丽美艳,许灏瑞依旧是一身灰扑扑的短打,高大挺拔俊美沉静。

  林清玖趴在许灏瑞肩上,闭着眼,与他说话,“阿瑞,累了要告诉我昂,我可以自己走的。”

  许灏瑞笑道:“我的体力,清哥儿还不了解,轻轻松松便能抱着你一晚上,困就睡吧。”

  怀里的小夫郎羞红了耳尖,扬手轻拍了下他肩膀。

  许灏瑞一路抱着怀里的人儿,走着山路,历经两个时辰,才到达隔壁镇,已是临安县的一个小镇。

  第一百四十二章 米囊

  镇上,人头攒动,充斥着各样的吆喝声,喧闹非凡。

  许灏瑞紧紧把林清玖揽在怀里,随着人群移动,他们路途遥远,没有过多时间将整条街逛一遍。

  许灏瑞在一众百姓间,高出大半个脑袋,方便了他寻找购买所需物品的摊子,带着林清玖穿过人群朝着目标而去。

  许灏瑞在各个卖小物件摊前,挑挑拣拣,给栗崽挑了把大些的桃木剑,和精致的小弓,林清玖拿起了一旁的小蹴鞠,给许灏瑞一起买下。

  想象着栗崽大些时候,或许会在院子里跑上跑下,买个蹴鞠给他玩很合适。

  抓周少不了有给孩子准备笔砚,又进了间墨宝斋。

  等他们买得差不多时,已到午时。

  许灏瑞带着小夫郎到一个尚有空座的云吞摊前。

  摊主是一对上了年纪,看着慈眉善目的老夫夫,他们家的云吞皮薄馅足,汤底是用大骨熬制,许灏瑞扫了眼,向他们要了两大碗云吞。

  便在他们身后找了桌空桌,坐下。

  在等云吞之余,许灏瑞顺道观察附近的小吃摊,问身旁的人,“清哥儿可还想吃其他的?我去买。”

  他见附近有卖汤圆的,想着小夫郎喜甜食,不等林清玖回答,又道:“那边有汤圆卖,我去给你买一份过来。”

  林清玖看了过去,见是乳糖圆子,遂点头。

  许灏瑞过去,侧身指了对面的云吞摊,和卖汤圆的小贩,道:“这位大哥,你家的汤圆可能拿到对面买云吞的摊子上吃?我夫郎想要一碗,等会儿,我把碗给你送回来。”

  摊主身旁的妇人,看了看对面,对她丈夫点了点头,摊主应道:“成,你稍等,马上就好。”

  “好,多谢。”

  许灏瑞转身去看小夫郎,见云吞摊前又来一伙像是外地来的走商。

  几人打量了下摊子,见到里面桌子独自坐了位美人儿,便毫不犹豫地让摊主老夫夫上几碗云吞。

  随后走到林清玖面前,最前面身形高大的走商笑眯眯道:“不可可否与美人儿拼个桌?”

  林清玖闻言收回了看向对面的视线,抬眼见面前站着的几人,秀眉不易察觉地蹙了蹙,板着小脸道:“抱歉,我夫君一会儿就过来,桌子坐不下。”

  开口的那人,径直在他身旁坐下,笑道:“不碍事,你夫君来了,我们再挪位置就是。”

  一张小桌子最多也才能挤四个人。

  他身后的同伴,放声笑道,“我们兄弟四个就坐隔壁那桌吧。”

  老伯恰好端了一碗云吞过来,见状,慢吞吞道:“这位客官,这边还有空座,不必挤一处。”

  “老头子,别废话,快快给我们上云吞。”

  商人转头又放低了声音,笑眯眯地对林清玖,殷勤道:“美人儿你快吃,”

  老伯抬头四下张望,见到许灏瑞的身影后,默不作声退了下去。

  那商人仗着个头大块,估摸美人的丈夫回来了也不敢啃声,肆无忌惮坐在林清玖身旁的长凳上。

  林清玖往一旁挪了挪,不理会他,继续转头去看许灏瑞,见其端着碗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大块头商人随着美人儿的视线望过去,眯起眼打量着走近来的许灏瑞。

  许灏瑞与他对视,神态自若,问:“你是?”

  大块头粗声粗气道:“我与你们拼个桌。”

  许灏瑞面无异色地点了点头,坐在林清玖挪出来的位置上,隔开了大块头,把汤圆放到林清玖面前,温声道:“还烫,小心些吃。”

  “好。”林清玖把一旁的云吞推给他。

  老伯很快又将另一碗云吞端了端了过来,放在他俩面前,“客观请慢用。”

  大块头商人见俩人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便撑着手侧头,看着林清玖,许灏瑞吃得快,片刻,便把云吞吃完。

  手揽着小夫郎,与大块头商人搭话,“这位大哥是做什么的?我是打猎的。”

  商人看向他,“猎户?”

  许灏瑞点头,指着背篓里的猎刀,示意他看,可不是唬他的。

  “噢,我是南下来行商的。”那大汉收敛了许多。

  许灏瑞看他总算不盯着他的小夫郎看了,随口道:“巧了家父也行商的,大哥是做何买卖?”

  大块头想了想,道:“我们是卖药材和调味料的,你家呢?”

  许灏瑞含糊道:“我家卖吃食的,你们有什么调料?可能给我瞧瞧,看咱们是否有合作的机会?”

  那大汉道:“你家是做吃食的走什么商?”

  “卖的是晒干的吃食,我是猎户常与酒楼打交道,比如聚宝楼,你可听过?调料什么的,我或许可以给你引荐一番。”

  林清玖不小心被呛到,咳了起来,许灏瑞急忙给他拍了拍后背,“慢点吃,不着急。”

  林清玖缓了过来后,舀了一个汤圆递给许灏瑞,“阿瑞试试。”

  许灏瑞瞟了眼那大块头,张嘴唇边的汤圆吃了,摸了摸小夫郎脑袋,“你吃吧,我吃着觉得甜了些。”

  那商人清了清嗓子,把许灏瑞的注意力拉回来,迟疑地从怀里掏了一小袋东西出来,推到他面前,“你看看这个。”

  许灏瑞打开袋子,微惊,不动声色问,“这是何物?怎么用?”

  那人小声给他介绍道:“这叫米囊,可做药材,亦可做调料,熬汤底。”

  许灏瑞微不可察地轻吸口气,这朝代竟然有这玩意,他道:“这东西,我咋没听说过?”

  商人道:“嗐,你们这偏僻之地,消息都流通得慢,这东西京城可都流传开了,所以我才南下来做卖卖。”

  “那你可还剩有?有的话可否给我留个住处,我回去和家人商量一番,再过来找你,你看可行?”

  “成啊,我们就住在镇上的来福客栈,你直接报我名字,陈老三,但你可要早点,若是我先找到其他人做买卖,可不留给你。”

  许灏瑞点头,“我会尽快。”

  林清玖扯了扯许灏瑞的袖子,将剩下的半碗云吞推到他跟前。

  许灏瑞二话不说,接过小夫郎的筷子,吃了起来。

  老伯这时才将那商人的云吞端上来,那商人问道,“还不知兄弟叫什么名字?”

  许灏瑞抬头回道:“我叫张三,这是我夫郎。”

  “有缘哈,咱们名字都带了相同的字。”

  “嗯,我们用好了,陈大哥你慢用。”许灏瑞背起背篓,“对了陈大哥,你这一小袋,能否先卖与我,我拿回去试试。”

  “行你拿去,钱你随意给些,等你确定要订,咱们再慢慢商量。”

  “成。”

  许灏瑞把那包东西带上,牵着小夫郎去付了云吞的钱,又端着汤圆的碗还给卖汤圆的小贩。

  随后买了几包糕点,又带着小夫郎去衣铺买衣裳,给张大壮也挑了两件秋季衣裳,林清玖挑了两件袍子,又选了两匹布,留着给栗崽和许灏瑞做衣服。

  回程时,背篓已经装得满满当当。

  许灏瑞和林清玖申时末了才回到家里。

  栗崽见到他俩回来后,立马伸出小胖手,咿呀喊,要抱。

  林清玖便把他抱过来,许灏瑞将背篓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把新衣裳递给他师傅。

  张大壮乐呵呵地抱在怀里,栗崽坐在林清玖怀里也不安分,伸着小脑袋往背篓里探。

  许灏瑞把给他买的小物品都留在了背篓里,打算明日再拿出来。

  看着抓着背篓的胖娃儿,许灏瑞想起他师傅还不知道栗崽的大名,“对了,师傅,栗崽的大名,我和清哥儿昨夜已经定下来了,还未来得及和您说。”

  “栗崽的大名叫无虞,意思是,没有忧患,太平无事。”

  张大壮一拍手,“这个寓意好,栗崽以后就叫许无虞。”

  许灏瑞勾唇应道:“嗯。”

  林清玖见栗崽头都要趴进背篓里了,忙把他小手掰开,把小身子固定在怀里。

  许灏瑞揉了把小胖娃的脑袋瓜子,把背篓拿到堂屋角落里,拿起那包从走商那买来的米囊,也就是罂粟,放到房里。

  他出来后,提醒道:“桌上有点心,师傅、清哥儿你们若饿了,便吃点垫垫肚子,只是别给栗崽吃多了。”

  他出去洗手做饭,因为路途远,他在集市上没有买肉,晚上只能简单做几个素菜。

  一整日没见爹爹俩,胖娃儿一直黏着人,赖在林清玖怀里不肯让爷爷抱,林清玖只好把他抱到灶房去,张大壮把手里的衣裳放好后,过去帮忙烧火。

  第二日,九月二十日,是栗崽的周岁生辰。

  栗崽一大早醒来,便被林清玖和宝姑带去洗澡。

  胖娃儿懵圈地坐在盆里,任由小爹爹和姑奶奶揉搓,很快他便高兴地小手拍打起水花,玩了起来。

  给崽崽洗完澡后,林清玖给他换上喜庆的红衣裳,虎头鞋,宝姑则给他梳头说祝词。

  林清玖拿出了昨日打的银镯子,给崽套在手上。

  栗崽好奇地低头,小胖手不安分地抠着藕臂上的银手镯。

  堂屋里,许灏瑞和张大壮正在布置着抓周的桌子,摆放小物件。

  拼接在一起的两张桌子上,从摆着笔、砚、千字文、小算盘、小笛子、拨浪鼓、小蹴鞠,另一边从近到远摆的是,小木剑、小弹弓、弯弓、银锞子、布偶娃娃、梨子、糕点。

  沐风和洛明轩也一块来凑热闹,沐风往桌上添了他身上的玉佩和红宝石,放在桌子最后边。

  许灏瑞已经把栗崽放在了桌子上,见状只好由着他去,栗崽也不一定会拿沐风那两样东西。

  他心里预判胖娃儿,估计会拿弓或者是木剑。

  大家围在桌边,期待地看着奶团儿,看他拿上什么东西。

  栗崽兴奋地哒哒爬到桌上中间,回头看了看林清玖和许灏瑞,傻乐着,看到了银锞子,他坐起来,抓着银锞子向林清玖递去,“爹,咿呀……”

  林清玖笑着接过他手中的银锞子。

  栗崽转头抱起梨啃起来,还冲一旁的爷爷笑,张大壮无奈地拿过梨子,让他继续抓其他的,栗崽便抓起糕点吃起来。

  “小乖孙,是不是饿了?”宝姑问他。

  栗崽把抓烂在手里的糕点,递给她,宝姑哭笑不得。

  果然不靠谱啊。

  许灏瑞过去把那盘糕点撤了,给他擦了擦手,让他再玩一会儿。

  栗崽叭哒叭哒又往前爬,抓起了那颗红宝石,见许灏瑞靠近,栗崽一个激灵地往回爬,不愿意把漂亮的石头给他。

  许灏瑞:“……”

  张大壮和沐风见到他俩的东西都被拿了,笑得合不拢嘴。

  栗崽坐在靠近林清玖的地方,随手抓起笔杆辉了挥了两下,见爹爹又走了过来,乐呵呵地把笔递给他。

  又抓起小木剑抱着,要往嘴里啃,许灏瑞想阻止,栗崽一见他,又扭过身子。

  最后还是林清玖捂住了他的小嘴,不许他啃。

  许灏瑞叹气,把胖娃儿抱了下来,看着他攥在手里的那颗红宝石,头都大。

  沐风凑了过来,夸道:“栗崽识货,以后必定是个大富大贵的命。”

  张大壮接着道:“是个习武的料。”

  宝姑笑呵呵道:“栗崽以后会是个文武双全的俊汉子。”

  洛明轩寻思着他也要说一句,“祝贤侄吉祥得利。”

  ……

  许灏瑞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对大家说道:“栗崽的大名叫无虞,许无虞。”

  看着栗崽道:“爹爹俩的愿望是希望栗崽无忧无虑地长大。”

  完后,许灏瑞单独给栗崽煮了碗长寿面,给小夫郎喂他。

  又给大家煮红薯粉做早饭。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可令人成瘾

  在胖娃儿被大家围着赠礼的时候,许灏瑞拿起了打猎的家伙,与众人道了一声,上山逮猎物去。

  好好给胖娃儿庆贺,他到这世间的第一个生辰。

  近段时间忙,没时间去捕大猎物,总逮着野兔和野鸡,吃得有些腻味,这次他便到深山里寻野猪,若是逮住一头大野猪,可够他们吃几天了。

  午时下山,许灏瑞果真扛着头两三百斤的野猪,栗崽震惊呆呆看着他爹肩上的大野物,首次正面见到他爹扛着大野兽回来,愣怔过后,小腿高兴地乱蹦,若不是被爷爷抓住两手臂,他就要往外跑去。

  处理野猪的时候,林清玖把栗崽抱回了卧房,陪他在床上玩玩具。

  张大壮和许灏瑞一同处理,赶紧赶慢,吃上野猪宴时已是未时四刻。

  两张桌子拼接一块,能坐十余人,桌上满满当当,香气扑鼻、色泽诱人的佳肴,着实把饿着肚子的众人给感动哭了。

  不枉等了这么长时间。

  栗崽周岁没有大办宴请乡亲们过来,现下也只有自家人和宝姑一家,外加洛明轩和沐风俩人,在一起吃顿饭。

  一是乡亲们现在都忙着,挖完红薯,还要种土豆;二是许灏瑞也不敢与村里哪家走得太近,免得冯聚财和贺兴旺得到消息,牵连了人家。

  栗崽兴奋地坐在他爹怀里,手里抓了根蒸肋排啃,许灏瑞袖子撩到手肘,圈住他,不时往他嘴里塞口米饭。

  饭后,大家坐在一块闲聊时,许灏瑞拿出了昨日带回来的那小袋罂粟壳,问洛明轩和沐风俩人,“你们可认识这样东西?”

  沐风拿了个起来观察,摇头,“这是何物?”

  许灏瑞看向洛明轩,洛明轩也摇了摇头,他才道:“这是米囊,昨日在清平镇上遇到了一行南下的商人,从他那得来的。”

  “这玩意据我所知,用了会让人成瘾,摄入过量后,人便会中毒身亡。那商人与我说,米囊在其他地方已经有交易了,咱们这里现在还没……”有。

  许灏瑞突然顿住,“不对,聚宝楼!”

  沐风替大家问出了疑惑,“聚宝楼又怎么了?”

  许灏瑞思索着道:“见了这东西,我怀疑聚宝楼在菜中加入了它,美名其曰是提鲜的调料,实则算是慢性毒物,只要每日控制在一定的用量内,食客不会发现异样,但却会对他家的菜肴上瘾。”

  他突然想起之前在糕点铺门口等林清玖时,听到路过的几位商贩间的谈话,心里越发确定聚宝楼有古怪。

  “嘶——”

  大家都倒吸了一口气。

  “如此恐怖?!”沐风震惊,呢喃道,“那京城铁定早暗自流传了,我要写信回去告诉三哥。”

  洛明轩却问:“贤弟如何得知此物有害?”

  许灏瑞总不能告诉他,这是上辈子的基本常识,只好道:“我也是偶然听说的,还是让大夫研究一番吧,既然你们都不知晓此物,那说明它出现的时间不长,知道的人也不多,使用的人自然也少,这是好事。”

  除了林清玖,大家顿时无语:……

  良锦铭忍不住吐糟了句,“你刚咋能说得那么肯定呢,别人说的不一定是真的,灏瑞你可别随意相信他人说的话。”

  许灏瑞笑道:“铭哥放心,但我确实认为它不是好东西。”

  林清玖悄悄点头,极小声道:“我信阿瑞说的。”

  许灏瑞敏感地捕捉到,小夫郎的话,眉眼染上了丝笑意,捏了捏握在他掌心里细软的长指。

  他转头看向沐风,道:“阿一可有什么消息?”

  沐风摇头,“没有,他还乐滋滋地等着拿了饷银,就回来。”

  许灏瑞连忙道:“让阿一先不急着回来,打听一下,聚宝楼掌厨可有新来的?我觉得贺兴旺极有可能用了这东西,先看看能不能找证物。”

  “若是未用便罢了,如若用了,任由他长期以往使用下去,铁定有不少人受害,也理应阻止他。”

  洛明轩思索片刻,“贤弟让我带些许去县衙吧,我同温兄说一说此事,顺道找大夫看看此物。”

  许灏瑞直接把那袋子一起递给他,他买回来也不是自己用的。

  沐风忙道:“瑞哥给我一些,我写信回京,打听打听消息,顺道让家里人留意此物,若真是毒物,定要将其销毁。”

  “你们自己分吧。”

  “对了,洛兄,我留有那商人的落脚处,如果温大人需要,可以到清平镇的来福客栈,找一个叫陈老三的人,便是他在做这买卖。”

  许灏瑞将昨日在云吞摊上和大块头的谈话,告知了洛明轩,他本意是希望温承钰可以阻止罂粟的扩散,最好能引起朝廷的注意,将这害人的东西厄杀在摇篮中。

  洛明轩颔首。

  洛明轩和沐风走后,宝姑他们也回去,继续忙着做他们的红薯粉。

  许灏瑞和林清玖、张大壮三人在院中切土豆块,并粘上草木灰,提前准备好明日种植的土豆块。

  傍晚用过饭后,张婶和冬哥儿过来给栗崽送了些小玩具。

  张婶和许灏瑞俩道:“这两日忙,差点把栗崽的周岁忘了,现在急急忙忙赶过来。”

  冬哥儿坐在林清玖身旁,抱着栗崽一顿猛亲,栗崽皱小脸推着他,咿呀反抗。

  许灏瑞温声道:“我也知晓大家都在忙,也没给栗崽大办,张婶有心了。”

  冬哥儿抓着小胖手,抬头问:“对了,栗崽叫啥名呐?”

  “许无虞。”林清玖在一旁浅笑着回道。

  “许无虞啊,有啥寓意?”冬哥儿这个小文盲问道。

  林清玖给他解释,“就是无忧无虑的意思。”

  “噢噢。”冬哥儿捧着栗崽肉嘟嘟的小脸,叫道:“小无虞。”

  栗崽小手扒拉着他,“咿啊……”怪蜀黍,一边向林清玖伸出一只小手。

  林清玖见状,把崽崽抱了过来,冬哥儿遗憾地揉了把胖娃儿的小手。

  张婶一脸笑意地看着冬哥儿和栗崽的互动,与许灏瑞唠嗑了几句,便带着冬哥儿回去。

  临走前,许灏瑞拿着块用盐腌制的野猪肉给她,让其带回去,并指着院中挂着的好几块肉,道,“张婶别推辞,我家里还晒有,都是今天腌制晾晒的。”

  张婶看了眼竹竿上挂着的,笑道:“成,那婶子也不与你客气了,家里蔬菜不够,去婶子园子摘,婶子家菜种得多。”

  “好。”

  张大壮用过晚饭,去村里转悠了一圈回来,张婶俩已经回去了,坐了会儿便去了澡间沐浴。

  许灏瑞和林清玖带着娃坐在院中树下乘凉,他把胖娃儿放在自己腿上,喊了声,“栗崽?”

  栗崽抬起白胖胖的小脸,“啊,爹、爹。”咧着小嘴,冲他爹笑,“咯咯咯……”

  许灏瑞唇角噙着笑,问他,“你知不知自己叫许无虞?”

  栗崽咿呀着伸手抓住他爹胸前的衣裳,站了起来,也不知有没有听懂他爹的话,反正小嘴没合起来咿呀说着。

  林清玖掌根撑着下巴,看着父子两互动,眉梢间尽是笑意。

  许灏瑞手臂圈在崽身旁,看着他圆溜溜的大眼睛,喊他,“无虞?”

  栗崽低下头自顾自往他爹身上爬,许灏瑞轻笑一声,大手托住了他的小屁屁。

  林清玖在一旁看到这幕,不由笑起来,“崽崽还小,等再大些便晓得自己大名了。”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戳了戳胖娃儿软乎乎的脸颊。

  栗崽伸手抓住了他的长指,趴在许灏瑞健硕的手臂上,小短腿一个劲地向小爹爹方向伸去,“啊呀呀。”

  林清玖见了靠过来,坏心眼地用手轻拍着他张开的小嘴,小奶音顿时变成了,“啊哇哇哇~”

  栗崽被小爹爹逗得愣愣的,张着小嘴,他不叫出声了,林清玖手也停了下来,倚靠在许灏瑞身上,笑吟吟地看着他崽。

  栗崽傻乎乎地,“啊。”自己伸着小手去捂嘴,“啊。”自己玩起来。

  一旁的许灏瑞与小夫郎相视一笑,怜爱地摸了摸栗崽的小脑瓜子。

  两日后,洛明轩和沐风到地里找许灏瑞,沐风带来的消息,聚宝楼的掌厨没换人,除了护院和其中一位账房先生是新来的,其余的都在聚宝楼干了许久。

  许灏瑞取下草帽,扇了扇风,“那个算账先生应该是顶替铭哥先前的位置的,还有其他的消息吗?”

  沐风摇头,“阿一一个护院也打听不到啥消息,后厨他又进不去,倒是不时去下前堂,帮忙干力气活。”

  沐风倏地想起,“阿一说,最近酒楼里有好几起客人犯病,需他帮忙送去医馆的,瑞哥,你说这是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个米囊中毒?”

  “有可能,让阿一多留意一下客人的症状。”

  许灏瑞又看向洛明轩,“洛兄找的大夫可有发现?”

  “正要与贤弟说此事,我找的大夫他曾在胡人那里见过米囊,与胡人交流过此物,确定使用米囊具有令人成瘾的后果,”

  “温兄已经上书与陛下,警惕此事,我现下来找贤弟,便是想让贤弟与我一同去找那商人,温兄之意是既然发现了便先将其控制在掌中。”

  许灏瑞点头,“我可以与洛兄一同去,只是家的土豆还有许多未种……”

  洛明轩顿了顿,“那我给贤弟请人来帮忙?”

  “倒也不必如此客气,洛兄过来帮忙种就好。”

  洛明轩艰难地应下,并催促他,“也,也可,那贤弟快去准备一番,我们即刻便出发。”

  许灏瑞去和小夫郎,以及他师傅说了声,回去换了身衣裳,便与洛明轩上了马车。

  沐风紧跟身后挤了上来,嬉笑道:“我也一同去。”

  上了马车,许灏瑞又道:“聚宝楼那边要尽快找出他们是否有米囊壳,若阿一送去医馆的人真是食用过量米囊而中毒的的话,聚宝楼其他的客人怕也会相继出现这种情况。”

  洛明轩道:“如果聚宝楼在使用,那么只要盯着他购入的所有食材,应当会有所发现。”

  “洛兄,你可还能使唤衙门的衙役?”许灏瑞问他。

  “贤弟是想让我派人去盯着?”

  许灏瑞嗯了一声,“光靠阿一可能不行,他活动范围有限,若是盯着后厨只怕容易暴露。”

  洛明轩颔首,“先将米囊壳收回来,再顺道到衙门吩咐人做此事。”

  许灏瑞推开车窗往外看,应道:“好。”

  第一百四十四章 寻人合作

  “什么?你们全都要?”陈老三瞪大了眼,再次确认道:“我们的量可不少,约莫有个几百斤。”

  许灏瑞不动声色问:“你们几人只带了这点?”

  陈老三道:“这玩意又不是粮食,一麻袋一麻袋的卖,这已是我们目前剩下的所有货。”

  “你们若是确定都要,那我便宜些卖你,一斤只要你两百文。”

  许灏瑞转头看向洛明轩,用眼神询问他所带的银子是否足够。

  洛明轩微微颔首,面露笑意,“多谢这位兄台,可否带我几人去看一看货物?”

  “走吧。”

  陈老三和同伴,带着许灏瑞几人出了客栈。

  推开一间不起眼的房间,里面堆着许多袋子,陈老三将其中十个袋麻袋扛出来,放到他们面前,打开袋口,示意许灏瑞几人检查。

  许灏瑞走上前抓了把米囊壳端详,随意问道:“那些也是你们的货物?”

  陈老三瞟了眼房里其他的袋子,“那是我们要带回去的,不卖。”

  见他每袋都仔细翻看,陈老三说道:“你放心好了,这些都是新货,前几个月刚收获。”

  许灏瑞凤眸微动,问“这都是你们自家种的?”

  陈老三含糊道:“差不多,小兄弟你检查好没?”

  许灏瑞点头,陈老三让兄弟们在他们面前重新上称,粗声道:“呐,你们看着,别说咱都讲诚意不骗秤。”

  “足五百斤,多得几两,便送你们了。”

  洛明轩将银票递给他,“多谢,不知可方便告知,你们是何处人?之后若是还需要,如何联系兄台?”

  “这个我们每年只卖一回,下次再见,我们卖的又是其他的物品,告知你住处,作用不大,走吧,兄弟们给你搬上牛车。”

  洛明轩见他避而不谈,便作罢,见许灏瑞打量着房里的其他袋子,低声喊了声,“贤弟?”

  “嗯,走吧。”

  返程时,马车后多了辆牛车,马车虽比牛车走得快,但为了看着那车货,车夫不得不放慢速度。

  “贤弟方才发现了什么?”洛明轩问。

  “我看他们那房里除了要卖的米囊外,袋子里似乎装的都是粮食,如果我没看错,应当是稻谷和大豆。”

  “有何奇怪之处?”

  许灏瑞摇头,“没有。”

  最后,洛明轩让车夫直接去县衙,将米囊送到温承钰那,顺道蹭他一顿饭。

  临走前,沐风趁机又塞了封家书给温承钰,托他帮忙让人带回京。

  温承钰手里拿着他的家书,看着马车远去:“……”

  回到了镇上已经酉时四刻,洛明轩按计划去了趟衙门,与轮守的衙役吩咐了一番,紧接着带沐风和许灏瑞欲到味鲜阁用饭。

  出了衙门,抬眼看天色,许灏瑞思索片刻,提醒道,“洛兄,若是在味鲜阁用饭,怕是要走夜路回去,不如直接买回去用。”

  沐风摸了摸肚子,“瑞哥说的有道理,我现在还未觉得饥饿。”

  他们未时末在县衙用了饭返回,先下确实不太饿。

  洛明轩自身也如此,便道:“好,稍后我与掌柜说一声。”

  回到村里已经天色已黑,明月半掩在云中,道路的轮廓隐隐可见,路旁的虫子吱喳叫个不停。

  洛明轩付了马车的银子,招呼许灏瑞先去他家院子用饭,沐风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在一旁连连点头。

  “多谢洛兄的好意,我夫郎应当给我留了饭菜,天色已晚,我若是再晚些回去,他怕是更担忧了,你们快回去用吧。”

  许灏瑞与他俩摆了摆手,大步流星地向村尾走。

  堂屋里,张大壮抱着栗崽坐着,直打哈欠。

  林清玖伸手过去要把栗崽抱过来,与他道:“师傅先去睡吧,我在这等阿瑞。”

  他俩今日都种了一日土豆,不说师傅这般年纪,就是他也感到有些乏了。

  张大壮摇头,抱起精神十足的胖娃儿,在屋里走动,“我在等一会儿,再等不到人,我便去睡。”

  “栗崽我抱着,瞧着他这么精神,我也没那么困。”

  栗崽胖嘟嘟的小手摇着小算盘,听着响声只觉得有趣。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院里响起了敲门声,伴随着一道低沉的男声,“清哥儿,是我。”

  闻声,撑着脑袋打瞌睡的林清玖猛地抬起头,眼里的困意一扫而尽,杏眼亮晶晶,轻快地跑了出去,“来了。”

  张大壮也站了起来,怀里的栗崽正在揉眼想睡觉,

  门一打开,林清玖便扑了上去,轻声问道:“怎回来得这么晚呐?”

  许灏瑞揽着他进来,边关门,边回道:“去了趟县衙,所以晚了些。”

  他见堂屋里张大壮也在,不由道:“都没睡?”

  “嗯。阿瑞快去用饭吧,锅里温着呢。”林清玖拉着他往里走。

  许灏瑞牵着他,先到堂屋和张大壮说了两句,让人先去歇息。

  栗崽见着他,伸出了小手,奶声奶气,“抱。”

  许灏瑞举起娃,“爹爹身上脏,让你小爹爹抱,”便递给了小夫郎。

  “成,你们也抓紧时间早些休息,我先回房去。”

  张大壮锤了锤腰,回房把油灯点起。

  许灏瑞这才将堂屋桌上的油灯拿走,和林清玖去了灶房。

  林清玖见崽崽频繁揉眼,知他困了,便轻拍着他的后背,哄他入睡。

  跳跃的灯火照着小夫郎精致的侧颜,他杏眼里浮起一丝睡意,

  林清玖不时抚拍怀里睡得香甜的小胖娃,眸子缓慢阖上。

  许灏瑞三两下把碗里剩下的饭扒进嘴里,放下碗,走到林清玖面前,轻声道:“清哥儿,走,回房歇息去。”

  林清玖眨了眨眼,懵懵地望着他,“嗯?已经洗完澡了?”

  许灏瑞含笑道:“没,我先送你回房歇息,再去洗,乖,在床上等也一样。”

  他举着油灯,揽着林清玖回房,帮忙把栗崽放到床里,转头便见小夫郎沾床就睡,眸里闪过一丝心疼,轻手轻脚地拿起油灯出去。

  一刻钟后,带着水汽回来。

  躺下后便把人揽入怀里,温柔地抚摸他软乎乎的睡脸,低头亲吻了一下他额头,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林清玖蒙胧中下意识往他怀里钻,小脸蹭了蹭他胸膛。

  许灏瑞凤眸微弯,抱着人转了个身,把床前的油灯吹熄。

  一枕黑甜。

  接下来的几日,洛明轩信守承诺,过来帮他种土豆。

  许灏瑞也没让他每天都来,连着种了十多天,才将二十多亩地种完。

  关于聚宝楼的消息,依旧没有多大进展,来聚宝楼用饭的人仍然络绎不绝,客人被送去医馆的事极少再发生,或许是贺兴旺发现异常,及时做了措施。

  让衙役帮忙盯着聚宝楼购入的食材也未在其中发现米囊。

  许灏瑞只好将此事先放下,耐心等待,是狐狸终究会露出尾巴,一边留意着镇上的消息,一边与他姑父计划着红薯粉的买卖。

  自己去卖,风险较大,现在不知贺冯俩人,可还有派人盯着他们两家,若是让良生继续出去当卖货郎,怕出个什么意外。

  思来想去,只能找人合作,许灏瑞便把目光放到镇上的另一家酒楼。

  与良生商量过后,抛去红薯的成本后,收入三七分,许灏瑞占三成,良生一家占七成,红薯的成本依旧按五文钱一斤算。

  因着五斤红薯能做出一斤红薯粉,一斤红薯粉的定价为五十五文。

  剩下的便要去和味鲜阁的掌柜商谈。

  镇上贺兴旺的爪牙较多,许灏瑞不敢白日里随意去,只怕他前脚上了牛车,后脚冯聚财便派人来把他家给端了。

  而宝姑一家已经与他绑在一起,自然也不能出现在冯贺俩人的眼皮下。

  最后,他只好托洛明轩帮忙。

  洛明轩诧异,“贤弟想让我去和味鲜阁的掌柜谈买卖?”

  许灏瑞点了点头,“你与他算是熟人,方便,加且,你也知道,我们两家不便去镇上,不知洛兄可愿意,帮这个忙?”

  洛明轩暗忖,他能不帮吗?前阵子才找了许灏瑞帮忙,现在人家有求于他,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成吧。”

  他心里没底,“我家虽也行商,可我也未真正接触过这种买卖之事,不敢担保一定能成事。”

  许灏瑞道:“不碍事,姑父有经验,洛兄可与我姑父交流一番,多谢了。”

  良生也道:多谢洛大人。”

  “叔,客气了,劳烦您与我说说商谈的话术。”

  许灏瑞在一旁旁听,生意之事他也不擅长,所以才会全权交由良家打理。

  许灏瑞甚至还教起洛明轩如何煮红薯粉,在必要时,给对方露一手,以美味打动人心。

  洛明轩未曾想,他首次学下厨竟是在这等条件下,学会的。

  两日后,洛明轩顺利出师,拉着沐风一同去镇上,手里提着个篮子,到了味鲜阁,他俩先用一顿饭。

  沐风见孙掌柜依旧愁眉不展,搭讪道:“掌柜的,还在为生意犯愁呢?”

  这段生意惨淡的日子里,不时见沐风和洛明轩来光顾,孙掌柜也不见外,走到他们桌坐下,回道:“可不,这日子都已持续两三个月,再这样下去,我这掌柜的位置,也到头了。”

  沐风隐晦地示意洛明轩把握机会,进入主题。

  洛明轩清了下嗓子,“掌柜的,我这有新食材,你可要看看?”

  沐风也紧接道:“看看吧,有了新菜式,说不定能给你拉回些客人,你现在一成不变的菜式,早没了新鲜感。”

  孙掌柜抱着丝警惕,看着他俩人:“你们能有什么新食材,别是想坑我吧?”

  “怎会,掌柜的先瞧瞧,我这是受人所托,来与你商谈。”

  洛明轩从篮子里去了一扎红薯粉出来,递给他。“我担保你绝不曾见过此物。”

  孙掌柜拿在手里细细打量,疑惑道:“这是何物?怎么食用?”

  洛明轩道:“这是红薯粉,可借你后厨一用?”

  孙掌柜点头,领着他俩去后厨。

  第一百四十五章 日常

  趁着红薯粉在泡开的时间里,洛明轩继续与孙掌柜讲道:“先前镇上有一户人家卖烤红薯,不知孙掌柜可知道?”

  “知晓。”孙掌柜点头,仔细想了想此物的名字问道,“莫不这也是用红薯做的?”

  “正是,这红薯粉既可与其他食材烹饪作菜肴,又可像面食般作主食,最佳的便是与酸辣的汤底搭配。”

  洛明轩看着后厨的几位掌厨,问道:“几位大厨,可要尝试做一下?”

  孙掌柜觉得这主意不错,见几人互相对视,半晌也没人自荐,便指了其中一位善熬汤的厨子,和一位善烧大菜的厨子,请洛明轩与他们说一通烧制的法子,便让自家厨子动手。

  否则光有食材,酒楼无人会做,也不成事。

  洛明轩详细地与他们道,“干粉需温水侵泡一到两刻钟时间,煮或炒,大致一炷香时间便可熟,它的口感弹滑且有韧劲,若是汤煮,酸辣口味最佳。”

  随后让他们自由发挥。

  等端上来时,孙掌柜与几位大厨一同尝试。

  都是几十年的酒楼厨子,厨艺精湛了得。

  洛明轩倒不怕两位厨子做的味道不好。

  孙掌柜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放小碗里,粉条晶莹剔透,他将碗拿到跟前,尝了一口,口感果真软韧弹滑,加上酸辣的汤汁更能刺激人的味蕾。

  孙掌柜不住点头,赞道:“口感不错。”

  主要是食材本身的口感优势,厨子们的厨艺只是锦上添花。

  “来,咱们坐下来聊聊价钱这方面。”孙掌柜都尝试过后放下碗,与他俩到前堂坐下商谈起来,

  此时时侯尚早,未至午时,前来用饭的客人极少,孙掌柜也不在意商谈的环境直道:“我们也不必绕弯子,两位小兄弟直接说这个价钱吧。”

  洛明轩道:“那我便开门见山,先前已说,是替他人来商谈,价钱他们已经定好,无讨价还价的可能,望知。”

  “它的价钱是一斤五十五文钱。”

  孙掌柜一听,忍不住,张口便想还价。

  洛明轩接着说道:“你且听我说,你也知晓当初的烤红薯一个便卖十文钱,这一斤红薯粉需五斤的红薯做成,五十五文钱的价钱不高,其中还有繁杂的工序尚不计算。”

  “你瞧这一斤红薯粉,你若是二两粉一碗,可卖五碗,至于你如何定价,我想你也不会亏。”

  孙掌柜试探道:“真不能少?”

  洛明轩笑了笑,摇头,“少不了,掌柜的可仔细考虑一番。”

  沐风无聊地在一旁把玩着茶碗,见他犹犹豫豫,便开口道,“你家酒楼又不差这点钱,何不买些来试试?就算赚不到几个钱,你总能赚个回本,这可是独一家有哦。”

  孙掌柜眼一亮,“当真是独我一家?”

  洛明轩颔首道,“他说得不错,若你做这笔买卖,目前便独你一家有。”

  “为何?”

  “自然是红薯的量有限,与聚财宝的土豆一般。他家有土豆,你家有红薯粉,有烤红薯在前,现下你再放出红薯粉的新菜式,定能吸引到喜好烤红薯的客人上门。”

  “之后能不能抓住机会留住人,那便要靠你们味鲜阁的本事。”

  孙掌柜权衡了一番,“我还有疑问,这烤红薯的小贩与这制作红薯粉的人可有关系?”

  洛明轩笑道:“这正是他们家做的,如今不便自个出来做买卖。”

  那岂不是红薯的食材也是仅他一家?这可是个招牌啊!

  孙掌柜立即拍板道,“那便先来个两百斤。”

  “可,那明日上午,掌柜的派人到新塘村去,到时钱货两讫。”

  “成。”

  洛明轩和沐风回来时,许灏瑞正在树上摘梨,今年沙梨树又结了一树子果,还未到果子全成熟的时候。

  他爬上树上挑可以吃的先摘了,免得又像去年等到全成熟后再摘,压根吃不完。

  去年做的沙梨膏,也没能卖出去,最后都送了人,当初信誓旦旦与小夫郎道能做买卖,到头来打了自己的脸,现在他也不折腾了。

  摘了和大家分一分。

  栗崽扶着树根自个在绕圈,不时抬头羡慕地望着树上的爹爹。

  张大壮带着刚摘下来的一篮子梨,去了宝姑家里串门。

  林清玖把洛明轩和沐风迎了进来,栗崽转头见着让他们过来,小腿颤巍巍,张着藕臂,踉踉跄跄地走过去。

  沐风见状,向他跑来,栗崽一看,兴奋地咯咯笑停下脚步,慢吞吞地转身,往回走,路还未走稳的胖娃儿,急着想跑,不出意外,啪嗒,被自己绊倒在地。

  沐风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将他抱起来。

  栗崽呆愣着,任由沐风给他拍着身上的土,一双乌黑圆润的大眼渐渐漫上水雾,张嘴哇一声哭起来。

  见胖娃儿哭了,沐风心虚地去瞄林清玖的脸色,边不停地抚拍地栗崽,哄道:“不哭不哭,小汉子可不能轻易掉泪珠子啊。”

  栗崽扭身去找小爹爹,向着走来的林清玖委屈地伸手。

  林清玖见怪不怪,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摔倒了,既好笑又心疼地把他抱过来,温柔地给他擦拭眼泪,柔声道:“崽崽不哭了,等会让你爹打它。”

  沐风闻言,急忙道:“别啊,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栗崽见他跑来,也跟转身跑。

  林清玖展颜笑道:“不是说打你,说的是栗崽摔倒的那处地。”

  洛明轩噗哧一声,扬起了唇角。

  “嗐,早说嘛,来栗崽看着,叔叔给你报仇。”沐风幼稚地在原地蹬了两下地。

  栗崽被哄得又笑了起来,挣扎着要下地。

  林清玖弯腰护在他身旁,对洛明轩和沐风道:“阿瑞还在树上摘果子,洛兄、沐风,你俩要不先到石桌上坐着,吃个果子?”

  洛明轩点头。

  许灏瑞往下看了一下,将篮子装满后,用绳子拴着提手,吊着篮子往下放,白白胖胖的小团子瞧见,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哒哒哒快走过去。

  身子一歪,林清玖便扶住他,等他走过去,篮子早已落在地上,栗崽弯腰抱起了个大梨子,递给小爹爹。

  复又弯腰抱起一个,放嘴上啃,林清玖抢了过去,轻声道:“脏,爹爹先拿去洗洗,再给崽崽。”

  “啊,次。”栗崽见被抢了也不生气,弯下腰又抱起一个。

  许灏瑞坐在树杈上笑着看着他俩,随后跳了下来,把胖娃儿抱起了放到肩上,转头向坐在树下的两人打招呼,“洛兄、沐风,你们回来了,交谈得如何?”

  栗崽晃着小脚脚,趴在他爹头上,咯咯笑,小手抱着大梨子也忘了啃。

  “与孙掌柜约了明日上午到来收红薯粉,还是两百斤,我稍后同良叔说一声。”

  “劳烦洛兄,多谢你俩了。”

  沐风接道:“那瑞哥就留我们吃晚饭吧。”

  许灏瑞莞尔一笑,应下,“好。”

  他把栗崽放下来,单手抱着,到井边提了桶水到桌旁,洗果子,顺道给娃洗手。

  栗崽乖乖地抱着许灏瑞给他削了皮的梨子,啃得满手满脸都是梨汁。

  许灏瑞把削好的另一个递给了一旁的林清玖,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个啃起来。

  “洛兄、沐风,你们回去的时候,把这些带回去吧,我这棵树还很多,想吃便过来摘。”

  “那瑞哥我就不客气了。”

  沐风连着炫了俩才停下,去堂屋里拿出小蹴鞠,和吃够了的栗崽闹着玩。

  洛明轩则去了趟宝姑家,把消息告知良生。

  许灏瑞陪着小夫郎坐了一会儿,又拿起篮子去摘梨。

  林清玖坐在树下,手撑着脑袋,看着乐呵呵屁颠地捡球的小胖娃儿,弯腰之际一个不小心便扑到地上,沐风连忙把娃抱起,踹了两脚土地,给他出气,马上就哄好胖团子。

  真好哄。

  他漂亮的杏眼弯了弯,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

  许灏瑞从树上再次跃下来时,瞧到,不由伸出手指刮了下他白皙软乎的脸颊,蹲在一旁洗手,“清哥儿,咋笑得这么开心呢?”

  林清玖低眸笑看着他,“看崽崽玩蹴鞠呢。”

  许灏瑞往身上擦干手上的水,一手撑在石桌上,另一手替小夫郎抹去脸颊上污痕,问道:“清哥儿,可要与我一起去给张婶和铁锤哥送果子?”

  “要的。”林清玖站起来,欢快道。

  许灏瑞嗯了一声,去拿了两个小篮子,装了两篮梨,与林清玖一人拿一篮,冲玩闹的俩人,喊了声,“栗崽,爹爹们要出门,你要不要跟着?”

  栗崽抱着小蹴鞠,哒哒哒走来,沐风紧跟他身后护着,见他小身子一歪便扶一把。

  一直到,小胖娃儿扑到许灏瑞小腿上,睁着圆溜明亮的大眼睛,往后仰着小脑袋,踉跄了一下,在将要一个屁股墩坐下去之际,被许灏瑞拎了起来。

  把栗崽抱在怀里,转头向沐风道,“我们去给邻居送梨子,你要一起吗?还是在院中等我们回来?”

  沐风嬉笑道:“自然与瑞哥你们一起,无虞都走了,我一个人等在院中多无聊啊。”

  “行吧。”

  林清玖把门落了锁。

  去了张婶家,她家里只有何阿麽和小桐儿在。

  许灏瑞栗崽放下,让他与五岁的小桐儿玩。

  栗崽抱着蹴鞠呆呆站着,他已经不记得这个小哥哥了,但小桐儿还记得这个好看的弟弟,他走过来牵着小胖手。

  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蹴鞠,“弟弟,窝们一起玩呀。”

  栗崽听了把球扔了出去,小桐儿便哒哒哒跑去捡球,就这样一个仍一个捡玩了起来。

  许灏瑞拿刀给何阿嬷削了个梨并切成小块,装盘里,放到她手边。

  何阿嬷怕酸不敢吃,问道:“酸嘛?”

  “阿嬷,这个不酸,很甜。”林清玖提高声音与她说道。

  “那你们也吃。”何阿嬷用皱巴巴青筋凸起瘦削的手,微颤地拈起一块递给林清玖。

  林清玖接过放嘴里,道:“阿嬷,您吃吧,我们家树还结了好多。”

  何阿嬷点头,递了一块给沐风,沐风接过好,迟疑了一会儿,才放嘴里。

  “欸甜。”何阿嬷含在嘴里慢慢磨吮,冲院中的两娃儿招手喊:“小栗崽,小桐儿快过来。”

  栗崽听到他的名字转过头去看,却被小桐儿拉着手,走过去。

  小桐儿乖巧地喊道:“曾祖母。”

  栗崽见了跟着喊,“曾曾曾母。”

  年纪小记一半忘一半。

  惹得大家笑起来,何阿嬷耳背,听不清楚,只见小娃儿张了张小嘴发出奶音,也猜出他在喊人,便笑呵呵地拿了一块梨块递给他。

  见着栗崽的小脏手,林清玖开口:“阿嬷,等会儿,我给他们洗下手。”

  “擦擦就行了。”何阿嬷道。

  许灏瑞把梨子给她拿到灶房装在盆里,听到堂屋里的谈话,顺带拿了瓢水过去,给两个娃冲手。

  眼看栗崽要一手抓一块,许灏瑞急忙拉回他的小胖手,低声道:“你刚吃过,不许多吃,让小哥哥和太奶奶吃。”

  他见老人家牙口不好,特意切得小块,盘里还留有几块。

  何阿嬷连着说道,“让他吃,让他吃。”

  许灏瑞摸了摸栗崽圆滚滚的小肚子,“阿嬷,栗崽不能再吃了,您看,肚子里的都还没消化。”

  “阿嬷,我们还有去铁锤哥家,就不坐了。”

  “好嘛,去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愿望

  栗崽趴在他爹肩上,低头看着小桐儿,小手指着小哥哥,小嘴咿呀道:“锅。”

  “嗯,栗崽下回再来找哥哥玩。”

  许灏瑞蹲下摸摸小桐儿的脑袋,“乖,桐儿,回去吧,别让曾祖母找不着。”

  小胖娃儿难得有个小伙伴一块玩,走了老远,还依依不舍地望着人家院子,无视他爹身后,抛着小蹴鞠逗他的沐风。

  唐铁锤家,就他媳妇和八岁的小儿子在家中,许灏瑞把梨递给了小孩,和孩子身后晚了几步到来的铁锤嫂寒暄几句。

  栗崽垂头和大哥哥对视,小脑子想不明白,怎么这也有个锅锅。

  铁锤嫂唤小儿子进屋,卸下果子,把篮子拿出来还给叔叔,趁这个时候与林清玖唠嗑两句。

  小孩一溜烟跑了进去,很快又拿着篮子噔噔噔跑出来。

  许灏瑞接过篮子,与人告别,去隔壁,原先张大壮的家,现在宝姑他们住的院子。

  许是见院前没什么人到来,院子大门半掩,未落下门闩。

  许灏瑞抱着栗崽,牵着林清玖,让胖娃儿推门。

  良锦铭正坐在石磨前磨着红薯,宝姑和安哥儿、绣丫头在切红薯块,良生则在搅拌红薯浆和过滤红薯渣,张大壮和洛明轩边帮忙洗红薯,边与良生交谈。

  栗崽人小,力气可不小,门慢慢打开,胖娃儿保持着推门的动作,咯咯咯笑起来,院里的长辈都看向他。

  许灏瑞先开口道:“我们刚去给铁锤哥家送果子,顺道进来看看。”

  沐风从他身后窜了进来,道:“叔,婶子,我也过来凑凑热闹。”

  他把栗崽的小蹴鞠放在门边,走过去看他们制作红薯粉的工序。

  栗崽挣扎着如愿下了地,颤巍巍地向张大壮那走去,蹲在盆边玩水。

  宝姑笑道:“进来顺便坐。”

  许灏瑞见他师傅看着栗崽,便收回视线,冲宝姑道:“好。”

  捏了捏小夫郎的手,“清哥儿,进去坐会儿?”

  林清玖轻嗯一声,把篮子放一边,拿了个凳子坐到安哥儿身旁。

  许灏瑞过去帮良生抬水,边道:“姑父,我明日过来帮忙搬红薯粉。”

  “好啊,先前晒好的已经装好了,拿出个两百斤,还剩下几十斤,你要不带些回去?”

  “好,剩下的给我吧,算我买的,自家囤一些。”

  良锦铭插进来道:“你想吃过来拿就是,囤着作甚?自家人说啥买不买的。”

  许灏瑞把虑了渣的红薯水,提到一旁摆放好,回道:“方便,何时想吃便拿出来做,反正也耐囤。”

  沐风在一旁道,“我也想买一些,送回京城,给家里尝尝。”

  洛明轩闻言嘴角抽了抽,道:“温兄平日里顺带给你送信,已经很不错了,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年关过后不是要向朝廷赋税嘛,一道给带些回去又何妨。”

  沐风抬手戳了戳栗崽白嫩的脸颊。

  洛明轩问道,“年关你不返京?”

  沐风不在乎道:“不着急,我若回去便再难出来,自然要先玩个够。”

  张大壮抬头笑呵呵问:“沐风,你就无事可做?看你也不缺钱,怎么不像明轩一样去考科举?”

  “我又不想当官,我有事可做啊,我还未游遍大夏的山河,这是我最大的愿望。”

  张大壮笑了笑,“那要好长时间。”

  林清玖说道:“也挺好的。”

  沐风得到认同,开心道:“是吧,我也如此觉得,玖哥可有何想做的事?或者有何愿望?”

  许灏瑞耳尖动了动,也极想知道小夫郎的回答,转头对上了小夫郎灵动含笑的双眸,凤眸微愣,旋即浮上笑意。

  林清玖轻声道:“和阿瑞一起做什么就可以。”

  “哦,那玖哥这个已经实现了啊。”沐风转头四处瞟,看向洛明轩,微微摇头,这个不用问了,科举做官的。

  逮到了良锦铭,问道:“铭哥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良锦铭想了想,“做买卖,做大做强,当个富商。”他家现在就是做小生意,要是能做大那自然好。

  “噢,那先祝铭哥早日富甲一方。”沐风点头。

  良锦铭大笑道:“哈哈哈,承你吉言。”

  沐风又看向许灏瑞,“那瑞哥呢?”

  许灏瑞提着桶,不假思索道:“一家子不愁吃喝,闲暇时种种地……”瞥见张大壮盯着他,又补充道:“还有打打猎。”

  沐风摸着下巴微微点头,“这要是没有冯那什么财和聚宝楼的东家找麻烦,瑞哥的愿望便也就实现了。”

  许灏瑞微微叹息,这两人现在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妨碍他过安逸生活的仇人。

  “也不难实现,就两个商贾而已,大不了直接给他抄家了。”沐风丝毫不把那俩人放在眼里。

  许灏瑞:“……”

  不得不说,这一刻他倒是对权势有一丝渴望,有权有势,谁敢来惹他。

  洛明轩一言难尽地瞥了沐风一眼,天真,为官者哪能肆意妄为,随便抄家。

  秉着一视同仁的态度,沐风又向林清玖身旁的安哥儿,问:“良夫郎呢?可有何想做的事?”

  良锦铭侧耳,期待能听到与刚林清玖相似的回答。

  安哥儿笑了笑,“我也没什么大追求,侍奉好爹娘,尽孝心,好好过日子,就成。”

  宝姑笑眯眯地拍了拍儿夫郎的手,“好孩子,日后铭儿若是委屈了你,我定饶不了他。”

  “可不,我也绕不了他。”良生也表示道。

  良锦铭顿觉无语。

  沐风嘿嘿笑地看热闹,又问,“绣丫头呢?”

  绣丫头挠了挠腮帮子,“那我就给哥哥帮忙,哥哥成了富商后,我便当掌柜。”

  “也不错。”沐风颔首。

  宝姑嗔怪道:“傻丫头,哪有姑娘家当掌柜的。”

  绣丫头抿了抿唇浅笑,“说说而已。”又不一定能当。

  良锦铭帮着妹妹道:“绣儿放心,哥哥若是把买卖做起来了,你想当掌柜,哥哥就让你当。”

  绣丫头猛点头,宝姑就看着兄妹俩做大梦。

  一圈轮完,洛明轩不乐意道,“怎不问我?我不配?”

  同辈中沐风都问了一圈,偏偏到这就停了。

  沐风抱起栗崽揉搓。

  “咿呀呀打。”栗崽不满地拍打打扰自己玩耍的沐风。

  沐风挤压着他的小肉脸,“哎呀,真凶。”

  随后才回应洛明轩道:“你不就是要科举当官嘛,我们都知道啊,作何还要多此一问。”

  洛明轩语凝噎,倒也是,算了,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申时四刻,许灏瑞和林清玖便先回去烧菜,栗崽不愿意回去,就留他在那,让张大壮等会儿抱回来。

  栗崽只抬头看了看两个爹爹出去的背影,又拿着红薯在水里玩起来。

  沐风坐在一旁时不时碰一下,栗崽头上的小啾啾,胖娃儿没空理他,摇头晃脑地躲避他的手。

  前方的屋舍袅袅生烟,原本冷清的乡道上,也多了几个戴着草帽赶回家烧饭的婶子叔么和大嫂子。

  许灏瑞牵着小夫郎的手,路过张婶家院子,听到里面小孩儿和冬哥儿的打闹声,张婶佯怒的呵斥声,不出片刻,便能听到冬哥儿对娘亲撒娇卖乖的声音。

  林清玖笑眯了杏眼,心情不禁有些愉悦,轻轻晃了晃相俩人握在一起的手。

  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许灏瑞侧头含笑地看了看他。

  因着今晚多两个人用饭,许灏瑞多做了些分量,将前阵子晒好的腊肉用温盐水泡着,又泡了把红薯粉。

  林清玖在另一边淘米上过锅蒸,随后拿着略老的菜叶子去喂羊。

  许灏瑞在灶房里洗蔬菜、土豆,又将把土豆去皮,切丝、滚刀切块。

  等林清玖喂完羊回来,便也差不多可以烧火炒菜。

  土豆炖腊肉、肉末红薯粉、酸辣土豆丝、清炒蔬菜都一一摆上了桌。

  许灏瑞最后在碗里打了两个鸡蛋,加少许盐,打散,再加入小勺大豆油,放入锅里,蒸蛋羹。

  等待的时间里,许灏瑞坐下,把小夫郎拉到腿上。

  林清玖精致的小脸被火烤得微红,白皙的额上冒出了薄汗,许灏瑞边给人擦汗,边拿起蒲扇给他扇风。

  瞅着眼前好看的小脸,他还是没忍住,凑上去轻啄了一下,细细欣赏小夫郎微红的小脸蛋。

  把小夫郎身后的青丝撩起,蒲扇对着那截白净的脖颈扇动,温声道:“清哥儿,辛苦了。”

  林清玖也不嫌热,手臂圈住了他的脖子,惩罚似地咬了一下他薄唇,嘟喃道:“今日,你也是这般和洛兄、沐风说这话,现在又同我说。”

  许灏瑞愣怔一瞬,霎时笑了起来,道:“嗯,以后不同你说这话了。”

  “这才对嘛,你我怎能如此见外。”

  不多时,院外响起沐风他们的声音,林清玖连忙从许灏瑞腿上下来,走到门边对刚进门的几人道:“师傅、洛兄、沐风,快洗手吧,菜已烧好,可以吃了。”

  沐风举着胖娃儿,告状道:“栗崽这小家伙把衣裳弄湿了。”

  许灏瑞端着饭桶出来,问道:“都湿透了吗?”

  他把饭放到桌上,抹布挂在桌脚,出来拎起一脸无辜抠着小手的胖娃儿,摸了摸他小身子。

  张大壮道:“也就衣袖和裤子湿了。”

  沐风摸了摸栗崽脑袋,脚步轻快去洗了手。

  “师傅,你们进去用饭吧,我给栗崽脱了湿衣服就来。”

  林清玖把饭给大家盛好,又将栗崽的蛋羹端了过去,给崽崽用蛋羹拌好饭,许灏瑞才抱着穿着小里衣,小亵裤的栗崽从堂屋过来。

  许灏瑞把栗崽放到他和林清玖之间的高凳子上,给娃系上围兜,让他拿着小勺子自己挖饭吃。

  林清玖和许灏瑞俩人时不时给他添一筷子蔬菜和软糯的土豆块。

  沐风不忘逗胖娃儿,“栗崽真厉害,已经会用饭了。”

  胖嘟嘟的栗崽抬头看了他一眼,啊呀两声,又埋头吃起来。

  用完饭后,沐风带着栗崽在院中散步,太阳下山,清爽的晚风袭来,林清玖拿了件小外衣给栗崽穿上。

  在沐风和洛明轩回去时,栗崽还哒哒跟在沐风身后,院子的门槛较高,胖娃儿扶着门,吃力地抬起腿。

  许灏瑞在他将要跨出去时,将他拎了回来,把门关上。

  对上栗崽懵懂的大眼睛,许灏瑞弯下腰温声与他道:“天黑了,伯伯和叔叔要回家去,等天亮,叔叔和伯伯再过来和栗崽玩。”

  “走,爹爹带你去沐浴。”许灏瑞弯着腰牵起他的小胖手走回去。

  打算让他多走动走动,晚上好早些入睡。

  栗崽不知爹爹打的主意,乐呵呵地跟着爹爹溜达了两圈,才被抱起去澡间沐浴。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你想做什么?

  繁星点点,晚风习习。

  穿着柔软棉衣圆嘟嘟的栗崽睡意朦胧,奶呼呼地趴在小爹爹怀里。

  林清玖抱着崽崽在过廊上来回走动哄他入睡。

  张大壮侧身坐在堂屋门口,背靠着门乘凉,面向灶房那方向,手里拿着蒲扇打蚊子,凉爽的晚风吹来,他也昏昏欲睡,打起了哈欠。

  许灏瑞衣衫不整,里衣松垮地披在身上,衣襟大开露出一片紧实的胸膛,手里持着油灯,走到林清玖身旁,揽住夫郎的腰肢,垂头瞄一眼已合上眼入睡的栗崽。

  张大壮看着他俩并肩走来,灵光一闪,低声道:“栗崽已经一岁多了,夜里也不起床,我带着他睡吧。”

  许灏瑞微愣,看向小夫郎,林清玖耳根微微发烫,避开了他的视线。

  张大壮没给他俩过多时间纠结,放下蒲扇,伸手去抱睡着的栗崽。

  林清玖小心翼翼地把奶娃儿放到他手里,许灏瑞心照不宣地举着油灯给他师傅照明。

  把娃放到床上后,张大壮赶着许颢瑞出去,“行了,你们也回房歇息吧。”

  林清玖默默地把刚从房里拿出来的小被子,递过去,张大壮拿了后,便把房门关上。

  一旁的许灏瑞转身把堂屋大门关上,含笑走回小夫郎面前,接过他手中的油灯,手臂圈着他的细腰,把人提到了怀里,大步往他俩开着门的卧房走去。

  陡然被腾空抱起,林清玖吓得急忙抱住他肩膀,长腿夹着他腰身。

  因着靠近师傅门口,林清玖忍着没出声,靠在许颢瑞宽肩上,任由他抱着回房。

  进了房门,许灏瑞伸脚勾住门,把门轻轻合上,沉静的俊脸隐隐染上笑意,他随手将油灯搁在床头的凳子上。

  抱着小夫郎坐在床边,唇角微翘,垂眸慢条斯理地解着腿上人儿的衣带。

  林清玖伸手压住了腰间的大手,迟疑地小声道:“阿瑞,别,师傅还没睡着。”

  许灏瑞好笑道:“睡觉不得脱去外衣?与师傅有无睡着,有何关系?”

  林清玖漂亮的小脸呆愣,轰地一下脸色涨红,羞得把小脸埋在许灏瑞怀里。

  啊,是他想多了?!

  许灏瑞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薄唇上扬的弧度止不住扩大,眸底的笑意更浓,拨了拨小夫郎耳边的长发,垂头低声道:“咱们小声点,师傅他老人家听不到。”

  林清玖身形一顿,猛地抬起头,羞愤道:“阿瑞又在逗我,你太坏了!”

  咚一声,林清玖一把将许灏瑞推倒在床上,压住人啃咬他下巴,许灏瑞双臂圈着他,扬着脖子,任由小夫郎发泄,不忘笑着提醒道:“师傅还没睡着……”

  他话音刚落,身上的人儿一僵,又害羞地趴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张大壮回头见门外的灯火渐渐消失,满意地掖了掖肚子上的薄被,闭眼片时便打起了呼噜。

  不算大的木床上,一老一小睡得四仰八叉,栗崽的小胖腿蹬在爷爷身上,圆圆的小肚子随着呼吸而起伏。

  许灏瑞抱着怀里人一个挺腰坐起,继续替小夫郎褪去外衣,侧头亲亲他小脸,低声道:“师傅睡着了,我刚是逗你玩的,不信你听。”

  林清玖凝神听了一阵,才听到外边传来的呼噜声,这才从许灏瑞怀里翻身坐到床边,取下簪子,脱了鞋,爬到床里,抱着被子背对着许灏瑞睡下。

  遭!

  许灏瑞见状一个激灵,把鞋子蹬了,凑上去,从身后环住小夫郎,在人耳边低声哄道:“清哥儿?欸,我错了,不该这样逗你,别不理我啊。”

  许灏瑞尝试把人转过来,林清玖闭着眼不看他,许灏瑞不停地亲他小脸,抵着他额头问,“真生气了?”

  林清玖睁开眼,奶凶奶凶,“你耍我玩,今儿我不想与你欢好了,别碰我,我要睡了。”

  说完又闭上了眼。

  许灏瑞无奈地叹气,亲了亲他额头,“好吧,今儿不闹你。”

  他起身去将油灯吹熄,躺下时才发现自己束起的长发还未解下来,便微微抬头,双手解发带。

  林清玖等了片刻,见人没向往常一样拥着他入睡,想着山不就我,我便来就山,自己滚了过去,贴着许灏瑞。

  许灏瑞侧首看了看身旁装睡的小夫郎,无声地笑了笑,随手将发带塞到枕下,侧身揽住了小夫郎,把被子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林清玖顺势抱住了许颢瑞精壮的腰身,蹭了蹭他胸膛,不一会儿睡了过去。

  抱着香软的小夫郎,许颢瑞慢慢地也陷入了梦乡。

  连片的稻田金灿灿,农户们手拿着镰刀,头戴着草帽,肩上挂了条汗巾,沐浴在晨晖中,结伴到田里收割成熟的稻谷。

  许灏瑞和林清玖用了早饭,带上镰刀和水袋,头顶着草帽,也到自家那两亩田里割水稻。

  一把把禾稻被有序的摆在田里。

  上午俩人割了大半亩田,便回去用午饭,歇息过后,许灏瑞扛着四方形的打谷桶和大竹篾席,林清玖挑着罗筐,一同到田里。

  打谷桶其实也就是一个大的木框,相当于现代老式打谷机装脱落的稻谷的机身,即那个木框。

  但这时候还未有脚踏式的打谷机,需纯手工,握着稻杆往打谷桶壁打,将一粒粒的谷子打落在桶里。

  而竹篾席则围在打谷桶旁,防止被稻谷飞溅出。

  许灏瑞负责脱谷粒,林清玖继续拿镰刀割水稻。

  整片田野里都充斥着“嘭叭叭……”打谷粒的声音。

  有的田块是三两个汉子一同打谷粒,其余人割稻谷的割稻谷,搬谷粒的搬谷粒,大伙干的热火朝天。

  等桶里的谷粒满到一定的高度后,许灏瑞拿起筲箕把稻谷装到箩筐里,再接着打谷子。

  等下一次打谷桶又打不下谷子时,他才挑着一箩筐谷子回家,换一对空箩筐,外加几个麻袋,一同拿到田里。

  许灏瑞把握着恰当的力度,嘭嘭几下,就能把刚好双手箍住的一大把稻谷打下,速度相当之快。

  很快在他往家中往返几趟后,便赶上了林清玖的收割速度,他停下了打谷粒,拿起镰刀和小夫郎一起弯腰割水稻,

  到了申时四刻,许灏瑞便让林清玖先回家去,歇息会儿,再烧饭。

  他留下做收尾工作。

  独自又干了一个小时,许颢瑞才把剩下的水稻打完,酉时过,扛麻袋装的谷子回家里。

  打谷桶和竹篾席则留在了地里,这玩意家家都有,没人稀罕。

  一天下来,他们俩人满打满算收完了一亩稻田,速度算是快的。

  次日一早,用完早饭,许灏瑞和张大壮一挑一扛着谷子到晒谷场上曝晒。

  林清玖拿着耙子,带着栗崽跟在他们身后,到了晒谷场,许灏瑞和张大壮将谷子倒出来,林清玖就将其摊开。

  栗崽自个蹲在一旁抓着稻谷玩,林清玖不时瞥他一眼,发现胖娃儿抓起往一旁扔,便出声训他两句。

  许灏瑞将最后一担谷子倒出来后,接过林清玖手里的工具,把稻谷铺开。

  完后和小夫郎继续回田里,割剩下的一亩水稻,而张大壮留在晒谷场上,带着栗崽去结交村里其他小朋友,让他和小伙伴一起玩了一阵。

  他顺道不时翻下谷子,直到太阳猛烈起来,张大壮才连忙抱着玩上瘾不愿离开的栗崽回家。

  最后一亩地收割完的谷子,来不及晒只能先运回家里。

  用了晚饭,一家子才到晒谷场上将晒了一日太阳的谷子收起。

  栗崽一被放下地,就哒哒哒往一旁的孩子堆凑,张大壮只好跟在他身后看着,免得小冬瓜被别的大冬瓜一不留神,撞倒。

  昔日一起下棋的棋友,见了张大壮不由调侃两句,“张猎户,现下逗含饴弄孙,老久不见出来下棋了。”

  张大壮视线不离栗崽,回道,“哈哈哈,下回找老赵你一起下棋。”

  赵老头见他一副对孙子宝贝得不行的模样,笑了笑。

  这呀头一个大孙子都如此,多了后,就没那么紧张了。

  “你们家这娃儿长得白白胖胖的,真讨喜。”一旁的阿嬷摸了摸栗崽胖嘟嘟的小脸,对张大壮道。

  张大壮咧着嘴笑呵呵地点头。

  栗崽看着躲在阿嬷身后的小娃儿,伸出小胖手去抓他,小嘴叭叭道:“玩呀。”

  张大壮拉回他的小手,怕他抓疼人家娃儿,与阿嬷笑道:“这孩子有时也皮实得很。”

  许灏瑞把谷子都拢成堆,林清玖拿着扫把将零零散散的扫在一起,然后俩人一个撑着麻袋口,一个拿着筲箕把稻谷往麻袋里装。

  装满后把袋口一收绑起。

  不多时,张大壮也抱着栗崽会来,帮忙扛麻袋回去。

  小胖娃儿高兴地围着麻袋转圈子,林清玖见状便坐在麻袋上,看他自个玩,边等回去的许灏瑞他俩过来。

  暮色苍茫,像是眼前被蒙了一层灰色的纱巾。

  晒谷场的人渐渐都挑着谷子回去,还在逗留的不多。

  林清玖弯身把到处乱走的栗崽抱了起来。

  抬眼时,被身旁穿着长袍的身影吓得心脏跳到了嗓子眼,抱着栗崽的手臂不由一紧,惊魂未定,在看清此人时,更是心头一紧。

  强装镇定,高声道:“你过来想做什么?”

  林清玖抱着栗崽退到麻袋后,警惕地防着他,眼神扫视了一圈晒谷场上余下的人,见其他人离这儿都有些距离,心想,抱着栗崽,他铁定跑不过这人。

  这人要想靠近他,就只能喊人了。

  栗崽懵圈地转头去看身后的人,被林清玖掰回小脸,固定住他小脑袋。

  许兴文出来散步,老远便看到林清玖他们在晒谷场上忙碌,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现下许灏瑞和老猎户走了,他才不知不觉走了上前。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颗种子

  他眸子闪亮着疯狂的迷恋,“我知道吴晋说的都是真的,你就是南风馆的倌儿。”

  林清玖对上他的双眸,呆愣一瞬,下意识抱紧怀里的胖娃儿,又往后退了一步,“我不知你在说什么,阿瑞马上就过来,我劝你赶紧离开。”

  许兴文与对面的美人儿之间隔了几袋谷子,他不敢太过靠近,怕惹得林清玖出声喊来人,脚抵着麻袋,视线黏在那张精致勾人的小脸上,“你骗不了我,我瞧到他刚离开不久,此处离你们院子有一段路程,他可没那么快来。”

  视线触到他怀里的小胖娃儿,眉心皱了皱,极其碍眼。

  见着美人脸上略带着紧张的神色,许兴文压抑着兴奋,放轻声音道:“你别怕,我虽知晓你的身份,但为了你,我不会张扬出去。”

  林清玖看着他病态的神色,极度不适,微微偏移视线不看他哪恶心人的眸子,绷紧的神经未放松分毫。

  许兴文继续狂热道:“我不介意你的身份,就算你是南风馆的人又如何,即使嫁过人育过孩子,我也不介意。”

  “你这样的美貌配得上更好的人,与其跟一个没出息的农夫猎户,不如跟着我,虽我现只是一童生,待我勤勉温习中举后,便让你做官夫郎。”

  林清玖一双杏眼蹬得溜圆,摇头,这狗东西在说什么?

  林清玖抬眼暗自打量他,五官没有阿瑞的俊美,身材没有阿瑞高大,气质也不如阿瑞沉稳可靠,读了十几年书也才考中一童生,只会吸爹娘的血,他有什么脸面说阿瑞不如他?

  “许灏瑞指定还不相信你是南风馆的小倌儿吧,你说他日后确信好后,他心里对你会不会有芥蒂?可我明知道你的身份,也不介意,你可要好好考虑一番。”

  林清玖:???

  “你好好思虑,想明白了可来找我。”许兴文看着远方有模糊的影子向这移动,他一骨碌说完,撩起长袍大步走离开。

  林清玖反应过来肯定是他看到阿瑞来了,才走,于是鼓起勇气冲他背影喊:“我警告你别做梦了,我家阿瑞可比你好太多了,我就是瞎了眼也不会看上你。”

  林清玖吁了口气,这人是发什么颠呢。

  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栗崽一直被小爹爹紧扣在怀里,动弹不得,小嘴咿呀抗议着,林清玖低头看他的小肉脸,松了松手劲,却也不敢放他下来。

  他对怀里的胖娃儿柔声道:“乖崽崽别闹,天黑了爹爹抱着。”

  许灏瑞隔着一段距离,似乎看到了许兴文的身影从晒谷场匆匆出来,他不由加快了脚步,“师傅,您慢些走,我先过去。”

  张大壮不明所以,应道:“哎。”

  他虽应着,却也提快脚步跟上。

  见到小夫郎抱着栗崽站在麻袋后,许灏瑞暗松了口气,疾步上前。

  林清玖时不时环视四周,刚转回头看向晒谷场的路口,便看到了两身影,先是吓得一愣,转即发现张大壮和许灏瑞,激烈跳动的心脏才得以恢复原有的跳动频率。

  他抱着栗崽迎上去,“阿瑞,你来啦。”

  许灏瑞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张开手揽住迎来的人儿,“嗯,害怕?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我刚该让你和栗崽先回去,稻谷不见便不见吧,清哥儿有没有被吓到?”

  林清玖微微点头,天色暗的太快,催促道:“阿瑞,我们快些回去吧,不然等会就看不到路了。”

  “嗯,栗崽睡着了?”许灏瑞凑上看趴在小夫郎身上的胖娃儿,对上了崽崽那双清澈的大眼,他笑了一声,揉了揉栗崽的脑袋,“小家伙,在装睡呢。”

  “啊呀。”栗崽扭过头看他,挥了挥小藕臂。

  许灏瑞扛起满满的两麻袋谷子,一个肩膀扛一袋,剩下的大半袋,留给到来张大壮扛,他努了努下巴,示意林清玖和张大壮走前面去。

  他们收谷子时,去得晚了,加上晒谷场离村尾远,现下回到家中,天色已全黑。

  林清玖把栗崽递给师傅,抹黑进屋点起油灯,又将房里的油灯也拿了出来。

  张大壮把栗崽放在凳子上,拿起一个油灯,和许灏瑞将手上的谷子搬到储物室。

  小胖团子低头抓着小手,乖乖坐在凳子上,大眼一眨一眨,小身子渐渐往一边歪,林清玖从崽崽的摇床上拿起他洗好的小衣服,回身见状立马弯下腰扶住要歪倒的栗崽。

  顺带把胖崽崽抱起来,被接住的娃儿咧着小嘴傻乐,全然不知刚才若是未来得及被扶住,便要平白挨一遭罪。

  林清玖摸了一下他的小肉脸,“崽崽等会还要沐浴噢。”

  栗崽笑着笑着打起了哈欠,然后趴在小爹爹颈窝,林清玖轻轻拍着崽崽的小身子,给崽换洗的小衣服还挂在他臂弯上。

  许灏瑞跟在师傅身后走进来,见到问:“栗崽睡了?”

  林清玖点头,“先带崽崽去沐浴吧,洗完好让他睡觉。”

  许灏瑞上前去把胖崽崽抱过来,低头见娃儿双眼眯成了缝,到了怀里,也只顾趴在他身上,软软的一小团子。

  “好。”

  他抱着肉嘟嘟的崽,提着油灯往灶房走,林清玖拿着小衣裳紧跟他身后。

  许灏瑞托着娃,把困得眯眼的崽崽放到了他洗澡的小木盆里,细细地给他搓搓小手臂,小身子,小脚丫。

  林清玖在灶口继续烧热水,虽然烧菜时,温了一锅热水,却也不够他和师傅、崽崽三人使用。

  许灏瑞习惯了夜里洗冷水,但最后锅中还是会温着一锅水,即便灶膛不放柴火,也要放水在锅中,以免灶膛的余温会将锅烧坏。

  林清玖看着火,渐渐也犯起困,许灏瑞抱着洗了澡仿佛把瞌睡虫洗去,又提起了精神的栗崽出来。

  像重新打满血的胖崽崽,咿呀地和爹爹唠起嗑来,许灏瑞好笑地捏了捏他的小胖脸,“好好说话。”

  “啊爹,#&$#&……”

  许灏瑞:“……好了别说了,爹爹听不懂。”

  林清玖听到他俩父子的动静,睁眼捏了下眉心,勉强打起精神,起身查看锅里的热水,对许灏瑞道:“阿瑞去喊师傅来洗吧。”

  张大壮早准备好衣裳,许灏瑞喊他的时候,便立刻过来了,林清玖把热水舀到木桶里,他过来时,就顺道提进澡间。

  澡间里有个大水桶,装了大半桶的凉水,可用于兑热水。

  许灏瑞单手抱着胖崽崽,一直水提了桶凉水,往锅里倒,见小夫郎眉眼显露出疲惫,他放下木桶后,把小夫郎揽在怀里,温声道:“清哥儿,要不先睡一会儿,等师傅洗好了我叫你。”

  林清玖打了个哈欠,“嗯。”

  他靠坐在椅子上眯眼,许灏瑞晃动着怀里的小团子,哄他入睡,顺道瞄一眼灶口,以防有柴火掉出来未及时发现。

  张大壮提着木桶出来时,见椅子上睡着的林清玖,放轻了脚步,用气声问许灏瑞,“你俩谁先洗?”

  他桶放到灶口旁,见许灏瑞怀里的栗崽也睡着了。

  许灏瑞把栗崽递给他,“师傅,你先抱着栗崽回房睡吧,我把水兑好,便叫醒清哥儿起来。”

  张大壮点头,抱着栗崽就着月光走进了堂屋,端起桌上的油灯,进了卧房。

  许灏瑞把热水提进澡间,兑好凉水,再次出来,喊醒小夫郎。

  林清玖迷糊地睁开眼,“好,我马上去洗。”

  许灏瑞见他要往外走,伸手把人拉了回来,低声道:“进去洗吧,我去给你拿衣裳。”

  林清玖闻言,转身进了澡间。

  许灏瑞拿着俩人的衣裳,提了一桶凉水进了澡间,没有逗留,又拿着澡间的大木桶到院子里打水。

  林清玖半闭着眼,浸泡在浴桶里。

  见许灏瑞提着大木桶进来后便没有再出去,不由睁眼趴在浴桶上看着他。

  许灏瑞背对着小夫郎,将衣服都脱下,扔进门口旁装脏衣服的篓筐里,取下了挂在墙上的澡巾。

  洗了把脸,拿起澡巾擦了擦,又将澡巾放置在一旁的椅子上,拿起木桶往身上倒水。

  凉水倾泻而下,沿着结实健美的躯体往下落,许灏瑞拿起皂角往身上搓起了泡沫,又把桶里剩下的凉水往身上倒,倒完后拿起水瓢从大木桶中舀水至正常大小的木桶里。

  又举起木桶往身上倒,水声持续一阵哗啦啦响,凉爽的井水冲刷着身体,一阵畅快,许灏瑞把空桶放下后,拿起澡巾披在身上,随意擦了擦。

  抬头见小夫郎愣愣地坐在浴桶里盯着自己看,许灏瑞走过去探了探他的水温,道:“清哥儿该起来了。”

  林清玖看着眼前优美健壮充满力量的身体,不禁咽了咽口水。

  “啊!”

  突然被许灏瑞腾空捞起,林清玖惊呼了一声。

  许灏瑞把澡巾扯下来给小夫郎擦拭,完后轻啄了一下他脸颊,把人放到椅子上,低沉道:“乖,快穿上衣裳。”

  他转身去拿起小夫郎的鞋子过来。

  林清玖含羞地套上了里衣,穿上鞋子后,才把剩余的衣裳穿好,许灏瑞在一旁快速将自己的衣服的穿上,牵着小夫郎回了房。

  到了堂屋门外见师傅的卧房已经熄了灯,便轻手轻脚地把堂屋大门关上。

  到了房里,许灏瑞把人拉进怀里,拔下了他木簪子,乌黑的青丝瞬时散落下来披在林清玖身后,他搂着小夫郎的软腰,把下巴抵在人肩上,低声道:“最后一回去晒谷场路上,我好似看到了许兴文。”

  林清玖侧头抚着他的脑袋,轻声道:“嗯,他趁着你和师傅回去了,便到我面前来。”

  听及此,许灏瑞直起身子,他头眸底闪过些许厌恶,担忧问:“他可有对你做不好的事?”

  林清玖摇了摇头,安抚道:“没有的,阿瑞很快就过来,他没有机会伤害到我和崽崽。”

  许灏瑞揉了揉小夫郎的脑袋,“那家伙无事怎会到你面前是不是对你说了不好听的话?”

  林清玖点点头,将许兴文所说的话都告诉了许灏瑞,最后嫌弃道:“也不知他哪来的自信,觉得阿瑞不如他,就他那个样,就算他当上了状元郎,我也不稀罕。”

  林清玖亲了亲许灏瑞的薄唇,水汪汪的杏眼注视着温柔的凤眸,小声道:“我只稀罕阿瑞。”

  许灏瑞内心一片柔软,轻嗯了一声。

  他抚着小夫郎的脊背,盯着凳子上的灯火,暗忖如此看来许兴文人品堪忧,往后他若是考上了官,依他对小夫郎的垂涎,不知会做出何事来。

  他目光转向书桌上的书本,内心越发动摇。

  此时一颗种子悄悄在他心中种下。

  许灏瑞低头看着小夫郎诱人的模样,大掌在他身上摩挲,轻声问:“清哥儿可困了?”

  林清玖抬起水润的杏眼,许灏瑞掌心扣着他后脑勺,抱进人滚上了床。

  “唔嗯。”

  ……

  美人儿在床榻间颠浮了半宿。

  一夜旖旎。

  事后,许灏瑞轻手轻脚出去端水进来,眉眼露出一股餍足,温柔地给小夫郎擦拭身上黏腻的薄汗,从箱子里取了新里衣,给睡着人儿换上。

  最后随意下擦了擦身体,把帕子和木盆放到角落,吹熄了灯,跨上床榻,牢牢地将小夫郎圈在怀里,侧首蹭了蹭小夫郎的脑袋,在精致的小脸上落下一吻,满足地闭上眼。

  第一百四十九章 打人

  晨光熹微,院中偶尔响起几声清脆的鸟鸣。

  许灏瑞从林清玖颈窝处抬起头,睁开惺忪的睡眼,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回头亲了亲小夫郎白软的脸颊,轻手轻脚下床,穿上衣裳,腋下夹着昨夜汗湿的衣裳,手上端着木盆出了房。

  堂屋的大门打开,他端着木盆将水泼到树下,洗完漱,到澡间里把昨日换下的衣裳,一同拿到院中清洗,一一挂在竹竿上。

  又到菜地里,拔了三颗大白菜,把外面较老的叶子剥下拿到羊圈里喂羊。

  捧着三颗嫩白菜回了灶房,揉面,醒面的过程,他洗了十多个红薯,放在笼里蒸。

  把面拉好时,张大壮也起了床。

  许灏瑞先下了两碗面,打了四个鸡蛋,烫了把白菜丝,捞到碗里端上桌。

  他拿起一巴掌大的大肚子瓦罐,用勺子挖了一小勺自制辣酱,放自己碗里,抬眼看向坐下的张大壮。

  张大壮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这玩意儿偶尔吃吃还行,吃过了肚子火辣辣的难受。

  许灏瑞见状把瓦罐盖好,放回去,提醒道:“师傅,锅里蒸有红薯。”

  张大壮低头吹了吹,大口吸着面,点了点头。

  俩人用完早饭后,一起把谷子扛去晒谷场晒,正要回去时,张大壮遇到昔日的棋友,被人拉去一起下棋。

  许灏瑞便自个回去。

  辰时末,林清玖才睡醒,扶着酸软的腰,长腿发软打着颤,将床边的衣裳拿起穿戴好后,坐在桌前,梳发。

  许灏瑞回来走到张大壮卧房窗前,看了看床上熟睡的小团子,静悄悄离开。

  推开卧房的门,见小夫郎已经起来,他走到小夫郎身后,林清玖回头仰着小脸,弯着眸看他,许灏瑞弯腰在小夫郎眉心上吻了一下,接过他手中的梳子,“清哥儿好好坐着,我给你盘发。”

  “好。”

  林清玖笑盈盈地点头,端坐着,任由身后的汉子摆弄他的长发。

  许灏瑞熟练地给人盘好发,把梳子放回桌面,双手拢了拢小夫郎半披下来的长发,温声道:“好了,清哥儿。”

  闻言,林清玖站起来,拉着许灏瑞的手缓缓往房外走了两步,被许灏瑞伸手圈住了细腰,把他转过身子,托住臀部抱来。

  “师傅在村里和人下棋,没那么快回来,你身子不适,都赖我,用完早饭,我给你揉揉。”许灏瑞抱着人往外走。

  闻言,林清玖推着他胸膛的手改为环住他的脖子,耳根绯红,小脸略带娇羞,说教道:“阿瑞白日里莫提夜里的事,害不害臊呀。”

  他把脸埋在自己的手臂上。

  许灏瑞失笑,脚步不停地往灶房走,解释道:“连着割了两日的水稻,清哥儿腰部酸痛也属正常。”

  林清玖听了,在他怀里小声嘀咕,“那你昨夜还要了我半宿,害得我腰和腿都酸软得紧。”

  这感情是只许他说,自己不能提?许灏瑞好笑地摸了摸怀里人儿的脑袋,温声道:“都是我不节制,使清哥儿劳累了。”

  “不许提。”

  “好,我不说。”

  到了灶房里把人放下,趁着林清玖洗漱的时间,许灏瑞烧起火,待锅里的水沸腾,把拉好的面放进去,又打了两个鸡蛋,出锅前烫把蔬菜,加入大豆油、盐和酱油调味。

  一碗清淡的鸡蛋面出锅,面上卧着一荷包蛋,和一团的蔬菜,面汤是蛋花汤。

  他又拿了个碗从蒸笼里拿了两个红薯出来,摆在鸡蛋面一旁。

  许灏瑞拉着洗漱好的小夫郎往自己腿上坐,林清玖似被烫屁股般,挣扎着站起来,坐到一旁的空椅子上,打发许灏瑞道:“阿瑞去看看崽崽睡醒没。”

  许灏瑞笑着捏了捏他圆润绯红的耳垂,“好吧,听夫郎的。”

  他看了下天色,往碗里打鸡蛋,蒸蛋羹,给自家胖崽崽做早饭。

  随后悄悄推开张大壮的房门,床上的胖娃儿才睁眼不久,正躺在床上抱着小脚丫子欲啃,胖圆的小身子突然一滚,胖嘟嘟的小脸正好对上门口的许灏瑞。

  栗崽大眼弯弯,奶声奶气地咯咯咯笑了起来。

  张大壮起来时,把胖娃儿挪成横睡在床中间,床尾有护栏,任他左右滚动,也不会掉到床下。

  现下他自个调了个头朝外,脚朝墙壁,打斜横躺床上,看得许灏瑞眼睑跳了跳。

  栗崽爬起来,朝着他爹伸手。

  许灏瑞把他抱在怀里,捞起床头的小衣裳给他穿上,右手护着怀里的小团子,伸出两根长指弯腰把地上的小鞋子勾起,往小脚丫上套。

  栗崽被爹爹抱了出去,扭着小身子往前看,见小爹爹正坐在桌旁吃着东西,小嘴啊呀直叫。

  许灏瑞蹲下把胖崽崽放在林清玖身旁,揉了把他的脑袋,说道:“栗崽先等等,爹爹兑好温水给你洗脸。”

  他先去掀开盖子,拿筷子戳了一下蛋羹,往里加了些许香油,拿着丝瓜瓤把蛋羹端到桌上。

  小胖娃儿已经迫不及待地往林清玖身上爬,伸手去抢筷子,要吃小爹爹碗里的面。

  林清玖把他抱到腿上,手臂把小手连同小身子一起箍住,夹了一小块蛋黄放他嘴里。

  许灏瑞把温水兑好,拿着湿帕子给他抹了一把脸,另外倒了一碗温开水,放在一旁,从林清玖怀里抱过栗崽。

  拿着勺子喂了两口温开水,小团子喝了两口没滋没味的水后,紧闭着小嘴不愿再喝,伸着小胖手去够蛋羹。

  “次,爹,次……”乌黑明亮的大眼紧盯着那碗。

  “好,栗崽乖,莫乱动。”

  许灏瑞捉住他的小胖手,挖了小块吹凉了喂他。

  喂了一半,待碗里的蛋羹不烫后,许灏瑞才把栗崽放在椅子上,让他自己拿着勺子吃。

  栗崽吃完蛋羹,又被许灏瑞强喂了几口温开水,才让他下地玩。

  许灏瑞收拾着桌上的碗筷,栗崽下了地,哒哒哒走到小爹爹脚边,抱着小爹爹的腿,“爹,爹,玩。”

  他扯着林清玖要往外走。

  许灏瑞把手里的碗放好后,低头看着这个小家伙,甩了甩手上的水,把胖崽崽提起来,同他缓声道:“小爹爹要歇息,晚点爹爹再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小娃儿还听不大懂这么长的句子。

  许灏瑞把栗崽放在肩上给他骑,带着他走了两圈,哄得胖娃儿忘了要出去,护着肩上的小胖娃走到含笑看着他俩的小夫郎面前,

  他笑道:“走,清哥儿,回房为夫给你按摩。”

  把胖娃儿放到床上,许灏瑞拿了个布偶给他,林清玖趴在枕上,由着许灏瑞给他按揉腰部。

  栗崽自个玩了一会儿,把手里的玩偶一扔,爬过来学着他爹,伸手抓着小爹爹的后背。

  林清玖见他在捣蛋,哄着他爬到枕边,把胖崽崽拉到枕头上,小脸埋在他怀里拱了拱,惹得栗崽咯咯咯大笑。

  许灏瑞见小夫郎和孩子玩得忘了腰酸腿软,便坐在床边看了片刻,起身拿起桌上的书本,靠坐在床头翻看起来。

  稻谷连着晒了四五天,每每傍晚去收稻谷时,许灏瑞都暗自留意着周围,几乎都在一定的时间,看到许兴文在村里走动的身影。

  凤眸微动,他照常扛着谷子,带着小夫郎和孩子回家。

  十一月初,这晚天色微暗,许灏瑞手上卷了个麻袋,与小夫郎打了声招呼出了院子。

  张大壮还在澡间里沐浴,林清玖拿着小蹴鞠和栗崽在院中玩,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

  栗崽扑过去抢着小爹爹手上的球,把林清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许灏瑞隐身在晒谷场路旁的树后,看到许兴文背着手从晒谷场出来。

  回了村后,许兴文总被他娘盯着看书,看得头昏脑胀,便在饭后一阵出来走走,自从上回在晒谷场见到那漂亮的小夫郎后,他就习惯在傍晚这段时间出来,到晒谷场这边散步。

  远远地欣赏两眼美人,也成了他如今的乐趣,只是这两日都没见到人,许兴文在晒谷场上走了一圈,路上村民们都挑着谷子往家走,他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

  许灏瑞看着晒谷场没了人,找准机会,甩开麻袋,蹑手蹑脚上前,许兴文倏地眼前一黑,下意识抬手挣扎,正欲开口呵斥,便被人捂住嘴拖走。

  把人拖到晒谷场的草丛里旁,一丢,许灏瑞把握好力度密密麻麻地拳脚相加,落在许兴文身上。

  许兴文发出一阵猪嚎,拼命挣扎,抬手阻挡,既挡不住落下的拳头,也挡不住踹下来的腿,只能哭喊着求饶。

  打人之人未出声,他甚至判断不出有几人,拳头密密麻麻落下,力度不一,他直觉有好几人。

  村里散养的大黄们听到声响,一声声犬吠起来。

  晒谷场和村里屋舍有些距离,许灏瑞见他叫的大声,大黄们正往这边跑,打了一通便放过他,绕到田里往村尾走。

  许兴文嚎叫了一阵,才发觉拳头没有再落下,狼狈地从麻袋里钻出来,抬眼看见他周围围了一圈伸着大舌头呼气的大黄狗,眼白上翻,晕了过去。

  直到许唐氏拿着两水煮蛋,到小儿子房外,想着给他夜里看书饿了填填肚子,敲门没人应,才发觉房里并未点起灯。

  许灏安从一旁抱着衣裳出来,说:“我见到小叔出去了,好像尚未见人回来。”

  许唐氏一听推开许兴文的房门,果真在里面没见到人,看着外边天色已黑,她急忙让灏安叫来家里其他人一同出去找找。

  许灏瑞从外边悠哉地回来,落下院门门闩。

  堂屋里,张大壮和洗得白白香香的胖崽崽一人一把小木剑正打闹着,见他回来,张大壮问:“你这是上哪去了?清哥儿说你拿着麻袋出去了,怎徒手回来?”

  张大壮疑惑地打量他身上,不明白他的麻袋哪去了。

  许灏瑞拉了个凳子在门口坐下,笑道:“那麻袋破了好几个洞,我拿出去扔了。”

  张大壮拿着小木剑挡着胖娃儿刺过来的剑,回道,“我还道呢,你怎会拿着麻袋出找明轩他俩。”

  许灏瑞笑不语。

  林清玖沐浴完出来,拍了拍他肩膀,轻声道:“阿瑞,你的衣裳我给拿到澡间了,你快去洗。”

  许唐氏一家在村里大声喊着许兴文的名字。

  听到动静,附近的村民纷纷开门出来询问,“发生了何事?”

  第一百五十章 我做的

  尽管村民们私下都瞧不上许唐氏的做派,但碍于她家里出了个童生儿子,大家明面上依旧维持着热络的邻里关系。

  大伙这时得知许兴文不知何因,出门散步至此时也未归,都自发帮忙一起寻人。

  在村里找了一刻钟后,大家突然听到一道破了音的尖叫声。

  “啊——”

  惊飞了周围树上栖息的雀儿,一时响亮的虫鸣声里混杂了吱吱喳喳的鸟鸣声,这夜村里尤其热闹。

  许灏平停下脚步,抬头隐约看到惊起的乌黑麻雀的影子,判断出了方向,道:“是晒谷场!”

  许唐氏一家匆忙赶过去,爱凑热闹的村民们也尾随在他们身后。

  一毛发脏乱的大黄狗,抬起一条后腿,冲着草丛,泚了昏睡中的许兴文一脸黄尿,许兴文被泚醒后,一声破嗓子大嚎,吓得狗狗夹着尾巴蹿到一旁,惊恐地对他汪汪直吠。

  许兴文弄明白了状况,险些被气晕过去,强忍着恶心,抬手抹去脸上温热的尿骚味液体,“呕——”

  他爬起来对着一旁的草丛,一阵干呕。

  缓过气,见到大黄狗上仍在一旁吐舌头,盯着他,发怒地捡起地上的石块,去砸它,喝道:“你个死狗,勿让我捉住,否则我活剥了你狗皮。”

  “汪!汪!汪汪!”大黄狗夹着尾巴,边蹿跑,边回头冲这个恶意满满的人类吠。

  许灏平跑在前头,见到小叔一身狼狈,弯腰捡着石头追着狗打,不由慢下脚步,转头对身后的人,道:“祖父、祖母,小叔正在前头,你们慢些走,小叔好着呢。”

  大黄狗见一群人走来,不敢再逗留对峙,夹着尾巴,委屈地朝晒谷场里逃离。

  狗都跑远了,许兴文仍不解气地弯腰捡石头奋力朝前扔,满脸怒气。

  “小叔!”

  一道朝气的少年声在身后响起,许兴文回身看到除了自家人,身后还有群乡亲们,不由愣了神,“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许唐氏挤开前头的灏平和灏安两兄弟,急忙跑到他身旁,急道:“天都黑了也不见你回来,娘能不急么?你这是咋回事咧?”

  她看到儿子往常束得一丝不苟的长发,此时松散得不成样,衣裳也凌乱,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尿骚味。

  不禁皱眉,高声道:“可是遭人欺负了?!你和娘说,娘定饶不了他!”

  许兴文难堪地背过身,避开乡亲们的打量,匆匆道:“娘,先回去吧,儿子也不知是被何人套了麻袋,挨了一顿打。”

  他举起手臂,用长袖遮着自己邋遢的样子,一瘸一拐地从乡亲们身旁快步走过。

  随着晚风徐徐吹来,村民们从他身上闻到了一尿骚味,再结合方才见他打狗的举动,也猜出了几分缘由,大伙憋住了笑。

  许灏平年纪小,口误遮掩,捂着鼻子,凑到他大哥身旁,小声道:“哥,小叔是不是被狗给泚尿了?好臭。”

  许灏平弹了一下他额头,“少胡说,被小叔听到了定要骂你。”

  “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去吧,今儿多谢各位乡亲们帮忙,都回去歇息吧。”

  许昌盛举着火把,冲身旁的人群道。

  随后快步上前给小儿子照明。

  许唐氏也匆匆赶上去,其他人只好自回自家,在被窝里悄悄与枕边人分享今夜的趣事。

  “杀千刀的,是哪些人给你打得满身淤青?”

  许唐氏拿着药酒,给沐浴完后的许兴文擦药,嘴上不停骂道。

  许兴文脸上好好的,只是身上挨了打,他摇头,“是从身后蹿上来,套上麻袋后,把我拖到草丛里拳打脚踢,我也不曾见到他们的脸。”

  “这么晚了你到晒谷场作甚?明日娘到村里去骂,看是哪些小兔崽子见不得你好,敢找你麻烦。”

  许唐氏愤愤道,擦药的手劲不自觉加大。

  “嘶,娘,轻点疼。”许兴文吸气,“儿子只是像往常一般到晒谷场附近走走,哪曾想会遭人打。”

  他郁闷地趴着,现下躺在床上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身上,令他觉得浑身疼得难受,嘴上哎哟直叫。

  许唐氏心疼地安抚了他一阵,承诺明日去给他找何大夫来看伤。

  *

  这边,床榻上,许灏瑞美美地抱着温软的小夫郎,俩人在灯光下,低声耳语。

  林清玖被他圈着腰环在怀里,在跳动的灯火下,抬眼看着他高挺的鼻梁,带着柔情的眉梢。

  轻启朱唇,不解问:“阿瑞,拿着麻袋出去是作甚?”

  许灏瑞把脸埋在小夫郎肩上,含糊道:“去收拾垃圾。”

  “噢。”林清玖懵懂地应道,也不纠结于此,抬手给许灏瑞解头上又忘记取下来的发带。

  “阿瑞,怎总忘记把头发解下,睡着不硌吗?”

  解下发带后,他细长的手指,插入许灏瑞头发里,给他轻按头皮。

  “唔,想不起来,还好有清哥儿记着。”

  许灏瑞舒适地在小夫郎耳边喟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雪白的颈上,林清玖缩了缩脖子,一道细微的电流流窜至大脑,身子微微发软。

  林清玖微颤道:“咱,咱们熄灯睡吧。”

  “好。”

  许灏瑞埋首在小夫郎脖子上嘬了一个红印,林清玖身子一颤,双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许灏瑞撑着身子去吹床头旁的油灯,暖黄灯火的室内霎时一片漆黑,他低头在小夫郎额上落下一吻,低沉着嗓音,道:“睡吧。”

  随后把林清玖整个人揽在怀里。

  次日,许灏瑞和林清玖一同上山打柴。

  路上遇到村民们说起,昨夜在晒谷场上找到许兴文之事,神神秘秘道:“不知许童生得罪了谁,在晒谷场遭人打了,还被村里的大黄狗泚了一泡尿,找到人时,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尿骚味。”

  “哈哈哈……”同行的伙伴们都捧腹笑起来。

  林清玖拉着许灏瑞靠近了听,满脸笑意,转头与许灏瑞道:“看来许兴文是真的讨人厌,也讨狗厌,大黄做得好,就该撒泡尿让他照照,看他哪来的脸说比你好。”

  听到他走后许兴文还有这遭,许灏瑞微怔,随后忍不住发笑,趁前边的人尚在聊得火热,他一把抱起小夫郎拐到另一条小道上。

  林清玖抱住他脖子,继续小声道:“下回我见到大黄,我要给它们加餐奖励一番。”

  许灏瑞含笑嗯了一声,加快脚步,往林子走,寻了处了有枯木的地方停下。

  “最好是大黄见了许兴文一次,便泚他一次。”

  许灏瑞停在一颗树下,把小嘴说个不停的小夫郎压在树干上,把头埋在他怀里闷声笑起来。

  林清玖抚摸着他的脑袋,不解地低头问道:“阿瑞,你笑什么?”

  许灏瑞摇头,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好爱清哥儿。”

  林清玖小脸瞬时浮上红晕,结结巴巴道:“怎,怎突然说这个,我也,好好爱阿瑞。”

  光天化日之下,林清玖羞得不敢抬头,小脑袋往旁边撇。

  许灏瑞看着他绯红的耳朵,喉间溢出笑,垂头含住圆润的耳垂轻嘬。

  林清玖顿时像个炸毛的小猫咪,推着许灏瑞的俊脸,“阿瑞,等会儿被人看到了,不好,快放开我……”抱抱就行了,不要亲。

  许灏瑞手臂圈着他的细腰,大手托着小夫郎的脑袋,低头吻住他唇瓣,撬开皓齿,堵住了他未说完的话。

  林清玖瞪圆了杏眼,惊愕地与凤眸对视,凤眸微弯,满眸深情,林清玖渐渐迷失在那深邃的眸子里。

  半晌后,许灏瑞才放开人,亲了亲他左眼下的泪痣,慢吞吞道:“不怕,这儿没有其他人。”

  等人能站稳后,许灏瑞才松开手,把身后的背篓放到一旁,又把随身带着的匕首系在小夫郎腰间,叮嘱道:“清哥儿,等会儿不要离我太远,最好待在我身边。”

  林清玖点头。

  许灏瑞拿起了小斧头,走在前边的枯松旁,在树根上砍了一圈,瞧了眼底下没人,才往摇摇欲坠的枯木上踹一脚,“嘎嚓。”一声,枯木从树根处断裂,嘭地往下倒了去。

  许灏瑞拿着斧头跳下自然形成的一米多高的土坎,底下是斜坡,他脚抵着树桩,稳住身子,把枯木砍成三截,扛到一处坪地后,走到林清玖所站的位置下,一腿踩在坎壁上,向小夫郎伸出双手。

  林清玖会意,拿起背篓递下去给他,许灏瑞把背篓背在身上,继续向他伸手,“来清哥儿,我抱你下来。”

  林清玖走到边上看了看这个高度,很有自知自明地蹲下身子,伸出双手抓着许灏瑞矫健的手臂,前倾身子。

  许灏瑞双臂穿过小夫郎腋下,把人抱下来。

  一路到坪地上,把人放下,从背篓里拿出柴刀,处理树枝。

  林清玖将背篓里的水袋提出来放到一旁,捡起树枝,装到背篓里。

  将这棵树捆绑好后,许灏瑞拿起柴刀,先到前边砍荒草,开条小路通向来时的山道。

  许灏瑞和林清玖来回了了几趟。

  张大壮带着栗崽在村里看人下棋,见到许唐氏在大树的一旁漫骂,他静静听了一耳朵,大概得知了许兴文遭人打一事。

  看她愤怒,不由暗爽。

  “村里哪些小兔崽子,胆敢拿着麻袋套我儿头上打他,是活得不耐烦了是吧,干这么阴险的事,小心生了儿子没屁眼儿,敢做不敢当的臭不要脸。”

  张大壮扶着栗崽的手一顿,麻袋?

  他抱起胖娃儿,伸着脑袋去看许唐氏踩在脚下的破麻袋。

  自我安慰到,家家户户都用这种麻袋,也不一定就是灏瑞拿出去的那个。

  大掌托着小胖团子,转身往村尾走,算了先不看下棋,省得污了孩子的耳朵。

  边走,边在心里呸呸呸反驳许唐氏的咒骂,小声嘀咕:“反弹反弹都反弹。”

  等夜里用完饭,张大壮才与许灏瑞和林清玖俩说起此事,他一边盯着许灏瑞的神色。

  林清玖一听,兴致勃勃地道:“师傅,我们在去山上的路上,也听到乡亲们说起了,还听说了许兴文被狗泚了尿在身上。”

  他说着边捂嘴笑,精致的眉眼弯弯。

  这事,张大壮倒是没听到许唐氏提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但还是没忍住把疑惑,问出来,“灏瑞昨夜不是拿着麻袋出门?”

  林清玖这才停下笑来,麻袋收拾垃圾?

  他小声惊呼道:“阿瑞,你做的?”

  许灏瑞抿唇压抑着上扬的嘴角,点了点头,“是我昨夜趁他出来散步时,偷偷套了麻袋,凑了他一顿。”

  张大壮和林清玖:“……”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又有了?

  “你打他作甚?要是被许唐氏知晓,不得跑到门外撒泼。”张大壮脸上是担忧与不解,“日后许兴文中举,知晓此事是你做的,你该如何是好?”

  许灏瑞摸了摸鼻尖略有些心虚,一时兴起的念头罢了,他试探道:“要不我也去考科举?”

  难得洛明轩这个举人这么瞧得起他,他或许可以试试?

  张大壮虽未上过私塾,可也知道中举之难,像何村长也才取得童生身份,许兴文读了十几年的书,也才考到童生,可想科举不是那么容易考的。

  他不认为徒弟这半路出家的人会比许兴文 强,只好委婉道:“你如今已及冠,若是要考科举,岂不是要读上十几年的书?到时栗崽都到了考科举的年纪,你俩父子一同考?”

  许灏瑞转头看着小胖娃儿拿着小木剑乱舞,打诨道:“那要不,我把希望寄托到无虞身上,让他科举当官,来庇佑爹爹得了。”

  张大壮被他这话给逗笑了,哪有儿子庇佑老子的。

  栗崽拿着两把小木剑过来,分一把小剑给爷爷,“爷爷,打。”

  许灏瑞把他拉过来,扯开了话题,提醒道:“师傅,该去沐浴了。”

  张大壮看了下天色,摸了摸胖团子的脑袋,“栗崽等爷爷沐浴完,再和你玩。”

  他回房拿了换洗衣裳,去了灶房。

  许灏瑞松开了胖团子,让他自己去玩。

  暗忖,许兴文还未中举呢,总不能如今就要畏手畏脚,他暗自叹息,在这等级森严的社会,没有权势关起门过日子也不安生。

  他抬头看着缀满天空一闪一闪的繁星,云层被吹开,明月一现,星光霎时暗淡不少。

  林清玖坐在许灏瑞身后,给他锤了锤肩膀,轻声道:“阿瑞,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许灏瑞转身把小夫郎抱在怀里,低声与他道:“不怕像师傅说的,十多年后,我还在与栗崽一同科举?”

  林清玖摇头,“那你俩父子争气些,来个一门双进士。”

  许灏瑞低头亲亲他小脸,笑道:“那我必须要为清哥儿争气。”

  栗崽转身见他爹抱着小爹爹,小家伙哒哒哒走过去,抱着他爹的腿,仰着小肉脸,“爹,抱。”

  林清玖见状,换了个姿势,斜坐在许灏瑞怀里,弯腰把崽崽抱上自己腿上。

  许灏瑞知道胖崽不会安分地坐着,抬手给他脱下小鞋子,栗崽咯咯咯笑地抓住他爹的衣裳,踩着小爹爹双腿站起来,要往许灏瑞肩上爬,小短腿跨起踩着他爹的手臂。

  林清玖就笑吟吟地看着他闹,一手护在崽崽身后,许灏瑞一手揽着小夫郎的腰,一手护在孩子身侧,两人把孩子圈在怀里。

  灯火在灯罩里欢乐地跳动,晚风带着一丝秋梨的清香拂过屋中每一张笑脸。

  栗崽直到被抱去沐浴也没能爬上爹爹的肩膀。

  许唐氏在村里连骂了几日,出气,而许兴文近日都无脸出门,躲在家中养伤,村民们也当热闹看一看。

  平淡的日子日复一日,渐渐踏入腊月。

  期间味鲜阁又来购了一回红薯粉,一次性足足要了一千斤,分两次来要货,每次间隔半个月。

  乡亲们这才留意到良家人足不出村也能做生意,不少人上门来打听,都被宝姑以儿子要休养,将其拒在门外,连她大哥大嫂也如此。

  当初回村时,乡亲们也是知道她家儿子腿受了伤,回村里养伤的,如今成了拒人在门外的理由。

  恰逢农闲,村民们在味鲜阁来拉红薯粉时,都围在牛车旁打量着装着红薯粉的麻袋。

  良锦铭和安哥儿在里面将库房里把红薯粉往外搬,许灏瑞和良生把红薯粉搬上牛车。

  良生把牛车送走后,被人拉住,“迎宝她汉子,你们这是做的啥生意?”

  周围的村民也都好奇地等着他回答。

  良生摸着脑袋笑道:“靠一些小手艺加工的食材,下回有机会请你们尝尝,家里还有事要忙,先回去。”

  留下村民们在乡道上切切私语,各抒己见,猜测是何食材。

  良锦铭已恢复下地行走,宝姑一直对外说未痊愈,不过是为了躲避她娘知晓后,要她儿子也去帮忙秋收,十月末十一月初,她两口子已去,总要留个人在家干力气活。

  加上十一月份一家子都在赶着做红薯粉,为的就是赶在腊月,多备些货,十二月里阳光不够猛烈,晒红薯粉费劲,加上冬日水冷,宝姑他们便停下歇息。

  自有了良锦铭那出事,宝姑和良父也想开了,还是自家人的身子要紧,银子这些慢慢挣。

  腊月十五,寒风飕飕。

  混入聚宝楼当护院的阿一被卷着铺盖走人,因原先的护院都回来了。

  堂屋里,沐风坐在烤盆前,烤着火,哈了口气,叹道:“瑞哥,你说贺兴旺这个老狐狸,怎么能把米囊藏得这么深?”

  先前犯病的食客备被洛明轩找来的大夫确诊了,是米囊轻微中毒,待毒素排出完后人便无事,明确了聚宝楼用米囊,却苦于未看到实物。

  阿一和被派去暗中留意聚宝楼食材的衙役,都未在其中发现有可疑之物。

  许灏瑞若有所思地摇头,问:“阿一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坐沐风身旁的阿一,道:“没有,除了酒楼的厨子,其余能接触到的人都没有任何异常,钱掌柜前几个月每隔一个月会拿着账本到贺府,回来时,也没有任何异常,甚至除了每日开张和打烊时,他极少进后厨。”

  “食材我也曾帮忙搬后院,都是些正常的肉食、蔬菜、大米。”

  “对了,八九月份,有一回,酒楼东家身边的仆人,在后厨里训过一次厨子,可惜当时,我们都被钱掌柜的支走了。”

  许灏瑞问:“你可记得当时酒楼发生过何事?”

  阿一垂眸回想,“那天酒楼没啥事,早晨准备开张时,那人突然到来,钱掌柜让我和几个护院一起到后门,把大米搬到后院偏房,只是隐约听到后厨里的呵斥声,掌柜正在与人结算银子,对后厨被训之事,一点也不在乎、不意外。”

  “那段时间是不是有食客被送去医馆?”

  “对,就是那段时间。”

  良锦铭沉吟道:“照常说酒楼的食客出了问题,东家应当是先找钱掌柜训话,他这是直接跳过掌柜了……说明贺兴旺清楚是后厨出的问题。”

  许灏瑞点头,“或许钱掌柜不知道米囊之事,所以阿一盯着钱掌柜没有发现异常之处,按这样说,可能要从贺府着手。”

  ……

  许灏瑞和良锦铭在分析讨论聚宝楼之事时,沐风闻到一阵甜丝丝的香味,他转头寻找香味来源,看到后边绣丫头正拿着钳子,从面前的火盆里夹出了一个烤红薯。

  沐风也跟着拿个钳子,挖面前火盆碳灰下埋着的红薯,

  穿着厚衣裳,圆滚滚的栗崽见小姑姑挖出来的红薯,挣扎着从林清玖怀里下来,扶着大人的后背哒哒哒跑到绣丫头身后,扒着她手臂,急切道:“姑,次,次。”

  一旁的安哥儿拉住他的小胖手,柔声道:“烫,栗崽乖,等会儿叔么给你吃。”

  他侧身,把栗崽圈在怀里,胖娃儿趴在他腿上,圆圆的大眼盯着绣丫头夹到一火盆边上的红薯。

  林清玖哄着他道:“崽崽,乖,到爹爹这儿来。”

  栗崽转头看了看小爹爹,又看了看眼前的红薯,最后直勾勾盯着前边的烤红薯,小嘴咧着,“要次。”

  绣丫头侧眸看看胖娃儿,继续将底下的烤红薯挖出来,摆了一圈在盆边上。

  栗崽伸着小藕臂去够边上冒出一个小角的红薯,时刻注意着他的安哥儿又往外挪了挪身子,握住他小手臂捏了捏。

  带着虎头帽的小胖娃儿,仰着小脑袋,水汪汪的大眼看着安哥儿,奶声奶气道:“叔,次,要次。”

  安哥儿被他萌得不行,应道:“好,好,马上给你吃。”

  他试着碰了碰最先拿出来的红薯,不是很烫,便拿到手里边吹边剥皮,栗崽等不及伸手抱着安哥儿的小臂往下拽。

  “栗崽别急。”安哥儿使劲抬起手。

  林清玖从门外拿了个小木碗和小勺子进来,见状佯怒道:“栗崽,你再不听话,爹爹就让安叔么不给你吃了。”

  栗崽看向他小爹爹,委屈巴巴地抱着小手,林清玖把他抱到怀里,安哥儿把剥了皮的烤红薯放进碗里,递给小团子,“好了,栗崽吃吧。”

  胖娃儿回头仰着小脸,看小爹爹脸色,林清玖轻声道:“吃吧,要说谢谢叔么。”

  栗崽伸出双手抱住碗,磕磕巴巴道:“谢,谢,叔么,次。”

  “栗崽真乖。”安哥儿用手背摸了摸他小脑袋。

  林清玖低头拿起勺子帮胖娃儿把碗里的红薯分成小块,挖了一小块碰了碰唇,不烫嘴,才递给栗崽。

  “崽崽,慢点吃,要吹一吹。”

  栗崽低头一手抱着碗,一手抓着勺子,鼓着腮帮子吹了两口,便往嘴里塞,肉嘟嘟的小脸颊一动一动,白胖可爱的小崽子,林清玖伸手摸了一把崽崽的小脸。

  等他吃完碗里的后,林清玖便把碗给他收了,不让他多吃。

  栗崽就围着大人们转,这个讨一口,那个讨一口,看得林清玖无奈有好笑,栗崽走累了后,趴在安哥儿怀里,蹭着他的肚子,小嘴小声嘀咕,“好次。”

  林清玖以为胖娃儿困了,去洗了手回来,抱起栗崽,坐在火盆边轻拍他的后背,哄他睡觉。

  许灏瑞看小夫郎还没吃几个,剥了红薯皮,吹了吹,递到他嘴边,“小心烫。”

  林清玖咬了一小口,安静了一会儿的栗崽在他怀里挣扎着要下地,小嘴囔囔道:“弟,弟弟,玩。”

  许灏瑞和林清玖满脸疑惑,哪来的弟弟?

  宝姑睁大眼,不确定道:“是不是清哥儿又有了?”

  许灏瑞手一抖,手里的烤红薯险些掉落,好在被他接住,“不,不会吧?”

  张大壮欣喜地看着他俩。

  宝姑道:“听说小孩儿能感应到夫郎和妇人肚子里有没有娃。”

  林清玖脑子一片空白,把栗崽放下,胖娃儿撒腿扑到了安哥儿怀里,抱着安哥儿的腰,小声嘀咕,“弟,弟。”

  许灏瑞看向宝姑,后者大喜,她道:“是安哥儿有了?!”

  林清玖也看到栗崽的举动,一时心里复杂,隐隐有些失落,又松了口气,生崽太疼了。

  许灏瑞把凳子拉到小夫郎身后,揽着人在怀里,把红薯递到他嘴边,低声道:“来,再不吃红薯要凉了。”

  良锦铭呆愣,“我要当爹爹了?”紧接着站起来手舞足蹈,“我要当爹爹了!”

  许灏瑞无语,提醒他道:“先去把何大夫请来,确认一下吧,别是栗崽胡说的。”

  “对!我这就去。”良锦铭紧了紧衣襟,冲出了屋外。

  第一百五十二章 锅锅,来玩

  桌子旁的何大夫和安哥儿被良锦铭一家紧紧围住,脸上神色紧张,期待着何大夫把脉的结果。

  栗崽被张大壮抱起,也伸着小脑袋去瞅。

  站在最外边的林清玖被许灏瑞从身后揽在怀里,双手被大掌拢在掌心驱寒。

  何大夫在众人期盼的是视线下收回手,笑眯眯道:“恭喜,是喜脉,良夫郎已有两个月身孕。”

  安哥儿有些许反应不过来,手摸着肚子,神色恍惚,下意识转头去看丈夫,良锦铭欣喜若狂地抓起火盆旁吃着烤红薯的沐风,兴奋道:“沐风,你听到没?我夫郎有喜了,我要当爹爹了。”

  沐风护着手里刚剥好的红薯,忙道:“听到了听到了,铭哥,你先松手,我的烤红薯要给你晃掉了。”

  良锦铭看着他手里断成两截的烤红薯,“抱歉,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阿一扭头见良锦铭看向自己,急忙一口将剩下的红薯塞嘴里,跳到一旁,抱拳道:“我也知道了,恭喜良公子。”

  宝姑和良生满脸喜意,笑得眼尾的褶子都显露出来,围着安哥儿嘘寒问暖,绣丫头眉眼弯起,抓着哥夫的手臂晃了晃。

  他们的喜悦也感染到了何大夫,他乐呵呵地抚摸着胡子,抬头看着几人的反应。

  趁着人都围着安哥儿去了,许灏瑞拉着小夫郎到何大夫面前,道:“也请何大夫替清哥儿把把脉。”

  何大夫让人坐到另一旁,并把手枕放过去,和蔼地问道:“也是看喜脉?”

  许灏瑞摇头,“看看清哥儿身子是否有恙。”

  何大夫颔首,凝神把脉片刻,笑道:“小夫郎身子好着呢,你多努努力,指定能给栗崽添个弟弟。”

  许灏瑞笑了笑,还是别了吧,“劳烦何大夫再看看我师傅的腿,可需买些药来泡浴?”

  林清玖耳根微烫站起来,给张大壮让了位置,许灏瑞接过胖娃儿抱在怀里,栗崽好奇地看着何大夫轮着给把脉。

  何大夫给张大壮看完后,开了药方,他道:“老夫医术不精,只能开出这副缓解疼痛的方子,没法根治张猎户腿上的毛病。”

  “你家若是有生姜,可将其捣碎,撒上点盐巴,温热后,拿来揉搓腿关节,揉搓至发烫,也会有缓解腿疼的效果。”

  “好,多谢大夫。”许灏瑞道谢。

  张大壮也早习惯,边站起来边笑道:“都老毛病了,能缓解一下疼痛,让我夜里睡个好觉就行。”

  圆嘟嘟的栗崽见椅子空了,扭动着小身子,喊道:“爹,坐。”

  许灏瑞把他放上去,栗崽扶着桌沿站起来,把小手放在何大夫尚未收回去的手枕上,抬起胖嘟嘟的小脸,乌黑的大眼看着何大夫

  “哈哈哈,好,给你这个小娃娃也瞧瞧。”

  何大夫握住他的小手,也给他把脉,许灏瑞见胖娃儿乱动,便坐在椅子上,把他抱在怀里,禁锢住他乱动的小身子。

  何大夫给孩子把完脉,又翻了翻他眼皮,诱哄他吐出舌头,一番察看后,道:“莫要给小娃娃吃多了易上火的东西,给他多饮些水,身子没什么大碍。”

  “好。”

  良家人冷静下来后,又对何大夫道了一番谢,拿着两扎红薯粉送给何大夫,付了银子,良锦铭把何大夫送回去。

  宝姑高兴地去找唐铁锤媳妇买了两只大母鸡回来,在许灏瑞院子里烧菜,傍晚大家好好庆祝一番。

  洛明轩前几日便启程回了扬州老家,沐风和阿一住在他那处院子,一起床便跑过来蹭吃蹭喝,现下自然也留下来用饭。

  许灏瑞看在他和阿一为了聚宝楼的事,帮了不少忙,又买了不少粮食过来,也认了,每顿多煮两个人的饭量。

  宝姑要亲自下厨给自家儿夫郎好好补补,便把在灶房里帮忙的许灏瑞赶了出去,只留绣丫头帮忙烧火。

  许灏瑞擦干净手,到堂屋去找小夫郎,见林清玖正在和安哥儿聊天,栗崽正趴在张大壮背上,和沐风躲猫猫。

  他径直走到了小夫郎身旁坐下,良锦铭见到他立即双眼一亮,“灏瑞,快与我说说,在孕期,我该做些什么?”

  “白日里有宝姑照看着安哥儿,铭哥只需夜里别睡太沉,孕夫会频繁起夜,你多留意些。”许灏瑞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留意的,等安哥儿行动不便时,你多呆在他身旁帮忙。”

  良锦铭半信半疑,安哥儿笑着,问:“清哥儿要不说说,你孕期都是如何度过的。”

  林清玖双手被许灏瑞捂着,眉眼带笑,道:“发现怀上栗崽的时候,都已经四个月了,头几个月嗜睡,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阿瑞会抽空陪我出去走走。

  后来月份大了,会腿抽筋水肿,夜里肚子饿,阿瑞在身旁帮忙按揉、起来做吃的

  ……”

  总之,任何事情都有阿瑞在,他只负责不舒服了就喊阿瑞。

  良锦铭听得瞪目结舌,好家伙,整得跟伺候祖宗一样。

  安哥儿又问:“那栗崽出生后呢?”

  林清玖笑道:“大多数时候都是阿瑞给栗崽喂羊奶,换洗棉布,尤其是头几个月,崽崽会起夜啼哭,都是他起床哄、喂奶。”

  安哥儿斜了眼身旁的良锦铭,道:“清哥儿好福气,不知我能否也有这样好的待遇。”

  林清玖微愣,反应过来这话是说给良锦铭听得,他偏头靠在许灏瑞肩上偷笑。

  良锦铭气势不足,张了张嘴,不敢担保自己能做到像许灏瑞那般,大手摸着夫郎的肚子,小声道:“为夫尽可能照顾好你和肚子里的孩子。”

  “你最好是,我也不指望你能像灏瑞对清哥儿一般对我,你只要不当甩手掌柜便好。”安哥儿把他的手拿开。

  良锦铭连连应道:“不会不会。”

  许灏瑞抬手揉了揉靠在自己肩上的小脑袋。

  夜里,屋后的大山呜呜作响。

  许灏瑞把胖娃儿抱回自己房里,栗崽的睡姿过于豪迈,他怕他师傅好不容易睡着,却被栗崽一脚蹬醒。

  便把孩子带回他俩床上,栗崽有自己的小棉被,许灏瑞给他掖好被子,在最外层又加了一张兔皮缝制的小被子。

  他和小夫郎俩人睡一个被窝,林清玖畏寒,许灏瑞把人整个笼罩在怀里,他身形高大,不似小夫郎骨架子小,身材虽修长,却有些单薄。

  哥儿的身形便是如此,即使已及冠却仍是少年清瘦的体形。

  许灏瑞轻轻松松把小夫郎整个人圈在怀里,给人当暖炉。

  林清玖把微凉的双手伸进许灏瑞衣里,浑身暖烘烘,小脸埋在他颈窝上呼呼入睡。

  正值寒冬,地里的土豆被铺上厚厚的一层稻草保温,再过半个来月便能收挖。

  冬日闲时,许灏瑞便在卧房里看书,林清玖窝在他怀里,陪他一块呆房里。

  堂屋里少不了沐风和阿一,张大壮在一旁看着栗崽,或者是抱着他坐在火盆前烤火,唯独不让他独自到火盆边。

  许灏瑞一手揽着小夫郎后背,一手翻着桌上的书,仔细阅读,虽然他记忆力比别人强,但他对句子的释义半知半解,便放慢速度尝试自己前后推测。

  他上午看书,下午将上午看的内容默写一遍。

  林清玖揣着双手,趴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他迷迷糊糊地想,近段时间,阿瑞一直在用功看书,炒书,他则是用饭打盹,不是在阿瑞怀里打盹,便是窝在被窝里打盹。

  林清玖小小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任自己堕落,阿瑞的怀里暖和,何必舍弃去受冷呢,他蹭了蹭许灏瑞的脖颈,合上了双眸,陷入梦中。

  凤眸微垂,看了看睡着的小夫郎,许灏瑞抬手捏了捏眉心,放松双眼,抱起小夫郎,不忘带上书本,坐到床上。

  他靠在床头,把被子拉上,盖住趴在他胸膛上酣然入睡的小夫郎后背,捧着书继续看起来。

  林清玖舒舒服服睡了两刻钟,睡眼惺忪,在许灏瑞的怀里坐起来,抬手揉揉压麻的右脸,许灏瑞放下书本,连人带被子一起环着,抵着人的额头,低声问:“醒了?”

  “嗯。”林清玖半眯着眼,抬起下巴亲了亲薄唇。

  许灏瑞大手紧扣着他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唇舌交缠片刻,俩人继续各做各的事,看书的看书,无所事事的继续窝在温热的怀里驱寒。

  腊月三十。

  贴了门牌和春联,许灏瑞杀了一只鸡,祭拜去世的爹娘。

  随后和小夫郎在灶房里,做米糕和炸麻花。

  栗崽在院子里踢小蹴鞠,把球踢出了半掩着门的院外,圆滚滚的大红袄,哒哒哒的爬了出去,追着小蹴鞠。

  小道上,他抱着球,转头看看身后的院子,又看看前方的院子,慢吞吞地继续向前走,站在张婶家门外,小胖手推开了未插上门闩的大门,扶着门框,跨过门槛。

  四下张望,奶声奶气喊,“锅锅,来玩。”

  小桐儿正守在灶口,等着零嘴,压根没听到院中的声音。

  还是桐儿他爹从外边回来,见到自家院子里站了个小奶娃,俩人大眼瞪小眼。

  他一看这个年纪的娃崽,就是知道是哪家的,逗他道:“娃儿,你找谁?”

  “锅锅,玩球。”栗崽举高怀里的蹴鞠。

  桐儿他爹大笑道:“你个小圆球,跑得动吗?”

  他弯腰把栗崽抱起来,“伯伯带你去找哥哥。”

  张婶一转身,看到儿子抱着栗崽,连忙擦手,接过娃,“灏瑞和清哥儿过来了?”

  “没有,我刚进院子,就见他独自抱着蹴鞠站在院里。”

  “自己跑过来的?”

  “应当是吧,就让他和桐儿在院子里玩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年夜

  张婶不赞成道:“那怎么行,你快去灏瑞家,和人说一声孩子在咱家里,省得人担心。”张婶摸了摸孩子的小手,见是暖乎乎的,放心了许多。

  桐儿他爹刚坐下烤火,又站起来,应道:“行吧。”往外走。

  栗崽低头看着小锅锅,见其扒着灶台,他扭动小身子,张婶看出他想要下地的意图,弯腰放下他。

  栗崽抱着小蹴鞠,走到小桐儿身旁,“锅锅,玩球。”

  何小桐吸了吸鼻子,盯着锅里道:“弟弟,等会,吃了糕糕再玩。”

  张婶见状,感到好笑,她上前打开蒸笼的盖子,拿着筷子戳了一下米糕,边叮嘱道:“桐儿先带弟弟到堂屋坐着,祖母马上给你们端糕糕过去。”

  “好,弟弟快和我过去。”小桐儿点头。

  小桐儿比栗崽高出一个脑袋,拉着胖娃儿的小胖手,走进堂屋。

  两个小娃儿面对着门,排排坐在小凳子上。

  栗崽抱着球,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要往外走,“锅锅,玩球。”

  小桐儿急忙站起来,拉住胖团子,把他摁在凳子上,奶声奶气道:“弟弟,吃了糕糕,再玩。”

  栗崽小嘴叭叭说了一串,“次,次##%##……”

  小胖手抱着蹴鞠乖乖坐好。

  小桐儿歪着小脑袋费劲地听着弟弟说的话,可听不懂他后面说了一串啥,见他坐好后,点了点头,坐回去,为了防止弟弟又站起来,他一直拉着弟弟的手臂不放。

  张婶拿着两个耐摔的小木碗过来,放到桌上,“栗崽,把球球放下,阿麽给你擦手。”

  胖娃儿把球一扔,扭头看着桌上的小碗,乖乖张开短短的小手指,让张婶用热水打湿的帕子给他擦干净手,“阿阿嬷,次,锅锅,玩球。”

  “好,栗崽吃了,和哥哥去玩球。”

  张婶端起碗,递了一碗给小桐儿,手里的那碗米糕用勺子划成小块。

  冬日里吃食凉得快,她吹了两下,就把碗递到大眼巴巴望着的胖娃儿手里,叮嘱道:“栗崽,慢慢吃,不要着急。”

  栗崽侧头看着小哥哥,重复道:“慢次。”

  胖娃儿抓着小勺子,把米糕喂进自己嘴里,张婶乐呵呵地看了一阵,见他能够自己吃,转头和孙儿道:“桐儿,看着点弟弟昂,祖母去灶房忙活去。”

  小桐儿抱着碗点头,“好,祖母。”

  随后他转过身子,对着栗崽,边扒碗里的米糕,边盯着弟弟。

  胖娃儿也转过身子,学着他,小手笨拙地扒着碗里的糕糕,一边抬起大眼看着对面的哥哥。

  许灏瑞家院子。

  张大壮和沐风正在棋盘上激烈厮杀,阿一坐在一旁看得投入,许灏瑞端着刚出锅的糕点和麻花出来,给他们放到桌子边上,抬眼看了一圈院子,疑惑道:“栗崽呢?”

  张大壮和沐风齐齐看向阿一,后者猛地站起,往院子中间看去,“不是在院子里玩……玩球么?”他声音越来越低。

  一览无遗的院子哪还有胖娃儿和球的影子?

  许灏瑞往屋里喊了几声,“栗崽。”没听到胖娃儿的声音。

  张大壮连忙走向堂屋,“我进屋去看看。”

  “崽崽怎么了?”林清玖听到他看人,从灶房里探头出来问。

  许灏瑞看着半开的院门,温声道,“无事,栗崽可能是跑外面玩去了。”

  沐风和阿一跟在他身后,走向院外,林清玖揣着手跑出来,跟上他们。

  何大为正想敲响半掩的院门,往里看到许灏瑞几人走来,双手交叉夹在腋下,笑道:“灏瑞,出来找儿子?你们别担心,栗崽在我家里,小娃儿自己跑了过去,找桐儿踢球,我过来正想和你说一声。”

  许灏瑞点头,“大为哥,进来坐坐?”

  何大为摇头,“不了,家里还有活要干,你就让娃儿在我家玩吧,我等会儿给你送回来。”

  “不劳烦大为哥,我过会儿去接回来。”

  “也成,那我回去了。”何大为抱着手往回走。

  沐风听到了孩子的去向,不慌了,慢腾腾地转身回去,和从屋内慌张走出来的张大壮,小声道:“栗崽自个跑去前面那户家里玩去了。”

  张大壮吁了一口气,“知道上哪去了就好。”

  许灏瑞揽着小夫郎,大家一起坐在树下,除了许灏瑞和阿一,其余三人,一人抱着一个火笼,吃糕点。

  一刻钟后,许灏瑞将出锅时分好的另三份,装在篮子里,和林清玖一同出门。

  张婶家的院子门开着,他俩才走近就听到了胖娃儿的笑声。

  院中两个小娃娃追着球跑,张婶在边上纳鞋,不时抬头看看孩子。

  林清玖在门外喊了一声,“张婶。”

  张婶抬眼看出来,把手里的东西往旁边一搁,站起来,道:“你俩来了,快进来,婶子给你们倒碗热茶喝。”

  许灏瑞忙开口道:“婶子,不用忙活,我们与往常一样就送些自家做的糕点过来,一会儿还要给宝姑家和铁锤哥家送去。”

  他和小夫郎向张婶走去。

  栗崽听到爹爹俩的声音,转身,咯咯笑着地跑过来,脸颊上的小肉肉一颤一颤晃动着,一把抱住了林清玖的腿,仰头,咬字不甚清晰,喊道:“爹蝶。”

  原先白胖的小脸,跑动后变得红彤彤,林清玖弯腰抱起崽崽,把崽头上歪了的虎头帽扶正,轻声问:“崽崽玩够了吗?”

  栗崽圈抱着爹爹的脖子,“爹蝶,锅锅玩。”

  “嗯,和哥哥玩。”林清玖回应他,从怀里掏出帕子伸进他衣裳里,给栗崽擦后背上冒出了的薄汗。

  许灏瑞问了一句何阿嬷怎不在。

  张婶道:“在房里,她年纪大了,畏寒得紧,只有窝在床上,才好受些,这些日子都不怎精神,很少出来。”

  “那等阿嬷精神了,我们再来看望她老人家。”

  “嗯,灏瑞你等等。”张婶端着许灏瑞给的糕点回灶房里,换上了自家做的米糕。

  “多谢婶子,那我们先走了。”许灏瑞接过张婶递来的米糕

  回头看着小夫郎怀里的胖团子,低声问:“栗崽要继续和哥哥玩,还是和爹爹们走?”

  胖娃儿看看爹爹俩,又看看不远处的哥哥,“锅锅,走。”

  许灏瑞问他:“要哥哥和你一起走?”

  栗崽点了点圆圆的小脑袋,“嗯,锅锅,走。”

  许灏瑞看向张婶,把人家里的孩子带出去,不得要大人的同意?

  张婶笑盈盈地点头,“去吧。”

  小桐儿得到了准许,立马跑了过来,抓着林清玖的袍子,跟了出去。

  乡道上,许灏瑞和林清玖牵着手并肩走在后头,前边一高一矮的两个小团子,踢着球,往前跑,不多久,许灏瑞便不时往地里去,给俩娃儿捡球。

  好不容易到了院子前,两娃才消停会儿。

  许灏瑞俩人带着娃,先到唐铁锤家,互相寒暄两句后,到宝姑家坐了一阵,约好两家人晚上一起用饭,便抱着两个玩累了的小家伙回去。

  林清玖拿着篮子和蹴鞠,许灏瑞一手抱一个团子。

  小桐拍手道,“叔叔好厉害,可以抱两个小孩。”

  “蜀黍,腻害,抱,抱……崽,锅锅。”栗崽跟着哥哥说道。

  林清玖在一旁噗哧笑出声,许灏瑞张嘴咬住胖娃儿的脸颊,用牙齿磨了磨小软肉,栗崽咯咯笑用手推着他的俊脸。

  “栗崽你再说一遍,我是谁?”许灏瑞失笑道。

  胖娃儿呵呵笑道:“爹,爹呀。”

  小桐儿抱着小肚子大笑,“哈哈哈,弟弟,傻瓜。”

  “锅锅,傻。”栗崽拍他。

  到了张婶家,许灏瑞把小桐儿放下,张婶一家出了何阿嬷都在院子里整理叶子和草藤。

  张婶见到他俩,道:“你们回来得正好,梅儿和冬哥儿摘了些粽子叶回来,你们带些回去。”她顿了顿,问:“你们会包粽子吧?”

  许灏瑞迟疑道:“会吧,以前见我娘包过。”

  “那就好,我给你留了一些出来,这些叶子还是你何叔前些日子发现的,今日一早带着两孩子去摘,可新鲜着呢。”

  “呐,你拿好。”张婶把叶子一沓沓对折捆好,给他俩串成一串,草藤对半撕开,一条一圈卷好也串在一起。

  “好,多谢婶子。”

  “清哥儿,有空过来玩昂。”冬哥儿在院中喊道。

  林清玖看过去,见他把手合成喇叭状,杏眼弯起,回道:“好。”

  “何叔、梅姐、大为哥、冬哥儿,我们回去了。”林清玖和院里的人道别,许灏瑞冲他们点点头。

  他举起胖娃儿的小手,与众人摇手,“崽崽,与阿嬷阿爷们说再见。”

  “再、再见。”

  张婶回应胖娃儿,摇了摇手。

  回到院子,许灏瑞把那串粽子也和草藤放在盆里泡水,和张大壮、沐风他们说了下午到宝姑家吃晚饭。

  午饭后,他依旧在屋里看书,林清玖和栗崽躺在床上午睡。

  未时,许灏瑞捉了头小羊,带上装着所需调料的篮子,一家人出发到宝姑家里,准备年夜饭。

  把羊剥皮去内脏后,用姜蒜酱油胡椒粉食盐腌制好。

  他拿着柴刀到后山林子上砍生竹子回来,将刷了大豆油的羊串起,架好,良锦铭抱来柴块,再院中燃起火堆烤羊。

  宝姑和林清玖在灶房里洗菜和切菜,有良锦铭在院里看着烤羊,许灏瑞便去灶房里帮忙,让烧火的绣丫头出去玩。

  羊烤了一个时辰,良锦铭把灶房里正在炒菜的许灏瑞喊了出去,宝姑顶上炒菜的位置。

  把柠檬汁挤到羊肉上,又刷了一层蜂蜜,烤了片刻,许灏瑞才用小刀把多肉部位的肉片了下来,装盘里,羊骨拿到灶房里剁成块,一大盆装着。

  晚饭两张方桌拼在一起,在堂屋里用饭。

  院中的火堆换了干竹子,噼里啪啦响,屋内暖灯摇晃,推杯换盏。

  栗崽坐在爹爹俩中间,拿着小勺子,挖着碗里的饭菜,桌上的长辈一落座,就往他小碗夹菜,堆得满满一碗,胖娃儿来者不拒,埋头干饭。

  许灏瑞不时留意着,摸摸胖娃儿的小肚子,吃完碗里的饭菜后,见他举着碗还要吃,他直接夹了根肉少的羊排给栗崽啃。

  张大壮最喜欢看栗崽用饭,从不让人操心,胃口又好,一个劲地和良生夸孙子让人省心。

  良锦铭自从得知要当爹后,情绪一直高涨,拉着许灏瑞几人要多喝几碗。

  一顿饭下来,许灏瑞免不了被拉着多喝了两碗鹿血酒,整个人醉醺醺,靠在坐一旁的林清玖身上,摆手拒绝沐风和良锦铭给他倒酒。

  宝姑见林清玖走不开,她带着栗崽去洗手,在自家里简单地给娃儿沐浴一番,给他穿上她新缝制的衣裳,才把栗崽送回给林清玖。

  酉时末,宝姑拿着火把送林清玖几人回去,张大壮虽喝红了脸好在还清醒,他扶着醉酒的许灏瑞走回去,林清玖抱着犯困的栗崽。

  阿一则一手举的火把,一手扛着沐风往村里走。

  宝姑将他们送到家里,就回去。

  林清玖把栗崽哄睡放床上后,到灶房里烧水,端了热水到堂屋给师傅泡脚,他俯身嗅了嗅许灏瑞身上的酒味和油烟味,皱了皱鼻子。

  把人扶到灶房,冲了碗蜂蜜水,喂他喝下,待他清醒些了,林清玖才把人扶到澡间。

  澡间里热气氤氲,烛光朦胧。

  “阿瑞站好。”林清玖低头顶着他胸膛,给他解腰带。

  “嗯。”许灏瑞睁大眼,扶着小夫郎,脑袋有些许晕乎。

  第一百五十四章 节后

  林清玖把他脱下的厚外袍挂起,转身见他仍定定站在原地,只好操心回来给他继续脱里衣,冰凉的小手触碰到紧实胸口,使迷糊的许灏瑞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捂住小夫郎双手。

  在墨迹下去,热水都该要凉了!

  杏眼掠起一丝焦急,林清玖抽出手,把高大的汉子推到浴桶前,轻声哄道:“阿瑞快进去洗。”

  “好。”

  许灏瑞缓缓点头,却转身把他捆在怀里,大手轻轻拍着小夫郎的后背,林清玖不知他想干什么,微仰起头,杏眼睁圆,疑惑地对视着,温柔中揉入了一丝醉意的凤眸,大手抽去他头上的簪子,又将他全部长发盘起。

  “阿瑞,你干嘛呢?”

  他双手被许灏瑞钳在身后,身上的衣裳很快被解开,尽管灶房烧了火暖和不少,可林清玖还是汗毛竖起。

  许灏瑞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小夫郎,沉声道:“一起洗。”说着,俊脸脸埋在雪白的颈窝上。

  林清玖侧首蹭了蹭他脸颊,哄道:“好好,阿瑞先松开我,待我把衣裳挂好。”

  许灏瑞一松手,林清玖快速脱下身上松垮的衣裳,想着一起便一起吧,也不是不曾试过,他把衣裳团起抱在怀里,转身向放衣裳的椅子去,没走两步,被许灏瑞从身后圈着腰抱起来。

  “哎!”林清玖欲哭无泪,回头道:“阿瑞,让我去放衣裳呀。”

  平日里心思有多敏捷,醉酒时许灏瑞的反应便有多慢吞吞,他看看小夫郎怀里的衣裳,又看看前方的椅子,他抓起那团衣裳往椅子上一扔,衣裳稳稳当当落在椅子上。

  “看,衣裳放好了。”

  林清玖:“……”

  林清玖知道他尚未清醒,不在挣扎,由着许灏瑞把脱了的裤子,扔到椅子上,抱着他坐进了盛满热水的浴桶里

  热水淌过身子,热烘烘的,林清玖打了个颤,放松了身子,舒服地泡了片刻,才赶紧掬水给许灏瑞洗把脸,让他清醒清醒。

  许灏瑞突然被泼了一脸的洗澡水,蒙圈地甩了甩头,林清玖不好意思地一边伸手去给他抹脸上的水,一边跪直身子去够墙壁上的澡巾。

  许灏瑞抹了把双眼,抬起手臂圈住小夫郎的腰肢,把人拉下来坐到自己腿上,凑脸上去贴贴小夫郎的小脸,林清玖奋力往后仰着头,躲着他。

  不要,他才不要用洗身子的水洗脸。

  许灏瑞似察觉到小夫郎不愿意与他亲近,低落地把头埋在林清玖颈间蹭了蹭,整个人处于半清醒状态。

  林清玖轻抚着他的脑袋,轻声道:“还没清醒吗?”

  许灏瑞反应了一阵,摇头。

  林清玖捧起他的脸,盯着凤眼,问:“阿瑞,清醒了?”

  许灏瑞轻嗯一声。

  “清醒了就好。”

  林清玖又凑到他跟前嗅了嗅,拍着许灏瑞结实的胸膛,催促道,“阿瑞快洗洗你身上的酒味,锅里还有热水,阿瑞等会儿去拿进来。”

  看着眼前凑近的小夫郎,许灏瑞微醺的脑子已宕机,至于林清玖说了什么被已大脑自动屏蔽。

  从小夫郎的举动,大脑判断出……许灏瑞喉结滚了几下,手臂圈紧了林清玖。

  屋外一片寂静,堂屋两旁的卧房灯盏已灭了一盏,只余靠近灶房的那屋内还透出灯光。

  热气氤氲的澡间,令人耳热声渐起。

  过后,林清玖微喘息,疲惫地推了推许灏瑞肩膀,哑着嗓子,重复道:“锅里有热水,阿瑞去拿进来。”

  “嗯。”

  许灏瑞吻了吻他漂亮的眉眼,凤眸醉意消散了不少,起身拿起两个木桶走出去,把锅里的热水都提了进来,捞起水中的小夫郎,将大浴桶里的水换上热水。

  他拿起澡巾给小夫郎拭擦小脸……

  清理完身子,他才抱着人进浴桶里,边给小夫郎按揉腰腿,泡了大约十来分钟,出浴穿好衣裳,抱着人回了卧房。

  木床上的胖娃儿侧着小身子小肉脸埋在小被子里,呼呼大睡。

  许灏瑞抱着小夫郎钻进被窝里,撑着身子给胖娃儿压好被角,取下林清玖头上的簪子,熄了灯,双腿夹着小夫郎的双脚,怀里捂着他双手,手臂紧圈着人入睡。

  次日醒来,许灏瑞低头,额头抵着怀里小夫郎的额头,探他额间的温度,见人没有发热,松了口气,亲了亲熟睡的小脸,轻手轻脚地起了床。

  一早,把糯米浸泡着,又煮了草木灰水,放一旁静止。

  用完早饭,许灏瑞打发无所事事的沐风去镇上买五花肉。

  等他和阿一带着五花肉回来,许灏瑞把五花头切成条,加芝麻腌制,把糯米沥水,加盐和碱水搅拌均匀。

  用经清水洗好煮过的粽子叶,三张叶子头尾相间交叠摊在掌心上,手微收拢,让叶子形成一个凹槽状,用大圆勺舀了两勺糯米放叶中,再在米中放入一条肉馅,最后加盖两勺糯米。

  把叶子两端左右朝内折,再压着扁平的角把叶子全往下折,另一端同样如此,最后得到开着口中间隆起的驼背粽,在开口的地方盖上一张叶子,叶子两端同样折向掌心下,用草藤从左右两端往粽子中间密密紧缠,打上结。

  这是该地方粽子的传统包法,与现代市面上常见的小三角状不同。

  许灏瑞随着记忆中谢母教原主的记忆,慢慢复制着来,加上宝姑在一旁演示,他很快学会了这种包法。

  当然他也只会这种包法,前世,末世前很多美点都有工厂统一做成半成品,只要有钱都能买到,他还没试过包粽子。

  林清玖和安哥儿也在一旁学着,绣丫头从小和娘亲一起包过几次粽子,征里t现下负责教两个哥夫。

  午时,满满一锅的粽子,在锅里煮了三个时辰。

  粽子上的草藤解下来后,可以晒干二次使用,许灏瑞把解下来的草藤卷好,挂在灶房外的墙上,让其晾干。

  趁着小夫郎烧菜的时间,他装了小半篮子打算给宝姑送过去,余光瞥见,戴着虎头帽的胖团子爬上椅子,要伸手去拿桌上冒着热气的粽子。

  许灏瑞一把抓住胖娃儿的后领,把他提到怀里,一同带走,省得留他在灶房里捣乱。

  “爹,不去,窝次。”

  栗崽小嘴抗议着,在许灏瑞怀里挣扎着要下去。

  许灏瑞颠了颠怀里的胖团子,温声道:“你看,爹爹篮子里也有。”

  他把左手的篮子提高,给胖娃儿看,栗崽瞧见伸手想要抱一个,许灏瑞也不拦着,让他碰。

  白嫩的小胖手触碰到烫手的叶子时,许灏瑞快速将篮子移开,问:“烫不烫?”

  栗崽后知后觉感到小手不适,抱起小手呼气,小嘴瘪了瘪,许灏瑞见状,连忙道:“来爹爹呼呼,不疼。”

  小胖手怼到他嘴边,许灏瑞低头给他吹气,“不疼了,栗崽还要不要拿?”

  栗崽揣着小手,摇摇头。

  胖娃儿趴在他爹肩上,到了张婶家,小手指着院子,“锅锅。”

  “嗯,明日再去找哥哥玩。”

  栗崽扭着小身子往前看,认出了是去表伯家,小嘴嘀咕:“姑奶,奶。”

  许灏瑞含笑地看了他一眼,阔步向前,敲响了宝姑家的门。

  不一会儿,宝姑出来打开门。

  栗崽见人,大着嗓门喊:“奶,爷!”

  “哎!”良生从屋里探头出来,应他一声。

  宝姑笑眯眯道,“哎乖,姑爷爷在屋里呢,栗崽要不要进来玩?”

  许灏瑞笑着把篮子递过去,“宝姑,粽子煮好了趁热给您送过来,家里马上要用饭,我们不进去了。”

  栗崽跟着点头,“回家,次饭。”

  胖娃儿笑呵呵的小脸,在看到他爹将篮子里的大粽子都递给了姑奶奶,霎时收起笑脸,伸出小胖手,“要次。”

  许灏瑞把他的小脸转回来,哄道:“咱们回去吃,家里有。”

  他看向宝姑道:“宝姑,我们回去了。”

  “哎,”宝姑应了一声,看着父子俩离开,才关上门,提着篮子回屋里。

  许灏瑞大掌护着奶娃儿的小脸,挡着冷风,大步往回走。

  饭桌上,他剥了一个粽子,先咬一口粽子扁角,见了馅,才用筷子夹断小半放胖团子的小碗里。

  栗崽一边喝着小爹爹喂的鸡汤,一边看着爹爹手里的粽子。

  许灏瑞把手里的大半个粽子,递到小夫郎嘴边,道:“清哥儿尝一口。”

  胖娃儿仰着小脑袋,圆溜溜的大眼黏在粽子上。

  林清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咬了一口带着叶子清香的粽子,许灏瑞问:“怎么样?”

  “嗯,好吃。”他点头道。

  栗崽主动张大小嘴,“啊。”

  林清玖忙给崽崽喂一口汤,栗崽紧闭小嘴拒绝,把脸扭到许灏瑞那边,看着他爹……手里的粽子,张开小嘴,“啊。”

  许灏瑞低头看他,先握住他两只小胖手,以防他猝不及防抱上粽子,把小手弄得黏糊糊,才把粽子递到胖娃儿嘴边。

  栗崽如愿咬上一口,小身子一直往爹爹边上凑,许灏瑞把他的小碗递给他,温声道:“栗崽用碗里的,不要弄脏了手。”

  胖娃儿抱着小碗,咧着小嘴开心地向小爹爹要勺子,林清玖把勺子还给他,抬头把剩下的鸡汤喝了。

  许灏瑞重新剥了一个粽子,拿过小夫郎手里的碗,粽子被夹断装碗里,递给小夫郎。

  栗崽看着小爹爹和自己一样用碗吃,小脸笑得更欢。

  桌一旁的张大壮三人吃了粽子,又开始喝起酒来,沐风拿着今日买回来的酒,想给许灏瑞倒一碗。

  许灏瑞直摇头拒绝,“我昨日喝够了,你们喝吧。”

  林清玖深表赞同,阿瑞不喝酒是对的,喝酒必醉,最后他得废腰废腿。

  栗崽见状把自己的小碗递过去,沐风一愣,哈哈大笑,使坏地用筷子,点了一点酒,给他舔,胖娃儿小脸皱起,许灏瑞连忙端起自己碗里的汤,让胖团子喝一口。

  栗崽喝过了汤缓过来后,奶凶道:“叔坏!爹打。”

  许灏瑞好笑地把碗又向他嘴边递了递,栗崽低头又喝了一口。

  沐风大笑道:“不是你自个要喝的嘛。”

  林清玖摸了摸小团子的小脑袋,柔声道:“崽崽快吃,碗里的粽子要凉了。”

  栗崽埋头吃完一小半粽子,找爹爹要。

  糯米不好消化,容易腹胀。

  许灏瑞给他盛了一勺米饭,夹了些肉和蔬菜放碗里,递给他。

  栗崽张嘴刚想哼哼,许灏瑞往他嘴里说塞了小块肉,胖娃儿小嘴嚼动起来,乖乖抱着小碗用饭。

  张大壮看着栗崽笑起来,与沐风俩人碰碗。

  林清玖碗里剩了小半吃不下去,许灏瑞见状,低声问:“清哥儿吃不下了吗?”

  林清玖点头,他便端起碗把剩下的粽子扒到自己的碗里,“清哥儿要吃点米饭吗?”

  “要一些汤。”

  “好。”许灏瑞起身到一旁的凳子上给小夫郎盛一勺半米饭,加了些汤。

  许灏瑞父子三人在专注干饭,另三人在拼酒。

  冬日里饮酒能驱寒,许灏瑞也不阻拦张大壮喝,只是在一旁盯着,不让他喝多。

  元日过后三日,地里的土豆该收了。

  他们种得多,全家出动,小到一岁多的胖娃儿,被裹得严严实实,圆滚滚的一个球样,也到地里‘帮忙’。

  第一百五十五章 童趣

  好在林清玖提前给栗崽穿上了罩衣,小胖娃儿抱过土豆黑黢黢的小胖手,不时往身上抹。

  许灏瑞蹲在地里捡土豆,瞥见圆滚滚的胖崽摇摇晃晃地扑过来,他伸手抵住胖娃儿小胸膛,“栗崽过来和爹捡土豆。”

  栗崽抱住他爹的手,咯咯笑。

  许灏瑞一收回手,小胖娃儿就哒哒哒扑到他爹背上。

  许灏瑞拍了拍手上的泥,反手向身后抓住栗崽的小胳膊,把胖娃儿拉到身前,拿了个大土豆塞小胖手里,“乖,拿去放筐筐里。”

  栗崽哒哒哒跑了两步,把土豆扔进萝筐。

  “对,栗崽真棒,像爹爹这样往筐里捡。”

  “嗯!”小娃儿点了点小脑袋。

  沐风蹲在另一垄地上,见栗崽自己玩得欢,捡捡土豆,又蹲下去戳戳泥土。

  他看得有趣,弯腰跑过去,抱起蹲地上玩的栗崽,带到自己那垄地上去,一边逗娃,一边捡土豆,枯燥的农活,自己创造乐趣。

  许灏瑞瞟了一眼,十几岁的少年和一岁多的小团子也能玩到一起,俩人抓起小泥块互相往对方身上扔。

  宛如手里褐色的泥块,是北方的雪,一大一小在‘打雪仗’。

  他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拿起扁担,把两箩筐的麻绳往扁担上缠,挑着满筐的土豆回家。

  前方用铁锹挖土豆的林清玖,听孩子欢乐的笑声,抬眼看去,看得眉心突突直跳,胖团子躺在地上打起了滚。

  张大壮笑呵呵地看着,栗崽看到爷爷看过来,趴在地上仰头给爷爷一个大笑脸,看到小爹爹木着脸,胖娃儿一骨碌爬起,躲到沐风身后,偷偷瞄小爹爹脸色。

  林清玖微微叹息,继续低头挖土豆。

  上午花了两个时辰,村里那三分地的土豆才挖完,全靠许灏瑞一人往家里运。

  栗崽困得直眯眼,伸手要小爹爹抱,林清玖嫌他脏,给崽崽拍了怕衣裳,道:“去让小叔叔抱,你俩一样脏。”

  沐风心虚一把抱起困倦的栗崽,嬉笑道:“叔叔抱着走也一样。”

  他抱着栗崽快步跟上许灏瑞。

  用了午饭,歇息过后。

  下午到院子后的地里,除去几分菜地,有一亩多种了土豆。

  栗崽睡过一觉后,又满血复活,在地里跑。

  下午挖土豆的队伍,加入了良锦铭与安哥儿俩人,人多了交谈也多起来,地里更加热闹。

  再加上一个闹人的小娃娃。

  胖娃儿缠着沐风要玩捉迷藏,沐风环视一周毫无遮掩的平地,无奈地点头,“那你去藏吧。”

  沐风低头,往箩筐里捡土豆。

  胖娃儿静静地蹲在爷爷腿后,张大壮边挖着土豆,边和良锦铭唠嗑,一不留神后退,把蹲在身后的小胖团子给碰倒了。

  栗崽只瞪大了眼,双手撑着地,蒙圈了一瞬,被张大壮抱起时,好脾气地咯咯笑起来,直接把沐风给引了过来。

  栗崽扭头看到沐风过来,把小脸埋在爷爷腿上,小手手抱紧了张大壮的腿,直到沐风把他提起来,“哈哈哈,找到栗崽了。”

  沐风把胖娃儿放下,“好了你继续去藏吧。”

  沐风边捡着土豆,等胖娃儿自个暴露才上前去抓他。

  被抓了几次后,栗崽趴在爹爹背上,让小叔叔去藏。

  沐风锁定了箩筐,伸出手给提前说好的,挖土豆的阿一打了个手势。

  阿一被迫加入,帮忙道:“栗崽,你叔藏好了。”

  栗崽深一脚浅一脚在地上哒哒跑,他先到阿一身后找,扶着阿一的腿,往后看没找到,在所有人身后溜达了一圈,看到了地里倒立的箩筐在动。

  乌黑的大眼睛好奇地紧盯着,胖娃儿咧开小嘴摇摇晃晃地跑过去,被土块绊倒,又利索地爬起来,走到箩筐旁,小胖手哐哐拍箩筐。

  半晌也不见叔叔出来,小胖娃儿收了笑,推着箩筐,喊:“叔?”

  箩筐晃了晃,没有移动。

  栗崽趴在地上,撅起屁股,从箩筐口与地面的缝里,伸了指头进去,胖胖的小手指晃呀晃,沐风伸手去捏了捏,小指头立马收了回去,

  沐风趁机顶着箩筐蹲着跑,胖娃儿见状兴奋地追上去。

  宽阔的地上,张大壮、阿一、良锦铭、安哥儿,四人用铁锹挖土豆,许灏瑞和林清玖正蹲在前边捡。

  胖娃儿咯咯笑着满地追着箩筐跑,许灏瑞弯腰正想把身旁满筐的土豆抬走,见‘箩筐’慌不择路冲过来,他往旁边挪了挪,双手压住装满土豆的箩筐。

  “小心……”

  嘭。

  箩筐相撞,沐风往后退了退,又被土块绊倒坐在地,他索性抱着头上的箩筐躺地上。

  栗崽愣在不远处,哒哒跑过来,扶着箩筐探头去看小叔叔,“叔?”

  见人闭着眼不动,小胖手揪着衣裳,不知所措,又抬头看了看爹爹。

  许灏瑞直接拿起水袋,喝水看戏。

  栗崽转回头,拉起沐风的手臂,往许灏瑞方向拉,颤着小奶音喊:“爹~”

  沐风身体颤了颤,许灏瑞只好无奈地喊了声,“沐风,起来了。”

  “哈哈哈……”

  沐风大笑出声,坐起来抱着胖娃儿,双手揉他小肉脸,“栗崽咋这么好玩。”

  栗崽不甘示弱伸着小手去揪沐风下巴肉,小嘴骂骂咧咧。

  “嘶——栗崽松手!”沐风揉了揉下巴,白皙的下巴红了小块,留下两个小指甲印。

  许灏瑞把栗崽抱过来,给他喂完水,又拍了拍小身子上的泥土,“乖,栗崽去帮小爹爹捡土豆。”

  “好,帮,爹爹,捡豆!”

  栗崽抱起水袋,摇晃地走到林清玖身旁,把水袋递给小爹爹。

  许灏瑞目视着胖娃儿过去,拍了拍手站起,看向蹲在地上的沐风,“你没事吧?”

  沐风抬起下巴,“瑞哥帮忙看看,是否有损我这英俊的脸庞?”

  许灏瑞摇头,“……无事,一会儿就好。”

  “那便好。”沐风松了口气。

  许灏瑞抬起原先满当的箩筐,走到前方另一装满土豆的箩筐前,拿起的扁担,缠好麻绳,挑起往院子侧门走。

  热闹的地里安静了许多,胖娃儿乖乖巧巧地抱着土豆,放进比他矮一个脑袋的箩筐里。

  沐风难得认真,拖着箩筐捡地上挖出来的土豆。

  直至申时四刻,许灏瑞挑着最后一箩筐,招呼大家回去。

  林清玖脱了栗崽身上脏兮兮的罩衣,拿在手里,抱起小脏娃。

  栗崽趴在小爹爹怀里,打起哈欠,大眼慢慢闭上,就回家的小段路,他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林清玖还奇怪崽崽怎这么安静,低头看娃已经呼呼入睡,他小心翼翼地把胖崽放到小摇床里。

  张大壮放下铁锹后,走进堂屋,用气声问:“栗崽睡着了?”

  林清玖点头,小声道:“师傅,您看着他,我去灶房生火。”

  “好。”张大壮瞄着摇床里的乖孙应道。

  良锦铭和安哥儿没有留下来用饭,绣丫头在家里生了火烧饭。

  许灏瑞把两人送出院子,“下回过来留在我家吃就成。”

  良锦铭点头:“明儿,我把敏绣也喊过来,一起帮捡土豆,今儿怕下雨,家里晒着红薯粉,就留她在家看着。”

  “铭哥,你们有事要忙,便忙自个的,我这儿的土豆不着急,可以慢慢挖。”

  “行了,别于哥客气,我们没田没地能有啥事忙,你若是不用我们帮忙,外祖母若是见到我们闲在家中,定要将我们都喊过去给她家干活。”

  “不说了,我和安哥儿先回去,明日我们地里头会合。”

  良锦铭挥了两下手,扶着安哥儿离开。

  许灏瑞关上门,顺道在院里在摘了几颗大白菜,晚间做了土豆炖腊肉和清炒白菜,以及昨儿磨的豆腐。

  六人简简单单用了顿晚饭。

  天蒙蒙亮。

  许灏瑞先起了床,林清玖听到动静,撑起身子,转头看了看熟睡的栗崽,小声问:“阿瑞,起这么早床作甚?”

  许灏瑞把衣带系好,弯腰吻一下小夫郎额头,压低声音,“我去山上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猎上个野鸡,寻到个兔窝,猎一两个野物回来打打牙祭。”

  “睡吧,早晨还需清哥儿烧早饭。”

  林清玖抓着他的手,“你要仔细着身子,早些回来,猎不上就猎不上,阿瑞若吃腻了腊肉,我可以去铁锤哥家给你买鸡回来吃。”

  “嗯。”许灏瑞揉了把小夫郎的小脑袋,把他手塞回被子里,掖了掖被角。

  林清玖侧身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房门轻轻合上,他才继续阖目。

  辰时四刻,林清玖给栗崽穿上衣赏,戴上帽子,让崽崽乖乖坐在床上,他出去端来热水给胖娃儿洗脸,擦上面脂,才抱着栗崽去灶房。

  煮了碗鸡蛋面,胖娃儿还未学会用筷子,林清玖便把栗崽抱在怀里,喂他吃。

  家里就剩他俩,张大壮用完早饭,先去了地里挖土豆。

  掩起的院门被推开,林清玖听到动静,放下筷子,抱起栗崽走到灶房门口,探头看向院里。

  许灏瑞手里提了三只胖兔子回来,兔子被关在闲置的鸡笼里,他刚想把猎刀靠墙放着,抬眼看到栗崽紧盯着野兔的目光。

  他手一顿,还是拿起猎刀,与林清玖道:“我回来了,清哥儿先回屋里吧。”

  他把猎刀放回储物间,打了井水洗手,回到灶房,林清玖正往锅里下面,栗崽扭头看着门口,指着桌上的碗,“爹,窝次。”

  他一身雾气,没有去靠近胖娃儿,走到灶口坐下,“等会儿让小爹爹喂。”

  许灏瑞张开手竖在灶口烤火,抬头看着小夫郎,温声道:“清哥儿,剩下的交给我吧。”

  “好,那鸡蛋,我给搁在这,阿瑞等会记得打进去。”

  林清玖叮嘱完,抱起栗崽,夹起碗里的面喂他。

  锅里刚下了面的汤不一会儿沸腾起来,过了一炷香时间,许灏瑞把灶台上的鸡蛋打了下去,拿着筷子打散,锅里再次沸腾后,往里加完调料,他拿起来平时用饭的碗,夹起一筷子锅里的面,发现这碗太小,装不完。

  许灏瑞转头看了看小夫郎,默默放下碗,换了个大海碗,结果正好,装了满满一碗的汤面,把锅里的都装完。

  他拿起两个瓜瓤圈着碗,端上桌,栗崽睁大了双眼,看了看自己的小碗,“大。”

  许灏瑞笑了笑,拿了个小勺子,捞了勺蛋花喂他,抬头问:“清哥儿可还要吃一些?”

  林清玖杏眼微弯,“阿瑞吃吧,等栗崽吃完了,我再烙些饼,带到地里去。”

  许灏瑞点头,夹起面吹了吹,塞嘴里。

  栗崽吃完自个碗里的面,被林清玖放下地面,便哒哒走到他爹身旁,眼巴巴盯着大海碗里的汤面。

  许灏瑞微微侧眸看他,又捞了勺蛋花喂他,一手摸了摸他圆滚滚的小肚子,“栗崽不能再吃了。”

  胖娃儿点点头,指向屋外,“兔兔。”

  “去吧,记得不要到井边。”

  “啊,看兔兔。”栗崽慢吞吞走出去,小手摸了摸肚子,“重。”

  许灏瑞忙拿起栗崽的碗,夹满小碗,跟在他身后,蹲在过廊上看着胖娃儿。

  第一百五十六章 滞销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圆滚滚的小肚子,头戴着红色的虎头帽,边上缝着一圈灰兔毛,低头看着笼子里挤在一起的三只胖兔子。

  栗崽抱着肚子蹲下,小声喊:“兔兔……”

  竹篾编制的笼子不重,三只兔子受到惊扰,四下乱蹦,把靠墙放着的笼子撞得东倒西歪,不过笼口依旧被关得死死。

  胖娃儿吓得往后仰了一下头,随后伸出肉肉的小手,压住被撞倒的笼子,往墙里推,“不,不乖。”

  看着院子里的胖娃儿,凤眸盛满笑意,许灏瑞三两口把碗里的面吃完,回灶房端着大海碗,随手捞了个凳子出来,坐着过廊上,边嗦面,边看着栗崽。

  面吃完,洗了碗后,许灏瑞出来把胖娃儿抱回屋里,省得栗崽和胖兔子处出感情,家里少了顿肉。

  他双手提着栗崽腋下,把娃放在灶口的凳子上坐着,“栗崽,乖乖坐在这,爹爹等会儿带你去地里玩。”

  栗崽揣着小手重重地点了一下小脑袋,“昂!”

  许灏瑞拿来水袋灌满水,环住正在擀面的小夫郎,林清玖回头看他,许灏瑞趁机轻啄了一下他唇瓣,“清哥儿,我带着栗崽先去地里?”

  林清玖看向灶口,见胖娃儿睁着乌黑圆溜的大眼睛,抬头看着两个爹爹,悠哉地晃着小脚脚,“……”

  转回头用手肘向后推了推紧贴他后背的许灏瑞,弯着唇角,笑眼盈盈,道:“嗯,你们去吧,我这儿忙得过来。”

  许灏瑞大手托着小夫郎转过来的小脸,温柔地覆上饱满的朱唇,浅尝辄止,又亲了一下小夫郎脸颊,略有些依依不舍地松开小夫郎。

  “我走了。”

  “嗯。”林清玖顿了一下,仰头回了一个吻,快速地亲了一下他唇角。

  裤腿被轻轻扯了扯,他低头,崽崽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仰着小脑袋,“爹爹,亲亲。”

  “……”

  许灏瑞眉梢上尽是笑意,弯下腰把栗崽抱起来,胖娃儿自动把小脸伸向小爹爹,“亲亲。”

  林清玖在他小脸颊上亲了一个,胖娃儿开心地笑起来,又把脸怼到他爹面前,“爹,亲。”

  许灏瑞拿起水袋,在他小肉脸上嘬了一下,抱着栗崽往外走,到了院子,他把水袋塞到栗崽怀里,“乖崽,你抱着水袋。”

  小胖手连忙抱住怀里的水袋。

  他腾出手用铁锹挑着一对箩筐,从侧门到院后的地里。

  张大壮和阿一,正在地里挖着土豆,没了栗崽在一旁玩闹,沐风百般无聊,慢悠悠地捡着挖出来的土豆。

  不时抬头张望,见到栗崽,沐风眸子一亮,开心地朝胖娃儿招手,“栗崽,快过来。”

  栗崽也举起小手摇啊摇,水袋渐渐下滑。

  许灏瑞提醒道,“栗崽,水袋,拿好了。”

  胖娃儿低头连忙抱紧,抬头冲爹爹笑了笑。

  到了沐风身旁,许灏瑞把栗崽放下地,让栗崽和沐风一起,他拿着箩筐到张大壮那垄地上捡土豆。

  三刻钟后,林清玖提着篮子,也扛了一把铁锹过来,栗崽见到小爹爹,兴奋地,摇摇晃晃跑过去抱着林清玖的长腿。

  拉着林清玖的衣摆走回来,小手摸了摸篮子,“爹爹,香香,次。”

  林清玖放慢了脚步,轻声道:“嗯,先过去,和爷爷、叔叔们一起吃。”

  “好!”胖娃儿看着地面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响亮地应了一声。

  不久后良锦铭和安哥儿、绣丫头也过来了。

  午时初,后院地里的土豆挖完。

  林清玖和安哥儿先回了院子生火烧饭,许灏瑞几人向着坡上二十来亩地去,他一手抱着胖娃儿,肩上挑着箩筐。

  路上,托沐风到了坡上,看着点栗崽,不能让他自个乱跑。

  “放心吧,瑞哥,包在我身上。”沐风拍着胸口应道。

  胖娃儿在他爹怀里,张望四周陌生的坏境,扭着小身子,好奇地看着前边。

  绣丫头听了不乐意道:“灏瑞哥,为何不让我看着栗崽?我也可以。”

  许灏瑞笑道:“你性子安静,不像沐风和栗崽一样爱玩闹,让他俩自个玩,咱们可以安心干活。”

  绣丫头看着栗崽迟疑地点了点头。

  到了地里,许灏瑞不敢把栗崽放到地头,抱着栗崽往里走了两垄地,才放下他,让他在自己身边,捡土豆。

  刚开始,栗崽安静地捡了一会儿,便开始放飞自我,在地里逛悠起来,许灏瑞也不强拘着胖娃儿在身旁,他杵着铁锹,不客气地喊沐风,“劳烦你了,别让栗崽走地边上去。”

  沐风比了个手势,“放心。”

  绣丫头抬头看着远处在地里打闹的一大一小,默默地捡着她的土豆,果然还是捡土豆的活适合她。

  挖了半个时辰,回去用饭,歇息过后,未时四刻,再次出发到地里干活。

  安哥儿已有三个月身孕,林清玖注意他,不时让他到树下休息。

  安哥儿嗔怪道:“哪有这么娇贵,我自个有数,累了就歇息,清哥儿就别老盯着我。”

  他还是乖乖听林清玖的话,去树下坐会儿,再来挖。

  正月十二,洛明轩回了村里,给许灏瑞他们带了些礼过来,看到整个院子堆满了土豆,便自觉地让人过来拉走。

  连着挖了十几日的土豆,才将二十多亩地挖完。

  除了卖了一部分给官府,剩余的都堆在他家和良锦铭家的地窖里。

  看着地窖和储物间,除了他先前囤的粮食,剩下的空间基本被土豆占满,许灏瑞这时有了扩建房子的念头。

  夜里,林清玖心疼地给许灏瑞按摩肩膀,这些天几万斤的土豆都是他一个人扛回来,虽然许灏瑞从未表现过疲惫,可他不信,坚持晚上要给人揉捏肩膀缓解疲劳。

  许灏瑞拗不过他,躺平在床上,让小夫郎折腾。

  林清玖按了一炷香时间,手酸得不行,握着拳头给他锤着后背,“阿瑞的肩膀太硬了。”

  许灏瑞轻笑地翻身,把人拉到身下,吻了吻他脖颈,“我说了我天赋异禀,不仅力气比别人大,身体素质也要比他人强,清哥儿不信。”

  林清玖仍旧半信半疑,微蹙眉,“阿瑞不要强撑,累了就要好好歇息。”

  行吧,他身上的异能确实令人匪夷所思,许灏瑞也不好与人明讲,轻嗯了一声,埋头在小夫郎颈窝里,大手不安分地在小夫郎身上游走。

  林清玖捉住他的手,“不行,阿瑞这几日要好好歇息。”

  “清哥儿,我觉得我可以不用歇息,要不你给我机会证明一下?”许灏瑞尝试着争取说服小夫郎。

  林清玖坚定了摇头,“不行。”

  许灏瑞轻叹口气,见埋在林清玖颈边蹭了蹭,他都禁欲了将近一个月,前段时间要干活,不忍小夫郎劳累,现下活干完了,小夫郎又强制他休息。

  林清玖抬手给他解发带,摸了摸他后脑勺,轻声道:“乖,快睡吧。”

  许灏瑞侧头,吻了一下小夫郎脸颊,“清哥儿,我还有一个事要说。”

  “嗯,阿瑞你说。”林清玖想安抚栗崽一般,轻抚身上人的脑袋。

  “我想扩建咱们的院子,家里的地窖和储物房,不怎够用了。”

  林清玖想到了许灏瑞囤粮食的爱好,弯了弯眉眼,“听阿瑞的,你决定就好。”

  许灏瑞思索片刻,“要不还是先在屋后建个库房,用于储放收获的土豆和红薯,一下子扩建院子花销大了些,所需时间也长。”

  “咱们慢慢来。”

  “嗯,好,听阿瑞的。”

  与小夫郎讨论了一番,许灏瑞决定了要在屋后另做个仓库,具体行动要过段时日。

  这段时间,村里的壮汉都被洛明轩征用去收土豆,他也找不齐人来帮忙。

  *

  同样收获土豆的,除了新塘村的村民们,还有贺兴旺。

  他的别庄种了二十五亩的土豆,近来收获了七万多斤土豆,整个人一扫前几个月阴沉的脸色,笑眯眯地翻看账本。

  在土豆将要收获的时候,他便派人放出了消息,预售了部分他家的土豆,如今口袋哗啦啦进了几百两银子,贺兴旺喜笑颜开,对他的赵姨娘态度也热络不少,赏了不少东西。

  去年夏季省下来的七百斤土豆都用于去年九月种植,许唐氏一家现下收获了有上万斤土豆。

  许唐氏美滋滋地等着一百多两的银子进口袋,忙叫大儿子上聚宝楼去,让掌柜的来收土豆。

  她拉住许兴武,叮嘱道:“儿啊,记得先问问钱掌柜价钱,价钱比以往低的话,咱先不急卖。”

  许兴武点头,“好的,娘,我晓得。”

  不到两个时辰,许兴武苦着脸回来,带回来的消息,是聚宝楼只愿意四文钱一斤收购,许唐氏一听比官府的价钱还低,自然不愿意买。

  想着镇上也不是只有聚宝楼一家酒楼,又让许兴武去问镇上另一家酒楼味极鲜。

  孙掌柜与良家合作,买红薯粉时,早被告知良家后继会出土豆的食材,想也不想拒绝了收购土豆。

  现在土豆已经成了聚宝楼的招牌,而他家酒楼生意虽有回暖,却也比不过聚宝楼,与其买土豆回来打擂台,倒不如钻研其他新菜式,以新奇的菜式来吸引食客。

  银子自然要花在更有收益的地方。

  卖土豆吃食的商贩越来越多,孙掌柜有些摸不清贺兴旺想做什么,他为何不独自垄断,要将土豆卖给其他的商贩,这不像是贺兴旺一贯的作风。

  他沉思了着,看到许兴武还站在柜台前,不由摆手,“你走罢,到别处问问去。”

  许兴武沮丧地出了味鲜阁,问了一圈,镇上大部分的商贩都已经从贺兴旺那买了土豆,只有些许零散的小摊贩有需求,要得量不多。

  许唐氏家上万斤的土豆,一时没了销路。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外祖母便宜卖

  看着村里村民们一个个拿上官府买土豆的银子,许唐氏眼热得狠。

  甚至有打着关心名义的乡亲,旁敲侧击打听她家的土豆卖了多少银子,许唐氏只觉得这些人在阴阳怪气地嘲讽她,看她笑话,脸色极其难看,唇角下垂,冷哼一声,走人。

  当初许唐氏在人群前拒绝签契约,许多村民都在场看着的,现下也好奇,许唐氏是不是还以二十五文钱一斤土豆卖给商贩。

  哪知只谈到土豆二字,许唐氏便翻脸,没给人好脸色,直接甩手走人。

  在场的村民们面面相觑,这是怎了?

  村口酷爱八卦的嫂子半掩嘴偷笑,“嗨呀,你们还不知道啊,这几日啊,你们光忙着给衙门称自家的土豆,就没留意村里除了衙门的人进村收土豆,哪还有其他人来。”

  那嫂子摆了摆手,“她家的土豆十有八九还堆在院里呢,卖不出去呐。”

  村民们恍然,也难怪许唐氏的脸色差得狠。

  “真是的,给咱们摆啥脸色,这还不是她自找的。”

  “就是,该!”

  “走了走了,咱们卖了土豆出去的,没准碍着她眼了。”那村民站起来拍了拍臀部的衣裳,背着手悠哉地换个地与其他人唠嗑。

  尚留在原地的人,相视而笑,谁不知道村里老李头嘴碎,指定是找人八卦去了。

  在许唐氏还在愁着土豆该怎么处理时,村里人暗地等着看她家的笑话。

  平日里仗着自家儿子是童生,自视高人一等,没少瞧不起别家,明面上大家都给她几分面子,忍着她。

  看到她吃瘪他们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许唐氏也不出门了,在家里和儿子、孙子想办法怎么卖了这些土豆。

  正应了当初村长说的话,自个去卖,他们还要打理田地,空闲时间不多,还要花银子把土豆拉到镇上,也是一笔开销。

  再且整个镇的村子如今都普及了土豆种植,除了卖给商贩,别无选择。

  但商贩却一心想着压低她的价钱,许唐氏急得险些上火,灌下一碗盐水。

  陡然,她想到了女婿,当即匆忙跑到了村尾去找女儿。

  宝姑与良生夫妇,前阵子被许唐氏叫去帮忙挖土豆,从早到晚,累死累活忙碌了好些天,胳膊和腰的酸痛,现下都还未完全缓过来。

  在许唐氏家不仅要帮忙挖土豆,还要帮忙背土豆,可不似许灏瑞家,力气活都是许灏瑞做。

  在家里歇息了几天,今日正打算要把红薯拿出来磨浆做红薯粉,之后便开始做土豆粉,突然听到院们被敲响。

  宝姑笑着上前,以为是许灏瑞他们过来,拉开大门,惊讶地看着自家娘亲。

  “娘,您怎么过来了?”

  许唐氏顾不上她,伸着脑袋往里看,问:“你汉子可在家?”

  宝姑一怔,“啊,他在家,娘先进来坐。”

  宝姑把人迎进堂屋,冲偏房喊:“老良出来,我娘来找你。”

  良生放下红薯的麻袋,空手出来,“娘找我?”

  许唐氏抬头看他,“先坐下,娘想问问你,可认识有其他镇上的商贾?”

  良生找了个凳子坐下,摸着后脑勺,“娘,我一个卖货郎,哪里认识什么商贾。”

  宝姑回头看了看自家老娘,心想果真无事不登三宝殿,微微摇头,去了灶房,端来碗糖水,递给许唐氏,“娘喝水。”

  许唐氏端着碗,继续道:“你现在不是在做买卖?是卖给哪个商贾?”

  良生敛了些笑容,“是在做些小买卖,娘是有何事,不妨直说?”

  许唐氏干瘦的双手摩擦着手中的碗,抿了抿嘴,“你俩前阵子帮忙挖的土豆,现下还未找到商贾收,娘想让你给引荐一下,与你做生意的那位商贩,看……他要不要土豆。”

  良生不解,“这,娘为何不把土豆卖给官府,我看这阵子,衙门的人都来隔壁唐铁锤家收土豆。”

  许唐氏理直气壮道:“那不是官府的价钱低。”

  良生呆愣,八文钱一斤不低啊,他叹气,“娘,你让大舅哥去问问味鲜阁吧,正好也在镇上,我们这生意也是其他友人帮忙搭线做成的。”

  “味鲜阁?别说味鲜阁了,镇上的商贩,兴武都问了个遍,没啥人要,聚宝楼倒是愿意都收,可是只给四文钱一斤,这咋卖呐。”

  许唐氏倏地想到了什么,问:“我从未过问你们家做的啥买卖,只见你们往外送货物……”

  她审视着良生,“你们的货物是什么?又是从哪里来的?”

  安静坐在一旁的宝姑,开口道,“娘,这做买卖的,有些东西是不能往外说的。”

  “娘是外人?不能与娘说道?”许唐氏眼神犀利地瞪她。

  良锦铭陪着安哥儿去地里摘菜,提前准备午时的蔬菜,免得等会儿磨着红薯,还要跑一趟。

  他提着菜篮子,扶着怀孕的夫郎从外边回来,听到堂屋里外祖母的声音,良锦铭便扶着安哥儿过去。

  他还未跨进堂屋,便喊人:“外祖母,您来了。”

  “外祖母。”安哥儿扶着腰跟着喊人。

  许唐氏缓了缓脸色,对良锦铭夫夫扯了扯唇角,“哎,这都怀着身孕,你还带着夫郎上哪去?”

  “我们去地里摘菜去了,正好陪安哥儿走走。”

  良锦铭扶着安哥儿坐下,问道:“外祖母,今日怎有空过来?”

  许唐氏道:“无事过来坐坐,哎,外祖母也是关心,才想问问,你们家在做什么买卖,只见你们往外送,不见你们往村里带东西回来。”

  良锦铭点头,不作他想,道:“外祖母也知道,我先前在镇上卖烤红薯,红薯从哪儿来,我不说外祖母也能猜到。”

  “所以你们现在还是做红薯的买卖,红薯都是那小兔崽子家的。”

  良锦铭道:“是灏瑞家的。”

  许唐氏沉默了片刻,喝了口水,眼珠子转了转,“锦铭先前卖烤红薯,卖得不错,现下又用红薯做了新吃食买卖,那你可有法子把土豆做成别的食材,拿去卖?”

  良锦铭看了看爹娘,静默不语。

  许唐氏见状,手拍了一下大腿,笑道:“那就有了,我就知道我外孙聪明,外祖母也不向你讨要方子,这样,外祖母家里,有上万斤土豆,可以腾出七八千斤来卖。”

  “外祖母便宜点卖你,就十文钱一斤,让你们拿去做买卖,怎么样?”她一脸希翼,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很照顾外孙一家了。

  “现都住在一个村子,拉土豆也便利,咱们一家人合作,不比和那小兔崽子强?”

  良生抬手抹了把脸,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忍不住了便侧头掩嘴假装咳嗽。

  良锦铭瞟了眼他爹,讪讪道:“外祖母…灏瑞卖给我们的红薯,算五文钱一斤……”

  屋里气氛陡然凝结。

  许唐氏笑容一僵,低头喝了几口水,布满皱褶的枯手,抹了一把嘴,依旧扬起脸皮,“你小舅舅考科举要花银子,外祖母也是在为他筹钱,要不,也和官府收的价钱一样?八文钱一斤。”

  许迎宝低眉捏着手指,良生把脸撇到一边,避开儿子的眼神。

  收回视线,良锦铭无奈地挠了挠腮帮子,爹娘怎能把问题甩给他啊。

  “咳,外祖母,不是价钱的问题,其实…对!我们其实也只是给灏瑞干活的,味鲜阁是灏瑞找洛明轩和沐风俩人去谈的买卖。”

  “我们现在做的红薯粉也是灏瑞教的,土豆,灏瑞家有几万斤,所以我们不需要土豆,啊,要不外祖母去和灏瑞谈谈?”

  良锦铭心中祈祷,您可千万别去!

  许唐氏眉头紧锁,“锦铭,你可没有和外祖母撒谎?”

  良锦铭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哪儿会欺骗外祖母啊。”

  许唐氏彻底沉默,暂不说小兔崽子家有几万斤土豆,就算他还缺土豆,她也拉不下这张老脸去找他。

  宝姑看着娘亲为了土豆发愁,不忍心道:“娘,你要不去问问明轩,看官府还收不收,八文钱一斤,真的不低了,也省得您这么把年纪还四处跑。”

  “兴文现在还在考秀才,上京赶考还有些时日,娘不必急于一时,如今已经比以往好许多,您七八千斤土豆,八文钱一斤的价钱,娘能收不少银子了。”

  宝姑算不出这么大的数,她催促儿子道:“铭儿,快给你外祖母算算,能卖多少银子。”

  “行,外祖母您等等,我找下算盘。”

  良锦铭翻出算盘,噼里啪啦,用算盘算起来,“八千斤卖给官府的话,能卖六十四两银子。”

  “那四文钱……”

  良锦铭笑道:“那自然就少一半了,只有三十二两银子。”

  许唐氏心动地点了点头,“那我回去和你大舅商量,让他去问问衙门的洛大人。”

  “哎,外祖母,官府铁定收,您就尽快让大舅去问吧。”

  许唐氏站起身子,把碗里的糖水喝完,放下碗,“我走了,你们不用送,忙去吧。”

  “娘,我送您到门口。”

  宝姑起身送她。

  许唐氏小脚利索着,出了门,走得飞快。

  见娘亲进门,许兴武夫妇迎了上来,“娘,咋样?”

  许兴武看看他娘的脸色不像无功而返的样子。

  许唐氏把良家的情况与家里说了,顺带夹私骂两句许灏瑞那兔崽子,其他人倒是沉默了下来。

  许昌盛眸子动了动,一脸可惜。

  许赵氏暗自后悔,怎么就与许灏瑞断了亲,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虎父无犬子,二叔子生前会赚银子,他儿子许灏瑞想来也不会差,许赵氏握紧双手懊悔。

  许兴武没那么多心眼儿,沉默只是觉得,没啥可怪他人的,他开口道:“那娘,我现下就去找洛大人去。”

  “成,你快去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小戏精

  许兴武急匆匆去找洛明轩时,从陈大娘口中得知,早晨洛明轩就带着人去其他镇的村子分发土豆去了。

  直到傍晚,洛明轩才带着村里的汉子们才回来,各奔各家。

  沐风耷拉着脑袋,捶着发酸的胳膊,对一旁的洛明轩道:“我明日不与洛兄去了,这派发土豆的活比捡土豆还累。”

  洛明轩颔首,“嗯,但请把阿一借与我。”

  一个阿一顶三个沐风。

  “行啊,阿一,你明日继续去帮洛兄的忙。”沐风转头对阿一道。

  阿一任劳任怨,“是。”

  许兴武从申时便等在了村中洛明轩回来的必经之路上,现下看到前方行来的人,连忙迎上去。

  “洛大人,您可回来了。”

  洛明轩看清来人,不免有些许诧异,“许叔,您找我?”

  许兴武点头,直表明来意,“对,先前是我家被商贾的银子冲昏了头脑,一时鬼迷心窍,没有与官府签下契约,不知……”

  他赔笑地看着洛明轩,“我家有八千斤土豆待售卖,不知,现下衙门可还收土豆?”

  洛明轩思索片刻,“收还是会收,只怕…你娘不同意这价钱。”

  许兴武忙道:“不不会,洛大人,不瞒您说,正是我娘让我来寻您来着,价钱自然是满意的。”

  他生怕慢一步就错失了机会。

  洛明轩眸色微冷,“如今不同往日,你们不曾签契约,价钱自然不能与签了契约的村民们相比。”

  许兴武一愣,交握着双手,“那,那价钱是?”

  洛明轩回看他,“便按稻谷的价钱,一斤五文钱。”

  一亩地土豆的产量比水稻产量翻了近十倍,也能有个几十两银子进口袋了,至于比其他村民低个一斤三文钱,权当作是许唐氏家之前反悔的赔偿,也好安慰一番村民们。

  许兴武满眼疲惫,一脸纠结。

  “许叔,您先回去与令堂令尊商量一番,若是能接受,再来寻我,可好?”洛明轩知道他拿不了注意,温声提议道。

  “哎,行,洛大人你们慢走。”

  许兴武忙不迭点头,往路边靠,让他们先走。

  洛明轩微微摇头,与沐风他俩道:“走吧。”

  走远后,沐风好奇地侧身问他,“他家是怎么回事?”

  “去年他娘许唐氏为了聚宝楼开出的一斤二十五文钱,将上万斤土豆卖给了聚宝楼。”

  沐风觉得合乎常理,“老实说,不卖给价钱高的人,怕不是脑子有毛病?”

  相处了一段日子,俩人的关系也不像开始般生疏,加上沐风从不端架子,洛明轩也渐渐把他当作年纪尚小的兄弟对待。

  洛明轩乜了他一眼,“我们在村里推植土豆时,是全村都签了契约,但在收土豆之际,我住的院子被烧,我所持那份契约被烧毁,何村长那份契约却被人给盗了,若是按常理,便是他们不守信用,见钱眼开。”

  沐风才知这其中缘由,“出尔反尔是他家做得不对。”

  他消化完洛明轩的话,惊道:“契约被毁被盗是他家做的?这胆子倒是也不小。”

  洛明轩摇头,“没有明确的证据可指证,村长家契约被盗的前两日,许叔的童生弟弟来寻过何村长,要读契约,村长不作他想,也不曾对他设防,便拿出来给许兴文,只是契约被盗当日,无人见着。”

  “结合许唐氏家把土豆卖给聚宝楼,我和村长合理推测,与许兴文、聚宝楼都脱不了干系,加且当时正巧许贤弟的夫郎孩子失踪,之后发现人是被贺兴旺派来的人绑走的。”

  “契约应当是在村民们都在找人时,被他们逮到了机会作案。”

  沐风点了点头,照这样说,许唐氏家确实很可疑,现下也是他们活该。

  不过他倒是知道了瑞哥为何如此想掰倒贺兴旺,原来还有这档事。

  “此事过后,我与温兄商议了重新与村里签契约,就他家不愿意签,想继续高价卖给聚宝楼,现下估摸着聚宝楼的价钱低,不愿卖了。”

  “洛兄不怕,刚才开出一斤五文钱比聚宝楼还要低,他家不愿卖与你?”

  洛明轩背着手,悠哉走着,“那我也不能够八文钱收,这样对签了契约的村民不公平,而许唐氏家也该得些教训。”

  “至于她卖不卖,让他们自己掂量,如今平安镇已经普及了土豆种植,其他镇的村子也陆陆续续收到衙门派发的种薯,她若是还想高价卖,在这县里行不通,聚宝楼既然压价,说明他们自己手里已有土豆,才有底气如此做。”

  “他若是这次不签,那下一季节的土豆价钱只怕更低,全看聚宝楼定价。”

  沐风感叹,“哦豁,那还真是自找的。”

  他大摇大摆地往村尾走,“洛兄,我去找瑞哥他们分享此事,你们先回去。”

  洛明轩无语地看了看天色,踌躇片刻,这时候怕是晚饭已经烧了,再过去怕不好,还得劳烦贤弟,他脸皮可没沐风这小子厚。

  “走吧,阿一,咱们回去让陈大娘烧饭,我明日带你去镇上吃。”

  *

  将近申时末了,沐风加快了脚步,快到张婶家时,看到两个小奶娃儿端着碗排排坐在院门口用饭。

  沐风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虎头帽,喊了声,“栗崽。”

  胖娃儿从碗里,抬起头看过去,高兴喊道:“叔!”

  小桐儿看过沐风,也喊了声,“叔叔。”

  “哎,都乖。”

  沐风走过来,蹲下,看着两小娃娃一样的小木碗,点了点胖娃儿的小脑袋,“栗崽,怎跑到这儿来用饭了?”

  院里,张婶听到他的声音,端着碗出来,热情问:“沐风啊,用了饭没?要不进来用些?”

  “不了,婶,我还要去找瑞哥说些事,您慢用。”

  他看了看胖娃儿道:“栗崽要不要和叔叔回家?”

  栗崽抱着碗点头,和小桐儿道:“锅,回家惹。”

  又转身仰着头对张婶摇手,张婶笑道:“好,栗崽明日再来昂。”

  “嗯,来。”胖娃儿重重点头。

  沐风把栗崽抱起,与张婶道:“婶,我等会把碗给您送过来。”

  张婶慈眉善目,“好。”

  拍了拍孙儿的肩膀,牵着孙儿的手,回院里。

  沐风边走,边看向许灏瑞家灶房的烟囱,正冒出缕缕炊烟,不禁加快了步伐,他得走快一点,指不定还能烧上他一份菜。

  许灏瑞系着围裙正在剁野鸡,林清玖在灶口烧火蒸米饭,不时抬头看向窗外,“阿瑞,师傅和栗崽去给宝姑家送野鸡,怎这个时候还未回来?”

  许灏瑞把两只鸡的鸡腿都留了下来,正在划花刀,安抚小夫郎道:“许是在与姑父唠嗑了会儿,清哥儿不用担心,师傅知道咱们用饭时间,等会便会回来的。”

  “嗯。”林清玖低头又往灶膛里放了一块柴块。

  院门未落门闩,沐风气喘吁吁地推门,直奔灶房,“还好,瑞哥、玖哥,晚饭多加我一个呗。”

  闻声,林清玖转身看向门口,看到沐风怀里抱着碗的胖娃儿,杏眼睁圆,“崽崽,你上哪家用饭了?”

  沐风抱着胖娃儿坐在椅子上歇气,栗崽冲小爹爹笑,“和锅,锅锅玩,次饭。”

  “栗崽在张婶家吃的。”沐风补充道。

  “怎到张婶家去了?”林清玖小声嘀咕着,拿了个碗,洗了大半碗米,加入刚好浸没米的量水,把碗和米放锅里蒸。

  许灏瑞把切好的鸡块装在盘里,放在灶台上,栗崽睁着大大的眼睛,拿起勺子指着鸡肉,“肉肉,次。”

  “你还吃肉肉呢,崽崽碗里的饭菜吃完了吗?”林清玖问胖娃儿。

  栗崽挣扎着下来,抱着空碗到小爹爹身旁,给他看,“完,次完了,爹蝶,肉肉。”

  林清玖拿着帕子给栗崽擦小嘴上的菜汁,柔声道:“等会儿熟了再吃,把碗给爹爹。”

  许灏瑞用皂角洗了手,拿起锅铲准备炒菜,“没看到我师傅吗?”

  沐风自己拿起碗到了碗水喝,“没有,我和洛兄才从外边回来,我过来时,只看到了栗崽和桐桐俩坐在院门口,抱着碗用饭,别说,栗崽吃得可真香,都把我给看饿了,瑞哥快些烧菜吧。”

  许灏瑞好笑道:“瓦锅里有汤,你自个盛了喝。”

  “算了,等会和大家一起喝。”

  “爹,崽,喝。”栗崽立马仰着小脑袋,与许灏瑞说道。

  许灏瑞凤眸弯起,声音温和,“小爹爹给栗崽盛了,小心喝别烫着。”

  见林清玖在给栗崽盛汤,沐风到灶口看着柴火,“玖哥,你去喂栗崽吧,我烧火。”

  林清玖迟疑了一会儿,“好。”

  许灏瑞往锅里挖了勺猪油,加入生姜、蒜头、八角花椒,翻炒两下过后,把鸡块到了进去,翻炒,加入加酱油和食盐调味,把肉炒得表面金黄,再往锅中加水没过鸡块,盖上锅盖闷煮。

  沐风趁此与他俩分享,“刚回到村里,你猜,我们遇到了谁?”

  许灏瑞问:“谁?”

  “许兴武,他来找洛兄。”

  喂着栗崽喝鸡汤的林清玖好奇地看了过来。

  “他找洛兄是为了土豆的事?”

  “咦,瑞哥你知道啊。”沐风点头,“洛兄说了五文钱一斤,他没作声,随后洛兄便让他回去,和爹娘商量过后再找他。”

  “嗯。”

  “哎,瑞哥一点都不惊讶吗?”

  许灏瑞打开锅盖,翻了一下鸡肉,把土豆块倒了进去,又把锅盖盖起,“我能猜到许唐氏最后会找洛兄,只是不知道会这么快。”

  “噢,原来如此。”

  张大壮这时从外面回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听张妹子说,沐风把栗崽带回来了。”

  沐风转头朝外喊道:“是的叔。”

  张大壮乐呵呵地踏进灶房,“我带栗崽出去时,路过张妹子家院子,小家伙硬是要进去和小桐儿玩,我就把他留下,想着回来时,顺道带他回来。”

  “刚敲门问,被告知沐风带了回来。”

  “我刚巧过来,见他,边便带了回来,叔你这是上哪回来?”

  张大壮坐下道:“去了良家,给他们送了只野鸡过去,我和灏瑞今日上了一趟山,猎了几只野鸡回来。”

  他接着开心道:“我和良老弟聊了一阵,听说今早许唐氏找他,说她家土豆卖不出去,被聚宝楼压低了价钱,只愿给四文钱一斤。”

  “许兴武在镇上跑了许久,镇上的商贩都早从贺兴旺那里买了土豆,现下除了聚宝楼,镇上的商贩都吃不下她家的土豆,这不,报应来了,只要她不爽快,我就高兴。”

  林清玖在一旁提醒,“刚沐风说了,许兴武去找了洛兄,洛兄说按一斤五文钱收。”

  张大壮大笑,“哈哈,这不更大快人心,找明轩还是你宝姑劝她的,她还美滋滋地想一斤八文钱呢,现下怕是脸色黑得难看,不得气上一气”

  胖娃儿晃着小腿,在喝汤得间隙,不忘接爷爷的话道:“气。”

  “哈哈哈……”

  沐风道:“一斤四文钱?聚宝楼压得也太狠,那他们毫无疑问会去找洛兄签契约了。”

  张大壮笑道:“也够许唐氏难受的了,以后就看着别人家一斤卖得回回都比她家多三文钱吧。”

  许灏瑞听了倒是想着,贺兴旺行动倒是快,这么快也中种植出了土豆。

  林清玖喂了栗崽小半碗的鸡汤,便停了下来,把胖崽崽放下地,让他走走。

  栗崽下了地,哒哒走过去抱着他爹的腿,“爹,肉肉。”

  许灏瑞唇角含笑,蹲下来,大手摸了摸胖娃儿的小肚子,“嗯,栗崽走一走,肉肉煮好了,爹喊你。”

  他锅盖掀开,肉香味飘出,栗崽仰着头吸着小鼻子,“香香。”

  听着栗崽的声音,许灏瑞轻笑,往锅里翻炒土豆炖野鸡,“沐风,加块柴。”

  小胖娃儿道,“柴。”

  大火收汁后,土豆块吸满了肉汁,软糯入味,鸡肉嫩滑软烂,被盛到的大盆里。

  “肉肉~”

  许灏瑞手端着大盆,腿上挂着个胖娃儿,他托着腿把大盆土豆炖鸡放到桌上,弯腰把胖娃儿塞到张大壮怀里,与栗崽道:“崽,和爷爷坐一块。”

  他回去把从炖汤的鸡架上撕下来的鸡肉,用辣酱翻炒入味装盘,再简单地洗一洗锅,炒一个蔬菜,很快便可以用饭。

  栗崽靠在爷爷怀里,圆润的大眼睛定定地盯着桌上的大盆,小胖手无意识地抓着肚子前的衣裳。

  许灏瑞把蔬菜端上桌,把靠墙的桌子,拉了出来,“好了,开饭了。”

  栗崽瞬时来了精神,在爷爷怀里坐直小身子,“肉肉~”

  林清玖洗好了张婶家的碗,夹了鸡块和一个鸡腿,装了满满一小碗,栗崽兴奋地伸着小胖手,“次次。”

  许灏瑞把锅洗了,舀了两瓢水放大锅里,转身接过小夫郎手里的碗,“清哥儿,我去送,你们先吃。”

  “好。”林清玖把碗小心翼翼递过去,“小心烫。”

  栗崽举着一双小手,眼巴巴地看着满满当当的一碗肉,从他眼前,被他爹端了出去,小嘴撇了撇,哼道:“爹,肉肉~”

  林清玖见崽崽泫然欲泣,委屈巴巴的,拿起他的小碗,夹了个鸡腿放碗里,“崽崽,这里。”

  栗崽回头看向小爹爹,伸出小手,张大壮把栗崽递给林清玖,“我去洗手。”

  沐风洗了手,拿着碗问:“张叔,您要先喝汤,还是先用饭?”

  “汤。”

  “成,我给您盛。”沐风连着盛了两碗汤,端了过来。

  林清玖把栗崽放到他的高椅子上,叮嘱道:“烫,崽崽先不吃。”

  他又夹了两块土豆放小碗里,给崽崽吹了吹碗里的鸡腿。

  张大壮顺带拿着湿帕子给栗崽擦小手。

  “沐风,你先坐下用饭,我等会儿盛。”

  林清玖见沐风又拿起碗,不由出声道,他把小碗放到栗崽面前,接过沐风手里的碗,“你先去用吧。”

  他盛起两碗汤。

  许灏瑞还了碗就回来,自然而然地端起小夫郎刚盛好的汤到桌边,在栗崽两旁各放一碗。

  栗崽抱着自己的小碗吹气,小拇指和小食指捏了捏鸡腿,又缩了回来,冲林清玖咧嘴傻笑。

  汤已经煮好了一阵子,没有多烫,许灏瑞一口气喝了半碗,见一个鸡腿从一旁伸了过来,他想也不想握着小手,咬了一口鸡腿,心想栗崽还挺懂事。

  栗崽:“吹……”

  许灏瑞咀嚼的动作一顿,缓缓抬眼看向栗崽。

  胖娃儿看着缺了一口的鸡腿,愣了愣,小嘴下垂,大眼水雾氤氲,半秒后,“哇——”

  林清玖连忙抬头,不明所以地往右看,见崽崽手里的鸡腿缺了一口,又看看许灏瑞。

  张大壮看了全程,忍着笑,从盘里又夹了一个鸡腿放栗崽的小碗里,哄道:“乖孙,不哭,你看碗里还有一个。”

  许灏瑞略尴尬地给胖娃儿擦泪,低声道:“爹错了,不该咬栗崽的鸡腿,不哭了。”

  栗崽打了个哭嗝,生气地把碗往林清玖那边推了推,啃着鸡腿,小手油亮。

  沐风盛饭回来,把垫手的帕子塞怀里,疑惑地问:“咋了?”

  许灏瑞一口气喝完剩下的汤,“栗崽把鸡腿递过来,想让我帮忙吹,我嘴太快咬了一口……”

  “哈哈哈……”沐风忍不住大笑。

  林清玖也忍不住抿唇浅笑。

  许灏瑞任由他们笑,起身去盛饭,回来时见他师傅和小夫郎的碗也空了,放下他那碗饭后,将俩人的碗拿去锅边盛饭。

  栗崽转头瞥了两眼冒尖的米饭,回头见他爹背对着这边,小胖手蠢蠢欲动,把鸡腿放下,去抓许灏瑞碗里的饭。

  坐许灏瑞另一旁的沐风余光瞧见,惊呼了一声,“烫……”

  他来不及阻住。

  栗崽满手米饭,甩了甩小手,小嘴扁扁,想哭不敢哭的模样,对着小胖手吹气。

  林清玖忙捉住他的小手,又气又心疼,边给胖崽崽吹气,边拈去小手上的米粒,只是拈起米粒时,杏眼掠起一丝疑惑,又抬眼观察崽崽的小脸,手里的动作不停。

  许灏瑞闻声,急忙端着手中的饭走过来,把两碗米饭分别放回张大壮和林清玖面前。

  舀了半瓢凉水,放桌上,拿起栗崽的小手放水里泡。

  沐风和张大壮凑过来,“没事吧?”

  许灏瑞摊开他的小胖手仔细瞧了瞧,失笑道:“没事。”难怪小家伙没有嚎啕大哭。

  栗崽小脸委屈巴巴,偷偷瞄了瞄他爹的脸色,林清玖默默地端起碗夹菜。

  拿起先前张大壮给胖娃娃擦手的湿帕子,给栗崽擦去小手上的水,把瓜瓢放灶台上,许灏瑞坐回椅子上,用筷子夹起桌上的米粒,一粒粒捡回饭碗里。

  张大壮不放心,绕过林清玖,走到栗崽身后,拿起他的小手看,确实没啥事,看沐风看着他,张大壮冲其摇了摇,“没事。”

  沐风满脸狐疑,“这饭很烫,怎会没事?”

  许灏瑞解释,“晌午剩了些饭,我给盛碗里来了,栗崽抓的是晌午的饭。”

  沐风没打开饭桶,因此不知道里面还有后来倒进去的米饭,放进去的时间不久,所以温度正好是不冷可入口的程度。

  而沐风那碗饭是他懒得打开饭桶去盛,把后来用碗蒸的米饭,给端了过来。

  “那栗崽…哈哈哈……”沐风反应过来,这小家伙装得真像那么回事,除了没哭出来。

  栗崽见小叔叔笑了,也跟着咯咯笑。

  许灏瑞捏了捏小胖娃儿肉嘟嘟的小脸颊,调皮,小戏精。

  他一时也没想起碗上面的是中午的剩饭,关心则乱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算盘打得叭叭响

  沐风吃饱喝足,和许灏瑞他们道了别。

  他回去后,立马到洛明轩亮起油灯的书房,说道:“洛兄,你快早些把契约书写好,聚宝楼出价一斤四文钱,许唐氏一家兴许明日便来找你签契约。”

  洛明轩从书中抬头,见他丝毫不见外地倒了杯茶水,坐到自己对面,他把手中的书合起,放到书案上,手抚了抚翻起的书角。

  “你这是从许贤弟口中得知,还是良兄弟那得知?”

  “是张叔,他从良兄家回来后说的,保真,许唐氏一家子但凡有人脑子正常,都要来找你签契约,快写。”

  “成,我等会儿写好契约文书,将其留与你,明日他们若是寻过来,你且让其摁指印,我后日带着契约顺道去趟县衙。”洛明轩边磨墨边道。

  “嗯,行。”

  *

  许兴武一五一十把洛明轩说的话告知许唐氏和许昌盛,随后站在一旁,等着他娘和他爹拿主意。

  见老伴迟迟不说话,许昌盛开口:“明日,兴武你去寻洛大人,把土豆卖了。”

  许兴武却转头看向他娘,许唐氏道:“我再想想,晚些和文儿商量商量。”

  许兴文刚从外边回来,走路有些发飘,一把扶住门框,“娘,何事要与我商量?”

  听到他的声音,许唐氏浑浊的老眼里露出欣喜,见状,连忙上前扶着他,嗅到了他身上的酒味,“文儿与同窗去饮酒了?”

  “嗯,同窗相邀,不得不不去,就去喝…喝了小阵。”

  许兴文被他娘扶到椅子上。

  许唐氏转头对一旁的大儿子道,“去让你媳妇煮碗醒酒汤,随后你便去用饭去吧,锅里给你温着饭菜。”

  许兴武点头,堂屋里只剩下许昌盛和许唐氏、许兴文三人。

  “我没醉,娘,您刚说要与我商量何事?”许兴文晃了一下身子,靠在椅背上。

  “那娘松开手了。”

  许唐氏慢慢松开扶了许兴文的手,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叹气,“唉,这几日,你去了镇上找同窗做文章,不晓得家里情况,咱们八千斤的土豆还没卖出去咧。”

  去年九月种了三亩五分地土豆,现下收获了将近一万五百斤,除去粮税、种薯,以及自家用的,可卖出八千斤。

  “除了镇上那个聚宝楼,没有其他的商贩愿意要,可聚宝楼只愿出四文钱一斤啊,今日听了你二姐的话,让你大哥去找洛大人,回来却说衙门出与水稻一样的价钱,按五文钱一斤收。”

  许兴文含糊道,“嗯,那娘便卖与官府吧,多好几两银子呢。”

  许唐氏看着小儿子,“那八千斤卖与官府,咱们家比别人少了多少?”

  许兴文半阖目,摩挲着指腹,“大概……二十多两吧。”

  闻言,许唐氏一脸肉疼,“二十多两呐,少了足足二十多两,都能供你读好几年私塾了。”

  许昌盛听不下去了,拿着手里的竹子水烟筒敲了敲地面,“你甭老计较着那些没有的,你就不能看看,卖了土豆能得多少银子!不卖给官府,你还想卖给何人?”

  拎不清的老婆子!

  “你不当家,自然不晓得这些银子对咱有多大的用处,你甭管,我自有打算。”许唐氏生气地回怼。

  从不管事的老家伙,惯会站着说话不腰疼。

  经他娘这么一说,许兴文也有些心疼无端少了的二十多两银子,心中暗忖,他娘的银子大都是给他花,这少了的,岂不是短了他的花销,那不成!

  许兴文打起精神,“娘,您与我说说,我不在家这几日的事。”

  许唐氏拣着大儿子到镇上四下跑动,寻不到土豆买主的事说,噢,今日还有女儿家给那小兔崽子做的买卖。

  她懊悔,“早知如今,当初咱们和聚宝楼也该签个两年的契约,那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

  一个模糊的画面在许兴脑里一闪而过,不待他看清,画面便消息得无影无踪,再怎么回想也想不起来。

  花酒喝多了,许兴文甩头,把脑子里乱绪甩一边去。

  “娘,您说二姐家在为许灏瑞干活?锦铭他们会手艺把红薯和土豆作新吃食?”

  “昂,锦铭和我说的,咋了?”

  “那他们可签了手艺不可外传的契约?”

  “不晓得嘞,娘也没具体问,娘心里愁着土豆卖不出去,哪儿会有心思了解别人家的事。”

  光种田地得来的银子,不够供他应酬同窗,大哥一家这么多人,要是有一个能做起买卖,日后将是他科举当官的助力。

  许兴文起了心思,小声地出注意道:“娘,您看能不能说服大姐她来教灏平和灏安,咱们也做成新吃食,卖给聚宝楼,如此,既不影响大姐他们的买卖,又能解决土豆之事。”

  基于对小儿子的滤镜,许唐氏沉思,也对,反正那方子也不是女婿家的,她先让灏平灏安去帮忙,等两个孙子学会了,她家就可以自己做。

  “好,我明日去找你大姐说说。”

  “娘,你顺道向她要一些货样回来,我到时好与钱掌柜商谈,若是谈不拢,咱们再卖给衙门,方正咱们没啥亏的。”许兴文心中的算盘打得叭叭响。

  许唐氏赞许地点头,果然不愧是她家最聪明的儿子。

  许昌盛默默放下烟筒,摇了摇头,背着手回房,耳不听为净。

  有了解决的法子,许唐氏一身轻松,“娘去给你看看醒酒汤好了没,喝了你便去睡一觉,明日好好温书,土豆一事,娘会处理。”

  *

  用完晚饭后,栗崽学着爷爷双手背在身后,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跟着张大壮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许灏瑞拿着畚箕装满一畚箕的柴块,提到灶房里备用,小夫郎正在灶台前洗着锅里的碗盘,他把柴块往墙角一放,双手揽上小夫郎细腰。

  “阿瑞,别闹。”林清玖被他突然地靠过来,吓一跳,腰肢被健硕的手臂圈着,整个人被圈在宽阔的怀里,许灏瑞呼吸的气息喷在他耳后,酥酥麻麻。

  “清哥儿洗你的,我就抱抱。”

  林清玖眉眼温柔,小脸上甜蜜的笑容带着一丝羞涩,担忧被师傅和栗崽撞见,他俩人这缠绵的拥抱,多不好意思。

  手上利索地拿着瓜瓤洗着锅里的碗筷,用锅里的热水洗过一遍去油污后,许灏瑞将其用清水再过一遍,洗去草木灰。

  收拾完灶房,许灏瑞拿起皂角搓起泡后,握着小夫郎的手一起搓洗。

  俩人前后走出屋内,胖娃儿哒哒哒小跑过来,抱着小爹爹的腿。

  “咯咯咯……”

  林清玖蹲下把崽崽圈在怀里,在崽崽的脖颈上嗅了嗅,栗崽见状也举起小手闻,“香香~”

  在一大一小身后,许灏瑞哭笑不得,低头看着小夫郎,“清哥儿在干嘛呢?”

  林清玖仰头,杏眼明亮,“崽崽今儿玩出了汗,我闻闻臭不臭。”

  许灏瑞不明白小夫郎的脑回路,“……不臭就不用给栗崽沐浴?”

  栗崽囔囔道:“不臭,香香。”

  林清玖摇头,“嗯,崽崽不臭,但是出了汗还是要洗洗。”

  许灏瑞弯腰抱起小夫郎怀里的胖娃儿,温声道:“清哥儿去歇息吧,我带栗崽去沐浴。”

  栗崽学着小爹爹刚刚的动作,凑着小脑袋到他爹脖颈处闻了闻,“肉肉,香香。”

  许灏瑞好笑地拍了一下胖娃儿的小屁屁,“就知道肉肉。”

  那是他炒菜时衣裳上沾上了肉香味。

  听到崽崽的话,林清玖笑得直不起腰,头抵在许灏瑞肩上,笑得微颤着身子。

  许灏瑞在小夫郎腰侧拍了拍,“不笑了,清哥儿,帮我俩拿下衣裳。”

  “好。”林清玖点头,带着笑意应道。

  和张大壮说了一声,他抱着栗崽进了灶屋里,单手提着热水去了澡间,把浴桶充满水。

  拉着椅子到浴桶旁,拧干帕子给栗崽洗了把脸,顺带自己也洗一把。

  衣裳脱下,放在椅子上,他抱着栗崽坐进了浴桶,大手托着胖娃儿,一手拿着小帕子,给栗崽搓着小身子。

  小胖腿在浴桶里不安分地蹬着,小胖手拍打着水面,“咯咯,爹,玩。”

  许灏瑞紧抿着薄唇,栗崽拍打起水花都溅到他下巴来了,不由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三两下把给栗崽简单地洗了一遍,最后让栗崽抓着桶壁,踩在他怀里,自己搓起澡,在栗崽站不稳时,便伸手去扶一把。

  小胖娃儿自己蹦跶的不亦乐乎。

  林清玖把俩人的衣裳拿来时,父子俩已经洗完了澡,在他撩起布帘进来,一大一小齐齐看向他。

  林清玖惊讶道:“已经洗好了?”

  “嗯。”

  许灏瑞把乐呵的胖娃儿抱出来,取下墙上的大澡巾,把栗崽包裹住,搓了搓,递给小夫郎。

  林清玖眼神儿四处乱瞟,唯独不好意思看向大大咧咧光裸地站在他面前的许灏瑞,那健美的躯体,使他双腿微微发软。

  许灏瑞见小夫郎小脸微红转向一边,愣愣地杵着,把胖娃儿抱回怀里,抬手捏了捏小夫郎耳垂,“清哥儿怎还害羞了?”

  林清玖似触电般打了个激灵,忙把栗崽抱过来,“我给崽崽穿衣裳,阿瑞快擦擦身子,也把衣裳穿上,别着凉了。”

  林清玖手忙脚乱地把裹在栗崽身子的澡巾解下,抛到许灏瑞身上。

  许灏瑞笑了笑,拿起澡巾擦了擦身子,快速穿上衣裳,林清玖正给站在椅子上的栗崽,套厚袄子。

  等小夫郎把栗崽抱起后,他才把换下来的衣裳拿到篓子里,一手撩起澡间的布帘,一手拿起浴桶,让小夫郎先出去。

  他出了澡间,提着热水,把浴桶里的水换了。

  林清玖抱了栗崽到堂屋去喊师傅沐浴。

  浴桶里备好水后,许灏瑞把锅倒满水,往灶膛深处加了两块柴块,与进来的张大壮说了一声,水已经提进去了,也到了堂屋。

  许灏瑞把栗崽抱在怀里,让他玩着自己的玩具,一手揽着小夫郎。

  第一百六十章 谁稀罕

  天色大亮。

  许唐氏看准了时间,跨着小碎步往村尾走去。

  院子高墙里,一家人正分工有序,忙而不茫,宝姑和良父忙碌着洗红薯,绣丫头和安哥儿在切薯块,良锦铭在推石磨磨红薯块。

  正干得起劲,院门被敲响。

  宝姑和良生对视一眼,她提高声音问:“谁呀?”

  “迎宝,是娘,快开门。”

  宝姑愣了愣,看着院中静置着红薯淀粉的大桶,那都是昨日过滤出来的,已经二次加水搅拌静置,等傍晚再换水静置一夜才可以后续上锅蒸粉皮,切条。

  现下院里不仅有磨好未过滤的红薯浆,还有正在沉淀的红薯淀粉,不知她娘过来作甚?也不知她娘看到后会不会有其他想法?

  嘭嘭嘭……

  院门被急促地敲响。

  “怎这么磨叽,快开门。”许唐氏不满地喊道。

  良锦铭扫视着院里的东西,赶紧舀水把石磨冲干净,和他爹默契地把红薯浆和红薯块抬到柴房里,绣丫头和宝姑把刀和砧板收起。

  安哥儿扶着腰,慢吞吞地挪步向院门,“来了,外祖母稍等。”

  看到他们把能搬走的东西都搬走了,安哥儿才打开门。

  许唐氏看到是大着肚子的外孙夫郎,也没有说啥。

  宝姑从凳子上站起,在襜衣上擦了擦手,迎上前,“安哥儿见我们正在忙着洗红薯,便出来开门,他怀着身孕,步子走得慢了些,让娘久等了。”

  良锦铭和良生父子抬着一袋红薯出来,“外祖母今日气色真好,欸,外祖母今日不去找洛兄他卖土豆吗?怎这个时候过来了?”

  许唐氏盯着他们的红薯看,又打量起院子,宝姑连忙道:“娘进屋里坐着聊,绣儿别洗了,快去给外祖母冲碗糖水来。”

  “哎,这就去。”

  宝姑把许唐氏带入堂屋,良生把红薯放下,紧跟其后,良锦铭去扶着自个的夫郎,走在最后。

  等人坐下后,宝姑才道:“对啊,娘,您今日怎过来了?土豆昨日已经卖了?”

  许唐氏摇头,“你大哥傍晚才等到洛大人回村,他说咱们没签契约,土豆只收五文钱一斤。”

  “那娘的意思?”宝姑试探问。

  “我卖的话,那岂不就比其他乡亲们少了二十多两银子,凭啥?都是一个村子种出来的一样的土豆,我家凭什么就比别人卖得低?你们给评评理。”许唐氏越说越气愤。

  良锦铭开口说道:“外祖母,人家村民去年便是按八文钱卖的,又签了契约,您这不是不一样嘛,您去年没签契约,卖了二十五文一斤呐,契约您比别人晚签,比人家低一些是正常的。”

  “现在买不了这多高了,说明是土豆多了呗,您若是再不签,只怕价钱一年比一年低。”

  “但,签了的话,我就一直比别人少三文钱了。”许唐氏不乐意。

  “可是娘不是说,聚宝楼才出价一斤四文钱吗?这不官府起码还高一文钱哩。”宝姑拍着她娘的手,安慰道。

  许唐氏反手抓住她的手,“所以娘来找你们啊。”

  良锦铭心咯噔一下,有不好的预感,宝姑不解,“找我们能干啥?”

  “你们不是在和味鲜阁做买卖嘛,迎宝你偷偷教会你那两个侄儿,这样娘家里的土豆也能做成新食材,与镇上的商贾做买卖,镇上也不只有一家酒楼,娘可以卖给聚宝楼。”

  “这样也不影响你们,你门照常可以给那小兔…许灏瑞做活,供给味鲜阁。”

  良锦铭捏了捏后颈,放松肌肉,幽幽道:“……外祖母,你猜我们为什么只做味鲜阁的买卖?”

  许唐氏笑道:“我自然听说了,许灏瑞那小子得罪了聚宝楼的东家呗,他们自然做不成买卖。”

  宝姑脸笑眼不笑,柔声道:“娘,先前铭儿的腿就是那贺东家派人打的,不仅如此,我们一家子为何要从镇上回娘家所在的村子住,也是被他逼的,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与他家酒楼做买卖。”

  许唐氏敛了些笑容,“你们受委屈了,不过怎能与银子过不去,也不需要你们出面,让你大哥和小弟去与聚宝楼谈,娘狠狠地赚他们的银子,既能替你们报仇,也能给你大哥和小弟赞些银子。”

  良锦铭:“……”他外祖母脑回路清奇啊,良锦铭瞪大了眼。

  宝姑气得眼眶微红:“娘,你是不知道当初锦铭有多危险,那条小命差点就捡不回来了,要不是有灏瑞……不管您怎么说,我们是不会将这门手艺传出去的,灏瑞也是我侄儿,这手艺也是灏瑞教的。”

  “聚宝楼与我们势不两立,我更不可能助您与贺兴旺做成买卖。”

  许唐氏声音高昂,“我是你娘啊,你就眼睁睁能看着娘辛辛苦苦种出土豆卖不出去吗?就冷眼看着小弟没有银子去参加科举?你是不是也要像那小兔崽子学,做个白眼狼?!”

  “娘能不能不要句句都不离小弟,土豆是您不愿卖,怎就卖不出去,没有土豆的时候,怎就能考科举,有了土豆赚的银子比以前多好多,反倒担忧起不够考科举,您……”

  宝姑气得差些口不择言,四十多年来,头一次顶撞她娘。

  “谁才是真正的白眼狼,娘自个心里清楚。”

  良生给妻子顺了顺背,“不要急,有话好好说。”

  良锦铭也连忙给胸脯起伏不断的许唐氏顺背,“外祖母也别气,我娘是因为想到当时我躺床上的惨样,所以对聚宝楼的东家有气,并不是对您有气,外祖母不要放心上。”

  “外祖母且听我说,做买卖没有签契约卖给官府得来的银子稳定,就像您,去年一斤土豆可以卖二十五文钱,现在却只能卖四文钱一斤,您这都接受不了,做买卖有可能都不赚银子,直接赔了土豆,您能接受?”

  许唐氏直摇头,“赚不了银子还要赔了土豆,那我肯定不能接受。”

  “那便是,连灏瑞都把大半的土豆卖给了官府,剩下的也是看在我是他表兄的面子上,让我尝试这去做的买卖。

  他家没有人去考科举,光靠他打猎和种田地,就能养活一家人,他都不去尝试,外祖母家一大群人,还有小舅要考科举,还是稳妥一些好。”

  许唐氏被外孙说得一愣一愣,好似是这么个道理,他们都没做过买卖,也不懂得其中的门道。

  “若外祖母签了契约,那每次土豆都大几千乃至上万卖,一斤五文钱,那就有……”

  良锦铭又拿起他的算盘,噼里啪啦打起来,“那就有四十两甚至五十两的银子进口袋,那一年有…八十两乃至一百两,再加上外祖母您还有水稻和红薯,这比做买卖还要好哇!”

  许唐氏双手微微颤抖,“这,这么多吗?”

  “是啊。”良锦铭把算盘放下,他不知道外祖母为何回去后又改变注意,好奇问道:“外祖母为何会想着做买卖?”

  许唐氏道:“听你小舅提了一嘴。”

  良锦铭眉头微蹙,与他娘对视了一下,“外祖母,你看我爹做了多少年的卖货郎,才攒了二三十两银子,买了一个铺子,都不及您现在一年赚的多,小舅读书聪明,但不懂种田地和买卖的事,外祖母应当看看村里大多数人是如何选择的,那才是最稳妥的。”

  “走吧,外祖母,我同您回去,一起去找洛兄签契约,今儿把土豆卖了。”

  “哎,走。”许唐氏高兴地拍了拍扶着自己手臂的手,“好在还有锦铭懂些门道,还比你娘懂事,咱们走。”

  许唐氏横了一眼一旁的宝姑,和外孙出了屋。

  宝姑:“……”

  良锦铭暗自叹了口气,就他外祖母这么听小舅的话,他得先把人带去洛兄那签契约,省得外祖母又被小舅撺掇反悔,搞事情。

  *

  栗崽高兴抱着两把小木剑和小爹爹出门,去张阿嬷家找锅锅玩。

  崽崽总闹着要去找小桐儿玩,虽然两家离得不远,可林清玖也不放心让他一个人过去,便顺道拿起针线去找冬哥儿。

  冬哥儿的婚期定在了五月份,人被张婶拘在家里做嫁衣,他已经无聊透了,还有两个多月时间,也不知他娘急什么。

  听到院外林清玖的声音,冬哥儿,立马放下红布,跑了出去。

  “哎呀,清哥儿过来找我吗?我可真想死你了。”冬哥儿冲出去,一把抱住院里的林清玖。

  林清玖眉眼含笑,拍了拍他肩膀,“听张婶说,你近日都在家里做女红,我过来找你做个伴,给栗崽做些衣裳。”

  “嗷,清哥儿太好了,我一个人缝得都没劲。”

  冬哥儿低头看到林清玖的身后,抱着两把小木剑的胖娃儿,急忙松开了林清玖,一把抱起胖娃儿,猛亲了一顿小胖娃圆嘟嘟的小脸。

  栗崽往后仰着小脑袋,躲避不及,“叔!哥锅。”

  小桐儿正蹲在鸡圈外,往里扔菜叶。

  冬哥儿冲着鸡圈的方向,喊道:“小桐儿,栗崽找你玩来啦,快过来。”

  小桐儿连忙跑出来。

  栗崽顺着冬哥儿的视线看过去,扭着小身子下地,抱住小木剑向锅锅跑去,“锅,玩。”

  “走吧,清哥儿,让他俩在院子里玩,咱们进堂屋。”冬哥儿拉着林清玖的手。

  林清玖看着在院子里打闹的两小孩,点了点头。

  小桐儿被栗崽追着跑出了院外,在院前你追我赶。

  小胖娃儿,小手举着小木剑,噔噔沿着小道跑了出来,换成了小桐儿在他身后追了过来。

  啪,撞上了一双长腿,圆滚滚的小身子晃了下,眼看就要往后摔,良锦铭忙弯下身,扶着胖娃儿,栗崽看到熟悉的脸庞,笑着大声喊道:“伯伯。”

  小桐儿也跑了过来抓住了栗崽的后领,“叔叔。”

  他爹比良锦铭大一两岁。

  栗崽缩着脖子咯咯咯笑着挣扎着小桐儿的手。

  “你们慢点跑,快回院里玩去。”良锦铭摸了摸胖娃儿脑袋,叮嘱道。

  “好。”

  “好哒。”栗崽好奇地仰头看着一旁的老太太,想了想喊道:“阿嬷嬷?”

  许唐氏瞧着这年娃娃般粉雕玉琢的胖娃儿,笑眯眯地弯下腰摸了摸他肉嘟嘟的小脸蛋,“你哪家的孩子,长得真俊,真讨喜。”

  抬头见孩子们一不留神就溜了出去,林清玖从院子里探头出来,正好听到这话,看到这幕。

  与良锦铭面面相觑。

  “小桐儿,崽崽回来。”

  “爹蝶。”胖娃儿回头,大眼亮晶晶,哒哒跑了回去。

  许唐氏闻声看过去,霎时板起了脸,谁稀罕。

  第一百六十一章 捏蛋蛋

  沐风拿出了前一日洛明轩写好的契约,摆在俩人面前,“来来,铭哥,你看看,与你外祖母说说,没有啥问题,就按下指印吧。”

  沐风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手里拿了盒印泥,放在许唐氏面前,手撑着脸坐在一旁等着。

  良锦铭拿着契约,用通俗的话与许唐氏说了一遍上面的内容。

  “没有问题外祖母签吧。”

  “哎。”

  许唐氏照着良锦铭给指着的位置按下手印,抬头问沐风,“那这土豆是不今日就可以卖了?”

  沐风收起两份契约,“唔,等明日洛兄拿了契约去县衙盖了温大人的印章后,您这契约才生效,那大概率明日或后日才给你收土豆。”

  沐风安慰道:“不过您也不必着急,您都盖了指印,回去等着便是,县衙定会收您的土豆。”

  只要您今日不出尔反尔,沐风心里默默补上一句。

  “哎,成。”

  有了沐风的话,许唐氏才放下心来。

  良锦铭坐在一旁等着,见她弄好后,说道:“外祖母,走吧,我一道送您回去。”

  “嗐,你要忙便去忙,一个村子里送啥?”许唐氏笑得嘴都合不拢,违心地嗔怪了一句。

  “铭哥,你们慢走,我便不送了。”

  良锦铭点头,扶着许唐氏离开。

  沐风站在堂屋门口目送他们出了院子。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沐风把两份契约和印泥放回洛明轩书房,也悠哉地出门。

  洛兄交给他的事已办完,那他可以出门玩去。

  到了许家老宅院子外,看着院外围满了人,良锦铭担心外祖母家出了什么事,松开了许唐的手,“外祖母您先留在这儿,我进去看看。”

  他拨开人群,挤进去。

  许唐氏那肯听他的,紧跟他身后。

  院子里,两拨人正在对峙,一拨事许家的人,一拨是以钱掌柜为首聚宝楼的人。

  钱掌柜拿出一份契约展开在许兴文面前,“许童生,这可是你昨日摁的手印,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许兴文气笑,“小生昨日一直与同窗一起,何时与你聚宝楼签了契约?”

  钱掌柜将契约递给他,心平气和道:“许童生先别着急,你且先看看吧,这是不是你的指印,对对便知。”

  见他如此肯定是自己按的指印,许兴文不禁疑惑,一把夺过对方手中所谓的契约,不可能是他签的,他一直和吴兄、钱兄,他们喝花酒,昨日压根没与聚宝楼的人接触。

  看清指印旁,是自己的字迹,许兴文瞳孔地震,“怎么会?你是何时让我签的?我为何没有记忆?”

  钱掌柜看他一脸不可置信,心中暗道,遭人算计了还不知道的书呆子,含糊道:“许是,你与同窗花酒喝多了,忘记了吧。”

  同窗?吴兄!

  许兴文呲牙怒目,“吴晋,算计我!他与你们是一伙的。”

  是了,吴晋先前便替贺兴旺来村里,欲找许灏瑞俩的麻烦,他是贺东家的人,他竟还傻乎乎地贴上去与吴晋混。

  钱掌柜不再理会他,对许兴文身后的其他人道:“你们快把一万斤土豆搬出来吧,不然,我们可要自己动手了。”

  一万斤?!

  许兴武呐呐道:“我们只有八千斤啊,那来的一万斤?”

  “这我可不管,契约上签了一年,一次一万斤,一斤四文钱,你们若是拿不出土豆来,那咱们便衙门见”

  刚挤进来的许唐氏听到这个数目,一口气上不来,双眼一番,晕死过去,幸得被身旁的乡亲接住。

  看热闹的村民喊道:“哎,许老太被气晕了!”

  钱掌柜看许兴武他们都愣在原地,不动弹,直接招手,让身后的小厮进去翻找。

  听都身后的动静,良锦铭转身回来接过许唐氏,连忙按着她的人中,见其醒转,喊来许灏平帮忙扶着。

  他走到钱掌柜面前,好哥俩似的,勾着人的肩膀,“钱掌柜,看在咱们共事过一场的份上,与小弟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呗。”

  钱掌柜连忙把他的手拿下去,理了理衣裳,低声道:“你还是与我离远点,被东家知道我与你有往来,我就没活计了。”

  良锦铭也不计较,继续缠着道:“这里都是些村民,可够不上你们东家,您就与我说说呗。”

  良锦铭见他不说话,就一直在他身旁絮叨。

  钱掌柜受不了他的死缠烂打,“怕了你,这契约是许童生的同窗哄骗他签下的,用来讨好东家,我也不过是领命办事之人罢了,具体过程也不是很清楚。”

  他往一旁移了移,远离良锦铭。

  “这怎么骗的?”

  钱掌柜不屑道:“还能怎么哄骗,去喝喝花酒,风流风流,趁人不清醒的时候,拿着人的手指盖指印,这是常见手段,他不设防,着当了呗。”

  良锦铭转头看着一旁外祖母不断拍打着他小舅,他笑着拍了拍钱掌柜的肩膀,“多谢了,有空请您喝酒。”

  钱掌柜推开他的手,“别了。”

  良锦铭笑笑,那正好省了他的银子。

  “外祖母外祖父,我先回去了。”良锦铭走到许唐氏身旁,与他们道别。

  许唐氏拉住他的手,“锦铭啊,你与那洛大人不是朋友嘛,你让他管管,我都已经与他们按手印了,这土豆该是要卖给官府的啊。”

  良锦铭叹气,“管不了,小舅先与人签了契约,把您家的土豆都卖与他人,您刚签的那份,还没有官府的印章,尚未生效,唉。”

  看吧,昨日早些去签契约,没准洛明轩拿盖着印章的契约回来,还会想法子帮忙解决,现在,谁管你啊。

  他压低声音道:“外祖母您管管小舅吧,让他别去喝花酒了,早日给他娶妻收心,安分温书考科举吧。”

  沐风搬来了块石头踩在上面,在人群外观看,见良锦铭挤了出来,忙把石头搬回路边,拉着他问:“这是咋回事?不是已与衙门签约,怎现在又卖给了别人?怎么还与他人签了契约?”

  他刚出来路过,不小心瞥到里面围满了人,好奇心驱使下进来凑热闹,虽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大门敞开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良锦铭听着他叭叭一通输出,脑瓜子嗡嗡响,“先离开这里,去我家。”

  “好好,走,我正好要去瑞哥家。”

  良锦铭带着沐风向自家院子走去,见院门没有锁上,有些许疑惑,推开院门,见许灏瑞和张大壮都在院子里。

  院子里也没有再继续做红薯粉。

  许灏瑞拿着一对畚箕,装宝姑他们这两天过滤出来的红薯渣。

  去年冬季,他在坡上的地里,划出一部分地出来,挖了个土坑,用来沤肥,把做红薯粉剩下的红薯渣挑到坡上,倒到土坑里。

  坑上用毛竹排和稻草盖着。

  宝姑还在洗红薯,见他回来,问道:“咋去了这么久?”

  “娘,我正要与您说,灏瑞也别先忙活了。”

  良锦铭就站在院里讲,“外祖母家的土豆卖给了聚宝楼,昨日小舅与同窗去喝花酒,被人坑了签了契约,还签了一年,每次需卖一万斤土豆,一斤四文钱。”

  “我与外祖母刚从沐风那按了手印回去,便见到了聚宝楼的钱掌柜带着人,拿着小舅签的契约,正来收土豆。”

  许灏瑞事不关己,拿起铲子,继续把红薯渣铲到畚箕上。

  宝姑想过去看看她娘,被良锦铭拉住,“娘,现在外祖母家里乱着呢,您晚些再去吧,省得外祖母气急,拿您出气。”

  宝姑听劝,想着儿子说的有道理,但是有些许生气,“兴文怎还会与人喝起花酒来,有那时间不如多花些时间去温书,争取早日中举。”

  对于洛明轩被截胡这事,沐风只同情了一秒,他环视了一圈也不见小胖娃的身影。

  与许灏瑞道:“哎,瑞哥,你和张叔都在在这,怎不见栗崽和玖哥?”

  照他们这两人黏糊劲,不应该啊。

  许灏瑞俊脸隐隐带上些笑意,“清哥儿带着栗崽去了张婶家。”

  “噢,行吧。”

  沐风走到张大壮身旁坐下,张婶家有待嫁的小哥儿,他一个外男也不好过去。

  许灏瑞挑着红薯渣往外走,从自家院前的那片地里穿过,再往坡上走,远远地瞄了一眼张婶家的院子。

  看到两小孩蹲在院门口,正头对着头,不知地上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

  稀疏的一行黑蚂蚁从门前爬过。

  胖娃儿蹲累了,扶着小膝盖站起,看到远处他爹的背影,刚想迈出小步伐,院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咯咯啯’的母鸡叫声。

  小桐儿双眸一亮,拉住栗崽的小手,就往鸡圈走,边走边欢乐地喊道:“母鸡下蛋蛋啦。”

  冬哥儿只往外看了一眼,继续低下头缝衣裳,察觉到清哥儿不放心,他安慰道:“别担心,桐儿经常去捡鸡蛋,咱们继续缝咱们的。”

  闻言,林清玖按耐住起身前去看看的想法。

  鸡圈是用土坯砖垒砌出来的一间只有三面墙,矮小一些的房子,另一面是用篱笆围着。

  栗崽懵圈地被拉进鸡圈里,看着锅锅背着自己关上篱笆门,圆乎乎的小身子紧紧挨着锅锅,大眼睛警惕地看着前方挤在一起的母鸡们。

  小桐儿察觉到弟弟的害怕,把篱笆们关上后,转身拉起弟弟的手,“弟弟不怕,它们不咬人。”

  他带着栗崽走向墙边,从稻草窝里,摸出了两个鸡蛋,转身塞栗崽手里,想哄弟弟高兴,“弟弟,这两个蛋蛋你拿着。”

  小桐儿熟练地沿着墙,摸墙下的稻草窝,撅起小屁股捡鸡蛋,用罩衫衣摆兜着鸡蛋,随着他的走动,母鸡们四下散开。

  小胖娃儿小手一手一个暖乎乎的生鸡蛋,看到母鸡们跑过来,小脸害怕地往后退,背贴着篱笆门一动不敢动,小手紧张地握起。

  ‘啪’先是透明的蛋液爆开,紧接黄色的蛋液,小胖娃被手里的异样吸引了注意力,似找到了乐趣般,一双乌黑的大眼亮晶晶。

  又握紧了左手,‘啪’,蛋液又在小胖手中爆开。

  栗崽一时忘了害怕母鸡们的靠近,脚下四五只母鸡正围着他啄食地下的碎壳与蛋液,其它的母鸡都躲到了远离小桐儿的另一角落。

  沉迷于捡鸡蛋喜悦中的小桐儿并未发觉身后的异样。

  他兜着三四个鸡蛋,小脸上堆满了笑意,却在转身看到栗崽满手蛋液那刻,笑容凝固了。

  小胖娃儿身上喜庆的罩衣和小手都是蛋液,抬眼看到锅锅看向自己,笑呵呵,说道:“锅锅,捏蛋蛋。”

  小胖手快乐地张合着。

  小桐儿双眼渐渐漫上水雾,眼泪吧嗒吧嗒滑落眼眶,“哇呜呜呜,蛋蛋没了,呜……”

  栗崽不知所措地看着锅锅,不明白锅锅怎么哭了?

  冬哥儿和林清玖闻声赶过来。

  “崽崽,你们怎么了?”

  栗崽仰着小脑袋看着篱笆门外的小爹爹,“捏蛋蛋,锅锅哭。”

  “?”

  林清玖打开篱笆门,看清崽崽手里的东西,可算明白他说的话,吸了一口气,抱起栗崽,在门口拦着母鸡,让冬哥儿进去把小桐儿带出来。

  堂屋里,何阿嬷坐在一旁,乐呵呵看着林清玖给胖娃儿擦衣裳。

  栗崽被小爹爹训了两句,耷拉着小脑袋,乖乖站着。

  林清玖抿着唇,木着一张漂亮的小脸,摊开小胖手轻轻拍打了两下手心,“尽会惹祸。”

  何阿嬷道,“莫打咯,小娃儿懂啥事,栗崽这手劲以后也像他爹有出息。”

  冬哥儿在一旁废了好大的劲才把小桐儿哄好,小桐儿窝在小叔叔怀里,湿漉漉的眼睛对上胖娃儿的大眼时,立马撇开脸。

  弟弟坏,害他要少吃两个蛋蛋。

  栗崽委屈巴巴地噘起小嘴,缩着小手。

  “阿嬷,冬哥儿对不住,我现在身上没带银子,我回去了给你们拿铜钱来。”

  林清玖收拾着衣布和针线,把栗崽的两把小木剑让崽崽拿着。

  “无事呀,只是两个鸡蛋而已,清哥儿再留一会儿嘛。”冬哥儿挽留道。

  许灏瑞挑着空畚箕来接小夫郎和栗崽,在院外道:“清哥儿,可要回去了?”

  “嗯,来啦。”

  林清玖抱起栗崽,对冬哥儿道:“我下回再来找冬哥儿,何阿嬷,我们回去了。”

  何阿嬷笑着点点头,“多来玩啊。”

  “嗯,好。”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先哭为妙

  到了他爹跟前,栗崽连忙向他爹伸手要抱抱,许灏瑞轻笑道:“怎才一会儿不见,栗崽就变得这么粘人了。”

  胖娃儿委屈巴巴地趴在他爹肩上,一只小胖手抱着两把小木剑,一只小胖手抓着他爹的衣裳。

  见崽崽抱着小木剑不方便,林清玖轻声道:“崽崽,爹爹给你拿小剑。”

  小胖娃儿一听小手攥紧,林清玖轻轻扯了一下,没扯出来,好笑道:“崽崽,生爹爹的气了?”

  栗崽不吭声。

  回家的路上,许灏瑞抱着胖娃儿走在右侧,林清玖走在左侧。

  注意到小夫郎外衣上的污迹,许灏瑞问道:“怎么了?”

  栗崽立马扁着小嘴告状,“爹蝶凶,打崽。”

  林清玖忍俊不禁,“小小年纪你倒学会告状了,崽崽怎么不说你把人小桐儿家的鸡蛋给捏碎了,好好的鸡蛋你捏碎了干嘛?”

  “捏蛋蛋,啪,玩。”小胖娃儿乐呵呵。

  “栗崽从哪拿的鸡蛋?”

  “锅锅给崽。”

  想到小桐儿那伤心的模样,小孩边抽噎边告状,“弟弟害怕,我捡了两个蛋蛋,给弟弟,哇呜,弟弟手里的蛋蛋没了……”

  想到此,林清玖说着来气,有些生气道:“张婶家的鸡下了蛋,小桐儿就带着他去鸡圈捡鸡蛋,见崽崽害怕鸡,小桐儿就捡了两鸡蛋给他,崽崽倒好,拿着人家的鸡蛋捏碎了玩。”

  “我就说了崽崽两句,轻轻拍打两下他的小手,他就给我生气。”

  许灏瑞凤眸闪过一丝诧异,看着小夫郎微微鼓起的小脸,含笑道:“清哥儿不气,栗崽也许不是故意的,咱们等会儿拿钱到张婶家道歉。”

  还好只是两个鸡蛋。

  栗崽见小爹爹生气,连忙趴在他爹怀里。

  最后许灏瑞拿着银子,上张婶家,顺道买了一篮子鸡蛋回来。

  栗崽见着篮子里的鸡蛋,眼巴巴地等着进了灶房,张嘴道:“蛋蛋。”

  林清玖一听,见他还想祸害鸡蛋,拉起他的小手就要打,非要给崽崽长长记性。

  栗崽连忙张嘴干嚎,许灏瑞把鸡蛋放到桌子上,把胖娃儿抱起来,抚拍着小夫郎的背,道:“清哥儿不气,我好好教他。”

  胖娃儿学着奶声奶气道:“不气,好好教。”

  漂亮的小爹爹咬着牙,捏了捏小胖娃儿肉嘟嘟的小脸蛋,转身去淘米下锅。

  许灏瑞拿了个大碗出来,教胖娃儿打鸡蛋,温声道:“蛋蛋不能捏碎,要打在碗里,蒸熟了给栗崽吃。”

  胖娃儿点头,“打碗里,崽吃。”

  午时,桌上多了一海碗的蒸蛋,许灏瑞多挖了两勺给栗崽拌饭。

  沐风得知了栗崽上午捏碎了鸡蛋玩的事,捧腹笑了许久,趁着没人注意,他偷偷到灶房摸了个鸡蛋出来,抱着栗崽到树下。

  把鸡蛋递给胖娃儿,“来,栗崽,给叔,捏一个。”

  栗崽抱着小手不接,露出一副想玩又怕挨骂的模样。

  沐风将鸡蛋又往栗崽跟前递了递,胖娃儿直往后退。

  “行吧,栗崽不玩,那叔叔玩了。”

  栗崽凑上去,挨着他,沐风把鸡蛋握在手里,用劲捏,“咦?”怎么感觉好硬?

  他憋红了脸,也捏不碎鸡蛋,这让他更想看栗崽捏了。

  沐风转身把胖娃儿圈在怀里,诱哄道“栗崽,给,你捏,叔叔不告诉你爹爹。”

  栗崽抱着小手摇头,“爹说,要打碗里,蒸吃。”

  沐风灵机一动,“栗崽在这等着。”

  他把鸡蛋放在石桌上,为了不引人注意,他端了碗水出来,一口气把水喝完,碗放在桌上,把胖娃儿抱腿上,鸡蛋塞小胖手里,“来,栗崽捏碗里。”

  栗崽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点头,小手抓着鸡蛋放在碗上,‘啪’一声,蛋液四溅,胖娃儿小手和衣裳都沾上了蛋液,碗里只落下少许。

  桌面也留下一滩蛋液。

  栗崽乌黑的大眼,呆愣地看着小手,沐风傻了眼,栗崽怎轻轻松松就捏碎了。

  灶屋里,身形修长,面如凝脂眉似画的美人儿,被高大的汉子揽在怀里,缠绵相拥。

  许灏瑞一手圈着小夫郎细腰,一手扣着他的后脑勺,侧首吻着那果冻般香软的唇瓣。

  林清玖小手攥着他腰侧的衣裳,扬起漂亮的小脸,与他唇舌相缠。

  半晌后,林清玖身子发软地靠在许灏瑞身上,缓了缓,抬起湿漉漉杏眼,软声道:“出去看看崽崽去哪玩了。”

  许灏瑞垂眸用拇指捻了捻小夫郎红艳的唇瓣,忍不住低头轻啄了一下,低声,“嗯。”

  俩人并肩出了灶房,便看到沐风抱着栗崽,一大一小坐上石桌旁,背对着他们。

  林清玖向他们走去,柔声问:“崽崽,要不要去睡觉?”

  栗崽小身子一颤,先哭为妙,“哇——”

  怎么了?

  许灏瑞和林清玖快步上前,沐风尴尬地与俩人对视。

  胖娃儿向着许灏瑞伸小手,右手还粘着碎蛋壳和黏腻的蛋液。

  林清玖看得火大,许灏瑞拦腰抱住生气的小夫郎,冲沐风道:“沐风先带着栗崽去洗洗手。”

  又低头哄着小夫郎,“没事,等会儿,我教训他,清哥儿别气坏了身子。”

  林清玖深吸了一口气,“不行,不打崽崽一顿,我气不消,让他不长记性。”

  栗崽听到小爹爹的话,嚎的更大声了,将屋里打盹的张大壮都引了出来。

  “咋了,栗崽咋哭得这么大声?”

  看到沐风正在井边用水瓢给栗崽洗手,又看到了胖娃儿袖子沾上的蛋液,明白了过来,回屋里拿了张帕子出来,给孙子擦衣裳。

  又捏鸡蛋玩了啊。

  张大壮叹气,要不是自家的孩子,他也要骂上几句,谁家鸡蛋是拿来这么玩的?

  许灏瑞把小夫郎转过来,拍着他脊背,给人顺气,说道:“栗崽拿不到家里的鸡蛋。”

  沐风身体一僵,栗崽顺势把沐风道出来,“蛋蛋,叔给崽。”

  沐风低喃道:“栗崽怎把我供出去啊。”

  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看到张叔已经把栗崽的衣裳给弄干净了,抱起胖娃儿道:“我带栗崽出去玩,等会带回来。”

  栗崽听了,忙抱住沐风的脖子,吸着鼻子,“去玩。”

  沐风脚底宛如了抹油抱着栗崽一溜烟往外走,张大壮笑着摇了摇头,“行了,我等会说说他俩。”

  张大壮把帕子绑在竹竿上,也跟着出门。

  院子里一时,只剩下林清玖和许灏瑞俩人。

  林清玖挣开腰间的双手,走向石桌,心疼地看着桌上的蛋液,“唉,下次崽崽再拿鸡蛋玩,我真要打他了,不然他不长记性。”

  “嗯,我不拦着。”

  许灏瑞取下杆上的帕子,摘了一片叶子,将桌面上的蛋液刮到碗里,再用帕子擦桌面。

  他拿着碗,从地里摘了几片菜叶,走到羊圈,用菜叶卷着碗里的蛋液,喂母羊。

  林清玖站在他身旁,看着母羊津津有味地嚼着菜叶,道:“阿瑞,安哥儿七月就要生崽崽了,要不这头羊借给安哥儿喂孩子。”

  许灏瑞点头,“好,听清哥儿的,我和铭哥说一声,让他找公羊来给母羊配种。”

  对上小夫郎不解的眼神,他笑着解释道:“母羊要怀孕了后才能产奶,怀孕五个月左右便可以产羊羔。”

  “嗯。”

  将菜叶子喂完,许灏瑞牵着小夫郎往回走。

  上午不少村民围观了许唐氏家那出大戏,现下聚宝楼的人走了,许唐氏家大门紧闭。

  大伙都坐在村里老树下,谈起此事。

  一大娘唏嘘道:“果然听村长的准没错,许唐氏这次竟只能卖四文钱一斤,比咱们少了一半喔。”

  “对啊,还好咱们与官府签了契约啊,这些商贾惯会欺压咱们农户。”

  “可不嘛。”

  “嗐,那不都是他们家自找的,该啊,去年她家赚了不少,现下这点亏的,对许唐氏算不得什么。”

  “哎,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他们家里缴了粮税后,只剩下九千四百五十斤土豆,上午好不容易向邻里凑够一万斤呢,花了四两多银子。”

  看在邻里的份上,她自家也帮忙凑了一些。

  “嚯,那他们岂不是连种薯都没有了?”

  “是啊,这一下子也是够呛的,夏季他们上哪去找上万斤的土豆卖给那个聚宝楼?”

  一群村民坐一起,唏嘘了好一阵。

  “听说,许唐氏本来是要与官府签契约了的,奈何许童生先一步被人算计了,与聚宝楼签了契约。”

  “哎哟,那聚宝楼可真黑啊。”

  “听说啊,是他同窗下的套。”

  “说是一起去喝花酒,然后醉了酒,被人骗了签字按手印。”

  先前看到过吴晋拿着林清玖画像到村里胡说八道的婶子,猛地想起道:

  “嗐,早说了,去那些勾栏院的人哪是个好的,与他们玩一起的,都是一路人,我先前就纳闷了,许童生怎会与那些人混一起,原来也是一路货色呀。”

  “欸咋说?”

  “先前不是又两个书生来村里找许童生嘛,其中一人拿着小猎户夫郎的画像,说人……”

  “啊,这事啊,咱们都听说了,这些人心眼真坏。”

  “可不是嘛。”

  张大壮混在其中听了一阵八卦,沐风把栗崽放地下,跟在他身后转悠。

  村民们突然被这闯入视野里的小团子吸引了目光,一下噤了声。

  胖嘟嘟的年画娃娃谁不爱。

  “哎呀,这是哪家的胖崽崽,真惹人喜欢。”

  栗崽围着老树转圈,听到崽崽,小胖娃儿转头,圆润的大眼好奇地看向他们,张口道:“叫崽,干嘛?”

  栗崽停下来,站在他们面前。

  “哈哈哈……”这可爱的反应惹得众人大笑。

  沐风走到栗崽身后,介绍道:“这是村尾许灏瑞家的栗崽。”

  栗崽重重地点头,“对!”

  “噢,原来是小猎户家的儿子啊,都长这么大了,栗崽,过来阿嬷抱抱。”婶子拍着手引他过来。

  栗崽摇摇头,“不抱。”

  第一百六十三章 没问题,叔

  因许兴文的失误,使得家里的土豆一个不剩,许唐氏家目前还在为二月的春种发愁。

  许唐氏精神恍惚,她怎么也想不到小儿子会打着与同窗切磋学识的幌子,骗家里去喝花酒,还害得家中损失惨重。

  “造孽啊。”

  许唐氏哀叹,看着大儿子一家颓丧地坐在过廊上,她心里也不好受。

  她虽气却舍不得去打骂一直以来最疼爱的儿子,便狠下心来,将许兴文拘在家里温书,不再让他出去。

  都怪镇上那些书生,带坏了她的儿子。

  当务之急,是要把种薯凑够。

  许唐氏低头思考,半晌后,喊了许赵氏进来,哑声道:“赵氏,你回娘家一趟吧。”

  许赵氏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声音颤抖道:“娘,儿媳做错了什么,您竟要赶我走?”

  “不是要赶你走,如今咱们家里没了土豆种薯,而咱们夏季又…唉,只能委屈你,跑一趟亲家家里,看能不能接些土豆回来?”

  许赵氏松了口气,忙道:“是,娘,我和平儿一起回去。”

  许唐氏点了点头,给了她些银子,“若是不肯借,你便说做咱们买,不论多少,总归有的带回来就行。”

  “儿媳明白。”许赵氏接过银子。

  许唐氏又看了看孙媳,“你……”

  “祖母,我娘家前阵子才收到官府发的土豆,应当是没有得借给咱们。”孙氏把头低到胸口,小声道。

  许灏平伸手揽着媳妇,“是啊,祖母,岳父家去年还来找咱们……”

  见着祖母露出不善的神色,许灏平连忙噤声。

  “娘,我和灏平现在就去。”许赵氏扯了扯大儿子,“走,和娘去你外祖家。”

  许灏平安抚地拍了拍媳妇的肩膀,应道:“哎,来了娘。”朝外跑追上许赵氏。

  许唐氏收回视线,落到大儿子身上,“兴武,你与我一同去问村里的人家。”

  “哎。”

  “老头子,你也来。”许唐氏看不惯像没事的人一般的许昌盛,冷声道。

  她带上上午得来的银子,和许昌盛父子两,到村里挨家挨户去买土豆用于春种。

  村里都知道她家的情况,想着许唐氏家里还有个童生,尽管许童生现下名气不太好,但难保以后不会考上科举,怕现在不卖给他家,会遭人记恨。

  继而又想现下卖些土豆给许唐氏,还能让许家欠个人情,也好来日她儿子中举了帮衬一下自家。

  村民们都抱着这样的心理,在许唐氏好说歹说下,从自家留着当粮食的土豆中,匀出一部分卖给她,竟也让许唐氏凑了将近五百斤的土豆做种薯。

  许唐氏又花了四两银子,今日一下子花了好几两银子,让她肉疼得紧。

  而许灏平和许赵氏这边,灰溜溜地回来。

  赵家本就对许唐氏家去年自私的行为而耿耿于怀,要不是他们村里有好几户人家与新塘村结了亲,且那几户人家的亲家都与官府签了契约,他赵家才有机会拿到官府发的土豆。

  不仅如此,在村里他们赵家还遭了人家笑话。

  现下赵家一听女儿和外孙的来意,直接把女儿和外孙撵出门,且不说家里土豆也不多,就算有多也不想帮衬许家这个亲家。

  许唐氏听了许灏平的陈诉,难得沉默,这次没有再像以往那般,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大骂他人一通。

  *

  趁着洛明轩把土豆分发完,现在离土豆种植还有一小段时间,许灏瑞找来了村里常给别人建房子的叔伯,以及一把子力气的年轻汉子,请他们帮忙在院子后建一个库房,从那两亩地里划了一部分地出来。

  这些年轻汉子就是被洛明轩征去帮忙分发的土豆的人力,得到许灏瑞的邀请后,都喜开颜笑地一口答应。

  正好把许灏瑞家的活做完,又可以种土豆,他们没有浪费一丁点挣银子的农闲时间。

  许灏瑞打算将院子扩大,分为前院和后院,后院建篱笆围着,从堂屋另开一个门通向后院,同时在后院建一个屋子,用于放许父和许母的牌位。

  许灏瑞还要求在库房底下,挖了一个地窖。

  在此期间,他请了张婶和铁锤嫂子来帮忙烧菜,他和师傅每日早上去山上打猎回来给干活的汉子们添肉菜。

  院子的水井被许灏瑞用竹子做了个井盖,盖住了井口,以防小孩到井边玩不小心掉进去。

  小桐儿和唐铁锤家的小儿子斧子,随着家里的大人过来,都在许灏瑞家院子里和胖娃儿玩。

  就连唐铁锤家的大儿子钉子已经十三岁,也跟着在唐铁锤在后院帮忙,搬土坯砖。

  斧子是其中最大,已经满八岁的小汉子拿着小树枝,带着五岁的小桐儿和一岁多的胖娃儿,弟弟俩人一手一把小木剑,打闹。

  胖娃儿和小桐儿一伙,追着斧子打。

  许灏瑞和张大壮赶在午时,带着猎物回来,刚进院门,胖娃儿一头撞上他爹,被许灏瑞提着后领,才没摔倒。

  许灏瑞对一旁的斧子道:“斧子,把弟弟们带到院外玩,不要跑远了。”

  “好的,瑞叔。”斧子招呼了两个弟弟往外跑。

  栗崽抬头看着爹爹肩上的野猪,不愿出去,跟在许灏瑞身后,举着小木剑指着野猪,奶乎乎问:“爹,是…是什么?”

  许灏瑞把野猪放到地下,蹲下与他温声道:“这是野猪,栗崽乖,去和哥哥们玩,一会儿喊栗崽吃肉肉,好不好?”

  “好哒。”栗崽又看了一眼野猪,才抱着小木剑,向院子门口的两个哥哥跑去。

  林清玖拿着瓦壶给张大壮和许灏瑞到了两碗温开水,递给他俩。

  许灏瑞和张大壮喝完水,又马不停蹄地处理野猪和野鸡,好让张婶和铁锤嫂子去烧菜,给后院忙碌的人做饭菜。

  早上煮了一大锅的红薯汤,放在后院,给做活的汉子们充饥。

  直到午时四刻,饭菜方做好,许灏瑞让栗崽跟着小夫郎和张婶们一桌用饭,他去和那群汉子们一起。

  堂屋里,林清玖把给三个孩子一人夹了一个鸡腿,又栗崽碗里夹了些土豆和茄子。

  胖娃儿端着小碗,坐在堂屋门槛上,边吃饭,大圆眼边在院子中那几张桌子上找他爹和爷爷,小桐儿见状跟着坐在门槛上吃。

  院中桌上汉子们大快朵颐,何新亦在其中,他正好面向了堂屋方向,抬头间,看都门槛上的两小娃娃儿,吃得忒香。

  尤其小胖团子,瞧着胃口就不错,大口大口咬着鸡腿,吃得腮帮子鼓鼓的。

  何新边吃边留意几分小胖娃,心中一动,饭后私下找许灏瑞,想把自家那个小孩带过来,和栗崽玩。

  许灏瑞也没多想,“可以啊。”

  何新道:“我刚看到你家栗崽用饭,吃得特别香,我家那孩子不思食,总要人哄着吃,想带过来和栗崽一起,看能不能像栗崽学学。”

  许灏瑞失笑,“那大新哥带过来试试吧。”

  俩人边讲边往后院去,许灏瑞也加入其中帮忙,挖地窖,搬泥土。

  次日,何新带着他儿子何百乐过来,小乐儿和小桐儿差不多的年纪,但是要比小桐儿瘦小一些。

  何新与斧子道:“斧子帮忙看着弟弟哈。”

  “没问题,新叔。”斧子拍着胸口应道。

  他又推了推小乐儿,“儿子,喊哥哥弟弟。”

  小乐儿怯怯地开口,“哥哥,弟弟。”

  胖娃儿哒哒跑回堂屋里抱着小蹴鞠出来,“锅锅,玩球球。”

  小乐儿不熟练地跟着小伙伴们在院子里踢球,胖娃儿人小腿短,又圆滚滚,跑得慢,总噔噔追在球后来回跑,咧着小嘴咯咯笑。

  碰不到球也不生气。

  林清玖摘菜回来,把孩子们都叫进堂屋里,喝水,他喂着胖娃儿,一边给崽崽擦汗。

  栗崽看到锅锅们都是自己喝水,他也要抱着碗自己喝,林清玖柔声道:“乖,爹爹给崽崽拿着,不然你要弄湿衣裳。”

  小爹爹开口,栗崽只好作罢。

  孩子们喝完水后,许灏瑞和张大壮又带着猎物回来,斧子自觉地带着三个弟弟出了院子,在乡道上玩耍。

  晌午用饭时,何新摸了摸栗崽的小脑袋,“栗崽,叔叔把哥哥交给你,你帮忙盯着哥哥吃饭,好不好?”

  栗崽一手抱着小碗,学着斧子,拍着胸口,应道:“没…没#%,叔。”

  小胖娃儿忘了哥哥说得是啥,只好用他自己的语言说道。

  何新看懂了他要表达的意思,笑了出来,“行,叔谢谢栗崽。”

  何新不时看着堂屋门槛上坐着用饭的小孩儿,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儿子不用人喂着吃,已经有进步了。

  栗崽不时侧头看看锅锅有没有好好吃饭。

  历经半个月,后院才收工。

  休息了两天,许灏瑞泡好的水稻种子撒在田里育苗,才开始挑着土豆去坡上种植。

  宝姑一家在赶着做土豆粉,供给味鲜阁,不能来帮忙,但还有沐风和阿一过来帮忙。

  前些时候,许灏瑞让阿一帮忙盯着贺府的进出,留意是否有可疑的商物进贺府。

  那时日,沐风也跟着到镇上逛悠。

  阿一盯着的这段时间都未有发现,许灏瑞也不觉得有意外,反倒问起了沐风,官府对米囊可有采取什么措施?

  沐风还未收到消息,也未曾听洛明轩说起,遂摇头。

  见状,许灏瑞将这事放一边,专心于种土豆。

  胖娃儿也跟着到地里玩耍,林清玖已经习惯了胖崽崽的调皮,爱滚泥土便滚吧,他懒得管了,反正有阿瑞帮忙沐浴,洗衣。

  没有人管着他,栗崽放开了玩,拿着小铁锹不时在地里这挖挖那挖挖,又或者挖泥往沐风身上撒。

  只要栗崽不在刚种下土豆的地里捣乱,许灏瑞也不约束他。

  张大壮更不会责备栗崽,就算是胖娃儿把刚种下的土豆挖起,他也只会默默地埋回去。

  被胖娃儿搅扰的沐风,不堪其扰,起身去抓着胖娃儿,他又有眼色地咯咯溜跑,等沐风继续种土豆时,栗崽又跑回来。

  沐风抓狂,“瑞哥,你管管他。”

  许灏瑞才把栗崽喊了过来,让栗崽蹲在自己身旁,他把土豆放进挖好的坑里,让栗崽填坑,小胖手从小坑两旁往中间推泥,把坑填满,又拍了拍。

  许灏瑞夸道:“对,栗崽真棒,就这填了。”

  胖娃儿高兴地跟在许灏瑞身后把土豆埋起,不再去捣乱。

  填了大概两刻钟坑的栗崽,渐渐犯困,大眼闭上,一头栽在地里,吓了许灏瑞连忙把孩子抱起,擦去小肉脸上粘的泥,摸了摸孩子的额头。

  栗崽在他爹怀里,转了个脸,继续睡。

  许灏瑞哭笑不得,看向小夫郎,发现林清玖正在专注于种土豆,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他抱着睡着的栗崽,走到林清玖身旁,小声道:“清哥儿,栗崽睡着了。”

  林清玖立即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要把崽崽抱回去吗?”

  许灏瑞想了想,摇头,“家里没有人在,留栗崽一个人在家里睡不放心。”

  他把栗崽递给小夫郎,脱下了外衣,弯着背,让林清玖把栗崽放在背上,用外衣充当背带,把栗崽兜在背上。

  幸好他穿的秋外衣还是长袍。

  随后继续种土豆。

  栗崽被外衣兜着,趴在他爹背上,呼呼大睡。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好消息

  有了上次的经历,接下来的日子,许灏瑞总在背篓里放张稻草编制的草席,和一把油纸伞,一起带到地里。

  通常早晨出发时,他会用扁担挑四个麻袋,装着前一晚切好块滚了草木灰的种薯,与大家一起到地里。

  他和阿一翻地松土,张大壮挖小坑,沐风和林清玖放土豆和填坑,还有栗崽这个填坑小能手,偶尔帮忙填坑。

  每回栗崽都要地里跑一圈,玩够了,才开始干活,乖乖帮忙了小半个时辰,就眯着眼,蹭过去趴在他爹背上,含糊道:“爹,睡。”

  正种着土豆的许灏瑞蹲在原地不动,拍了拍手,又裤腿上擦了擦,才反手固定着胖娃儿,转身抱起他。

  栗崽顺势迷迷糊糊地趴在他爹肩上入睡。

  许灏瑞抱着胖娃儿,一手提着背篓往未翻过的地走,给他铺了席子,托着孩子的小脑袋和小身子,小心翼翼地放上去。

  打开油纸伞,放在栗崽身旁,遮一遮光线。

  现虽已是仲春,但气温仍有些冷,他把自己的外衣脱下,盖在睡姿豪迈的胖娃儿身上,把小胖手放进外衣里。

  地里因挖过土豆刚过不久,还算光秃,只有个别地方长起了些矮小的野草。

  许灏瑞一身力气,翻地用不了多少时间,加上他们是今日种多地,翻多少,他和阿翻够今日要种的量后,顺带把小坑挖好,后面大家一起往坑里埋土豆。

  天空被大片厚云遮起,又有春风吹拂,这气候干活最是适合,不热不燥,加上万物复苏,春意盎然,使得人的心情也不由变好。

  许灏瑞嘴角含笑,一手拿着两个水袋,一手捧着两个碗,长指勾着瓦壶提梁。

  将碗和水壶递给沐风和阿一,又把给他师傅递了一个水袋,他拿着自己的水袋,走到小夫郎身旁。

  拔了木塞,递给林清玖,“清哥儿喝点水?”

  “好。”

  应了一声后,林清玖看看自己脏兮兮的双手,站在许灏瑞面前,抬起下巴张嘴,示意他帮忙拿水袋喂。

  英气的俊脸浮上淡淡的笑意,把水袋口递到小夫郎嘴里,缓缓抬高袋身,直到林清玖用手背碰了碰他的手腕,才拿走水袋。

  都站了起来,林清玖伸了个懒腰,不经意间瞥到地里的其他三人,都在边喝水边看着他俩。

  精致的小脸微微发烫,抬眼去看向不远处熟睡的崽崽,脏脏的小胖手又伸出衣外,伸到脸旁的可爱小手指半蜷缩。

  漂亮的眉眼染上一层明媚的笑意。

  许灏瑞眼神不离小夫郎,微微仰头大喝了几口水后,利索地塞好木塞,把水袋放到一旁。

  继而捏了捏小夫郎的小手,“我过去继续种土豆了。”

  林清玖收回视线,杏眼微弯,点了点头。

  土豆大概种了一个星期。

  趁着空闲,许灏瑞拿着书本去请教洛明轩。

  “贤弟是打算好了,要科举”洛明轩笑着问他。

  许灏瑞略不自然道:“想试一试,现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去与贺兴旺和冯聚财俩人对抗。”

  洛明轩点头。

  “那个,洛兄,我有许多句意的不甚明了,你能否与我讲讲?”

  洛明轩颔首,让他坐在书案对面,拿起他带来的《大学》,问:“贤弟哪里不能理解?”

  他厚着脸皮道:“劳烦洛兄都讲一讲。”

  洛明轩一愣,“贤弟不是上过私塾?”

  许灏瑞不好意思道:“时间过去太久,教书先生教的那些我都忘了。”

  他试过在脑海里翻找原主的记忆,可压根没有任何发现,还好还识字。

  “行,那我与贤弟说说。”

  洛明轩突然对许灏瑞没了信心,开始讲解前,说道:“寒窗苦读十多载方中举,这是常事,希望贤弟能好好摆正心态,切勿好高骛远。”

  许灏瑞点头,“明白的。”

  于是洛明轩给许灏瑞讲了一个时辰的释义,许灏瑞疯狂输入,洛明轩见他能跟得上,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是有些许基础的,或许真是忘记了,现经他一说起,又想了起来。

  许灏瑞只拿了一本《大学》过来,听完洛明轩讲解后,让他茅塞顿开。

  脑子里硬塞的课文,瞬时有了清晰的逻辑,散乱的句子自动串联起来,思绪宛如一团乱糟糟的毛线突然被理顺,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摆放好。

  “多谢洛兄,还劳洛兄与我讲讲科举之事。”

  洛明轩越发觉得,当初不该与许灏瑞建议科举的事,贤弟对科举一窍不通,这条路注定了不易走,心情有些复杂。

  “那我先大体与贤弟讲讲,在乡试之前,首先要参加童试,其中童试包括县试、府试和院试,考试内容为八股文、诗赋、策论。”

  “还有一年时间,贤弟好好温习,明年二月的县试,可下场试一试。”

  许灏瑞点头。

  “童试过后,便是秀才,之后便可参加三年一次的乡试,又称秋闱,通常在八月份,在各省省城和京城举行,考试分三场,每场考三天,内容分别为四书五经、策论、诗赋。”

  许灏瑞认真记着。

  “乡试过后,便是举人,之后便是会试,乡试次年在京城举行,我还未曾去考过,暂时无法与你详讲。”

  “不过贤弟目前可先把精力放在童试,童试过后可入学院,之后会有夫子与你详讲。”

  “好,洛兄,我这段时间能不能常来向你请教?”

  除了洛明轩,许灏瑞一时也不知道该请教谁。

  洛明轩说道:“自然可以。”

  许灏瑞再次向他道谢。

  随后的几天里,许灏瑞每次揣上一过来,等洛明轩写好他的文章后,便开始听他讲课文。

  三月初,许灏瑞把栗崽放到宝姑家,家里三人去田里插秧。

  插完秧,正好到清明节。

  许灏瑞上午准备好了元宝香火,酒菜,和糕点用篮子装着,抱着栗崽和小夫郎一起去给许父许母扫墓。

  他一手抱娃,一手拿着扛着锄子,林清玖拿着柴刀和装着供品的篮子。

  到了地方,那里长了许多野草,许灏瑞找了个落脚的地方,让栗崽站在那里,看着篮子,叮嘱他不许乱动。

  小胖娃儿用小胖手隔着衣裳抓着自己软乎乎的小肚皮,明亮的大眼睛四处张望,“爹,爹,干嘛?”

  “爹爹们在除草呢,栗崽乖乖站在那。”

  “好哒。”

  一盏茶时间左右,坟包附近的草被除了干净,许灏瑞转身要去拿供品,看到了胖娃儿正蹲在篮子旁往小嘴里塞糕点。

  “!”

  见他爹过来,栗崽乌黑的大眼睛睁圆,连忙把小手背在后背,往一旁挪动。

  许灏瑞唇角微动,权当没看见,走过去放下柴刀,把被掀翻在地上的香火和元宝捡回小圆簸箕里,放回篮子上,将其提起来。

  向一旁背着小身子偷吃的胖娃儿开口,“来,栗崽,去给祖父祖母拜拜。”

  闻声,栗崽转头看着他爹向他伸着的手,慢吞吞地将手上仅剩的一口糕点放上去,仰头眨巴着大眼,许灏瑞不客气地放嘴里,牵着他黏糊的小胖手上前。

  林清玖用锄子锄了一遍草根,在父子俩过来时,把锄子靠着松树放着,帮忙将供品摆出来。

  许灏瑞点着香火。

  “阿瑞,这怎么少了块糕点?”

  林清玖边摆边问,视线放在自家崽崽身上,栗崽心虚地往他爹身边靠,此地无银三百两般藏着小手。

  许灏瑞转头看了眼挨着自己的小胖娃儿,看向小夫郎,轻笑道:“不碍事,爹娘不会计较。”

  他把香火插在墓碑前,拿出了帕子给栗崽擦小嘴,小手,“栗崽是在替祖父祖母先尝尝,对不对?”

  “对哒。”

  胖娃儿似捣蒜般点着小脑袋,“好次。”

  林清玖好笑捧着小馋猫的小肉脸挤压,“吃,话还讲不清,崽崽羞不羞?”

  栗崽见小爹爹没生气,咧着小嘴咯咯笑,被林清玖立即捂住了小嘴,“好了崽崽,祭拜祖辈,要严肃,不要笑。”

  许灏瑞去一旁摘了一些叶子过来,放地上垫在膝盖下,让胖娃儿跟着跪拜,继而一起在坟前烧元宝。

  等香火燃尽,才把供品装回篮子里,返回。

  下午小雨淅淅沥沥地下。

  林清玖抱着崽崽坐在堂屋里,教他说话。

  “吃。”

  “次。”

  “不对,是吃。”

  “次。”

  “是吃!”

  “次…吃!”

  “哎,这才对,崽崽再说一遍。”

  “吃!”

  林清玖开心地捧着肉嘟嘟的小脸亲了一口,“再来,说哥哥。”

  “锅哥。”

  “不对,哥哥。”

  “哥,哥。”

  “哎对。”

  “崽崽真棒。”

  “咯咯咯…”

  卧房里许灏瑞在默书练字,听着堂屋里的声音,笑了笑。

  进了暮春,许灏瑞又把栗崽抱到了他师傅房里睡,夜里与小夫郎过二人世界。

  许灏瑞大手掐着小夫郎细腰,埋首在人耳边低声哄道:“清哥儿,喊我一声哥哥。”

  杏眼迷离的林清玖尚存着一丝理智,软声提醒道:“我比阿瑞大两月……”

  不等人说完,许灏瑞把他压在被子上,堵住了小夫郎的嘴,共赴巫山,直到林清玖受不住了,用手去推他,许灏瑞才停下来,抱着小夫郎亲吻一番。

  随后去端水来给人清洗。

  相拥入睡,一夜好眠。

  清明过后,他又勤快地带着书往洛明轩家跑。

  正巧,洛明轩前一日从县衙回来,给沐风带回了书信,以及一个对他而言的好消息。

  “朝廷下了令,严禁米囊的使用,私下使用者,轻则入牢狱,重则处死刑,据实际情形而判。”洛明轩说道。

  沐风在一旁补充:“年关时,京城出现了许多米囊中毒的百姓,引起了朝廷的重视,才有了此令,温大人这下可是立了大功,在此前已上报了米囊的危害,让朝廷快速查到了根源。”

  第一百六十五章 花花

  许灏瑞点头,“确实是个好消息。”

  又问:“已经向百姓昭示了吗?”

  洛明轩道:“快了,应当过段时日会把告示贴出来。”

  “那得在此前,捉到贺兴旺的把柄。”许灏瑞道。

  沐风:“可是咱们一直盯着也没发现他家有何异常,怎么捉?”

  “先前阿一和洛兄派去盯着聚宝楼的衙役,都未发现米囊是怎么运进聚宝楼,而后我们猜测是从贺府带过去的,那么贺府的米囊又是从何而来?”

  “不外乎有两种情况,一是贺兴旺从别处买回来,藏在府中。”

  “而二,从许唐氏一家的遭遇看,贺兴旺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他在拿到土豆后,投入了种植产出,此后不需再高价从许唐氏那买。”

  “因此第二种情况便是贺兴旺偷偷种植了米囊。”

  许灏瑞将自己心中的猜测说出来,从听他师傅说起许唐氏家的遭遇后,便隐隐有了怀疑,且他更倾向后者。

  沐风点头,“但是贺府不好进去啊,要不让阿一在去酒楼的路上,把贺府的马车给劫了,只要搜到贺府的人身上米囊,那也是证据。”

  许灏瑞摇了摇头:“从贺府去酒楼的路线,路过的岔口太多,且百姓也多,阿一不好下手是其一。”

  “其二,尽管搜到那人身上有米囊,只要他没进聚宝楼,他也可以为自己找理由开脱,比如说东西是别人脱他带的,把贺府和聚宝楼都撇开也不无可能。”

  沐风泄气道:“这法子好像是行不通。”

  洛明轩赞同,看向他,“贤弟打算如何做?”

  许灏瑞道:“先前清哥儿被困在贺兴旺城外的一处别院里,那正好是一处别庄,我打算晚些时候,过去看看,若是真能找到他种植了米囊,那最好不过。”

  “若是他没有种植,我便找机会潜入他的府里,看能不能发现米囊。”

  洛明轩点头,“只是查出他种植,找不到聚宝楼使用的证据,他也不过是被判入牢狱几年。”

  许灏瑞道:“是,最重要还是要从聚宝楼着手,找到后厨的确是有米囊,不过贺兴旺那人谨慎,我们很难拿到证据,不过能把他弄入牢里几年也好。”

  趁此机会好好准备科举,等他中了举,贺冯二人对他也该有所忌惮。

  沐风听到他要去别庄,磨拳檫掌,“瑞哥,你何时去别庄,带上我吧。”

  许灏瑞看看他,婉拒道:“你不行,跑得不够快,被人发现了会打草惊蛇,你还是和阿一去盯着聚宝楼吧。”

  “想想办法,怎么从聚宝楼那里拿到证据。”

  沐风也怕坏了事,也不强求。

  “既然贤弟已经有了计划,那现在我们便开始讲书本吧。”

  洛明轩拿起许灏瑞带过来的《中庸》,给他讲了一遍释义,许灏瑞才拿着书本回去。

  用了午饭,他在房中把洛明轩讲的释义一字不漏地用小字备注在书中。

  这是许父未过世前,给原主买的四书,五经还没来及买,人就走。

  心想备注好了,以后可以给栗崽用。

  比桌子高不多少的胖娃儿,站在桌旁,露出一双乌亮乌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爹拿毛笔沾墨。

  悄悄踮起脚尖,伸着小胖手去够砚台,被许灏瑞眼尖地发现,拿着笔杆‘啪’敲了一下小胖手,“不许调皮。”

  小手猛地缩回,瘪瘪小嘴,扑到小爹爹腿上,把手给林清玖看,委屈屈道:“爹打。”

  林清玖好笑地给他揉了揉小手,“崽崽别去打扰你爹写字。”

  他拿起新缝制好的小衣裳在崽崽小身子上比了比,再做一下修改,栗崽挨着小爹爹,拿起一块裁剪下来的小布料拉扯,林清玖低头看了一眼,把其他的布料放身后藏起,那小块就随他吧。

  许灏瑞把书本合上,转头看向床榻上,一大一小正躺在上边熟睡,在桌上给小夫郎留了字,轻手轻脚走出去。

  外边仍然下着小雨,他穿上蓑衣和斗笠,往村头走。

  下雨天,牛车也不多,许灏瑞一路向镇上走,走到临近镇上时,他换了条山路走,凭着印象摸到贺兴旺的别庄。

  下午,沐风闲着无聊,撑起油纸伞,去许灏瑞家敲门,等了片刻,也没人来开门,想了想转身去了宝姑家里。

  胖娃儿正挨着按安哥儿坐着,小胖手摸着叔么隆起的肚子,喊:“弟弟!”

  宝姑摸着胖娃儿的小脑袋,乐呵道:“很快就有弟弟和栗崽玩了。”

  “嗯,和弟弟玩。”

  良锦铭给沐风开了门,知道他定是先去了灏瑞家才过来,因为沐风一般极少独自过来他家。

  沐风见屋里,除了许灏瑞,其余人都在,“咦,瑞哥不在吗?”

  他把油纸伞靠着墙放在过廊上。

  栗崽见到他,开心地跑过去抱着沐风的腿,“叔,玩。”

  沐风笑着把胖娃儿抱起来,“下雨上哪玩?”

  林清玖道,“阿瑞留了字说要出去一趟,没具体说去哪,所以我们过来宝姑这里问问。”

  “哦。”沐风在门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良锦铭也摇头:“灏瑞没过来找我们。”

  “啊,那我大概知道他上那去了。”没想到瑞哥这么迅速。

  沐风给他们说起上午在洛明轩书房里的一番对话。

  “瑞哥说会晚些去一趟贺兴旺的别庄,现下应当是去了。”

  林清玖一听,秀眉微蹙。

  良锦铭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你是说,朝廷下令的事,官府目前还没有贴示?”

  “是啊,洛兄说要过段时间,应当也快了。”

  良锦铭看看屋外,回房拿了些银子,穿上过廊上的蓑衣和斗笠,边穿戴,边对屋里说,“爹娘,安哥儿,我今晚不回来用饭。”

  宝姑问道:“下雨天的,铭儿,你上哪去?”

  良锦铭心道正是要下雨天,才好出去,他含糊道:“去请个朋友喝酒,上回说好了要请人喝酒,趁现在有空,我会早些回来。”

  “那你路上小心些啊。”

  “知道了,你们甭担心。”良锦铭大步往外走。

  栗崽看到铭伯出去,他也想出去,“玩。”

  沐风圈住他,“不去,小心等会而被你爹爹训。”

  栗崽看向小爹爹,见小爹爹板着好看的脸蛋,瞬时安静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外面。

  良锦铭走运刚到村头,就遇到了一辆要到镇上去的牛车。

  到了镇上,已经酉时,他去买了两坛好酒,打包了一只烧鸭和一些下酒菜。

  下雨天,食客少,酒楼没多少人,钱掌便提前回去,心事重重地撑着油纸伞走在街上,他在镇上买一处院子,已经住了好几年。

  远远地看到自家门口站着个鬼鬼祟祟的人,穿着蓑衣也不像是在避雨,他现下也不想着心事,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想吼人。

  良锦铭听到脚步声,回头,看清人笑脸相迎,“钱掌柜,你可算回来了。”

  他从怀里掏出了个食盒,一手提着两坛酒,“再不回来,我买的酒菜可就要凉了。”

  钱掌柜刚提起的气势泄了下来,无奈道:“我不是说了,不要与我走近,你咋还来?”

  良锦铭催促道:“莫说这么多,快开门进去,我知你是怕贺东家发现你我走得近,但咱们现下站在门前说活,可显眼着呢。”

  “放心吧,我小心着呢,就连站在你家门口也背向着道路。”

  可不,鬼鬼祟祟的,他都认不出来,以为是不怀好意之人。

  钱掌柜叹气,拍了拍自家大门,喊:“胡娘,我回来了,快与我开门。”

  “来啦。”院里传来一道温婉的女声。

  是钱掌柜媳妇,三十来岁,良锦铭喊了声嫂子,在给聚宝楼当算账先生时,他来过几回。

  “哎,锦铭也过来了啊,许久不见。”胡娘笑道。

  “先进去吧。”钱掌柜让良锦铭先进去,关门时,朝外看了看。

  外厅里,良锦铭给钱掌柜倒了杯酒,“哎,钱掌柜,你能不能别一副苦样,我担保不会被贺东家发现的,我小心得紧。”

  钱掌柜叹息道:“所以你过来是为何?”

  “请你喝酒啊,来。”

  良锦铭举杯与他相碰。

  钱掌柜一口气干完,不禁又叹了一声,良锦铭也察觉他怀有心事,关切道:“钱掌柜可是有啥心事?”

  钱掌柜自己又倒了一杯酒,闷头喝起。

  良锦铭试探道:“难不成是酒楼出了事?”

  钱掌柜像是受了刺激,反应极大,“没有!”

  过了会儿,他似乎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大,强笑道:“怎么会呢,酒楼好的很。”

  良锦铭都看在眼里,笑道:“我自然知道不会,有钱掌柜你在,酒楼能有什么事,我虽与贺东家不和,但是绝不会牵连旁人。”

  “来,咱许久不曾一起喝酒了,今儿好好喝喝。”

  良锦铭像是单纯是来找他喝酒的,不谈其他事,渐渐地,钱掌柜放下防备。

  酒过三巡,良锦铭似不经意道:“我最近听到一个消息……”

  话说一半,他拿起酒杯喝酒,钱掌柜等了等也不见他接着说,便开口问:“你听到了什么消息?”

  “嗯?”良锦铭醉眼朦胧地看着他,“什么?”

  钱掌柜不得不重复,“你刚说最近听到了一道消息,是什么消息?”

  “噢,我听说…朝廷下令…说什么要查酒楼,好像是,嗝,说京城出了什么事,导致许多食客中毒,唔,还有什么来着……”

  他像是对了酒般,说得断断续续,想不起来似的,拿着酒杯,闭眼回想,“哦对,下令说发现使用米囊者,轻则入牢狱,重则斩首,知者不报同罪……”

  良锦铭含含糊糊地说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米囊是什么?酒楼,食客中毒……根据这些字眼他大体能推测出这是个什么东西。

  钱掌柜骇然,继而似想到了什么,心中大惊,颤抖着手把酒杯放下,推了推良锦铭,见人醉了,连忙喊来胡娘端上早备好的醒酒汤,给良锦铭喝下。

  半晌后,良锦铭跌跌撞撞地与钱掌柜道别,“不用送,嗝,我自己能走,我夫郎怀了孕,我得回去,等孩子满月请你来喝酒哈。”

  “你慢点。”

  天色渐黑,钱掌柜站在门口,看着良锦铭除了走路有些歪,倒是还认得路,便转身回去,坐桌子旁坐了许久。

  他是不知道,良锦铭一出了他家的巷子,急忙朝城门狂奔,气喘吁吁地追着已经行驶了一顿距离的牛车,大喊:“等等啊喂,还有人要上车呢!”

  雨声削弱了他的声音,导致他追了很长一顿时间,赶车的大爷及车上的乘客才听到他将要沙哑的喊声,回头的回头,转头的转头,看清人后,牛车才停了下来。

  良锦铭热泪盈眶如愿爬上了牛车。

  钱家,直到胡娘端着热水过来,侍候他洗漱,钱掌柜才回过神。

  次日早晨,看着饭桌上一家老小和和睦睦地用饭,面上洋溢的笑容,他怀着心事出了门,往酒楼去时,绕了路,到衙门外看了看是否有新告示出来。

  小二今儿狐疑地看着自家掌柜,见他盯着一处走神,心道,许是钱掌柜家中出了事,同情地看了一眼,继续做好自己的本分。

  *

  许灏瑞昨夜天黑了才会到家中,又抱着小夫郎哄了许久,左右说与不说去哪,小夫郎都放心不下,倒不如不说,还能使他安心。

  哪知被沐风说了给他知道,自己又花了许久才找到那片花海,让小夫郎更担心了,见他回来了,都不理他。

  用完早饭,许灏瑞从小夫郎身后拥住他,温声道:“清哥儿,我去一趟洛兄家昂?”

  林清玖转头看他,慢吞吞道:“嗯,去吧。”

  许灏瑞拿着一,捧着一个盆栽,和堂屋的张大壮说了一声,便要去洛明轩家。

  胖娃儿昨夜睡得早,没看到他爹回来,现下看到他爹又要出去,哒哒跑上去抱着大腿,“爹,崽也去。”

  许灏瑞思索片刻,把书塞怀里,抱起胖娃儿,“行,栗崽也去。”

  栗崽兴奋地抱着他爹的脖子,开心过后,视线便被盆栽里的花吸引,“花花~”

  许灏瑞把花拿远了些,不许他碰,“乖崽,看看可以,但不许碰。”

  “爹,好看。”

  “嗯,栗崽也好看。”

  胖娃儿趴在他爹怀里,盯着小花花。

  到了洛明轩的院子,沐风把小栗崽抱过来捏捏小手,揉揉小脸。

  许灏瑞把盆栽放到桌上,盆子里的花枝不分枝,上面开了一朵娇艳的四片花瓣的花朵,叶子呈羽毛状,梗光滑。

  他与洛明轩道,“这是我昨日在贺家别庄发现的,那里种了几亩地,”

  “这便是米囊花?”洛明轩问。

  许灏瑞点了点头。

  第一百六十六章 被逮

  沐风道:“还挺好看的。”

  “好看,花花,要。”栗崽被沐风抱在怀里,伸出白胖的小手,倾斜着圆润的小身子,去够桌上的米囊花。

  “哎!”

  沐风连忙用左手托着小胖崽胸口,吓他一大跳。

  一旁的许灏瑞捉住白胖的小手,捏了捏,“栗崽不许捣乱。”

  继而把小胖娃儿抱过来。

  洛明轩沉思了片刻,“这恐怕要向温大人禀告。”

  洛明轩向门外,喊来院中劈柴的阿一。

  “阿一,有劳你跑一趟县衙,将此花送去给温大人,并告诉他离镇十里外的别庄种植了大片米囊花。”

  “大人得知了自会带人去处理,阿一要尽快。”

  “是。”

  “等等。”

  许灏瑞叫住了抱着花的阿一,从洛明轩书案上抽了一张废稿纸,把五六十厘米长的花枝裹起来,以避人耳目。

  阿一走后,洛明轩继续给许灏瑞讲《四书》中的《中庸》释义,栗崽在爹爹怀里听了一阵,哒哒跑了出去找院中饮茶的沐风。

  *

  临安县收到朝廷敕令后,很快便将私下使用米囊的处罚告示贴了出来。

  许多普通百姓对米囊此物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更不别提使用,但不影响他们跟着围在告示牌前听识字人念上面的内容。

  随后一传十,十传百。

  冯聚财收到临县安的消息,急匆匆往贺府赶。

  见贺兴旺还在围着怀了身孕的妾室转,气不打一处,把书信甩他身上,“你知不知临安县官府贴出的告示?”

  贺兴旺接住甩过来的书信,给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立马把姨娘扶下去。

  “老哥别急,我看看。”

  待他看清信纸上的内容,大惊,“为何平安镇未贴出此告示,我也未收到县衙里传来的消息?老哥确保此消息是真的?”

  “这不废话吗!明明白白贴在告示牌上的事,你快去处理了,聚宝楼务必给我保住,不行,我得回去,亲自盯着临安县。”

  “是,老哥放心,我马上去派人把别庄里的米囊除了,定在告示出来前完成。”

  “来人。”贺兴旺叫来贺府管事,在他耳边低声吩咐,“快去,把府里的米囊粉都给我毁掉,一丝痕迹不留,然后去聚宝楼……”

  “是,老爷,小的这就去。”

  把府里的按排了,贺兴旺匆匆忙忙地召来小厮,一同去别庄。

  几十号人连忙把地里的米囊种植连根拔起,贺兴旺看着这一片心血毁于一旦,心里的滴血,忍痛叫人搬来干柴,要将其全部焚烧。

  空中乌云密布,大自然的压迫感袭来,看得贺兴旺心头发颤,不由催促道:“手脚都麻利些,赶在下雨前烧完。”

  小厮们满头大汗不停地拔起,搬运成堆,气喘吁吁地在地里忙碌。

  贺兴旺举着火把,点燃了干柴,大火噼里啪啦燃起,他的心里松了口气,抬头,天空的乌云也渐渐散开。

  所幸大雨未至。

  身后响起了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他猛地回头露出惊恐。

  听着食客谈起临安县的新告示,钱掌柜打着算盘的手不住颤抖,额间还冒着冷汗。

  良锦铭说的消息是真的!

  他擦了擦汗,听到一半再也听不进去,强装镇定地进了后厨,不一会儿揣着手走出了酒楼。

  小二在身后喊了,“哎,掌柜的,您上哪去?这儿有人要结账!”

  见掌柜似听不见他的喊声,脚步不停地向外走,小二不满地嘀咕了两句,向食客歉意地笑了笑,翻起账本,看以往的赊账。

  得亏他们小二也识几个大字。

  钱掌柜去了良锦铭镇上的家,听邻居说起,这家里人已搬走,回村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钱掌柜一愣,旋即想到了新塘村,又马不停蹄地到城外去坐牛车,往村里赶。

  良锦铭见他神色匆忙,心中大概猜到是何事,先把人领到洛明轩住处去,正巧许灏瑞他们也在。

  头回来村里收土豆时,钱掌柜见过洛明轩,知晓他是官府的人,连忙把袖子里的瓦瓶掏了出来。

  “大人,这是我在聚宝楼发现的,不知是不是米囊所做,您看看,前几个月我便察觉不对劲,偷偷留意了一下后厨,发现掌厨会往菜里添加此物。

  因这是贺府管事送过来的,我也没在意,直到到后来我察觉到不对劲,食客们像是上了瘾般,来酒楼每次都点同样的菜,现下听闻临安县官府贴出来的告示,我觉得这瓶东西极有可能便是米囊所做出来的。”

  洛明轩打开瓶盖看了看,“先去衙门,我找人来查看一番,顺道让人把聚宝楼包围起来。”

  见洛明轩立即走了,许灏瑞抱起栗崽,思考着要不要跟去,没和小夫郎说一声去向,恐怕要惹人生气,再加上带着孩子恐怕不好。

  良锦铭也跟在洛明轩身后,见许灏瑞落在后面,喊道:“灏瑞快些啊。”

  许灏瑞想了想,还是抱着栗崽跟了上去,托了村里的婶子去家里说一声,他带着孩子与良锦铭去了镇上。

  洛明轩直接包了辆牛车直奔衙门。

  栗崽对坐过牛车,没了印象,上了牛车兴奋道,“车车。”

  坐上许灏瑞怀里也不安分,挣扎着站起来。

  许灏瑞不让他直接坐在牛车上,栗崽便踩着他的腿蹦,去看前头的大水牛,“牛~”

  许灏瑞盘腿坐着双臂圈着兴奋的小胖娃儿。

  钱掌柜担忧问:“大人,先前我不知情,现下知道了立马便来向您说了,我会不会也要判刑?”

  洛明轩安慰道:“你别担心,你没有参与便不会有事。”

  “只是你为何大老远的来村里找我,不直接上衙门去?”

  钱掌柜摸了下脑袋,“我是来找良锦铭的,一时紧张,忘了衙门。”

  “找他作甚?”

  钱掌柜将昨夜俩人饮酒时,听到良锦铭说过告示这消息的告诉他们,他过来是想与人商量,不想良锦铭直接带着他来找洛明轩。

  这时他也反应过来,昨夜良锦铭是故意说漏嘴,就是为了让他知道这则消息。

  良锦铭见他看向自己,装傻地冲他憨笑。

  到了镇上,洛明轩拿着温承钰的信物,派了大半衙役去将聚宝楼围起。

  正在酒楼用饭的食客瞬时吵吵囔囔起来,捉着小二问:“怎么回事?你们酒楼犯了什么事?”

  小二一脸惶恐,连连道:“不知道,我也不清楚,咋来了这么多官差?”

  “你们掌柜呢,还不让掌柜的去问问!”

  小二为难道,“掌柜早就出去了,现下还未回呢。”

  一衙役进来高声说道:“正在用饭的食客,都别吃了,大家都乖乖给我坐下,坐好了。”

  随后几个衙役把后厨的几位掌厨带走,并将里面的调料一同带回衙门。

  食客见状隐隐猜测到什么,手上还拿着筷子的一把甩了,指着桌上的菜肴,揪着小二质问,“你们酒楼是不是用了不该用的东西给我们做菜?”

  小二抱着头,“大大哥,别激动,我真的不清楚。”

  这边,温承钰亲自带人到贺兴旺的别庄,通过阿一告知的位置,把贺兴旺抓了个正着。

  别庄里的下人都跟着去销毁米囊花,无人看风报信,地里的小厮们都被围了起来。

  “都拿下来,带回平安镇衙门审问。”

  贺兴旺颤抖着腿,完了。

  县衙的衙役押着人去了镇上。

  贺兴旺被压到衙门时,看到公堂上钱掌柜和掌厨,眼一黑,晕了过去,又立马被衙役掐人中叫醒。

  洛明轩向温承钰禀告聚宝楼的事,“大人,聚宝楼的掌柜举报聚宝楼疑是使用了米囊,现下正叫大夫检验调料,除此外,那几位是聚宝楼的掌厨,刚提回来,还未来得及审问。”

  温承钰点头,让随行的大夫,上前再检查一番,被告知确实是米囊壳研磨的粉末。

  温承钰坐堂审问:“聚宝楼东家,贺兴旺,你还有可要说?”

  底下的贺兴旺不住战栗,冷汗淋漓,跪着上前大喊,“冤枉啊,大人,我不知此物有毒,只是看他好看才种来观赏,至于聚宝楼的那东西,我也不知情,酒楼的事务都是由掌柜打理,定是他做的。”

  贺兴旺低着头抬手擦汗。

  百姓们都好奇地围在外边看着公堂上的审问。

  味鲜阁孙掌柜听闻聚宝楼惹来官差,屁颠屁颠跑去看热闹,又听人说衙门升堂审讯,也随这人一同来看热闹着。

  站在公堂外的人群里,见着里面的人,不禁乐呵了一声。

  人群中钱掌柜的邻居急忙跑回去喊胡娘,“不好了不好了?”

  胡娘扶着她,“婶子别着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你家掌柜的被押上公堂了,听说是聚宝楼出了事。”

  胡娘一愣,旋即把门关上,往衙门跑。

  温承钰招来一旁的衙役,让他派人去贺府搜查。

  贺兴旺听到放下心来,贺府的米囊粉被他叫人处理了,心里多了几分底气,只要他抵死不认,县令大人也拿他没办法。

  温承钰问:“掌柜,你有何话要说?”

  “大人,小民冤枉,酒楼虽是小民在打理,但是后厨的掌厨都是直接由贺府的人在管,这瓶子里东西,小民也不知是从何处来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审问

  “你且说说,你是如何发现异常的?”

  “小民在聚宝楼当了十多年的掌柜,从去年七八月份开始,聚宝楼的生意火爆,原先小民也以为是酒楼新出的菜式,吸引来的客人。

  可再美味的东西,连着吃几个月也该腻了,食客们不但不腻味,反而想上了隐,小民十多年来,也就遇到这么一回,心中疑惑,便留意起来。

  来酒楼光顾的人越来越多,可老顾客的神色越来越不对劲,后来更是有人在酒楼是晕倒,小民心里由高兴到隐隐察觉得不对,就开始留意起了后厨。”

  “小民虽只是个掌柜,但对厨房的调料也稍有涉猎,无意间在后厨看到这瓦瓶里的粉末,不是经我手买回来的,今日听到食客们提及临安县的公告,我便怀着忐忑的心情,来报案,若不出官府禁用的米囊再好不过,哪知一查,真的就是米囊。”

  “大人,小民以上所说的句句属实,请大人明察。”

  “所以你认为这是贺府授意掌厨用的?”

  “这,小民不知,但绝与小民无关。”

  温承钰问:“管后厨的是哪个人?”

  钱掌柜道,“是贺府的管事。”

  “传贺府管事上公堂。”

  良锦铭、沐风、许灏瑞三人站在最前边看着公堂上的人,身后其他百姓听了囔囔起来。

  “歹毒哟,这么大一个酒楼净干害人的事。”

  “安静。”衙门出声低喝道。

  栗崽安静地趴在自个爹怀里,大眼睛盯着他爹身后说话的众人看,众人被呵斥安静后,胖娃儿回头看向公堂上,许灏瑞的大手一直护小胖娃儿腰背。

  贺府管事很快被人领了上来。

  “聚宝楼的后厨是你管的?这些米囊粉是何回事?”

  他看了看东家,跪下道:“回大人,是小民管的后厨,但是小民也不知这物是从何处来,请大人明察,还我们贺府一个清白。”

  温承钰道:“你们都说与自己无甘系,那掌厨你们自己说说,哪来的?可是你们自己带去酒楼的?”

  底下的掌厨们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

  温承钰声色严肃,沉声提醒道:“朝廷对米囊的禁用格外重视,已下令不许私下使用米囊,违令者轻则入狱,重则斩首,聚宝楼使用此物牟利近九个月,危害了不少食客,此是重罪,需斩首示众。”

  “大人大人,不是我们带来入酒楼的,我们都听命于东家,这东西是东家让我们添进菜里,大人饶命啊,小的发誓,所说句句属实。”

  “请大人明察!”

  四五个掌厨不断磕头求饶。

  温承钰拿起惊堂木拍于桌上,‘啪’安静了下来。

  许灏瑞抚拍着被响声吓到的小胖娃儿,“不怕。”

  衙役抱了十多个瓶子,还押送着贺府的家眷,从外进来。

  贺夫人看到了许灏瑞怀里的栗崽,愣了愣,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转而释然。

  栗崽扭着小身子,一双大眼睛对什么都好奇,看着进来的人,见漂亮的姨姨盯着他看,胖娃儿张了张小嘴,“好,好看。”

  许灏瑞只看了一眼来人,便转头看向公堂里,听到胖娃儿的话,他低头,发现栗崽正盯着贺夫人,立马把胖娃儿的脸转了回来,小声道:“栗崽乖,不要乱说话。”

  衙役把瓶子放在县令大人的桌上,低头行礼,道:“回大人,这是从贺府里搜出来的。”

  温承钰颔首,挥手让起下去。

  “人证物证俱在,贺兴旺你认不认罪?”

  赵莲害怕地躲在贺夫人身后,她小腹隆起,显然怀了身孕,贺夫人安抚地拍了拍她手背,冷静的眸子却看向贺兴旺。

  贺兴旺愣神,这些瓶子怎么还在?他转头看向贺府管事,后者同样瞪大了眼。

  “不不,大人,定是有人陷害我,这些瓶子为何会在府里,我并不知道。”

  “掌厨你们说,米囊是谁拿给你们的?”

  掌厨们都指着贺府管事,“是他。”

  管事抖成了筛子,“老,老爷……”

  贺兴旺把头一扭,避开他的视线。

  看得许灏瑞紧皱眉头。

  “贺管事可有话要说?”

  贺管事沉默地摇头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小的认罪。”

  “本官再问你,此事与贺府其他人可有关系?”

  “无。”

  “你为何要如此做?”

  贺管事蠕动唇瓣,“小的,小的……”

  等了片刻,见他说缘由,温承钰又拍了下桌子,道:“此事获益者不是你,你也讲不出做此事的动机,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最后问你一遍,其中可有隐情?”

  “回大人,没有隐情,就是小的做的,小的都认了。”

  “来人,先打他二十大板。”

  胖娃儿小脸被转了回来,耳朵被他爹捂住,侧脸紧贴在他爹胸膛上,白胖的小手不满地扒着他爹的长指。

  “是。”两侧的衙役,出列有序地搬来长凳,俩人压住贺管事,两名衙役行杖。

  “啊!”

  一声声哀嚎,以及棍棒打在皮肉上的闷响。

  一下下敲打在贺兴旺的心上,紧张得他手心都是汗。

  十杖过后,管事撑不住了,喊道:“大人,我说,我说,都是我家老爷指使我做的。”

  温承钰让衙役退下,贺管事将贺兴旺吩咐他做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温承钰看向一旁跌坐在地,一脸惨白得贺兴旺,道:“贺兴旺,你可还有话要说?”

  见他不说话,“那也先打二十大板吧。”

  贺兴旺立即害怕地跪起,“不,大人,别打,我说,米囊花是我种的,米囊粉也是我让下人买的,聚宝楼从去年六七月份开始才在菜里添加。”

  “米囊你从何处买来?”

  “从一位胡人那偶然所得。”

  温承钰问:“那你现下可还和那位胡人有联系?”

  贺兴旺摇头。

  “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贺兴旺看着自己妻妾,“大人,我所作之事,她们都不知情,求您饶了她们。”

  温承钰道:“先将她们放回贺府看守,你所做之事,我上报朝廷,由上面的人定夺。”

  “来人将贺兴旺、贺管事,以及几位掌厨压回县衙大牢。”

  贺兴旺被押走前,向赵莲道,“莲儿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给我贺家留个血脉!”

  “快走。”衙役押着他往前走。

  赵莲护着肚子,整个人精神恍惚,贺夫人扶着她走出衙门,身后还跟着两个衙役。

  路过许灏瑞时,贺夫人停下来,看着他怀里的栗崽,问道:“这是你家的孩子?真俊,我能抱抱他吗?”

  许灏瑞微怔,审视着她神色,见她没有恶意,似乎只是想抱抱孩子,他低头看向怀里的胖崽崽,低声问:“栗崽要让姨姨抱吗?”

  栗崽看着伸到面前的双手,扭身抱着他爹的脖子,摇头奶乎乎道:“不抱,爹,抱。”

  许灏瑞抚着孩子后背,抬眸道,“孩子认生。”

  贺夫人笑了笑,“我先前与这孩子有过一面之缘,对他特别有眼缘,既然他不愿意便算了。”

  许灏瑞转身看着她离去,大手摸了摸胖娃儿小脑袋,继续看向公堂上。

  温承钰判道:“念在聚宝楼的掌柜和小二都不知情的份上,赦免无罪,聚宝楼暂时查封。”

  “退堂。”

  孙掌柜这下可高兴了,看都人群里的沐风,他挤过来,“小兄弟,咦,良少东家也在啊,几位可赏个脸,上咱们味鲜阁用饭?”

  沐风应道:“成啊,掌柜的,正好饿了,我们随后就来,预祝贵酒楼生意蒸蒸日上。”

  孙掌柜眉开眼笑点头先离开。

  “饿,饿了。”栗崽拍了拍自己软乎乎的小肚子,沐风笑出声,也跟着伸手去摸他圆圆的肚子。

  许灏瑞凤眸含笑,“咱马上就去吃饭。”

  良锦铭一直探着脑袋试图在贺家下人中寻找打他的人,可小厮们个个都低垂头,不开口,他也辨认不出来,便算了,这下总该也算报了仇。

  片刻后,洛明轩出来于他们回合,道:“温大人还要处理事务,就不与我们一同用饭了,我们走吧。”

  然后他在许灏瑞身旁低声道:“温兄知道你要考科举,所以有意与你保持距离。”

  许灏瑞了然地点了点。

  童试中的县试是由县令主持,现下他们确实不好走太近。

  到了味鲜阁,栗崽要下地走动,许灏瑞就把他放下来,看着他绕着桌子走。

  想到栗崽饿了,沐风让小二上些小孩吃的吃食上来,把栗崽抱到椅子上,让他先吃。

  用完饭后,许灏瑞抱着栗崽,到大街上逛了一圈,胖娃儿对什么都新奇,这也要看,那也要看。

  最后给栗崽买了一个糖人,他又买了两串糖葫芦,和一坛酒,加上一些肉。

  银子是向沐风借的。

  良锦铭同样忘了带银子,也向沐风借了银子,与许灏瑞一同去买东西。

  路过糕点铺子,里面飘出香甜诱人的气味,胖娃儿吸了吸鼻子,囔囔道:“爹,香香,要吃。”

  栗崽一手糖葫芦,一手糖人,指着铺子,许灏瑞左手里提着两个猪蹄,一块五花肉,还有一个油纸袋,失笑道:“栗崽还能吃吗?”

  栗崽点头,“能,崽能吃。”

  良锦铭帮忙拿了坛酒,笑道:“走,进去买一些,我也买些回去给我娘、安哥儿和绣丫头。”

  栗崽一听,“爹爹,要。”

  “嗯,那给你小爹爹买一些吃。”

  “崽,也吃。”

  “行,你也吃,你来挑。”

  随后买了一份双色豆糕和一份莲子糕,才返程。

  下了牛车,栗崽要下地自己走,许灏瑞就由着他。

  栗崽小胖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在村里中招摇,很快吸引来了几个三到五岁的小孩,眼馋地盯着糖葫芦。

  一个串糖葫芦,七个红彤彤的山楂果,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衣。

  栗崽欢乐的脚步停了下来,看看手里好看的果子,又看看哥哥姐姐们。

  许灏瑞跟着停了下来,与孩子们隔了一段距离,打算看着栗崽的反应。

  胖娃儿不舍地看了好几眼糖葫芦,迟疑地用手拔了一个山楂果下来,递了过去,“哥,吃。”

  小孩立马用小黑手去拿,栗崽把小手收了好来,“脏,啊,吃。”

  他垫起小脚,把山楂果送到人嘴边。

  许灏瑞站在一旁,“……”

  小孩儿里,有三个小汉子,另两个是白净的小哥儿和小姑娘。

  栗崽看到人小哥儿的小手白白净净,直接把山楂递给他。

  那小哥儿弯下腰,张着小嘴,俩人大眼瞪小眼。

  “哥,拿。”

  又费劲地拔了最后一个递给年纪最小的女孩儿。

  栗崽分完后,看着自己手里光秃秃的小棍子上,只剩下两个了,懵圈地看向他爹,小嘴不受控制地瘪起。

  许灏瑞失笑道:“好了栗崽,和哥哥姐姐们再见,咱们回家了。”

  栗崽忍着委屈,与小伙伴招手,微颤着小奶音,“哥,姐,崽回家。”

  说完跑到他爹腿旁,伸手要抱。

  许灏瑞把他抱起来,良锦铭忍着笑着。

  栗崽在他爹怀里红着眼眶,舔着小手上的糖衣,蓄着眼泪的大眼看到小哥哥们吃着果子远远地跟在身后,忍不住把头埋在他爹怀里。

  许灏瑞肩膀微抖,带着一丝笑意安慰道:“栗崽真乖,下回爹去镇上再给你买。”

  回到家,许灏瑞把小夫郎的那份糖葫芦拿递了过去,栗崽看着小爹爹,从油纸袋里拿出的那串糖葫芦,不由上前,“爹爹,崽想吃。”

  林清玖看着他手里还剩下的一颗半,指着道:“崽崽,也有。”

  栗崽举着手里短短的一串,“爹爹,吃。”

  “爹爹有,崽崽自己吃。”

  许灏瑞去洗了手,回来给栗崽掰断了前面的那截竹签,给小夫郎说了栗崽给别的小朋友分享糖葫芦的事。

  林清玖听了弯着杏眼,“崽崽真棒。”

  胖娃儿坐在小凳子上,把果子取下来咬,听到爹爹夸自己,兴奋地点头,乐呵呵道:“崽棒。”

  许灏瑞轻笑,眸子里的笑意更浓郁,在小夫郎耳边,小声说道:“栗崽给小孩们分完后,看到自己仅剩下两颗,把自己给委屈哭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多做

  林清玖险些笑岔气,笑过后,把乖崽崽抱在怀里,糖葫芦递给他,“来,爹爹的给崽崽吃。”

  栗崽笑眯了眼,小胖手接过爹爹的糖葫芦,拔下来一个果子,递到爹爹嘴边,“爹爹,吃。”

  看着白胖的小右手都是黏糊糊口水,林清玖弯着唇角,轻声道:“崽崽吃吧,爹爹吃串上的。”

  林清玖低头就着崽崽手上的糖葫芦串咬了一口,栗崽低头啃起了右手上的果子。

  等栗崽吃完一个果子后,许灏瑞抱起他,拿起糖葫芦串还给小夫郎,问道:“酸不酸?”

  栗崽摇头,舔着小胖手,“甜~”

  “栗崽不吃了,爹给你洗手。”他把胖娃儿抱出堂屋。

  栗崽趴在他肩上,指着左上的糕点,“爹,糕糕。”

  “晚些再吃,看看你的小肚子,衣裳都要被撑开了。”许灏瑞给他把腰带往下拉了拉,胖娃儿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肚子。

  把栗崽放下地后,往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一手拿着瓜瓢,一手搓着水中的小胖手,搓干净后,掏出帕子擦干胖乎乎的小手。

  栗崽还记着爹说的话,缩回小胖手后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肚子,“不开。”

  许灏瑞反应了片刻,“……嗯。”

  小家伙穿着橘红色的棉布圆领袍,小肚子下方绑了条黑色腰绳,为了不弄湿袖子,许灏瑞给他折起了小衣袖,露出一小截白胖的藕臂,小手臂上带着个光滑的银镯子。

  胖嘟嘟的小手摸着圆圆的小肚子,怎么看怎么可爱。

  林清玖把凳子移到门边,咬着糖葫芦,笑眼看着院里的父子两,听着他俩的对话。

  许灏瑞唇角噙笑,轻轻给他揉了揉肚子,怕他吃多了。

  栗崽挺着小肚子,不出一会儿揉起眼,伸出小手,“抱。”

  许灏瑞一抱起栗崽,栗崽就趴在他胸膛上,想睡觉。

  他便抱着胖娃儿在院子里走动,一边抚拍着孩子的小脊背。

  去镇上的路途中,小胖娃儿一脸兴奋,全无睡意,到了镇上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双眼更舍不得眨一眨,更别提睡了。

  回来的途中,倒迷迷糊糊地强撑着,惦记着手里的糖人和糖葫芦,等他慢悠悠地吮完糖人,又回到了村里,霎时又精神起来。

  现下一哄,便软乎乎地趴在许灏瑞怀里,睡了过去。

  许灏瑞把栗崽抱回房里,小心翼翼地褪去小胖娃儿的外袍,塞到被窝里,掩上门,向小夫郎走去。

  林清玖见他坐在自己边上,不由问起他为何去镇上。

  许灏瑞抱起小夫郎放在腿上,道:“聚宝楼的钱掌柜带着米囊粉到村里找铭哥,铭哥就将人带到洛兄那,有了聚宝楼使用米囊的人证与物证,我们便一起去了衙门。”

  “钱掌柜为何要来找铭哥?”林清玖不解。

  “昨日铭哥去找他喝酒,故意把朝廷对米囊使用者的处罚消息透露给了他,今日他又正好听到食客谈起临安县的告示,一时慌张,就跑来找铭哥。”

  “噢。”林清玖点头,接着听他说后面的事。

  最后又问:“贺兴旺为何没有先将他府里和聚宝楼里的米囊粉销毁了,再去别庄呢?”

  许灏瑞抚着他后背的长发解释道:“贺管事招供中提到,今日一早贺兴旺便让他去把府里的米囊粉都销毁,只是不知为何还有遗漏,而聚宝楼的则是来不及,等他到了聚宝楼外,聚宝楼已经被衙役们围了起来,禁止进出了。”

  “噢,那还真是多亏了钱掌柜及时找过来,嗯,也幸好贺管事遗漏了几瓶,不然还真被他给逃脱了。”

  林清玖抱着他的脖子,软声道:“阿瑞,那咱们以后是不是可以到镇上去了?”

  许灏瑞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想去赶集?”

  “嗯。”林清玖期盼的点头。

  许灏瑞捧起他的小脸,吻了吻,“那下回咱们一起去。”

  “好。”

  院中春意盎然,树上的梨花与茶花竞相开放,微风也带上淡淡的花香,空气中充斥着甜丝丝的味道。

  堂屋门边,一袭豆绿色的青衣俏影,被汉子紧抱在怀中,许灏瑞矫健的手臂圈着小夫郎的细腰,大手扣着他的后恼勺,缠绵相吻。

  撑起的窗户可见房内,穿着雪白里衣的白胖小娃儿,睡得四仰八叉,被子外露出一只胖嘟嘟的小脚丫。

  傍晚,张大壮才从良锦铭家里回来,也听了良锦铭讲衙门的事,笑容满面。

  回到家又听到了小胖娃的趣事,笑呵呵地抱起乖孙,直夸:“真是个好孩子,乖娃儿。”

  栗崽被夸得咯咯笑。

  晚饭,张大壮非要拉着许灏瑞喝两杯,说要庆祝一番,贺兴旺被捕,知道此事的人都知道他是出不来了。

  许灏瑞笑着与他碰杯,是得庆祝。

  林清玖给崽崽夹着菜,想着以后阿瑞要走仕途,免不了要应酬,酒量不好可不好,便由着他,希望他能长长酒量。

  随后夜里费腰又费腿,被带着醉意的许灏瑞翻来覆地拥抱。

  每回喝了酒的许灏瑞都不想克制自己对小夫郎的占有,要了林清玖一遍又一遍。

  事后,许灏瑞歉意地抱着累瘫的小夫郎亲吻。

  林清玖仰着脖子,沙哑着嗓子道:“阿瑞,是不是我平日里都没有满足你?”你才会借着酒意不断索取?

  许灏瑞从他修长的脖颈间抬头,眉眼尽是餍足,亲了亲小夫郎的唇瓣不语。

  也没有不满足。

  只是每回小夫郎受不住了喊停的时候,他就会自觉停下来…起码他也疏解了至少一两次。

  见他不回答,林清玖不好意思地把小脸埋在他颈窝,小声道:“其实,我喊不要了,阿瑞也可以继续的。”

  许灏瑞揽着娇软的小夫郎调换了位置,让人躺在他身上,给他揉按酸软的部位,“咱们可以少次多做。”

  每天一两次有利于促进夫夫感情,又不伤身子,许灏瑞非常满意。

  林清玖瓷白的肌肤浑身泛着一层粉意,不过某些部分颜色略深,趴在许灏瑞身上昏昏欲睡,不忘轻嗯一声,同意他的话。

  一刻钟后,许灏瑞悄悄出去端水回来,动作轻柔地给熟睡中的小夫郎清洗身子。

  次日上午。

  钱掌柜带着厚礼和酒水到村里找良锦铭道谢。

  钱掌柜与良家父子俩在屋里喝酒,良生主打一个陪伴,在一旁听他俩聊。

  “这次,多谢你兄弟,要不是你提前给我透露了消息,我昨日也不会这么快下决定去报官。”钱掌柜举起碗向良锦铭敬酒。

  虽然不知为何会下意识先来找良锦铭,但当时他也下定了决心要报官。

  良锦铭与他碰了碰碗,“那钱掌柜之后有何打算?”

  这下还真应了他先前的话,把活计给丢了。

  钱醒摆手道:“莫要再叫我钱掌柜,现下我也不是聚宝楼的掌柜了。”

  他继而叹气道:“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掌柜,也存些银子,之后就自己开个小铺子做些生意吧,不然哪还有酒楼聘请我当掌柜?”

  “也挺好的。”

  良锦铭摸着下巴,想起了先前沐风提起过的提议,问道:“那钱……钱大哥打算做什么买卖?”

  “吃食。”

  “那你可有厨子?可有拿手菜?”

  “哪请得起厨子,一个小店,让我家媳妇烧菜便好,在聚宝楼带呆了这么长时间,那的招牌菜,我都熟记在心,现下聚宝楼没了,那还不是随我做。”

  良锦铭点头,“嗯,不过我有个兄弟,他有独特的菜式,若是你想做大卖卖的话,或许咱们可以合伙开一个酒楼。”

  钱醒自然野心也不小,“聚宝楼可能拿下?”

  良锦铭笑骂了道,“感情你还想着当钱掌柜。”

  “唉,若不是贺兴旺心术不正,搞这些事,我或许可以当一辈子掌柜,当掌柜我也已经习惯了。”

  良锦铭安抚地拍了拍他肩膀,“你若是想,聚宝楼咱也能拿下,只是之后能否挣钱,这个还不能肯定。”买卖嘛,赚与赔都有可能。

  至于开酒楼的银子,也许可以找沐风借,嘿嘿。

  听到能拿下聚宝楼,钱醒瞪圆了眼,颇有些兴奋。

  良锦铭继续道:“我要先去与我兄弟商量一番,确定之后再找你谈这事。”

  “嘿,成。”

  俩人高兴地喝了一阵,话题又转到了贺兴旺的案子上。

  “不知官府何时才出这案子的告示。”

  正巧他们昨日在味鲜阁用饭时,谈过此话题,良锦铭道:“我听洛兄说,大概要十来日吧。”

  “不过我还是有一处疑惑,贺兴旺那人吧,他都到别庄去焚毁米囊花了,你说为啥他府里的米囊粉没有处理干净?要不是贺管事挨了板子,受不了才把他供出来,看样子也是护着主子的,不像是会弄出这些差错的人。”

  钱醒抿了口酒,缓缓道:“我其实有些猜测,你们或许不清楚,你昨日可注意了他夫人,即使听到了自家老爷入了狱,也无动于衷。”

  良锦铭点头,“你这一说,她的反应倒是有些奇怪。”

  “所以我猜是她将那十来瓶米囊粉给藏起来的,以至于贺管事以为他都将贺府里的米囊粉给清理干净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口一个崽

  良锦铭吃惊,“她为何这么做?”

  虽然公堂上贺夫人表现得是冷漠了些,万一人家本就是情绪不外露的人呢?

  也倒不他想为贺兴旺说话,事实就是说,我也想不明白十几年的夫妇,贺夫人会做此事。

  他继续道:“她多年不孕,贺兴旺也未弃她,就算现下迎了一门妾,也不至于她如此做吧?”

  他想不到还会有何原因。

  钱醒比他大十多岁,在贺兴旺还是个小铺子东家时,他就在店里当小二,可谓是一步步看着他起家,十几年前关于贺兴旺夫妇的谣言可不少。

  “贺家是在县城起家,后来才搬到这镇上住,十多年前,我倒是听人说,贺夫人之所以不能怀有身孕,皆是因为贺兴旺,为了发家,缺德事做了不少。”

  “能有现这个家财,都是贺夫人的付出,他才能这么多年都不纳妾,直到去年迎了一个回,估计是想开枝散叶了。”

  “他具体做了何缺德事才让贺夫人对他这么冷漠?”

  钱醒摇头,“当时我也只是一个小二,就听人叹息了一嘴,只知道贺夫人不怎么待见贺兴旺,说是贺夫人,我也不过是猜测。”

  “甭管了,来喝酒。”

  一阵清脆的瓦碗相撞的声音在屋里响起,三人喝得酣畅淋漓。

  自昨日之后聚宝楼的事便在镇上传了遍,关于处罚使用米囊者的告示,也在镇上传开。

  渐渐地,随着村民们到镇上赶集,知道此事的村民也越来越多。

  而在聚宝楼用过饭的大都是镇上小有家财的人家与行到此处的商人,得知此事,聚集在衙门闹事。

  温承钰便派了两位大夫在衙门外把脉诊治,对米囊中毒者登记在册,日后让贺府予以赔偿。

  有了聚宝楼东家使用米囊被抓以处刑之事,让此县的人,尤其是商贩们,对米囊避之不及。

  早饭过后,张大壮拿出猎刀,在院子里磨了片刻,对着正在晾衣裳的许灏瑞道,“时辰还早,今日索性无事,我上趟山。”

  许灏瑞了解他师傅的性子,点头叮嘱道:“那您注意安全。”

  他现在要温书,没法与他一同去,抖了抖刚洗的被褥,挂到另一竹竿上。

  “行,晓得。”张大壮瞥了两眼,到过廊上取了一顶草帽戴上,林清玖拿起水袋,递过去。

  “师傅早些回来。”

  张大壮颔首。

  梨树下捡梨花的栗崽听闻,跑回堂屋,拿起自己的小木剑,嗒嗒嗒跟在张大壮身后。

  许灏瑞看到忙去把他抱回来,温声哄道:“栗崽还小,不能去”

  小胖娃儿不乐意了,挣扎着小身子下地,囔囔道:“去,崽要去。”

  张大壮回头看了一眼,加快脚步,走出了院子,把大门掩上。

  栗崽一看爷爷已经出了院子,还关上了大门,不要他一起,小嘴张口,嚎啕大哭,“哇呜,去,崽要去哇…”

  见他还挣扎着要下地,许灏瑞依他,蹲下身放栗崽下去,给胖娃儿抹眼泪,“好了,不哭,等栗崽长大了,让爷爷带你去。”

  栗崽边抹眼泪,边跑去扒拉开大门,往外看,没有看到爷爷的身影,嚎得更大声了。

  许灏瑞头疼地走过去,摸着栗崽的小脑袋低声哄他,也不见效。

  站在过廊上看了一会儿,林清玖弯腰从地上捡了根小竹枝,缓慢地走了过来,一边晃着手里的竹枝,开口,“崽崽,还闹不闹着去?”

  栗崽仰起小肉脸,见到小爹爹手里小竹枝,霎时收了声,扑到他爹怀里,小手抱着屁屁,瘪着小嘴,“不打,不打崽。”

  “那崽崽听不听话?”

  “听,听话,不哭。”小胖手抹去脸上的眼泪。

  许灏瑞忍不住扬起薄唇,掏出怀里的帕子,给他擦眼泪,见栗崽不闹了,一脸正经道:“你还小不能到山上去,山上有大灰狼,像你这么小的崽,它一口一个,你去了就见不到爹爹了。”

  “乖乖听话在院子里玩,等栗崽长大了,让爷爷带你去打大灰狼。”

  “好~”栗崽抠着小木剑又瞄了瞄小爹爹。

  林清玖眉眼舒展这才把手里的竹枝扔一旁,许灏瑞摸了摸栗崽的小脑袋,“乖崽崽,去玩吧。”

  栗崽看着小爹爹慢慢挪到一旁,蹲下快速地捡起小竹枝,往院子外扔,才哒哒跑回树下玩。

  看着胖娃儿的举动,林清玖也不由浅笑,心道,你以为扔了我就找不到第二根了?

  许灏瑞去把院门落下门闩,瞧见小夫郎一脸笑意地看着树下的胖娃儿,凤眸含情走上前,“清哥儿可要回房睡一会儿?”

  林清玖摇了摇头,“我陪阿瑞看书。”

  “好,我回房拿书出来,在院子里看。”

  满树梨花,在微风拂来时,不时掉落几瓣花瓣,白胖的奶娃儿抓着地上的花瓣,撒到躺在躺椅,小脸盖着书本正在休憩的人儿身上。

  一旁的石桌坐着一高大挺拔的汉子,正认真地垂眸看书,许灏瑞为了能够尽早考过童试,不敢大意,每日不管多忙都抽时间出来看书,已经四书背得滚瓜烂熟。

  栗崽捡花瓣捡累了,趴在他爹后背上,拿着小木剑戳他爹后背,许灏瑞伸手往后轻拍了两巴掌胖娃儿屁屁。

  该宠时使劲宠,该打时打。

  被打了后,栗崽提着小剑跑一旁去玩,许灏瑞不时起身活动一下,看看小夫郎和胖娃儿。

  半个月过去,衙门将贺兴旺私下在聚宝楼使用米囊烧菜,以及在别庄种植米囊一事定了罪。

  聚宝楼东家贺兴旺及贺府管事、酒楼厨子一干人,被处以秋后问斩。

  贺兴旺名下的钱财,除了贺府宅子留给贺家女眷,其余一律充公,赔偿受伤者。

  贺夫人听到此消息时,面上无喜无悲,赵莲低头看着隆起的肚子里正怀着的孩子,不知在想什么。

  贺夫人把茶杯放下,挥手让丫鬟下去,看着一旁的赵莲,说道:“你可是不愿留下这孩子?”

  赵莲张了张嘴,摸着肚子,摇头,“夫人,我们以后怎么办?”

  贺夫人沉默几许,“你年纪还小,等你把孩子产下,我做主,让你回你家去可好?再寻个好人家成亲吧。”

  赵莲眼眶微红,她家还不知道接不接受她回去住,嫁过了人还生过孩子,可还会有人愿意娶她吗?

  “你若是不想回家,那我们便相依为命,一起把你肚子里的孩子养大。”贺夫人看着她道。

  赵莲点了点头,她知道贺夫人名下也有铺子,养活她和孩子不成问题。

  不过赵木匠夫妇知道了贺兴旺已被定罪,心里怀里对女儿的愧疚,思虑了一番,还是到了贺府接女儿回去。

  但赵莲已经决定了和贺夫人一同把孩子养大,不想回去连累爹娘被人笑话。

  赵木匠夫妇只好沮丧地回去。

  听到说聚宝楼彻底没了,许唐氏拍掌暗叫好,那他们之间的契约便不用履行,再也不用为了夏季那一万斤的土豆发愁。

  许唐氏喜笑颜开立即去找洛明轩,与他签夏收的土豆契约。

  唯恐迟上几个月,土豆的价钱会低于五文钱。

  洛明轩听说她的来意,爽快地拿出契约,与她按五文钱一斤土豆的价钱签契约。

  良锦铭这段时间劝说了家里人同意让他和钱醒开酒楼,随后思索着怎么去说服许灏瑞和沐风。

  眼看着镇上和县城的聚宝楼都在叫卖,钱醒也来催了他一次,良锦铭硬着头皮上门去找许灏瑞。

  听他说完,许灏瑞放下笔,认真思考起来。

  科举他指不定要考多久,光靠种地恐怕不够他科举花销,自己还有夫郎和孩子,那定不能让他们跟着受苦。

  “灏瑞,你要不要加与进来?你可以少出点银子,万一咱们赚了银子,你科举的花销也不愁了。”

  许灏瑞点头,“好,铭哥你寻个时间,把参与的人都找齐,我们一起商讨。”

  “得咧,我现在就去找沐风,明日召集人商量酒楼的事。”良锦铭一脸喜意地跑了出去。

  林清玖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背影,转身回房,“阿瑞,你们说了些什么?”

  许灏瑞把他手里的碗,放到桌上,揽着小夫郎,亲了亲他小嘴,“铭哥过来找我说开酒楼的事。”

  林清玖惊讶,“阿瑞,你想开酒楼?”

  “嗯。”许灏瑞双手不安分地在小夫郎身上游走,林清玖啪一掌落在他手背上,“不要胡闹,阿瑞要好好温习书本。”

  许灏瑞叹息,已经三天碰不到小夫郎了。

  林清玖不知从哪听说别的读书郎都是先考取功名后才成亲,不然会耽误科举,他现在就担心会耽误自己温书,白日里监督他看书,夜里监督他早睡。

  许灏瑞再次叹息,狠狠地吻住小夫郎唇瓣,半晌后,再次拿起笔练字。

  缓过来的林清玖见他在练字,抿了抿粉唇也不好说他,悄悄退出了房子,掩上门。

  沐风一听,得知许灏瑞也参与,立马应了下来,“铭哥,你们缺多少银子,我补上,我老早便看好瑞哥的厨艺,定能吸引一波食客。”

  良锦铭无语道:“……灏瑞不是去当厨子的。”

  良锦铭不给他反悔道:“明日上午,你到我家,不,到灏瑞家,我们一起商量。”

  “成啊。”

  第一百七十章 这是可爱到膨胀

  良锦铭干劲十足,与沐风告别后,立即到了镇上,除了去找钱醒,他顺道去打听聚宝楼出售的价钱。

  看到告示上挂出聚宝楼的房契需四百两,他深吸了口气,连忙去钱家让钱醒明日到村里来商讨酒楼的事宜。

  回程时看看到小贩看着糖葫芦走过,随手买了三串。

  将到张婶家院前的那段乡道,一群小孩儿蹲在那玩,村里的大孩子都不愿带着这群小不点玩,村民们会叮嘱孩子不到村头去,让他们自己在村里玩。

  孩子们看到有人路过,纷纷抬起头,喊人,良锦铭挨个回应后,先拐去许灏瑞的院子。

  “栗崽呢?”

  院里的栗崽听到铭伯说到他,捡起小蹴鞠,应道:“崽在这。”

  抱着小球嗒嗒跑了过去,许灏瑞给他让了个位置。

  良锦铭从油纸袋里拿了一串糖葫芦出来,栗崽大眼闪亮,把小球一扔,咧着小嘴,踮起脚伸手,“谢,谢伯。”

  “先洗手。”

  许灏瑞先替他拿着糖葫芦,牵着小胖娃儿到井边。

  良锦铭跟在他两身后,笑道:“刚回来时,看到离张婶家院子不远前面,有三四个小孩儿在那玩,瞧着像是栗崽上回给糖葫芦的那几个。”

  “栗崽没有出去和他们玩?”

  栗崽乖乖地伸出小胖手给他爹洗,听到铭伯的问话,小嘴撅起,“有大狼,吃崽,不去。”

  良锦铭:“?”

  许灏瑞忍不住笑出声,把糖葫芦递给他,缓慢地与小胖崽说道:“是山上有大灰狼吃崽,所以栗崽不能去山上,但可以在村里和小哥哥们玩。”

  “崽不,去山上,有大狼。”

  栗崽小嘴嘀咕,边低头拔下一个果子,递到他爹唇边,许灏瑞见状凑近咬住果子,微扬起下巴把整个山楂含嘴里,“谢谢栗崽。”

  良锦铭见他又拔了一个果子下来,逗他道:“栗崽,伯伯的呢?”

  栗崽立即把手里的递给他,“伯,吃。”

  良锦铭只是逗他玩,乐呵道:“哎呀,真乖,栗崽吃吧。”

  随后他转头看向许灏瑞,道:“灏瑞我回去了,哎对了,明日可能会在你家里商讨酒楼的事。”

  蹲在地上的许灏瑞颔首,“好。”

  “伯,常,常来。”栗崽抬头,学着大人们,冲着良锦铭道。

  “好,伯伯,明日再来。”

  “伯,糖糖呼噜,好次,吃!”栗崽冲着良锦铭的背影喊。

  “哈哈哈…臭小子……”良锦铭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许灏瑞弯起凤眸,在胖娃儿白胖的脸上亲了一下,圆滚的栗崽咧着小嘴,往堂屋跑,“爹爹~”

  在堂屋里缝着阿瑞的长袍,听到崽崽喊他,林清玖抬起头来,柔声道:“崽崽,慢些走。”

  “爹爹,吃。”白胖的小手里握着个果子,递到他面前摊开手。

  见他小手是干净的,林清玖才低头含住,“谢谢崽崽。”

  栗崽侧着软乎乎的小肉脸,“爹爹,亲。”

  “啵~”林清玖抬起小胖脸啵了一个,栗崽才满意地坐在小爹爹身旁,晃着小腿,与小爹爹一起分享糖葫芦。

  许灏瑞在院子里翻动圆簸箕里的红薯干,问屋里的胖娃儿,“栗崽,要不要去外面和哥哥们玩?”

  最近小桐儿被带去了外祖家,栗崽只能一个人在院子里玩,他倒是希望胖娃儿可以多和小孩们相处。

  肉嘟嘟的小脸鼓动着,点点头,含糊道,“吃了,玩。”

  许灏瑞薄唇边漾起一丝笑意,垂眸从簸箕上挑出些软糯的红薯干,放一旁,实际还需要晒着两三日才能收起来,不过现下这样的倒更适合小孩和老人吃。

  挑出十多根,进屋里向小夫郎要一个装零嘴的小荷包。

  林清玖听了嚼动山楂的动作顿了顿,慢腾腾地把腰间的小荷包解下递过去,杏眼微闪。

  许灏瑞接过小荷包,颠了颠,有点重量昂。

  他打开一看,里面赫然装了几根红薯干,他说怎么的,簸箕上的红薯干越越晒越少,见小夫郎漂亮的小脸微红,不由好笑。

  “这几根红薯干,清哥儿可还要吃?”

  林清玖猛地摇摇头,仰着小脸冲他粲然一笑。

  栗崽一直抬着头看着爹爹两,学小爹爹,冲他爹咧着小嘴,伸手,“爹,崽吃。”

  许灏瑞给他递了一根,又喂了一根给小夫郎,才出去往荷包里再补充一些。

  栗崽咬着红薯干跟在他爹身后,许灏瑞装好后,等栗崽吃完红薯干,给他再洗了一遍黏糊糊的小胖手,荷包给栗崽抱着,“栗崽等会儿给哥哥们分了吃。”

  “好!”栗崽拍了拍怀里的小荷包。

  “清哥儿,我们出去一会儿。”

  “嗯。”

  许灏瑞拿起一塞怀里,捞起胖娃儿往外走,在乡道旁找了块石头坐下,放下栗崽,鼓励道:“栗崽去吧,去和哥哥们玩。”

  胖娃儿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看他爹,慢悠悠上前,抱着怀里的小荷包,到小孩们身后,小声道:“哥,吃,吃吗?”

  小娃儿们回头看向他。

  大一些的孩子,认出了是上回分他们果子吃的小弟弟,他高兴地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栗崽磕巴道:“崽,栗崽。”

  “噢,我叫东子,他叫谷子,他叫豆子,他叫禾禾,豆子还有个妹妹,你上次见过的,她叫苗苗。”

  东子指着另三个小伙伴,热情地给栗崽介绍。

  栗崽睁着大眼睛,脑袋懵懵,记,记不住哇。

  “栗崽,你手里的是什么?是给我们的吗?”

  经他一提,小胖娃儿想了起来,点头,又看他们的小脏手,正想开口。

  东子知道小弟弟又要说自己手脏了,开口道:“我们拿衣裳裹着吃。”

  栗崽见他们撩起深褐色的衣裳,遮住了手,便低头打开荷包。

  许灏瑞离他们有四五米的距离看着,开口道:“等等,栗崽,哥哥们要先洗手。”

  小孩们刚在堆小石头玩,又都穿深色的小衣裳,估计脏也看不出来。

  “你们在这等会儿,叔叔回去拿水来给你们洗手。”

  “好。”小孩们都拘谨地排排站着,齐声应道。

  栗崽也跟着站在哥哥们身旁,看着他爹回去的背影。

  许灏瑞走得很快,拿起井边打上来的水就出去,栗崽不在眼皮底下,多少有些不放心。

  东子转头对栗崽道:“你爹好高。”

  胖娃儿点头,“爹高。”

  “我爹也高。”

  “我爹高。”

  小娃儿们囔囔起来。

  豆子突然道:“栗崽最矮。”

  谷子接着道:“还是个小胖子。”

  栗崽疑惑地眨了眨大圆眼,见小哥哥们都笑着,也跟着咧着小嘴。

  禾禾看不过去开口道:“豆子,谷子,你们不许欺负弟弟。”

  “不,不能,欺负弟弟。”栗崽学着道。

  东子看到许灏瑞提着水桶过来了,说道:“叔叔,来了。”

  许灏瑞让小孩们走到乡道旁,一个个来,他拿着瓜瓢一一帮忙洗手。

  给孩子们洗完手后,他抱着栗崽坐在路旁的石头上,看着孩子们开口,“栗崽弟弟才一岁半,你们几岁了?”

  东子:“五岁。”

  豆子:“四岁半。”

  谷子:“四岁。”

  禾禾:“四岁。”

  许灏瑞点头,循循善诱,“你们都比弟弟大几岁,比弟弟高一些是正常的,你们看叔叔这么高,都不说你们矮,是因为等你们长大了也会和叔叔一样高,弟弟也会和你们一样高,只是他现在还小,你们也比叔叔小。”

  “对!崽小,长高高。”栗崽坐在他爹腿上重重点头。

  “你们都是好孩子,对不对?”

  东子/豆子/谷子/禾禾点点头。

  “好孩子会和哥哥弟弟们好好相处,不打架不吵架,也不说哥哥弟弟们的坏话,你们是吗?”

  东子高声道:“我和禾禾是好孩子,谷子和豆子不是,他俩说弟弟坏话。”

  许灏瑞温和地问:“那谷子和豆子知道错了吗?要不要当好孩子?”

  谷子/豆子:“知道错惹,要当好孩子。”

  许灏瑞满意地点头,“都是好孩子,还有,叔叔和你们说,栗崽弟弟这不是胖,这是可爱到膨胀。”

  “你们看弟弟是不是很可爱,很好看?”许灏瑞把自己的崽举在身前给小孩们看了一下,又抱回怀里。

  “可爱!好看!”孩子们宛如捣蒜般点头。

  小胖娃儿咧着小嘴开心地咯咯笑,“崽,好看,哥,哥们,也好看。”

  许灏瑞含笑地看着怀里的栗崽,温声道:“栗崽,把吃的和哥哥们分一分吧。”

  “好哒。”

  栗崽从他爹腿上滑下来,打开荷包,一根一根地拿出红薯干,分给哥哥们。

  许灏瑞坐在一旁看着,孩子们一人攥着两三根红薯干,蹲在乡道上吃。

  吃完后,他又给五个小孩洗了手,才让他们去玩。

  见栗崽像小雀儿一样,吱吱喳喳地与哥哥们说话,小孩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栗崽便这学一句,那学一句。

  许灏瑞也不看书了,光看着孩子们堆石头玩,若有所思。

  三刻钟后,许灏瑞过去,道:“栗崽,我们要回去了,和哥哥们说下次再一起玩。”

  “哥哥,崽回家了,下次,一起玩。”

  “好,我们下次来找弟弟玩。”东子道。

  许灏瑞牵着栗崽到桶边洗手,然后一手抱着栗崽,一手提着桶回去。

  小孩子们玩了一会儿,也结伴回去。

  栗崽坐在他爹臂弯上,高兴地咧着小嘴,“爹,好玩,要,和哥哥们玩。”

  “好,下次再找哥哥们玩。”

  许灏瑞笑着答应他。

  第二日上午,良锦铭带着钱醒到许灏瑞院子,沐风则一早过来蹭了早饭,正和栗崽玩耍,见人来了,抱着栗崽进堂屋。

  许灏瑞迎他俩进屋后,把小夫郎也喊了来,六人坐在桌旁,许灏瑞给倒了六碗水放大家面前。

  张大壮捉住了栗崽够碗的小手,端着碗喂他,喝了两口,栗崽推开碗,皱着小鼻子,摇头。

  良锦铭简单地给钱醒介绍一番,“这是沐风,那是我弟、弟夫郎和他师傅……”撞上栗崽圆溜的大眼,顿了一下,“这是我侄儿,栗崽。”

  钱醒脸上挂着浅笑,“我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我叫钱醒,先前是聚宝楼的掌柜,锦铭也应该提过。”

  “好了,废话不必多说,我昨日打听到原聚宝楼的房契要四百两银子,咱们看看该如何凑银子,以及把酒楼名字和菜式确定好。”良锦铭直奔主题。

  第一百七十一章 朋来阁

  “银子?!好办,差多少,我补上!”沐风豪气道。

  行,有沐风这句话,就不愁银子凑不齐。

  良锦铭咬了咬牙,“我凑个一百两。”

  钱醒瞪圆了眼,“你小子不到两年时间就赚了一百两银子?了不得。”他当了掌柜这么些年也才攒了不下二百两银子。

  “家里的钱财,不是我一个人挣的。”

  “那你把家里的银子用完了?万一……”钱醒不可置信。

  良锦铭也肉疼,“做买卖赌就是胆量,要是赚了银子,我出的钱越多,分到的银子也越多。”

  赔了再做几年红薯粉和土豆粉赚回来就是。

  钱醒暗暗摇头,好小子,为了稳妥他只打算拿一半银子出来,“那我也出一百两吧。”

  许灏瑞看向小夫郎,低声问:“清哥儿咱们出多少?”

  林清玖见其他三人也都看向自己,想到要出这多银子,他心都在发颤,轻声道:“听阿瑞的。”

  许颢瑞凤眸微垂,道:“既然咱们四人合伙,铭哥和钱掌柜也都出了一百两,那我也出一百两吧,剩下那一百两沐风出。”

  他家里最近两季收获的土豆和红薯光卖给官府就将近有三百两银子,拿出一百两当投资应当也可以的。

  林清玖呼吸一滞,要出这么多吗?

  “行,余下的一百两,我出。”

  他就知道银子不是问题,良锦铭接着道:“酒楼的名字与菜式,咱们还要一起定定,等会儿我和钱掌柜一同去把房契买了。”

  “嘿,咋又喊钱掌柜了,这掌柜的位置还是让我来当不成?”钱醒调侃道。

  良锦铭看向其他俩人,许灏瑞点头,“你有经验,掌柜的位置,你最适合不过。”

  钱掌柜喜出望外,“好哇,我又能够做回掌柜。”

  良锦铭乘机也给自己谋个位置,“那我就当账房先生吧。”

  许灏瑞点头,再好不过,“回归正题,酒楼名字很重要,大家想想。”

  良锦铭道:“客来阁?有客来才有钱入。”

  “这个好,哎,与我想的相差无几,我原想叫钱来阁,与你的客来阁一比,我的倒是俗气了。”

  “哪里,钱掌柜这个也不错,灏瑞、沐风你俩怎么看?”

  沐风点头,“都可。”

  许灏瑞迟疑道:“我想或许可以用‘朋来’代替‘客来’,取自论语中‘有朋至远方来,不亦说乎’,朋来可解读为,与朋欢聚在此。”

  “朋来阁,妙。”钱醒拍手道,“酒楼用饭的多是三五人结伴而来,请客之人看到朋来阁,定会进咱们酒楼。”

  “是的,没错,主要是针对来酒楼的大部分客官的消费心理,不论是宴请之人,还是被邀上酒楼之人,酒楼的名称,可助他们表达出心意,和领会心意。”

  当然这仅考虑到了识字的人。

  “好!那没有什么异议,咱酒楼就定朋来阁。”

  沐风点头,这点小钱,还不到他花费脑子思考的时候。

  接下来便是酒楼的菜式,保留了原聚宝楼的招牌菜,再新增其他的。

  林清玖:“酱肘子。”

  沐风:“烤全羊。”

  张大壮:“红烧肉。”

  “肉肉~”一道奶乎乎的童音穿插了进来。

  “哈哈哈……”

  栗崽咧嘴坐直了小身子,“吃肉肉。”

  许灏瑞含笑道:“关于菜式此事,大家回去好好想,想好后,写下来,咱们最后统一汇集,可好?”

  “成。”

  “行。”

  “好。”

  “那现在先把银子准备一下,我和钱掌柜去买房契。”良锦铭道。

  沐风道:“我带了银票,等会儿和你们一起到镇上,我去换银子。”

  许灏瑞道,“我们也去镇上,那就一起去吧。”

  “好,那我们道外边等你。”良锦铭带着钱醒和沐风出去。

  许灏瑞跟在小夫郎身后,进了房里取银子,片刻出来,背上背篓,抱起栗崽,道:“今日一起去镇上逛逛,顺道去看看咱们的酒楼。”

  林清玖浅笑,拿起小草帽给栗崽戴上,小胖崽攥着草帽上的绳子,“爹,哥哥,玩。”

  许灏瑞边接过小夫郎给的草帽,边道:“爹带栗崽去吃糖葫芦。”

  “好!糖噜噜。”

  张大壮拿了两水袋放背篓里,“走。”

  到了镇上,沐风去票行取银子,钱醒回自家拿银子,而良锦铭与许灏瑞几人则在衙门那等他俩人。

  栗崽小脑瓜左右张望,看到了人群中插满糖葫芦的草靶子,挥着小胖手,喊,“爹,糖噜噜。”

  卖糖葫芦的是个留着胡子的老伯,许灏瑞和林清玖带着小胖崽过去,老伯极有眼色地从草靶子上取了两根下来,一根递给小胖娃儿,一根递给林清玖。

  小贩向许灏瑞道:“客官,一共六文钱。”

  后者望向小夫郎。

  栗崽握着糖葫芦,“谢爷爷。”

  老伯冲小胖娃儿笑了笑,“好孩子。”

  林清玖把糖葫芦递给许灏瑞,从小荷包里数了六枚铜钱递给老伯,老伯微愣,接过来,笑道,“三位客官慢走。”

  许灏瑞揽着漂亮的小夫郎,抱着圆嘟嘟小胖崽穿过人群往回走。

  “爹,吃。”栗崽拔下果子抵在他爹嘴上,强行喂爹吃。

  “……谢谢栗崽。”

  张大壮乐呵呵地拒绝了栗崽递过来的山楂,“酸,爷爷不吃,乖孙儿自己吃。”

  栗崽有看向铭伯。

  “伯伯也不喜欢吃,栗崽吃。”

  “好哒。”栗崽欢乐地啃起来。

  等人齐后,与衙役说明来意,有专门负责管地契和房契的衙役与他们对接,许灏瑞把银子交给良锦铭,由他去交银子,拿到房契和钥匙后,衙役亲自带他们到聚宝楼,将封条撕了便离开。

  许灏瑞把栗崽放到小夫郎身旁,“我怕其他地方灰尘大,清哥儿和栗崽在这吃糖葫芦,先不上去。”

  林清玖轻嗯了一声,小胖娃儿挨着爹爹的腿,咬着手里的果子,点点小脑袋,顾不上说话。

  钱醒已经带着沐风和张大壮去参观酒楼后院,许灏瑞望了眼站在柜台前吃着果子的一大一小,转身向后院走去。

  “我认为咱们把门上的招牌换了就行,其他地方没有必要改动。”钱醒道。

  良锦铭则是考虑到手里的银子紧张,大改动又要花不少银子,遂道,“钱掌柜说得在理。”

  沐风认为不妥,“后院可以不改,但是前边要改,要让食客们眼目一新,才会有新酒楼的效果,否则,尽管换了招牌,别人认为仍是聚宝楼,感观不好。”

  许灏瑞进来便听到他们正在谈论装修的事,认同道:“我觉得沐风说的不错,我们应该要在食客看到的地方,明显可见与之前不同。”

  “就是,你们要是放心,这事交我去办,银子我先垫着。”

  许灏瑞没啥问题,钱醒道:“也成,那店里伙计和后厨我去找?”

  大家一致赞同,钱掌柜有这方面的人脉,他着手最适合不过。

  “我协助钱掌柜吧,顺道去定做咱酒楼招牌。”良锦铭道。

  还有啥事,许灏瑞想了想,“那我负责把菜式整理出来,等厨子齐了统一培训一番。”

  “好,那就各负责各的,等都准备好后,我们再选日子开张。”良锦铭磨拳檫掌。

  商量好后,便分头行动。

  许灏瑞负责的部分不着急,他带着师傅和夫郎、孩子,将酒楼看个遍。

  等栗崽吃完了糖葫芦,许灏瑞抱着他去后院打水洗手,才去逛集市。

  午时到馄饨摊子填肚子,摊子后是临时搭建的棚子,上面铺了干禾秆编织的大草席遮阳,棚子下有四五张小桌子。

  许灏瑞向摊主道:“来三份大碗的馄饨,一份小碗的馄饨。”

  栗崽自己坐在了一个小凳子上,眼巴巴地盯着摊主下馄饨。

  许灏瑞坐下后,从背篓里拿出两个水袋,一个递给他师傅,随后拔开手中水袋的木塞,递给一旁的小夫郎。

  栗崽仰头张着嘴巴,“爹,崽喝。”

  张大壮笑眯眯地拿起自己手中的水袋,喂他。

  许灏瑞唇角噙笑取下头上的草帽给坐中间的小夫郎和栗崽扇风,看着小夫郎拿帕子给小胖崽擦额头和小脖子上的汗。

  摊主先将小碗的馄饨端了上来,放林清玖面前,摊主离开后,许灏瑞长指握住碗口把碗移过来,拿着勺子舀起馄饨吹。

  栗崽急忙站起来,绕到小爹爹身后,走到他爹身旁,小胖手扒着他爹手臂,大眼盯着勺子上的馄饨,“爹,崽吃。”

  把碗往里推了些许后,许灏瑞才抱起栗崽,吹凉了馄饨喂他,他吹馄饨的过程,栗崽等得急不可耐,“崽吃,崽吃。”

  他要自己吃。

  林清玖手里拿着许灏瑞的帽子,给他俩扇风,低声喝道:“崽崽不许闹,馄饨烫,让你爹喂。”

  “栗崽听话。”

  “好!”栗崽委屈巴巴地看着小爹爹。

  抓着小胖手,眼睛不离勺子,吞下口中的食物后,张着小嘴等着。

  摊主又端来两碗馄饨,先在张大壮面前放下一碗,看了看许灏瑞和林清玖,再把另一碗放到林清玖面前。

  转身之际,迎来了新食客,“东家,来四碗馄饨。”

  “哎好嘞,客官里边请。”

  林清玖吹着碗里的馄饨,听到声音抬眼看过去,走来的四人中有一个熟悉的影子。

  被丫鬟扶着的赵莲也愣了一下,坐在他们一旁的小桌,“张叔,清哥儿,小猎户,真巧,在这里也能遇到你们。”

  张大壮抬头,“莲丫头。”

  许灏瑞转身,点头示意。

  林清玖望着她的肚子,轻声道:“你,这是几个月了?街上人多,还是要小心些。”

  赵莲柔声回道:“快七个月了,谢谢清哥儿关心。”

  她这么好声好气的,林清玖有些许不自在,虽然他们明面上也没什么矛盾,但先前暗地里总有些似有似无的敌意。

  “嗯。”林清玖应道,低头吃起馄饨,但他忘了馄饨还没凉,被烫到了舌头,不禁嘶了一声。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小册子

  杏眼里泛起泪花,朱唇微张吸气,精致漂亮的小脸楚楚动人。

  许灏瑞下意识伸手去托起小夫郎白皙无暇的下巴,把栗崽放下,拿起水袋让小夫郎含一口凉水,眸底弥漫着担忧,“清哥儿张开嘴,我看看。”

  林清玖又喝了一口凉水,舌尖上的痛感得到缓解,冲许灏瑞摇了摇头,“没事。”

  许灏瑞探身,捏着小夫郎的脸颊,让他张嘴,林清玖无奈微抬下巴让他查看,见舌头没有起泡,他才松了口气,温声道:“要吹凉了再吃,现在一丁点烫,你舌头都受不得。”

  张大壮见好在没啥事,便低头吹馄饨。

  小胖娃儿似乎也知道小爹爹被烫到了,站在小爹爹身旁,鼓着小脸冲小爹爹脸上吹气。

  林清玖点头,低头见到崽崽鼓着小脸颊吹气,失笑道:“崽崽,别吹了,口水都喷我身上了。”

  “好哒。”栗崽咧着小嘴应道,随后被他爹抱回怀里,像是想起了什么,继而转头冲他小爹爹道:“爹爹,烫,爹喂。”

  林清玖:“……”

  “哈哈哈,小家伙学得倒快,哈哈…”张大壮忍不住笑出来。

  许灏瑞带着笑意道:“爹爹先休息一下,爹先喂栗崽吃。”

  “好!”

  栗崽张着小嘴,等着勺子过来投喂。

  隔壁桌,贺夫人落座后便安静地看他们说活,将讨人喜欢的小胖崽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不由捂嘴笑起来。

  赵莲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家三口的互动,最后只剩下羡慕,抚了抚肚子,希望她家娃儿也像栗崽一般讨人喜欢。

  “我们先前在云衫坊见过面,当时你和你夫君一起,你的针绣活不错。”

  林清玖见贺夫人与自己说话,“啊,是,夫人还记着,当时多谢夫人买下我的帕子与荷包,掌柜才肯多付我些银子。”

  贺夫人莞尔一笑,话题扯到小胖娃儿身上,“你这孩子多大了?叫何名字?看起来很听话懂事。”

  “一岁半了,叫栗崽。”林清玖回道,见崽崽眨巴这大眼看过来,又轻声道:“没叫崽崽,吃你的。”

  栗崽这才转回脸。

  摊主将馄饨都上齐后,两桌人也没再说话,安静地进食。

  只有吃饱了的栗崽坐在小板凳上,圆润的大眼睛盯着赵莲和贺夫人头上的步摇看,其随着主人细微的动作而微微摇动。

  贺夫人余光瞥到小胖娃儿的视线,放下勺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招手让栗崽过来。

  栗崽晃着小脑袋,“爹,骂。”

  许灏瑞抬眼看他,“?”

  栗崽这么丁点大,他好像没骂过栗崽吧?不听话时顶多上手轻拍几下而已。

  小胖娃儿格格笑着蹭过来,许灏瑞把碗里的馄饨汤喝完,抱起他放腿上,给栗崽扇风,问:“爹什么时候骂过栗崽?”

  栗崽立即闭上咧着的小嘴,学着他爹冷着脸,小眉头皱起,“不乱走,丢了,崽,不见,爹爹,爷爷。”

  ‘扑哧’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许灏瑞好笑,原来是他无事时,和栗说,不许跟人乱走,走丢了,就见不到爹爹们和爷爷了。

  每回严肃地与他说的时候,小胖崽都自顾自地玩自己的,或咧着小嘴乐呵,他还以为栗崽没听进去。

  “噢,栗崽记得就好。”

  贺夫人忽然道:“我们这回要搬到县城里住,应当不再回来,以后估计也难遇见,栗崽来让我抱抱?”

  栗崽只听懂了抱抱,他转头看向他爹,许灏瑞道:“栗崽想要抱就抱,不想抱就不抱,自己决定。”

  小爹爹也点了点头,栗崽慢吞吞走了过去,伸出手,“姨,抱。”

  贺夫人眉眼带笑,如愿抱到了可爱的小崽子,放到腿上,握着小胖手捏了捏,又稀罕地摸了摸小崽子圆滚滚的小肚子,赵莲见她这般喜爱孩子,心下是更放心了。

  而栗崽则盯着她头上摇晃的步摇,“好看!”

  贺夫人掩嘴轻笑,轻抚小肉脸,“小嘴巴真甜。”

  许灏瑞拿着帽子扇风,边余光注意栗崽。

  片刻后,她的小厮过来,告知贺夫人和赵莲他们该要出发了。

  贺夫人从怀里掏了个精致的小银铃铛系在小胖娃儿手腕上,栗崽摇着小手,就响起清脆的铃铛声。

  “谢姨。”

  贺夫人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把小娃儿还给林清玖,“只是件小玩意,当是我给孩子的见面礼。”

  这小物件本是她给那尚未出世的孩子备的,因赵氏想吃馄饨,她们便过来,正好在此遇到小栗崽,想来此物与他也有缘。

  “多谢夫人。”林清玖抱着栗崽,站起目送她们离开。

  还有半个月冬哥儿要成亲了,用完馄饨后,他去给冬哥儿挑了匹布,让冬哥儿做新衣裳。

  四月二十日,宜嫁娶。

  种土豆赚了有些银子,张婶也不吝啬将整个村子的人都邀请来吃喜宴。

  他们两家又挨得近,一大早许灏瑞、林清玖、张大壮三人便过去帮忙,张婶家院子里摆起了桌子,栗崽和小桐儿没法在院子里踢球。

  斧子他娘也过来帮忙做厨房的活,斧子跟着过来,和许灏瑞说了一声,就带着两个弟弟到村中玩。

  斧子懂事,让他带着栗崽,许灏瑞放心,由他们要去。

  林清玖在房里陪着冬哥儿。

  冬哥儿一早就被他娘喊了起床梳洗打扮,呆在房里等新郎来迎亲,两个村子离得不远,要下午吉时才拜堂,他还没那么快到出门的时候。

  房里,他拉着清哥儿的手,以聊天来缓解紧张。

  “清哥儿,咋办,我有些舍不得家里,不想成亲了。”

  林清玖忍俊不禁,“别说胡话,你夫君家离咱们村不远,有空了你便回来看看你娘和你阿麽,什么时候都能回来。”

  冬哥儿嫁过去的村子只与新塘村隔一个村,那汉子听说是个勤快的,他娘未出嫁前又与张婶交好,两家也算是知根知底的。

  “好吧,我回来了顺道也看看你,清哥儿有时间也要去看看我昂。”

  “嗯,好。”

  突然,冬哥儿扭扭捏捏支支吾吾问:“清哥儿,那个,那个会不会很痛?”

  林清玖不解,“哪个?”

  “就是,就是,洞房是怎样的?会不会痛到第二日都不好走路?”

  “我先前见到村里刚成亲的小媳妇,第二日走路都不利索,不晓得怎会这样,问我娘还挨训,嫂子也不给我说话。”冬哥儿想起这事,越发好奇。

  林清玖小脸一红,含糊道:“你今晚便知晓。”

  “哎,清哥儿你说一下嘛,我好早有心里准备。”冬哥儿见他一脸羞涩,不由更想知道了。

  而林清玖想起了自己那晚大胆的举动,更不好意思提及。

  冬哥儿看着他调侃道:“那定是极好的感觉,不然清哥儿与灏瑞哥不会一直黏黏糊糊的,这么快便有了栗崽。”

  “哎对了……”

  说着,冬哥儿顿时想起了他娘给了他一本小册子,让他进了洞房后好好学学,他又不识字拿了就随手放箱子里了。

  但清哥儿识字,现下清哥儿又与他在一起,何不现在拿出来让清哥儿教他。

  思及此,冬哥儿立马去翻起了箱子,找了出来,坐回床上,打算与清哥儿一同看。

  “这是我娘给的,她要我学学,正好清哥儿识字,现下可教教——”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两双眸子震惊地看着摊开的小册子,小脸酡红,似都上了胭脂。

  冬哥儿磕巴道:“我我不知,这这是画像,还……”

  看着清哥儿脖子都羞红了,冬哥儿低头又看了两眼小册子上赤裸着身子抱在一起的露骨画面,恍然,“啊,原来洞房这样的呀。”

  冬哥儿拿起小册子,翻起来,“清哥儿要一起看么?”

  林清玖迟疑了一下,凑过去,“看。”

  随后两个小哥儿小脑袋凑在一起,翻看着小册子。

  以前在馆里鸨妈妈也让他看过这些图画,都没啥感觉,现下不知怎地,看得身子燥热,小脸绯红。

  “冬哥儿,你热吗?”

  冬哥儿摇头,头也不抬,新奇道:“原来有这么多姿势啊,难怪刚成亲的小媳妇和小汉子们都黏黏糊糊的,感情是姿势还没用完,都得趣得紧。”

  “对了,清哥儿,你和灏瑞哥用完了所有姿势了吗?”

  林清玖摇头,冬哥儿赶紧道:“那你快看,多学学,我觉得我领悟了,之所以成亲后几年夫妇或夫夫两感情变淡,定是他们会的姿势就那么几个,腻歪了,咱们多学学。”

  “是嘛?”

  冬哥儿点头,林清玖去喝了口茶,继续回来与他一同看,边看边记,现下懊悔以前鸨妈妈给他看的,他都没用心记。

  临近巳时,来吃喜宴的人越来越多,都聚院里闲谈,大小孩子们在村尾的乡道上玩耍。

  栗崽、小桐儿、小乐儿还有东子们玩一起,斧子见他们年纪都比自己小,想与一旁年纪差不多的大孩子一起玩,但是瑞叔又让他帮忙看着弟弟。

  看着一旁打闹的伙伴们,斧子道:“栗崽、小桐儿、小乐儿,你们就在我们附近玩,不要走远了昂。”

  “好的,斧子哥。”

  “好哒,斧斧哥。”

  小乐儿的哥哥,何穆的两个儿子也在一旁大孩子堆里,不时看一下弟弟,斧子放心地与大孩子们玩起来。

  小桐儿和东子、小乐儿三个年纪相仿,组织起玩老鹰抓小鸡。

  正好小孩们在的地方是村尾乡道与稻田分岔的路口,那儿地方阔,大孩子们则在他们前面一些打闹。

  照着身高排,栗崽被放在充当小鸡队伍的最后,抓着前面姐姐的衣裳,跟着左右跑,孩子们的欢乐声充斥在村里。

  栗崽小手腕上的小铃铛叮当响,不一会儿就吸引了孩子们的注意力,小孩们围在了一起。

  “弟弟,你身上什么东西在响?”

  栗崽高兴地摇着小手,“叮铛叮铛……”

  “弟弟,快给我们看看。”

  小孩们围着栗崽,栗崽把袖子撩起来,把红绳串着的精致小铃铛,以及小手臂上的银镯子,都露了出来。

  “哇——”

  “好看,这是什么?”

  栗崽摇着小手,“小铛铛。”

  小孩们一个个地往栗崽手上摸。

  “小娃儿们,你们在玩什么?”一个瘦高的汉子路过问。

  第一百七十三章 抓坏人

  豆子如其名,说话像倒豆子般,立即道:“看弟弟手上的小铛铛。”

  其他的小伙伴们尚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么陌生的叔叔,未来得及思考叔叔在为什么,豆子已经快速地回答了。

  “哦,让叔叔也看看。”他凑上前弯腰去看,眸子发亮,真诚地夸道:“真好看。”

  片刻从怀里掏出一把饴糖,“给,这些糖块,给你们吃。”

  他把从院子里顺来的糖块拿出来,分给东子和小桐儿看起来年纪大一些的孩子,让他们再分给其他小伙伴。

  手里拿了一块递给栗崽,顺道蹲在胖娃儿身旁,揽着栗崽,低声问:“小娃儿,我能摸摸这个小铃铛吗?”

  栗崽点头,把小胖手伸向他,一边吮着手里的糖。

  瘦高的汉子,摸了摸小铃铛,以及银镯子,镯子堪堪能从小手臂上撸下,汉子一手握着小藕臂,一手去薅银镯子。

  栗崽疑惑地看着他扒拉自己的镯子,握起了小拳头,把将要撸到手背上的镯子卡住,汉子急了,就差一点,想掰开小胖娃儿的拳头。

  栗崽握紧了小胖手,大喊:“叔,崽的!”

  小桐儿听到栗崽的喊声,忙跑过来,其他小孩儿们也跟着围过来。

  瘦高汉子讪笑道:“叔想拿下来看看,你的小铃铛和小镯子真好看。”

  栗崽把小胖手,背在身后,手里的糖还给他,“不看。”

  随后跑到小桐儿身后。

  小桐儿转身抱住弟弟,“走,我们回去。”

  汉子视线扫了一圈,只有一些小孩子,不甘心眼前的银子就这么飞了,把饴糖还了回去,“来,小娃儿,是叔叔不对,这糖你吃。”

  栗崽瞄着他手里的糖,抿紧唇,小桐儿看出栗崽想吃,伸手拿了回来,给弟弟。

  “娃儿,走,叔叔带你们去吃糖。”

  栗崽背过小身子舔着糖块,不理会。

  “叔叔,还有很多糖,你和叔叔走,糖都给你。”汉子继续哄着栗崽。

  栗崽小身子一顿,握起拳头,冲前方大声喊,“斧,斧哥哥,吃糖!”

  正充当着山大王的斧子一乐,领着一群手下跑过来,“哪儿有糖?”

  栗崽指着竹竿叔叔,“叔,有。”

  小桐儿补充道:“这个叔叔,说他有糖,让弟弟和他走,糖都给弟弟。”

  斧子一听不对劲,招呼伙伴们上来,“他不对劲,快抓住这个坏蛋。”

  大孩子们兴奋地涌了上来,将汉子围起,扑了上去,抓住人。

  那汉子懵了,身上挂着好几个小汉子,都是十来岁上下,常和爹娘去干活的小汉子,身上有些劲儿,愣是把人抓得死死的。

  “你们别吃糖了,有毒!”

  小孩子们吓得把糖吐到手里,不知所措。

  斧子机灵道:“弟弟,把糖拿给他吃。”

  栗崽不舍地把糖递给斧子,斧子让个子最高的同伴塞到瘦高的汉子嘴里。

  那汉子把糖含住,喝道:“你们这群小子,静会捣乱,快放开我,我是来吃喜宴的。”

  负责抓住瘦高汉子双臂的四个大孩子,以及抱着人腿的两个大孩子,都看向了斧子。

  都是斧子喊的,他们才抓人。

  斧子挠着脑袋,问:“小桐儿,你认识他吗?”

  小桐儿摇头。

  “你们看,小桐儿都不认识他,他来喝哪门子的喜酒,他就是个坏人。”

  有道理,其他孩子们点头。

  斧子威风地甩了一下披在身后的破麻袋,“带走,让大人们来认认。”

  “走,快走。”

  大孩子们,推着正挣扎的汉子,其他孩子围在后面,也有个别小孩儿往前跑,边跑边喊,“抓坏蛋咯,抓坏蛋。”

  院子里有人听到孩子们的喊声,只当孩子们在玩闹,不做理会。

  许灏瑞把该斩的鸡鸭猪脚,都斩完了,张婶就把他推厨房,“好了,灏瑞你先去歇歇,等会儿用了饭,还要你帮忙去送亲的。”

  许灏瑞点头,洗干净了手,去找小夫郎。

  房里的两个小哥儿听到许灏瑞的声音,立即将小册子藏了起来,冬哥儿极小声道:“清哥儿快去吧。”

  林清玖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开门出去,许灏瑞见他小脸通红,抬手去探,“怎么了?脸这么红?”

  林清玖抿唇摇头,闻着他的气息,双腿有些许发软,软声道:“我没有事,应当是冬哥儿房里热。”

  听到院外孩子们的喧闹声,林清玖道:“阿瑞,去看看崽崽,让他回来喝些水。”

  许灏瑞嗯了一声,看着小夫郎又钻回了房里。

  孩子们硬是把瘦高如竹竿似的汉子推到了张婶院外,刚拐出来的许灏瑞满脸狐疑,“你们在干什么?”

  栗崽见到他爹,哒哒跑了过来,“爹,抓,抓坏人。”

  玩游戏呢?

  把栗崽抱起来,许灏瑞问斧子:“你们在玩什么?”

  斧子道:“这个叔叔,用糖来诱惑栗崽和他走。”

  小桐儿点头,“叔叔给了我们糖吃,说他还有很多糖,让弟弟和他走,他就把糖都给弟弟。”

  许灏瑞低头问:“栗崽和叔叔走了?”

  栗崽摇头,小桐儿道:“弟弟喊斧子哥来吃糖,斧子哥一听,就让其他哥哥一起抓住了坏叔叔。”

  “对!”栗崽重重点头,晃了小胖手告状,“坏叔,抢崽,小铛铛。”

  “冤枉,兄弟,听我说,这都是误会,这些小孩就是在瞎闹,我路过见这些小娃儿在一起玩,好心将兜里的饴糖分给他们。”

  汉子挣扎了下,“快松开我。”

  孩子们看向许灏瑞,不确定要不要把人松开。

  栗崽扯起袖子,露出小藕臂,上边的小银圆镯子都变了形,手腕及手背那块白嫩的皮肤通红。

  许灏瑞心里恼火,脸色微冷,“你伤了我孩子的手?”

  “不不,你误会了,小娃儿肌肤嫩,铁定是哪儿磕到了,不仅把镯子碰变形,还把手给磕红了。”

  斧子道:“瑞叔,这人说他是来喝喜酒的,让张阿麽出来认认,看是不是。”

  “成,斧子你去喊人来认认。”

  “你最好是来喝喜酒的,我还能看在张婶的面子上放你一马。”

  “自然是。”那人梗着脖子道,又对抓住他的孩子们低喝道:“小子们,还不放开我。”

  都在院墙外,又有大人在,孩子们都松开了手。

  那汉子整了整衣裳,见许灏瑞冷着眉眼,托着那小胖娃儿的小手臂端详,他移开了目光,看向了孩子们。

  许灏瑞看了看栗崽手臂上的那圈红痕,把栗崽的袖子放了下来,温声道:“栗崽与爹说说,那叔叔做了什么?”

  栗崽学着坏叔叔撸自己的镯子,“坏叔,抢崽的,圈圈,崽…”然后握起自己的小拳头,另一只小手又掰握着的小手指,“崽说,崽的,不看。”把握着小拳头的手背在身后。

  “坏叔,崽走,给崽糖……”

  “坏蛋跑啦!”

  许灏瑞听到孩子们的喊声,看去,见那人推倒身旁的孩子跑走,把栗崽放下,扶起地上的孩子,追了上去,最后一个飞踢,汉子倒地后,许灏瑞给了他肚子双拳,才把人提回来。

  “哇——瑞叔,好厉害!”孩子们双眼发亮。

  “你跑什么?”

  那汉子捂着肚子呻吟。

  张婶出来,“听斧子说要出来认人,灏瑞这怎么回事?”

  “就是他,娘松开我耳朵,痛痛。”斧子被他娘拧着耳朵出来。

  “看你身上什么乱七八槽的玩意,什么都往身上披。”铁锤媳妇一抓扯下他背上的破麻袋,扔一旁。

  许灏瑞把人扔地上,孩子们叽叽喳喳和张婶说起来,被埋在孩子堆里的栗崽向他爹伸出小手,被许灏瑞抱出来。

  “爹,厉害!”胖娃儿学着哥哥们说道。

  许灏瑞亲了一下他白胖的小脸蛋,看向张婶那。

  张婶了解了情况,摇头道:“这人不是我们请来的,我也不认识。”

  许灏瑞道:“要不,让屋里的人出来看看,认不认识?不认识就送去官府,这人指不定有什么坏心思,想拐走孩子。”

  张婶认同,与院里人说了一下,大家都出来看,纷纷摇头说不认识。

  张梅出来说道:“我说堂屋里备用的饴糖怎么少了,敢情是他顺走了。”

  “……”

  地上被许灏瑞揍得说不出话的人,最后被村里的两个汉子,带走了。

  林清玖听说了,紧张地挤到许灏瑞身旁,“崽崽没出什么事吧?”

  栗崽向小爹爹伸手,“坏叔,抢,崽的。”

  栗崽又扯起小袖子,把小手臂伸出来告状。

  大伙一看,这么个小娃儿,怎么带这么贵重的东西在身上。

  张婶也忍不住小声道:“在家里戴戴可以,钱不外露。”

  “晓得了婶。”许灏瑞应道。

  “好了大家都回院子啊,再等一会儿,咱们就开饭了。”张婶把客人都招呼进去

  许灏瑞揽住小夫郎往里走,迎面又撞上张大壮,“栗崽没事吧?”

  许灏瑞摇头,“没啥事。”

  栗崽把小手递给爷爷看,张大壮哎哟一声,“这叫没啥事啊,小手都被抓红了,来爷爷抱,咱去找何大夫要些药来涂涂。”

  许灏瑞拉着小夫郎,有他师傅去。

  小孩子们也都被各自家的爹娘领回了院子,等着开宴。

  陆陆续续,人都来齐,桌上也上满了菜,许灏瑞和林清玖、栗崽、洛明轩、沐风、阿一,以及良锦铭和安哥儿,八人一桌用饭。

  良锦铭他们都听说栗崽与小孩子们的事,夸道:“栗崽真聪明,没有让人把镯子撸走。”

  栗崽抱着小碗,点头,“爹爹说,圈圈,银子,不给,崽的。”

  许灏瑞夹了些菜放他碗里,“栗崽真棒,爹爹说得话都记着呢。”

  “嗯,记。”

  饭吃到一半,押人去衙门的两个汉子回来了。

  “衙役说,那是镇上的地痞,惯做偷鸡摸狗的事,有案底,前阵子才从县衙里出来,听说咱们村种土豆赚了银子,这回来村里踩点儿,好在孩子们机灵,歪打正着先把人逮住了。”

  婶子们打趣道:“斧子功不可没昂,让你娘回去给你杀只鸡奖励一番。”

  斧子傻笑,“都是大家的功劳,人是虎子哥他们抓的。”

  村长笑道:“你们都好样的。”

  大家纷纷跟着把孩子们夸起来。

  孩子们被夸得不好意思起来,虎子摸着后脑勺笑道:“还是斧子让我们去抓的呢。”

  斧子扒着饭,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噢,是栗崽弟弟,喊我过去的。”

  “哈哈,对,栗崽喊斧子过去吃糖,斧子一溜烟跑了过去。”

  栗崽抱着小碗,转头去看说话的哥哥,点头。

  “我们也跟了过去,斧子问,糖在哪,栗崽指着坏人,说那人有,小桐儿把坏人说的话,又给斧子说一遍,斧子一听,不对,就让我们把人抓着。”

  铁锤媳妇笑嗔道:“这小子就是个小馋猫,听到吃得比谁都跑得快。”

  许灏瑞开口,“斧子和他哥一样,脑子都机灵着。”

  栗崽仰着小脑袋看他爹,“崽,机灵。”

  “嗯,咱崽崽也机灵着,记着不要给人显摆你的小铃铛了。”林清玖笑道。

  “好!”栗崽冲他小爹爹重重点头,又看向他爹。

  许灏瑞看着小胖崽期盼的大眼睛,夸道:“对,栗崽真机灵,是聪明的小宝贝,知道喊哥哥。”

  “咯咯咯…”栗崽咧着小嘴格格笑。

  桌上的人不禁被他逗笑,许灏瑞离桌添饭。

  沐风看他笑得这多开心,拿起酒碗递到他面前,小声道:“栗崽这么开心,不喝点庆祝一下?”

  栗崽笑着凑上去,沐风在栗崽碰到碗沿后,把碗撤了。

  栗崽愣了一下,舔了舔唇,小脸皱起,沐风连忙夹了块肉喂他。

  栗崽吃着肉肉,往小爹爹身旁移了移,林清玖看向崽崽。

  “叔,坏。”

  沐风无辜地对林清玖眨了眨眼。

  林清玖摸不清头脑,刚和安哥儿说话,一时没注意,这两又干嘛了?

  院子里乡亲们热热闹闹,酣畅地喝酒,大口地吃着喜宴。

  冬哥儿一个人在房里惆怅地进食,盼着清哥儿快进来。

  未时,新郎官来迎亲,张婶一等人红着眼眶送新夫郎出门。

  许灏瑞拍了拍抱着栗崽的小夫郎,与冬哥儿大哥以及另外几个汉子一同去送亲。

  第一百七十四章 小册子下

  等许灏瑞扶着醉酒的张婶儿子回来时,月亮已经升起,把人交给张婶后,便是直接问回了院子。

  堂屋里点着灯,张大壮抱着栗崽,一边拿着蒲扇给乖孙扇风,胖娃儿穿着洁白的小里衣,躺在爷爷怀里晃着白胖的小脚丫,举着自己的小胖手给爷爷看。

  张大壮笑眯眯地在与他说着些什么。

  林清玖则张望着院外,看到人一瞬,漂亮的眉眼扬起灿烂的笑容,起身迎了上去。

  栗崽发觉小爹爹的动作,立即坐起来,看到他爹伸出小手,“爹!”

  张大壮护着他,免得他掉地上去。

  许灏瑞双手搭在小夫郎的肩膀上,阻止人靠上前,温声说:“一身汗与酒味,臭。”

  转而改为牵着小夫郎的手回去。

  到了堂屋还有个小的要抱抱,许灏瑞掐着栗崽的腋窝,把小胖娃儿举高高,惹得栗崽格格直笑。

  片刻后,把栗崽放回他师傅的怀里,“爹,要去沐浴了,栗崽要乖乖的和爷爷回房睡觉。”

  “师傅早些歇息。”

  张大壮点头,一手扇着扇子,一手抱着栗崽回房。

  许灏瑞转头看向小夫郎,林清玖道:“我在这等你。”

  他点点头,拿起小夫郎给他备好的衣裳出去。

  初夏的夜空也满天繁星,明月悬空,迎面吹来的晚风也带着一丝夏日的热情,暖烘烘的。

  随手把衣裳挂在院里的竹竿上,身上被汗水打湿的脏衣裳,被团成一团,在他思考着要不要直接丢地上得了。

  林清玖撑着灯,端来了洗衣裳的木盆,化解了他眼前的难题。

  林清玖把木盆放在离他两米远处,边返回堂屋。

  皎洁的月光照亮着整个院子,堂屋里的人儿双手撑着下巴,眨巴着杏眼,望着院里。

  许灏瑞才将井旁的大桶打满水,拿离了井边,瓜瓢舀水往身上泼,凉爽的井水缓解了身上的燥意。

  井水从上往下浇淋着健美的躯体,从宽肩窄腰一路流淌过健壮有力的长腿……

  冰肌玉骨的美人儿眨了眨杏眼,白皙的脸颊浮上一抹好看的红晕。

  很快一桶水淋下来,身上黏糊的感觉缓解了不少。

  他贪凉,又从井里打了一桶水,冲一遍身子,这才穿上亵裤,里衣挂在手臂上,慵懒地回屋里。

  灯下的小夫郎,不知为何低垂着眸子。

  许灏瑞上前摸了摸小夫郎的脑袋,低声问:“困了?咱们回去歇息吧。”

  他伸手把油灯拿起。

  林清玖抿着粉唇,轻嗯了一声,走在他身前。

  屋里可比院子温度低些许,凉快许多。

  暖风透过窗户,也似被降了一重温,清爽舒适。

  土坯屋似有神奇的结界,将热气都阻隔在外。

  熄灯上榻后,许灏瑞漫不经心地扇着扇子,小夫郎枕在他结实地臂弯上。

  许灏瑞低头在小夫郎眉心落下一吻,鼻尖一吻,林清玖卷翘的长睫毛微颤,听着他微重的呼吸声,细长的手指微微蜷缩。

  许灏瑞缓缓地侧首碰了他唇瓣……

  一手揽着小夫郎脊背,一手揽细腰,头埋在小夫郎雪白的颈窝里,平复气息。

  气血方刚的年纪,又心爱之人在怀,犹如干柴烈火,一碰就燃,体内的燥火愈来愈旺。

  他凑在林清玖耳边低语:“清哥儿,可以吗?”

  似心有灵犀般,清澈的嗓音在耳畔同时小声响起,“阿瑞,要吗?”

  “嗯。”又是默契的一声回复。

  ……

  过程中,软手软脚的林清玖想,他看再多小册子都无用,还不是全凭阿瑞怎么将他翻来覆去。

  缠绵过后,许灏瑞抱了瘫软的小夫郎温存,忍不住碰了碰他惑人的小脸。

  林清玖抬起湿漉漉的杏眼,嗓音微哑,“阿瑞怎只会这两三个姿势?”

  俊脸上本是一脸餍足,听了小夫郎的话,神色一僵,低头对上勾人的小脸,艰涩地挤出一句,“清哥儿不满意?”

  许灏瑞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他是如何也想不到,小夫郎会对他技术不满。

  林清玖闭上眼,发出一声小叹息,“满意的,可是小册子有许多姿势,阿瑞只会三种,迟早会腻味。”

  “!”

  许灏瑞把人往上提了提,坐了起来,侧头看着趴在肩上的小脸,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什么小册子?”

  “洞房的小册子,冬哥儿说,村里的小夫夫/妇没几年就腻味了,他们会的不多,但阿瑞也只会两三个,咱们是不是也快腻味了?”

  许灏瑞惩罚性地拍了一下他……林清玖顿时瞪圆了杏眼。

  许灏瑞无奈笑了笑,道:“在此前,冬哥儿一个尚未出嫁的小哥儿,他懂什么,清哥儿怎么会听他胡说?”

  “不是吗?”

  “自然不是。”

  看着怀里的人儿,许灏瑞宠溺地笑了笑,“不过若是清哥儿想要尝试一番其他的动作,那我赶明儿也去买一本回来,咱们每日尝试解锁一两个,就是。”

  “省得你胡思乱想。”

  林清玖羞涩地把脸埋起来,支吾道:“我要歇息了。”

  许灏瑞凤眸含笑把他放回床上,打水来清理身子。

  放轻手脚给熟睡的小夫郎换上洁净的衣裳,拥着人,在清冷的月光和蝉鸣的陪伴下,悄然入睡。

  一枕黑甜。

  再次睁眼时,屋外是崽崽欢乐的笑声,以及清脆小铃铛声。

  “栗崽小点声,你爹爹还在睡觉。”

  空中小胖团子两只小胖手捂住了小嘴,屁股朝下落下。

  许灏瑞稳稳地接住被抛起落下的小胖娃儿,抱着栗崽到树下,将其放在秋千上,“栗崽抓稳。”

  轻轻地推了把秋千,让秋千晃动起来。

  “爹,高高。”小胖手抓着两边的麻绳,催促。

  许灏瑞又推了一把。

  抬眼看到小夫郎从屋里出来,凤眸不由弯起。

  林清玖见时辰不早了,道:“阿瑞,怎还不去看书?”

  许灏瑞捞起栗崽走向小夫郎,笑道:“这就去,清哥儿快洗漱用早饭。”

  “爹爹,吃饭饭~”小胖娃儿冲他小爹爹扬起个大笑脸。

  林清玖挤了挤崽崽的小肉脸,“师傅呢?”

  “昨日与人饮酒时,约了人今儿在村里下棋,用过早饭便出去了。”

  “噢。”

  许灏瑞陪着小夫郎用了早饭后才去温书。

  三日后,冬哥儿回门,真顺道上门来找林清玖。

  许灏瑞在房里看书,从窗户望出去,只见两哥儿坐在树下聊天,栗崽坐在他小爹爹怀里,吃着冬哥儿带来的糕点,无意偷听他俩的对话,便专注地看起书来。

  冬哥儿是独自过来寻林清玖说悄悄话的。

  林清玖问他,“可还习惯?”

  冬哥儿点头,“现在还好,第一日真不适应,身子也不舒适,哪哪都陌生,还好他娘对我不错,现下我知道了那些小媳妇、小夫郎们为何走路奇怪了。”

  林清玖:“……”

  “舒爽倒是舒爽,可是事后,身子像是被碾压了一番酸痛得很,受不了。”

  栗崽咬着糕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叔叔。

  林清玖把崽崽放下,“崽崽自己去玩会儿。”

  栗崽伸着小胖手,“糕糕。”

  林清玖又拿了一块给他,这会儿才哒哒跑去树下蹲着边吃边看着地上。

  他看向冬哥儿,与他分享经验,“让你夫君事后多给你揉揉,可缓解许多。”

  冬哥儿受教,又吐糟道:“我娘就该把小册子给我夫君才是,我白记了这么多姿势,都用不上,到头来被他按着一通乱撞,都使不上劲。”

  林清玖默默点头,就是使不上劲,提议道:“冬哥儿可以把小册子拿出来与你夫君一起研究,让他学。”

  “对呀,清哥儿和灏瑞哥便是如此吗?”

  林清玖摇头,小声道:“我们没有小册子。”

  冬哥儿大惊,“那你们怎会圆房?”

  “原来不用学也会的呀!”

  “……”

  林清玖连忙小声道:“咱别说这个了,阿瑞在房里看书呢。”

  冬哥儿立即捂住嘴,压低声音道:“你咋不早说,哎不过灏瑞哥看书作甚?”

  “考科举。”

  “哇,好厉害,那日后岂不是要当官?”

  林清玖轻笑,“还早着呢。”

  冬哥儿又叹道,“咱们现在离得远,我都不能找你一起缝衣裳了。”

  林清玖又安慰了他一番。

  与清哥儿唠嗑了一阵子,冬哥儿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栗崽一眼不眨地看着地上的鸟儿,小嘴不停地啃着糕糕,手上的糕糕吃完,地上的鸟儿还在,他慢慢地挪动着小身子,猛地扑过去。

  地上两三只雀儿被惊起,飞回树上。

  林清玖听到动静,回身去看,见崽崽撅着小屁股趴在地上,不知他在作甚,索性转过身子,看他玩。

  栗崽偷偷看了看身下,没看到鸟儿,就蹲了起来,仰头看向树枝上啼叫的雀儿,收回了视线,见小爹爹看着自己,瞬时咧着小嘴格格地跑过去。

  “爹爹,糕糕~”

  林清玖拍了拍崽崽圆润的小身子上粘的细土,柔声道:“晚些再吃。”

  栗崽自己拍小手上土,“好。”

  “去玩吧,但莫靠近井边昂,爹爹去烧饭了。”

  “好哒。”

  栗崽见爹爹端着糕糕去了灶房,转身跑进堂屋拿起小弹弓。

  第一百七十五章 开张

  如今朋来阁已装修好,却面临了一个难题,先前找好的厨子,东家加了银子不愿再来他们这。

  钱醒也犯难,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叹息了一声,忍不住抹了把脸,问身旁一同蹲在酒楼门口的俩人,“这可如何是好?”

  良锦铭看着街上的行人犯愁。

  沐风指使着阿一给他扇扇子,天气热得难受,“咱们出个告示,招厨子吧,不然干等也用。”

  “就先按沐风说的办。”

  良锦铭麻利地把告示写好,贴在了酒楼外。

  钱醒家在镇上就劳他多到酒楼去看看有无来应聘的人。

  良锦铭和沐风以及阿一,三人回村里,顺道去与许灏瑞讲一下目前的状况。

  进了院子,看到林清玖拿着竹枝端坐在石凳上,栗崽低着小脑袋站在树下,地上还画了个比胖娃儿大一圈的圈子。

  沐风好奇地凑上去,问:“栗崽这是又犯什么错了?”

  小胖娃儿抠着小指头。

  林清玖气道:“整日里拿着小弹弓追着麻雀打,这就算了,他现还把屋檐下的燕子窝给打了下来,不教训一番,日后指不定还更过分。”

  许灏瑞让他们进堂屋,沐风摸着胖娃儿小脑袋,乐道:“嗐,那栗崽好好站着,等你爹爹气消了就好。”

  继而爽快地向堂屋走去。

  栗崽动了动小身子,抬头看向小爹爹,“爹……”

  “不许动,好好站着,不能跨出地上的圈子。”

  小胖脚缩了回去,转头看向过廊,许灏瑞爱莫能助,与良锦铭两人进了堂屋。

  良锦铭开门见山,“酒楼的厨子还未找着,先前找的两个,突然不来了,现下我们贴出了招厨子的的告示,因此来和你说一声。”

  许灏瑞给他俩倒了一碗茶水,说道:“好,先招着吧,忙完家里的农活,再想想其他办法。”

  “嗯,酒楼已经托了钱醒留意,你先忙你的。”

  良锦铭拍了一下悠哉喝茶的沐风,“你小子干嘛呢,一点也不着急。”

  “急啥,这不是有瑞哥在嘛,找不到人,瑞哥掌厨也成。”

  许灏瑞:你倒是打着我的主意。

  林清玖进来,道:“阿瑞教我,我来掌厨也成,阿瑞还要温书。”

  良锦铭可不敢应,看向许灏瑞,“咱到时候再说,土豆快要挖了吧,还有红薯要种,你们先忙自己的。”

  “嗯。”

  “行,我也回去忙了,过阵子味鲜阁的要来拿货,回去了昂。”

  良锦铭走出屋子,冲树下的小胖娃儿道:“栗崽,伯伯回去了,解禁了来伯伯家玩哈。”

  栗崽点点头,“好哒!”

  沐风把碗放下,“那我也回去吧。”

  沐风跑到树下逗了一下栗崽,才离开。

  许灏瑞拿起蒲扇,给小夫郎扇扇子,“外边热,把栗崽喊回来吧,在屋里罚站也一样。”

  “嗯,阿瑞把他的小弹弓藏好了,别给他玩。”

  “好,不给他玩。”

  林清玖回身到桌边倒碗茶。

  许灏瑞探头出去,把栗崽喊回来,小胖娃儿咧着小嘴嗒嗒跑进来,抱住他爹的大长腿。

  许灏瑞低头问他,“栗崽知错了没有?”

  栗崽点着小脑袋,“错了。”

  大手揉了揉毛茸茸的小脑袋,“小燕子是咱们的好朋友,你把鸟儿的家给弄没了,它们也就不回来了。”

  栗崽眨巴着懵懂的大眼睛。

  “小皮蛋。”林清玖把崽崽拉到怀里,给他喂水,“喝完了继续站着。”

  “爹爹,知知错了,不站~”

  看着小爹爹手里的竹枝,栗崽马上改口,“崽站,不打。”

  许灏瑞哑然失笑,给他俩扇着扇子。

  盛夏悄然而至,天气炎热,又是农忙的季节,为了避开午时最热的时候,许灏瑞和张大壮寅时末起床,便去地里挖土豆。

  林清玖则在家中烧早饭,卯时四刻带着烙饼与晾凉的白粥到地里,送饭,再干一阵子农活。

  到了栗崽差不多要醒来的时辰,他再拿着装着碗的篮子,以及瓦罐回家,给崽崽洗漱好,看着他用完早饭,再带着栗崽来地里。

  一起劳作到巳时四刻才回家,用午饭、歇息。

  许灏瑞趁着歇息的这两时辰,完成每日的背书与练字。

  下午未时末,大家再出来挖土豆至酉时末,归家,这基本是近来这段时间的作息。

  有时候会将栗崽放在宝姑家里,或者偶尔被沐风带到洛明轩院子去玩。

  农忙这些时候,许灏瑞也不需格外花时间锻炼身子。

  许灏瑞家虽人少,可干活的速度不仅不比其他人慢,还要快上不少,别上人搬土豆都用推车运,才够快。

  而许灏瑞在挖村中那三分地的土豆时,一个人几麻袋捆一起,扛着阔步回去,不带停歇,何大树每见一回,就感叹一次,可惜许灏瑞不是他家兄弟,然后被他两个兄弟压在地里锤一顿。

  这是嫌弃起他们来了?不打你打谁。

  何大木和何大林活动着手腕。

  宝姑他们在忙着做土豆粉,同时照顾将要临产的安哥儿,总之整个村子都在忙碌着。

  连洛明轩也同样顶着烈日,手拿账本,腰挂钱袋子,到一户户人家里先收一部分土豆,省得等挖完土豆再收,负担重。

  土豆挖了近半个月,休息了几日,许灏瑞给地里施肥,好接下来种红薯。

  连轴转一个多月,才将农活忙完。

  七月上旬,安哥儿产下一子,同样是个小汉子,林清玖带着栗崽去看小弟弟。

  栗崽瞄了眼襁褓里的小婴儿,立马扭开小脸,再也不喊着要去看弟弟了。

  许灏瑞问他怎么去看看弟弟,小胖娃儿玩着鲁班锁,想到弟弟红彤彤皱巴巴的小样子,“丑。”

  许灏瑞捏了捏他的小脸,“栗崽刚出生时,比弟弟还丑。”

  栗崽一愣,瘪起小嘴巴,“崽不丑!”

  许灏瑞看着他眼眶渐红,不得不安慰道,“哎,栗崽最好看,别哭。”

  栗崽吸了吸小鼻子,摆弄着手里的新玩具。

  酒楼的事情还需忙,良锦铭和许灏瑞常往镇上跑。

  林清玖见宝姑一个人挺忙,便过去帮忙照看孩子。

  许灏瑞就把栗崽也带上,到酒楼去。

  钱醒招到了三个厨子,年纪都不大,正经当厨子的没几年,算是找来自己培养。

  同样的,厨子们看着除了钱掌柜外,年纪比他们还小的三个东家,存疑,这酒楼真能开下去?

  良锦铭皱起眉头,没有经验老道的厨子,那酒楼真能做起来?

  许灏瑞抱着啃着糖葫芦的栗崽,问厨子来历,以及可有擅长做的菜。

  “东家,我叫车大厨,先前在府城经营过小饭馆,前不久被媳妇卷走了所有银子,地契房契也都被她卖了,人和汉子跑了,我才被迫四下找活计,会做些小菜。”

  是个微胖的汉子,年纪大概三十来岁,面容憔悴。

  许灏瑞与良锦铭相视,“你媳妇为何与人跑了?”

  车大厨苦着脸,“嫌我一身油腻。”

  许灏瑞道:“你等会儿去做几个拿手的小菜,我们看看。”

  “得嘞。”

  “下一位。”

  “东家,小的叫方立,先前在一大户人家府邸当厨子,因撞上了府里少爷与老爷小妾之间的偷情,被赶了出来,小的刀工不错,会做菜还会做些糕点。”

  良锦铭怀疑地望向钱醒,你招人不会是为了听八卦吧?

  钱醒咳了一声,道:“主要是他会做些糕点,我才留了他。”

  许灏瑞点头,“下一位。”

  “东家,我叫肖胡柴,在县城酒楼当了五年学徒,近来正好出师,给掌厨打下手,会一两道大菜,等会儿做来给您尝试一下。”

  “那你们都到后厨,每人做三道菜,让我们尝尝味道。”

  钱醒已经备好食材,“你们看看还需什么食材,与我说一声,我去买回来。”

  “好。”

  许灏瑞把栗崽放下,让阿一帮忙看着,他跟到后厨去,看三人动作都做熟练利落,等人上齐了菜。

  喊了楼上的沐风下来,大家每道都尝试了一下,味道尚可。

  许灏瑞便掏出了三份契约。

  没有不可抗力因素下,契约签长达十年,内含保密条约,每月除了正常的月银,奖励按照每月超出不同等级营业额的对应比例,奖励月银的同比例银子。

  违约者视情况而赔偿酒楼的损失。

  这是他们四人商量的。

  该讲的都讲清楚后,许灏瑞问他们是否有不同意见,几人的无异议,便签下了契约。

  随后许灏瑞又拿出一份朋来阁的菜品单,“上面的是你们都会做的菜,从明日开始,你们便开始上岗培训。”

  几人看了后,点头。

  四位东家定了下月中秋开业。

  所以留给三位厨子的时间并不多,每日练习的菜,大家分分,多的许灏瑞就拿回村里,分给村民们。

  由此新塘村的乡亲们,都知道他们几人要在镇上开酒楼,大家都等着酒楼开业。

  栗崽每日都跟他爹到酒楼里,大鱼大肉,夏季消下去的小肉肉,这下子又膨胀了起来,又变会了原来的小胖崽。

  八月十五日,中秋佳节,镇上的新酒楼开张。

  许多人都在门口围观,许灏瑞做了个超大的六层大蛋糕,切成块送大家免费品尝。

  村里来赶集的村民都闻声而来。

  这新式的糕点,很快吸引了甜食爱好者。

  栗崽见着他爹身旁的大蛋糕,任由林清玖怎么拉都拉不回酒楼里,张大壮笑眯眯地劝他,由着栗崽,他帮忙看着。

  栗崽被张大壮抱起,小胖手伸着去抢他爹手里的蛋糕,许灏瑞移开了,哄道:“乖,给栗崽留了,去里面找沐风叔叔要。”

  一小块的蛋糕用一张小菜叶子盛着,一个个排着队领取,由许灏瑞和良锦铭分发,钱醒在一旁迎客入内。

  酒楼后院里,沐风、绣丫头、还要林清玖、洛明轩,正坐在桌上吃着小蛋糕,见张大壮进来,忙招呼过来。

  桌上不止有小蛋糕,还有小月饼和其他的糕点。

  栗崽一被放下,就爬上凳子,急迫地抓着爹爹给的小勺子挖起蛋糕来。

  新店开张,不仅送月饼,还有八折优惠,这天,酒楼食客较多,许灏瑞也在后厨帮忙。

  良锦铭忙着收账,钱掌柜忙招呼食客,沐风则敲锣在门外吆喝,好不热闹。

  开张的头几日都比较忙活,许灏瑞常去帮忙,后面稳定下来,他便留在家里温习,酒楼都由拿月钱的钱掌柜和良锦铭在打理。

  只是每月还需他看一次账本,林清玖想替他分担一下,便与他学起如何看账本。

  第一百七十六章 童试

  冬季收粮税时,许灏瑞与村长讲了,他要考科举,家里坡上那二十多亩地,想请人来帮忙收种,劳村长帮忙问问,可有人愿意来。

  村长诧异,但还是应承帮这个忙。

  洛明轩给他讲了策论的八股式以及传授了些诗赋技巧,找了个与自己有些交情的廪生给许灏瑞做担保,方回了京城过年,以及准备来年三月的会试。

  沐风与他一同回了京,外出‘游历’了两年,大半时间是呆在那个偏僻的小村子,回去与家人说起后,免不了被一些兄弟调笑一番,尤其是知道他还在一个小镇子上,同人开了家酒楼,这不亚于在无人区搞个客栈,来不了几个银子。

  更多的是瞧不上那几个银子。

  沐风撇了撇嘴,懒得理他们,与自家要好的兄弟继续说起自己这两年的经历与见闻。

  许灏瑞要忙着来年二月的童试,好在村长给他找到了人来帮忙收种,只要过了县试、府试、院试都考完,他就可以自己忙活了,当然前提是他一路通畅的情况下,否则必会更早润会家种田。

  尽管过了童试,也要等到三年后举办的乡试,才能继续考,期间他可以一边温书一边耕种。

  与童试三年举办两次不同,乡试与会试都是三年举办一次,恰巧在去年已举行。

  大年夜晚,许灏瑞、良锦铭、钱醒三家人在朋来阁一同吃着团圆饭,同时预祝许灏瑞来年金榜题名。

  晚饭过后,良锦铭与许灏瑞两家人一同坐牛车回村。

  “等天气暖和些了,我们就要搬回镇上了。”良锦铭与许灏瑞道。

  “嗯。”

  许灏瑞敞开外袍裹着怀里的栗崽,小胖娃儿只露出帽子下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手臂揽着揣着手依偎在他肩上的小夫郎,望着空中闪烁的繁星。

  “漂亮~”

  许灏瑞低头,小胖崽也望着夜空,轻笑了一声。

  赵大爷将他们送到村尾的乡道后便返回,一家提着一个灯笼各回各院子。

  开春,许灏瑞与廪生的四位学生会面,这几位年纪皆在他之下,分别是十五岁的伍玉生、十六岁的杨曙光、十七岁的黄旸、十七岁的姚佑启。

  其中,姚佑启是安哥儿的堂弟,他爹便是姚夫子,在县里的桃李书院当夫子,这次他若是考中了秀才,也会是进桃李书院上学。

  与他们四人约好时间一同出发去县衙参加考试后,又交流了一遍最近的心得,才回村。

  二月初,县试的前一天,林清玖给他准备好了行囊,“阿瑞,真的不需要我陪你一同去么?”

  许灏瑞将小夫郎揽在怀里,轻抚他脊背,温声道:“就几日,我考完就回来,很快的。”

  “嗯。”

  林清玖有些舍不得,成亲后,他们还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许灏瑞吻了一下他眉心,慢慢往下是粉嫩的唇瓣,缠绵相吻,半晌才分离。

  出了房后,许灏瑞抱了阵栗崽,与张大壮说了会儿话,亲了一下小胖娃儿的小脸,背起行囊辞去。

  栗崽见他爹出门,忙跟上去,“爹,崽也去。”

  许灏瑞把他抱了回去,“爹有事情要办,不能带栗崽,等爹回来给你带好吃昂。”

  林清玖上前抱住栗崽,轻声道:“阿瑞,家里不用担心,有我和师傅在,你好好考。”

  许灏瑞在小夫郎脸上亲了一下,便转身走了。

  在镇上与另外四人会合后,一同去县城,在客栈住了一晚,第二日早早前往县衙,经搜索身子后拿了座位号,提着考蓝入考场。

  正场与覆试加起来有五场,每场出了成绩,合格者方可接着考,直至最后一场覆试考完,才有名次。

  终覆考完过后,许灏瑞回了客栈歇息,就等第三日出榜。

  出榜那日,姚佑启四人一早便去守榜,寻了许灏瑞,许灏瑞托他们帮忙看看,他去县里逛逛,给家里买些东西回去。

  姚佑启:“……”

  等许灏瑞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姚佑启几人已经订好了桌子,一见他回来,忙道:“恭喜许兄得了县试第五名。”

  许灏瑞目光不易察觉地扫了一遍,见人个个笑容满面,笑道:“同喜同喜。”

  “许兄快来,咱们好好庆祝一番。”

  许灏瑞放下东西后,便去找他们。

  见是小酒杯,喝几杯应当无事,他想。

  便举杯与人碰了一下,问:“你们考得如何?”

  黄旸道:“这次佑启考的最好得了第二名,差些便是案首,其次便是许兄第五名,玉生第十名,我第十三名,曙光第二十名,好在都过了。”

  “嗯,大家继续好好准备。”

  吃完饭,大家便回房收拾东西去,一起回镇上。

  林清玖早早便等在门口守着,腿边跟着小胖团子,一见乡道上熟悉的人影,一大一小面露喜色,哒哒奔了过去。

  许灏瑞一把接住像小炮弹一样奔过来的小夫郎,等两个爹爹亲昵了片刻,栗崽才抱上他爹的腿,小嘴瘪了瘪,“爹!”

  许灏瑞弯腰把他抱起,“哎呀,爹这不是回来了嘛,看,给栗崽买了好多吃的。”

  把手里提着的吃食,递给委屈巴巴的栗崽看。

  好多天没看到他爹了,小胖娃儿只瞥了一眼,小胖手抱着他爹的脖子,黏糊得紧。

  院子里的张大壮也等着人,见人进来忙问:“灏瑞考得如何?”

  许灏瑞道:“县试得了第五名。”

  “好!”张大壮抚掌,立即背手出门,“我去与锦铭他们说一声,喊他们今儿多过来用饭,给你庆祝。”

  许灏瑞哑言失笑,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林清玖帮忙取下他背上的行李,栗崽抱着他爹脖子不愿下来,许灏瑞就一直抱着他,拿了块桃花糕给他吃。

  不一会儿,宝姑一家喜气洋洋地过来,路上遇到张婶,张婶问了一句,得知许灏瑞此次考试得了第五名,连连贺喜。

  栗崽在他爹怀里吃着糕糕,吃得欢,见铭伯和姑奶奶他们来了,抬头喊了人后,继续埋头吃起来,连安叔么怀里的弟弟也不稀罕了。

  良锦铭手里提着两坛酒,“灏瑞不愧是我兄弟,就是厉害,现在是童生了吧?”

  许灏瑞点头,“只是童生,后面还有府试和院试要考,最后还不知结果。”

  “瞧瞧,只是童生!若是小舅听到不得被你给气死。”良锦铭乐呵。

  村长知晓他回来了,也忙着过来打探消息,得知结果,乐呵地与他们一同饮了几杯,叮嘱许灏瑞,接下来继续努力,一举拿下秀才。

  许灏瑞只能应尽力。

  去年秋季种的土豆,在他去考试前已经请村里的村民过来挖完,现下同时那帮人帮忙种植二十多亩地,十来个人,花了一两银子,挖土豆则花了三两银子。

  接下来的日子,许灏瑞在为四月的府试做准备,林清玖则在一旁看着酒楼的账簿,见他放下笔,轻步上前,给他按了按太阳穴,轻声提醒:“铭哥他们明日要搬回镇上了。”

  许灏瑞点头,“明日我去给他们搬东西。”

  他转身抱住小夫郎的腰,闭目小憩,缓解双目疲倦。

  次日上午,用过早饭后,一家人都去帮忙给宝姑他们收拾行李,赵大爷的牛车直接在院子外等着。

  许灏瑞把他们的打包好的包裹都搬上牛车。

  堂屋里,栗崽握着摇床上弟弟薯崽的小手,小声嘀咕,“弟弟,快长大,哥,带你,玩球……”

  几个月大的小薯崽抓着哥哥的小手指咿呀啊呀与他对话。

  许灏瑞不时留意一下,屋里两个小崽子的情况,生怕自家的小胖崽又惹事。

  等人都收拾完了,安哥儿准备抱起摇床上的儿子,见栗崽一直守着小娃儿,随口问了句。“栗崽想不想抱抱弟弟。”

  他们都知道栗崽这娃力气大,由他看着也不会有啥事。

  小胖娃儿大眼一亮,伸出小手,“叔么,抱弟弟。”

  安哥儿抱起孩子让他抱抱,自己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良锦铭进来把摇床先搬上牛车,打趣道:“栗崽哥哥,真厉害,都能抱起弟弟了。”

  栗崽高兴地咧着小嘴,抱着弟弟往外走,安哥儿以为,他是想向两个爹爹展示,便喊了清哥儿和许灏瑞过来看看。

  在大人们好笑地看着小胖崽时,哪知他直直抱着弟弟要向院外走。

  许灏瑞一见不对,问:“栗崽要抱弟弟去哪?”

  栗崽仰着小脸,“回回家。”

  “哈哈哈……”张大壮和良生忍不住大笑。

  许灏瑞忍俊不禁,说道:“弟弟要和你铭伯、安叔么回家的,不能跟你回家,栗崽把弟弟还给安叔么,好不好?”

  栗崽圈抱住舞着小手的弟弟,绕过他爹,“不,弟弟,要和崽回家。”

  林清玖上前去蹲下,低声哄,“崽崽把弟弟给爹爹抱着,好不好?弟弟小不能摔了。”

  栗崽点头,把弟弟交给小爹爹,“爹爹,回家,和弟弟玩。”

  “好。”林清玖嘴上应着,接过七个月大的小崽崽,转身还给安哥儿。

  小胖娃儿大眼蒙上水雾,瘪着小嘴喊,“要弟弟。”

  张大壮抱起他哄,“弟弟还小不能离开他爹爹。”

  良锦铭笑道:“栗崽想和弟弟在一起,那就和铭伯回去得了。”

  栗崽委屈巴巴地趴在爷爷肩上,看着安叔么怀里的弟弟,小声囔囔着要弟弟。

  张大壮抚拍着他的小脊背,与栗崽偷偷道:“听话,日后让你爹爹俩,给你生个弟弟,陪栗崽玩,好不好?”

  “好~”

  宝姑他们也都上了牛车,良锦铭朝他们挥手,又向栗崽问了一遍,“栗崽要不要和弟弟一起走?”

  张大壮假装把他递给良锦铭,栗崽一把抱住爷爷脖子,“不走,要爷爷,爹爹,爹。”

  林清玖捏他小脸,“弟弟也要他爹爹和爷爷,所以崽崽不能把弟弟抱回去。”

  小胖娃儿扁了扁小嘴。

  目送牛车驶上乡道,许灏瑞回身把院门落上锁,屋里还有土豆和土豆粉,没运走,要等宝姑他们把镇上的院子打扫了,再回来把这些东西以及家伙带走。

  栗崽伸手要爹爹抱着回去,许灏瑞伸手去抱他,小胖娃儿还不乐意,就要小爹爹抱。

  栗崽揣着小胖手,趴在爹爹怀里,嘀咕,“栗崽,想要,弟弟,玩。”

  许灏瑞接道:“弟弟现在还小,还不能和你玩。”

  “崽,想要弟弟,爹爹生。”胖娃儿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小爹爹。

  林清玖耳根微烫,许灏瑞直接把小胖娃儿拎了过来,“栗崽有弟弟了,想弟弟了咱就去铭伯家找弟弟去。”

  张大壮先听到先前半句,脸上霎时露出喜意,待听完整句话后,立刻把笑容收起。

  嗐,他还以为清哥儿又有了。

  栗崽也很好哄,听了点着小脑袋,“好!”

  “爹,骑马马~”

  许灏瑞转而把他放在肩上,握着他的小胳膊根,带栗崽转圈圈,惹得栗崽格格笑。

  林清玖眉眼含笑地看着他俩。

  夜里。

  ……

  俩人抵死缠绵过后,林清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气无力道:“阿瑞明知我说的意思。”

  “嗯,咱不要了,有两爹爹和爷爷的陪伴,栗崽不孤单,村里玩伴也不少,兄弟的话,也有铭哥家的孩子。”

  许灏瑞极喜欢吻着小夫郎身上的花纹,林清玖抬手抚着肩上的脑袋,轻声道:“阿瑞说得有理。”

  接下来的日子,许灏瑞更专注地投入准备府试和院试中,期间去赴了三次姚佑启他们的约,一同交流。

  许灏瑞趁此向他们请教诗赋技巧,多多益善,再与他们分享自己的复习技巧,相互交换学习。

  府试是由知府大人主持,仍旧选在容川县县衙,这对许灏瑞他们来说是件好事,上回在县衙考了几天,对县衙已熟悉。

  不过也有个不好的消息,便是此次的府试与院试时间挨得极近,学政也来到了容川县,府试成绩一出,立马按排院试,因此他们这一去就要在县里呆上大半个月。

  四月初,离家。

  栗崽一见,他爹又背着行李,立马抱着他爹的腿哭喊不让人走,许灏瑞故技重施,哄道回来给他买好吃的,也不管用。

  许灏瑞只好假装把行李放下,说不去了,抱着栗崽走动,把崽哄睡了再偷偷溜走。

  姚佑启四人在城外等了他半晌,才等到人,许灏瑞歉意道:“实在对不住,耽误了诸位不少时间,到县城我请大家吃饭。”

  其他人脸色才好看许多。

  同样提前一天到县城居住,姚夫子给他们提前定好了客栈,因第二日开考,他们用饭也没有耽误多少时间,除了许灏瑞外,其他四人人打算明灯夜读。

  许灏瑞照着往常的作息入睡,不想着考过与不过,这次不过,大不了两年后继续,他枕着手臂,第一晚想着小夫郎不在身旁,还真不习惯,迷迷糊糊地入睡。

  开考后便再也没时间想小夫郎,专心答题,每场结束后,独自复盘,在客栈里用饭时,静静地听着小伙伴讨论,不问到自己绝不开口,主打一个,过去了就过去,好好准备接下来的试题。

  稳住心态,才是最重要的,他自我安慰。

  府试考完,出了考场的考生大多都像泄了气的皮球,没了精神。

  许灏瑞饥饿地先到了客栈点菜等姚佑启、黄旸、伍玉生、杨曙光四人。

  “许兄觉得如何?”姚佑启一坐下便问。

  许灏瑞道:“除了诗赋部分,其他感觉尚可。”

  姚佑启颔首,他们都知道许灏瑞在诗赋方面有些欠缺,“我觉得我策论不大行。”

  黄旸叹道:“我不知可有下一场否。”

  杨曙光也耷拉脑袋,“我估计后年再考了。”

  最小的伍玉生没有说话,但是面色也不是很好看。

  菜上齐后,许灏瑞招呼他们用饭,“榜单尚未出来,诸位就不要妄自菲薄,先好好用饭。”

  姚佑启点头,“许兄说得对。”

  之后几日大家都留在客栈里温书,姚夫子给姚佑启准备了一些往年学政出的文章,让他学习了解文章倾向,大家托了姚佑启的福,也能一同学习。

  直至出榜,姚佑启几人早早在衙门守榜。

  许灏瑞按照生物钟起来,用了早饭,也赶了过去,虽面上表现出不在意成绩,实际上他也挺在意,毕竟付出了努力,希望也能获得相应的回报。

  当然如果落榜了,他便自我安慰,半路出家的他能考到府试已经很不错了,随后立即收拾行李,回家找小夫郎要安慰。

  等他去到衙门时,榜前已经挤满了人,等了不到两刻钟,衙役才开始读榜,顺序从后往前。

  他挤不到榜前,只好耐心听着衙役读榜,只是人多嘈杂,听得不是很清楚,许灏瑞不由蹙起眉头。

  眼睛看要比嘴巴念出来快,姚佑启很快便钻出人群,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显眼的许灏瑞,挤了过去,气喘吁吁道:“过了,过了,都在榜上。”

  许灏瑞让他先歇歇,气喘匀了再说。

  姚佑启平复了心情,道:“许兄榜上第九名,我第六名,玉生、曙光、黄旸也都过了,虽在后几名,但起码有院试的机会。”

  许灏瑞松了口气,扶着他挤出人群,与另外三人回合,同时也听到了身后衙役念到了他的名字,确实是第九名。

  能过就满意了,接下来好好准备四日后的院试。

  府试成绩一出,其他县的县令也纷纷赶来容川县,原因无他,大家都知道温大人的管辖地这两年出的土豆和红薯的产量,眼热得很,尤其是最近温承钰还透露消息,可将种薯卖给其他地方。

  那他们这些近邻自然要占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

  温承钰大方地翻倍卖与他们。

  他们若是想要政绩只能同意,买些回去种植积少成多。

  而温承钰则用这些银子,还先前欠下的债。

  期间温承钰本想寻许灏瑞到府上,给他开小灶,但是派去的衙役在客栈附近徘徊,愣是遇不上许灏瑞出客栈,便只好作罢。

  许灏瑞和其他四人一起客栈不去,用了饭,在客栈的小花园里走走消食,讨论文章,接着便回房温习。

  院试入场搜查身子排队时,许兴文没想到会遇到许灏瑞,自从许灏瑞请了人来家里帮忙种土豆和收土豆,村里也都知道了他在准备考科举。

  许兴文自然也听说了,不过他嗤之以鼻,不以为意,真当科举这么好考。

  此时能看到他,已然是过了县试和府试,许兴文不禁紧张起来,他想不到许灏瑞这么厉害。

  想当初他便是以童生的身边自视比许灏瑞高一等,由此来劝说林清玖跟他过日子,现下他与许灏瑞同为童生,他在林看清面前就失去优势,还怎么劝说人。

  他不甘心!

  他此次院试必须过,然后回去再去劝说林清玖跟他过日子,他自觉他哪里都比许灏瑞好,许灏瑞不过是比他先认识林清玖而已。

  马上就检查到许灏瑞了,许灏瑞不知许兴文就在身后不远处的队伍里,就算看到许兴文,他也不知此人内心在想什么,总的来说,影响不到他的情绪。

  衙役让他把衣裳脱了,不仅要检查衣裳,篮子,就连发丝也要摸一遍。

  裸着身子,被检查完后才能穿上衣裳。

  后头不少书生都看到了许灏瑞那强健的胸肌与肱二头肌,紧致的腹肌,以及……一副令汉子羡慕,哥儿姑娘垂涎的健美身材。

  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许兴文握紧拳头,面目扭曲,他说怎么说不动林清玖,感情是……

  就连衙役也要多看两眼,好生羡慕,更不说身后一起的四个小同伴,暗自决定,等考完后,要私下询问许兄是如何练出来的漂亮完美的身材。

  许灏瑞接过座位号,进了考场,里面考官们已经各就各位,等着考生入座。

  院试连考了两场。

  考完后,许灏瑞似解脱了般,想不到高考过去了那么久,他竟然在这几场考试中有种重回高考的感觉。

  他拿着考篮,头也不回了离开衙门,回到客栈,洗漱一番,先补个觉,晚些姚佑启他们定要找他一起庆祝一番。

  果不其然,在许灏瑞睡了小半个时辰,姚佑启来敲他的房门,“许兄,咱们去放松放松。”

  “稍等,马上。”

  穿上小夫郎替他做的长衫,又把散乱的头发绑好,许灏瑞方打开房门出去,问:“你们想去哪儿放松?”

  姚佑启道:“城郊有一处温泉庄子,咱们此时动身,夜晚可泡温泉,在那边留宿一宿,明日再回城里。”

  许灏瑞点头,“好,走罢。”

  正好,若是那处地方好的话,冬季他可以带上一家子过来玩,此番他先去探一探究竟。

  温泉庄子,有露天的池子,也有建了隔间的,姚佑启定了个够他们五人泡的隔间,还有吩咐上些酒菜,饿了可直接用饭,还能边泡边饮酒,不胜美哉。

  其他四人入水后,两眼放光地看着许灏瑞脱去衣裳。

  许灏瑞被们的眼神吓一跳,把衣裳又穿了回去,“你们……”

  天啊,这些人不会喜欢汉子吧?

  见他一副吃惊的模样,怕他对他们有误会,黄旸笑道:“许兄,你别误会,我等纯纯是羡慕你这样的身材。”

  “对啊!”伍玉生竟然开口了,“许兄平常可是都锻炼身子?”

  姚佑启道:“先让许兄下来说。”

  许灏瑞独自泡在一个角落,远离他们,才道:“嗯,但多是干农活,锻炼出来的。”

  “不是,你温书之余还干农活?”黄旸不可置信。

  第一百七十七章 回村

  许灏瑞背靠池壁双肘置于池上,微微阖目,喉间溢出一声,“嗯。”

  黄旸继续道:“我爹娘以及族亲都恨不得把我供起来,从我接触书本开始,就没下过地干活,大家不都一样吗?”

  杨曙光点头,伍玉生和姚佑启家里不种地,所以未作回应。

  许灏瑞是夫子给他们介绍的,黄旸他们对他家里了解不多。

  他缓缓道:“我是散户,在村里没有族亲,爹娘也已不在,家里只有师傅和我夫郎,以及一个两岁的幼子,先前也就农忙的时候温书的时间少些,农闲时都是在温书。”

  大家哑言半晌,黄旸嚅嗫道:“抱抱歉许兄,我不知道你家是这等情况。”

  其余三人点头。

  姚佑启忽然似才反应过来一般,惊道:“许兄好生厉害,在没有爹娘族亲的帮衬下,仍能获得童生的身份。”

  虽然年纪比他们大上几岁,也已然了不得。

  黄旸可能是对刚那话题心存愧疚,这下猛地点头附和,“是啊是啊,许兄好生了得,与许兄相比,我惭愧,不曾给爹娘带去一刻的便利,反倒成了累赘。”

  杨曙光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能这么说,若是你考中了秀才,家中田地免了税,这便是你的功劳。”

  “哎,曙光说得对,这也是我考秀才的动力。”

  许灏瑞点头同意。

  “对了,佑启,你爹是县学的夫子,为何你现在才考童试?”

  听说他们五人都是第一次下场考,而考童试多的年龄小的,场上甚至有十二三岁的孩子也正常不过。

  他好奇像伍玉生才年仅十五便开始考,何况姚佑启这样的家境,不该这么个年纪才下场考才对。

  姚佑启叹息,“还不是我爹不许,他怕我小小年纪中了秀才,怕会养成骄傲自满的性子,又怕我童试不过,打击了信心,倒不如让我多沉淀几年,学扎实了。”

  “性子也稳重些许,这才让我下场。”

  姚夫子倒是个通透的人。

  伍玉生很难不点头赞同,羡慕他有个好爹,“我现在便是,童生过了,信心倍长,可府试给我的打击太大,现下仍有些胆怯,畏惧院试过不了,进不去县学,恐怕我要消沉好一阵子才释然。”

  许灏瑞道:“玉生也不必如此,倘若此次院试不过,两年后再来便是,那时你年纪也才像佑启一般大,左右都比我年纪小,没什么好消沉的。”

  杨曙光默默点头,他是他们五人间最有可能过不了的那个,但不怕,许兄都及冠了才考,他下回再考年纪也比许兄小,不行就再来。

  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

  许灏瑞瞧他这模样,笑了笑。

  伍玉生心情低落,“许兄不必宽慰,性子使然,三言两语也难顿悟,但我不会一直消沉下去。”

  姚佑启见状忙朝他泼水,“嗨呀,甭管这么多,现下咱是来放松心情的,可别适得其反了。”

  几人瞬时便玩闹起来,许灏瑞又往旁移了移,笑着看他们打闹。

  泡完温泉后,吃了些东西,他们便回房去歇息。

  而学政以及其余考官们,则在加班加点地批答卷,县衙从童生们都出了考棚后,灯光亮到半宿,学政才带着人披星戴月回去歇息。

  等三联对验过后,便公示榜单。

  三联对验指将先前的县试、府试的答卷与院试答卷进行字迹对比,以确保是同一考生答题。

  第二日回到县里,许灏便收拾行李回村,打算两日后出榜再来县里听榜。

  其他四人则打算等到出榜后再回去。

  许灏瑞在县里买了三匹颜色好看的布料回去,也是镇上少有的料子,给小夫郎和栗崽做些衣裳,又他师傅买了两套分别是淡蓝灰色、秋波蓝的衣裳。

  栗崽渐渐长大,去年的衣裳袖子短了些。

  带着这些布匹回到镇上,去买了猪肉猪肘回去,他知道按照他师傅的性子,定会上山打猎,大猎物可能不常猎着,可小猎物总打得到,尤其是兔子,怕他们吃腻了。

  买了肉后,他又给栗崽和小夫郎一人买一根糖葫芦,还买了些蜜饯。

  到了村里,遇上的村民,都热情地与他打招呼,乡亲们都从村长口中得知许灏瑞已是童生,正参加科中。

  见他回来便问,“小猎户可是考中了秀才?”

  许灏瑞耐心道:“榜单尚未出,过两日才知晓。”

  “噢,那定是能中的。”

  许灏瑞笑道:“多谢叔,承您吉言。”

  许唐氏知晓他回来后,等到天黑也不见她儿子回来,便啐了口唾沫在地,“那小崽子指不定是落榜了才早早回来,咱文儿不同,定是考上了在等榜,想带着好成绩归家孝敬咱。”

  许昌盛懒得与她搭话,拿着水烟筒转过身,心里不住叹息,他是不同意断亲的,看吧,若是不断亲,家里就可能出两个秀才爷,那他许家多风光。

  张大壮上午打了猎回来,下午带着栗崽到村里与人下棋,栗崽在一旁与小伙伴们玩耍,他现在跑得利索,偶尔还能跑过三岁的小娃儿,可得意得不行。

  许灏瑞默默地站在一旁含笑地看了一会儿,才喊抓着哥哥不放手的栗崽。

  栗崽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看去,哇哇直喊,“爹,爹!”

  噔噔跑过来挂在他爹腿上,想往上爬。

  许灏瑞弯腰单手抱起他,问道:“栗崽在家有没有闯祸?”

  栗崽格格笑着摇头,“崽,长大,懂事。”

  许灏瑞扬起唇角,“有没有想爹?”

  “想!”

  栗崽想起这些天都没见到他爹,小嘴又瘪起来,想哭。

  见状,许灏瑞赶紧颠了颠手臂上的小胖崽,“栗崽是小汉子噢,咱不能轻易落泪,走,找爷爷回家。”

  栗崽点着脑袋,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指着老树下,围着的一群老大爷,“爷爷那,下棋。”

  许灏瑞应了一声,走近后,让栗崽喊爷爷回家。

  “爷爷,回家啦。”

  栗崽握紧小拳头大声喊。

  “哎!来喽来喽。”

  张大壮听到乖孙的声音,边应,边连忙拉一旁的老兄弟顶替自己的位置,“栗崽喊我回去呢,下回再找你们玩昂。”

  他人忙挤出人群。

  看清了抱着栗崽的人,张大壮眼眶微润,“哎,灏瑞回来了啊,考得咋样?”

  上前拍了拍比自己还高的徒儿,比自己肩还宽的宽肩。

  许灏瑞解释道:“昨日才考完,成绩尚未出,过两日还要去一趟县衙听榜。”

  张大壮点头,替他拿着手里的肉,道,“家里有肉,我每日都去山上打野鸡和野兔,天天吃肉。”

  “对哒!天天吃肉肉~”

  许灏瑞好笑地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颊,“栗崽天天吃肉肉,咋还不长高?”

  栗崽拍拍自己的小肚子,“可爱膨胀。”

  “哈哈哈……”

  “师傅,我买些猪肉回来,让你们换个口味。”

  “嗯,快些回去吧,清哥儿想你想紧了。”

  “想爹!”

  林清玖正在院子里择菜,院门还未开,就听到自家崽崽在喊爹爹.

  奇怪时辰还早,师傅和栗崽这么快回来了

  他抬头看着院门缓缓打开,看清了前边的人后,眨了眨杏眼,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栗崽和师傅都在,他忍住了没有冲上去,而只是站起来。

  张大壮提着食材,想着得腾出地方给这小两口说些贴己话,便向栗崽伸手,“来栗崽,咱到灶房看看你爹买了啥好吃的。”

  向小胖团子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栗崽迟疑,舍不得他爹,许灏瑞把娃递过去,“去吧,爹不走了,爷爷那有糖葫芦。”

  栗崽才愿意和爷爷去灶房。

  许灏瑞把小夫郎牵到房里,那买回来的布匹一一展示给他看,“看,清哥儿,这些颜色你可喜欢?若是有不喜欢的,下回我拿去店里换。”

  林清玖哪有心思看布,直接扑到他怀里,紧紧拥着人,把小脸埋在他颈窝,微颤着声音,“好想阿瑞。”

  许灏瑞摸着小夫郎的后脑勺,一手抚着他长发,一手轻拍后腰,“我也想清哥儿了,来,抬头给夫君瞧瞧,是不是哭鼻子了?”

  “没有。”

  林清玖微仰着小脸望着他,只是眼眶微红,许灏瑞抵着他的额头,“嗯,没哭,真乖。”

  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眼尾,腰间的大手收紧,一点点含住柔软的唇瓣,大掌托着小夫郎后脑勺,唇舌交缠。

  “啧啧……”

  听到声音,薄唇立马撤离,抚着小夫郎的背,许灏瑞抬头看向门口,栗崽一手拿糖葫芦,一手握着蜜饯嘬咬,蹲在门槛前,眨巴着大眼。

  张大壮把小零嘴都拿出给栗崽,叮嘱他乖乖坐在椅子上吃,见栗崽点头,他才到岛台旁刮猪肘上未弄干净的猪毛。

  在换另一个猪肘子之际,回头看一眼,椅子上空空如也,不由失笑。

  “爹爹,吃。”

  栗崽把手上的糖葫芦递给小爹爹。

  林清玖一脸难以言喻,“谢谢崽崽。”

  栗崽高兴地回身哒哒跑去灶房,爬上椅子,拿起另一根糖葫芦,啃起来,丝毫没把撞坏了爹爹们的好事放心上。

  “我们也出去吧。”许灏瑞拉着小夫郎的手,到院子里继续择菜。

  第一百七十八章 泡温泉

  院试出榜前一日,许灏瑞收拾东西,打算带小夫郎他们去城郊泡温泉。

  栗崽跨进房里一见他爹在整理包袱,立即跑去抱住他爹的大腿,哭道:“哇,爹不走,不走哇——”

  小嘴大张哭声响亮,眼泪吧嗒吧嗒从圆润的大眼眶中滑落。

  林清玖听声音赶来,怎么了?

  见许灏瑞抱着哭得小脸通红的栗崽,哄道:“爹带栗崽去玩,你看,这里有你的衣裳。”

  他长指勾起小崽子的小衣裳给他看,栗崽才收了声。

  另一头,张大壮收拾好包袱,背着过来,好笑道:“你爹走了,又不是不回来。”

  “不要爹走。”小胖崽子抱着他爹的脖子不撒手。

  剩下来的行李只好由林清玖收拾。

  栗崽被他爹抱着出门时,小脸笑出花儿来,大大的眼睛笑眯起。

  许灏瑞背着包袱,一手抱娃,一手牵着小夫郎,路过张婶院子时,与张婶打了声招呼,并告知她,他一家要去县城住一日,明日才回来。

  张婶知晓他要去看榜,和他说了好些吉利的话。

  栗崽趴在他爹肩膀上,低头看着小桐儿哥哥,咧着小嘴说:“哥哥,栗崽和爹去玩了。”

  小桐儿羡慕地冲他挥手。

  辞了张婶后,村里的乡亲们见着他们背着包袱,也都好奇地问上一问。

  栗崽抢着说:“和爹去玩。”

  大家都笑起,问他:“栗崽和你爹去哪玩?”

  小胖崽子答不上,磕磕巴巴地重复,“去去玩呀~”

  乡亲们的笑声顿时更大了。

  待他们笑过后,许灏瑞才道:“去县里住一晚,明日院试出榜,我去看看。”

  村民们纷纷了然,“那等你带着好消息回来昂。”

  许灏瑞浅笑地颔首。

  张大壮在树下与日常下棋的老伙伴们,讲了一声,要去县里玩一日,明日才回来,顺道去看看他家徒儿院试的结果。

  大伙连连点头,预祝他徒儿取得好名次。

  栗崽见了小伙伴,也和爷爷一样,挨个去说,要和他爹出去玩了,与小伙伴们告别。

  许灏瑞和林清玖并肩在路旁等着,忍俊不禁地看着小崽崽和小伙伴们互动。

  辞了小玩伴,栗崽哒哒跑回来要他爹抱着。

  在城郊庄子里,又遇到了姚佑启四人,许灏瑞给小夫郎和他师傅介绍道:“这几位是与我联保的童生,分别是姚佑启、黄旸、杨曙光、伍玉生。”

  又与对面四人介绍道:“这是我师傅姓张,你们可喊他张叔,这是我夫郎,孩子小名叫栗崽,大名叫无虞。”

  林清玖和张大壮冲他们点了点头。

  被抱在他爹怀里的栗崽乖巧地重复喊了四声,“叔。”

  许灏瑞揉了揉他小脑袋。

  姚佑启几人利索冲张大壮道,“张叔。”

  视线落在林清玖身上,秉着知礼义懂廉耻的修养,快速挪开视线,只是脸庞微红,结结巴巴喊,“哥、哥夫郎。”

  许灏瑞与他们道:“我们今夜泡了温泉,明日一早去县里,到时我请你们用饭。”

  姚佑启点头,旋即摇头道:“许兄恐怕不行,明日出榜后,知府大人会举办宴席,来宴请各位新晋秀才,许兄不知?”

  许灏瑞摇头,“那回镇上,我请客。”

  姚佑启作揖道:“好,先谢过许兄。”

  其他三人亦如此。

  黄旸作揖道,“多谢许兄,希望有幸能与许兄一同入县学。”

  许灏瑞疑惑:“入什么县学?”

  黄旸解释道:“在院试中获取了秀才的,都要入县学学习,直至中了举人。”

  许灏瑞缓缓地点了点头以示了解,随后与他们分别,先去客栈,晚些再出来泡温泉。

  张大壮和林清玖对视一眼,跟在许灏瑞身后。

  此庄子专门建立来用做娱乐场地,不仅仅有温泉,亦有小饭店、客栈,小吃摊以及勾栏院,聚集了吃喝玩乐。

  他们把行李放下后,叫了饭菜,吃过后,在附近逛了一圈后,才去泡温泉,姚佑启他们先到,再前厅等许灏瑞他们。

  想着许灏瑞带着夫郎,那定要为张叔另开一个池子或另付价钱去大池子与人共泡,思及他家境,姚佑启几人商量一番,决定邀张大壮过来与他们一起。

  小二出去后,隔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洗澡澡~”

  栗崽看着大池子,乐呵地把衣裳脱光露出奶乎乎的肉肉,蹲在池边就一小坨,两岁多的小胖娃儿,依旧有着可爱的婴儿感,圆润的小身子。

  许灏瑞出声道:“栗崽等等,爹等会儿抱你下去。”

  许灏瑞正在帮小夫郎把长发都束起。

  “好哒!”

  栗崽屁颠屁颠回来扑到小爹爹腿上。

  林清玖捏了捏他小手臂上的肉肉,提醒他,“崽崽不能在里面尿尿噢。”

  “好!”

  许灏瑞只着亵裤,露出一身比小麦色微浅的蜜色肌肤,紧致有力的肌肉,捞起白胖的小团子,先下了池子,坐下后让栗崽坐在臂弯上,一手搭在池边,望着小夫郎款款下来。

  白皙的脚尖先触碰了一下水面,才缓缓下来,里衣下摆被浸湿了贴着笔直的小腿上,衣襟上露出修长好看的天鹅颈。

  俩人最终并肩坐着,奶乎乎的小胖崽坐在他爹臂弯上,用小胖手自己搓小身子上的小肉肉。

  林清玖靠着池壁,发出小小声舒适的喟叹,瞧着他精致漂亮的小脸露出满意的神色,许灏瑞眼底浮上笑意,转头快速轻啄了下他脸颊。

  林清玖眨眼看向他,见他怀里的崽崽正自己在搓澡,小脸绽开明媚的笑容,不禁笑出了声。

  “哈哈哈…崽崽洗澡呢?”

  小胖娃儿听到小爹爹与他说话,抬眼咧着小嘴,乐呵呵地与爹爹道:“咯咯咯,洗澡澡~”

  小胖手在小肚肚上抓呀抓。

  许灏瑞唇角弯弯,让栗崽站在自己腿上,像在自家浴桶洗澡一般,大手三两下给他搓着小身子,不到一会儿,道:“好了,栗崽洗好了。”

  见栗崽蹬着他胸口往池壁上爬,许灏瑞掐着他小腋窝,把小胖娃提道面前,“泡会儿再上去,来爹教栗崽游泳。”

  许灏瑞坐到池中间,池水浸到他脖子,双手托着栗崽脖子和小肚子,道:“栗崽把头仰起,用双手双腿划水。”

  小胖娃儿只会双手双腿扑腾拍打,玩得不亦乐乎。

  许灏瑞把脸转到一旁,甩了甩脸上的水,见栗崽玩得开心,便坚持举了他一刻钟,才抱着小胖娃儿站起来,“好了栗崽可以上去了。”

  给栗崽擦干身子,穿上小里衣,放在一旁的榻上。

  喂完水后,又往他怀里塞了个鲁班锁,叮嘱道:“栗崽洗了澡,乖乖坐在榻上玩。”

  小胖娃儿抱着玩具仰着小肉脸问,“爹,去哪?”

  “爹洗澡去。”

  栗崽点了点小脑袋,低头自己玩起来。

  许灏瑞继续坐回池子里,面向了栗崽的方向,留意着榻上得的崽子。

  林清玖向他走了过来,湿透的里衣紧贴着身子,腰臀双腿的优美线条完美地露了出来。

  许灏瑞张开手把面如桃花的小夫郎抱在怀里。

  大掌抚摸漂亮的脊背,察觉小夫郎有些闷闷不乐,吻了吻他眉心,“怎么了?”

  林清玖趴他在肩上,“我既望着阿瑞能如愿考上秀才,可想到阿瑞考上秀才后,就要去县学,咱们就不能朝暮相处。”

  许灏瑞沉默,他也不曾了解过此事,摩挲着小夫郎后颈的软肉,“咱先等名次出来,再看看。”

  林清玖也知道没办法,迟早都要进县学的,他只是舍不得十天半个月地俩人也见不上一面,只好低落地嗯一声。

  许灏瑞轻啄他小脸,“清哥儿这么好看的小脸,要多笑笑。”

  俩人又泡了约两刻钟,才出了池子。

  栗崽困得迷迷瞪瞪,小脑袋一点一点,许灏瑞边分神注意着他,边快速穿上衣裳,抱起栗崽。

  林清玖把换下的衣裳收拾好,喝了些水,一起出去。

  许灏瑞找到姚佑启他们的隔间,在门外与张大壮说了两句话,抱着栗崽牵着小夫郎回去。

  没走几步栗崽喊着要去尿尿,俩人便带着栗崽向温泉院里的茅房去。

  林清玖在茅房外提着包袱等着。

  身着一袭亮丽的红衣裳,肌肤如玉,细腰长腿,墨发半披于身后,修长的身影立于茅房一仗外的树下,月光下,美艳绝伦的人儿多了丝清冷的气质。

  精致漂亮的眉眼望着茅屋方向。

  显然是在等人。

  与许兴文一同结伴来如厕的书生,也都呆愣地看着前方的如画美人。

  见不出片刻,许灏瑞就抱着栗崽回来,美人脸上露出些许疑惑,等着人走过来,高大俊美的汉子,怀里单手抱着一个圆润的小娃儿,强健的手臂圈上美人细腰,眉心高蹙,不悦地扫了眼前方那三两个目光灼灼的书生。

  目光在许兴文身上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移开,侧首与小夫郎低语,“栗崽嫌弃里面太臭,死活不愿进去,所以我们到了门口又返回,我等会儿让小二拿个夜壶来房里,咱们先回去罢。”

  栗崽皱着小鼻子,哼道:“爹,快,尿尿。”

  许灏瑞只好揽着小夫郎快步去了庄子里的客栈,最后栗崽只能在路旁的树根下解决。

  没了尿意折腾,栗崽很快呼呼大睡起来。

  回了房,许灏瑞让小夫郎先歇息,他拿着换下的衣裳,到客栈的后院去洗,那儿有口井,可向小二要皂角,洗完把贴身衣物带回房里晾干,外衣则晾在院中,让小二帮忙看着。

  付了些许小费。

  这个时候客栈里来住宿的大多数是来参加院试的书生,他们边游玩边等院试出榜结果。

  许灏瑞端着木盆回来,看到好几个满身酒气相互搀扶回来的书生,不远处跟着几个身材丰腴衣着清爽的女子。

  他扫了一眼,便快步上楼。

  姑娘们自然注意到了他,视线黏在他身上,直到房门合起,姑娘们相互对视,心照不宣地吃吃笑。

  栗崽睡床里侧,林清玖睡在外侧,许灏瑞把榻子搬到床边,自个睡在榻子上。

  窗户打开了一条缝,不时有晚风吹闯入,驱散白日里遗留下的暑气。

  林清玖侧着身打量着榻上的人,出色的五官容貌俊美,手臂枕于头下,袒露着结实的胸膛,腰间搭着另一只手,笔直有力的大长腿伸出了榻尾。

  “阿瑞,咱换换吧,你睡床上,我睡榻。”林清玖极小声,仅用俩人听到的声音道。

  许灏瑞闭眼便是泡着温泉的小夫郎,心里正默念着清心诀,闻言睁眼,正欲回答。

  睡得四仰八叉的栗崽小脚一蹬,把床边的小爹爹给踹了下去。

  许灏瑞忙伸手接住滚下来的小夫郎,看向床上打斜睡得香甜的小胖娃儿,一只胖嘟嘟的小脚伸到了床边。

  “……”

  林清玖揉了揉后背,许灏瑞坐起,把小夫郎抱在怀里,撩起他的长发,解了里衣往下拉到臂弯,借着窗外的月光查看小夫郎白得发光的脊背。

  林清玖呼了口气,摇头轻声道:“没事。”

  许灏瑞喉结滚动几下,嗯了一声,来不及有其他动作,隔壁又传来奇怪的声音,听得林清玖耳朵发烫。

  同时房门门闩发出细微的动静,许灏瑞松开长发,手臂抱紧小夫郎,转头看来房门,房门仅开了一条两指宽的门缝,很快又嘎吱合上。

  林清玖一惊,猛地回头,“怎么了?”

  许灏瑞赶紧给小夫郎拢好里衣,“别怕,我去看看。”

  门外响起一道小声的抱怨,“该死,是哪个小蹄子先下手了?!”

  外边的人气愤地跺了跺脚,另寻目标去了。

  许灏瑞转头与小夫郎对视了一眼,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把门闩重新插好,又搬来桌子和椅子挡在门后。

  上回他们也来这客栈住了一晚,可没有这种事发生。

  林清玖转身定定地看着他,衣襟微开,里衣的带子顾不上系起。

  许灏瑞回头从桌上倒了杯水喝,才回到榻上,揽着小夫郎道:“上回我们来的时候并未遇到这事,明日我找小二问问。”

  大手把小夫郎的衣带系上,拍了拍他肩膀,低声道:“睡吧,我看着。”

  他爬床上轻手轻脚地摆正栗崽,让小夫郎上来睡。

  林清玖盘腿坐在榻上若有所思,不为所动。

  隔壁令人耳热的声音渐渐消失,打起了呼噜。

  “吵,睡不着。”

  许灏瑞坐回榻上俩人面对面,林清玖爬进他怀里,坐在他腿上,环住他脖子,“若是今日我不在,她是不是就会进来与阿瑞——”

  “唔——”

  话未说完,许灏瑞便扣住他后脑勺,堵住张合的唇瓣,手臂托着林清玖后背,把人压在榻上,半晌后,在他耳边微喘道:“不会,今日清哥儿在哪,我便会在哪。”

  如果不是想带小夫郎和师傅过来泡温泉,他也不会过来,看榜可以早上早些从村里往县里去。

  林清玖仰头喘息,叮嘱道:“阿瑞以后仔细些,住客栈要把门关好,不要让她人得逞了。”

  “嗯。”

  许灏瑞边应,边将刚系好的衣带解了,舔舐啃咬着那艳丽的花纹一路往下……

  林清玖被他压着吻了个遍,最后,没有最后。

  许灏瑞克制着给小夫郎穿好衣裳,俩人一同挤在榻上,抱着小夫郎,默念着清心诀。

  林清玖问他,“为什么不做?”

  许灏瑞道:“这墙壁不隔音,栗崽也在这,不好。”

  林清玖点头,侧头枕在他手臂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悄然入睡。

  第一百七十九章 出案

  清晨一缕金色晨光俏皮地闯入室内,洒在了窗前晾晒的衣物上,窗外鸟儿叽喳啼鸣,微风凉爽清新。

  林清玖翻了个身,腰间矫健的手臂下意识收紧,宽厚的胸膛随之贴上来,把他圈抱在怀里。

  杏眼惺忪眨了两下,放空了片刻,他每动一下,腰间的铁臂就箍得越紧,臀部被顶着,略感不适,又躲不开,林清玖耳根微红,回头只见一截性感的下颚。

  准是人还没醒,他叹气又闭上眼,等许灏瑞醒来。

  约莫两刻钟后,许灏瑞才惺忪地睁眼,扭头看窗外,发现比平常晚醒了半个时辰,无奈地蹭了蹭小夫郎的脸颊,低头轻啄了一下,抬眼见小夫郎长睫毛微动,便撑着脑袋看着。

  林清玖刚又睡了过去,现下被闹醒,迷迷糊糊地转身,抱着许灏瑞的窄腰,含糊道:“阿瑞醒晚了,抱得紧,我都起不来。”

  “嗯。”

  许灏瑞噙着笑应道,长指拨开他脸颊上的碎发,亲了亲他眉心,“清哥儿可还要睡?”

  “不睡了。”林清玖揉了下眼坐起来,随即想到什么,往许灏瑞腿间瞟。

  许灏瑞默默把衣摆往下拉。

  “……阿瑞可要我帮忙?”林清玖盯着道。

  许灏瑞笑道:“现下不用,我坐会儿就好。”

  林清玖微红着脸颊,“我起床穿衣裳。”

  许灏瑞凤眸微弯,曲起腿支着下巴,欣赏小夫郎的美貌,穿着霁红色衣裳的小夫郎矜贵且雅致,眉眼精致漂亮,黛眉朱唇,腰带束起的腰身不盈一握。

  他从床头拿起木簪,轻声说,“清哥儿过来坐,为夫给你盘发。”

  乌黑光滑的长发划过指尖,许灏瑞利落地用簪子挽起小夫郎耳上部分的青丝,继而双手将披下来的长发都拢到他身后,含情脉脉盯着人看,“清哥儿真好看。”

  许灏瑞惯常地对小夫郎说道,而后起身穿上自己的外衣,出门找小二备水洗漱和备早饭。

  留在房里的林清玖眼眸含笑,视线跟随着他,直至房门关上,方坐在床旁垂眸看着他俩酣睡的崽崽。

  等俩人洗漱完,才喊醒栗崽,给迷迷瞪瞪的崽崽,洗了把脸,在栗崽不满的哼唧声中,给他穿好小衣裳和小鞋子,强行抱下了楼。

  张大壮和姚佑启几人已经坐在桌旁等着他仨。

  许灏瑞和林清玖坐一条长凳,栗崽还懒在他爹怀里,不愿起来。

  早饭还未上,许灏瑞就由着他。

  姚佑启和伍玉生从房门到现在仍在争辩着。

  “门闩我真插上了。”

  姚佑启道:“玉生你忘记了就忘了,咱没丢东西,我又不怪你。”

  伍玉生脖子都红了,“我没撒谎,房门一直都是我插的门闩,没理由昨夜会忘。”

  姚佑启四人此次为了省着银子用,四人商量两两一间,在此住了好几天。

  黄旸挠了挠腮,他没好意思说他们房门的门闩也没插上,他拿不准昨夜是不是自己忘记了。

  张大壮开口,“哎!我起床时,也发现我房门的门闩未插上,好生奇怪,我回房便插好门闩才睡下,不该啊。”

  姚佑启和伍玉生俩人停下争论,齐齐看向张大壮。

  许灏瑞问道:“师傅可检查了身上,银子可有丢失?”

  张大壮摸着钱袋子,“没,没丢东西。”

  “那你们呢?”

  四人皆摇头。

  许灏瑞这才缓缓将昨夜有人撬门的事说与他们听,继而道:“我听到门外的声音是女声,不知是不是一伙?”

  恰巧小二端着早饭上来,姚佑启拉住他,“等等,我问你,你这客栈怎回事,夜里有贼上门?”

  小二惶恐连连摆手,“客官可不能胡说,你可丢了财物?可有证据?可不能信口拈来毁店里名声。”

  许灏瑞道:“昨夜有人撬了我房门,贼人虽未进,却也是犯法,又是在你这客栈发生,你们也得给个交代。”

  “若不给个说法,那我便去报官。”

  姚佑启点头,“对!”

  小二见桌上几人都盯着他,又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犹豫片刻,小声道:“嗐,咱们客栈东家与前方那院子的老鸨是姘头,常常有姑娘上门揽客。”

  几个小书生红了脸,姚佑启直呼,“岂有此理!”

  小二道:“嗐,人家姑娘也不强卖,又不偷东西,这是两家谈好的,都是汉子有需求正常,读书郎脸皮薄,只能姑娘胆子大自个上门来招揽生意。”

  “至于这位客官,那姑娘应当是见着你们小两口子住,便不打扰,退了出去。”

  “人家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客官若是没啥事,小的就退下了?”

  姚佑启挥手,“走吧走吧。”

  随后大家都看向张大壮,张大壮老脸一红,“我一把年纪,呸,我若是看到也会把人撵走。”

  姚佑启道:“那她应当是看到我们是两人一起住,便也不过问,自行退了出去,还好。”

  许灏瑞刚想说些什么,怀里的栗崽伸出小手想拿筷子,许灏瑞忙阻止,拿起勺子给他,与他道:“栗崽和爷爷一起坐,好不好?”

  “好!”

  他抱起栗崽放到他师傅坐着的长凳上。

  至于此事,事不关己,他虽觉奇怪,也不愿多想,只是以后住客栈得留个心眼。

  几人算起得早的,早饭吃到一半,楼上才陆陆续续响起动静,他们用完饭收拾行李便往县城去,路上只需半个时辰。

  看榜可请人帮忙看,不需亲自到场,来庄子上玩的其他书生不紧不慢的,应当是找了人帮忙看。

  到了县衙,未到巳时四刻出案时间,外边已经守着许多书生,许灏瑞将师傅和小夫郎安置好在县衙附近的茶馆,才过去。

  姚佑启四人已经挤在了人群里。

  巳时三刻,知府与县令一同穿着官服出来,身后跟着左右各一名衙役,三声号炮鸣放完,衙役将榜书贴在榜上,身后遮挡的红布再覆在榜前。

  知府简单说了两句,约好宴会时间,地点,巳时四刻,再鸣放三声号炮,方掀开红布,榜前的衙役也都往两边退,让出地方方便他人看榜。

  知府身后有另一衙役在读榜,但其声皆被下方,或喜泣,或悲泣,或欢呼,或叹息……种种喧闹声所覆盖。

  知府则竖起右手,让衙役莫念了,让他们独自看去吧,其转身招县令一同回衙内。

  姚佑启四人被挤散,倒是被越挤越往后,许灏瑞下盘稳挤出来的人挤不动他,便往一旁挤,生生给他让了一条道。

  又仗着身高,快速地从左往右,从上往下扫视,第六名是姚佑启,第十六名才看到自己的名字,伍玉生是第二十八,第四十七是黄旸,再后面都没看到杨曙光的名字,倒在倒数第二看到了许兴文三字。

  许灏瑞挤向踮起脚尖看榜的姚佑启和伍玉生旁,拍了他俩肩膀,“我看到了,你俩皆在榜,只有曙光未上榜,你们好生安慰他一番。”

  姚佑启和伍玉生先是一喜,后又为同伴伤感,俩人跟着许灏瑞挤出去,在外找黄旸和杨曙光,许灏瑞先去茶馆与小夫郎他们回合。

  “可上榜了?”

  张大壮伸长脖子望着茶馆外,见着他回来,站起身问。

  林清玖也满含期待地望着他。

  许灏瑞点了点头,“中了,第十六名。”

  张大壮握着双手连道,“好,好,太好了!”

  林清玖抱着栗崽站起来,弯着眉眼,笑吟吟道:“阿瑞好厉害!中了秀才。”

  栗崽不明所以,但不妨碍他跟着说,“爹,好腻害!”

  第一百八十章 县学

  每个镇上有书生考中了秀才,镇上衙门也会贴出名单公示其姓名和名次,以及哪个村子、或哪条街的人以此区分同名同姓之人。

  县衙出了榜单过后一个时辰,各镇上也贴出新晋秀才名单。

  哪位书生考中了秀才,消息一下就传开。

  何村长知晓村里出了两名秀才,可了不得,与有荣焉,连见了许唐氏脸色也缓了几分,上门与她道喜,村民们也纷纷向许唐氏家贺喜。

  随后也到村尾来,被告知人尚未回来,只好另寻时间上门道喜。

  因知府在衙门附近的酒楼订的午时宴席,许灏瑞他们还有时间在县里逛一圈,等时间差不多才去酒楼。

  顺道在此订个雅间,让林清玖和张大壮,以及栗崽用饭,歇息。

  姚佑启三人轮番安慰杨曙光,因要去参加宴席,只好将其交给张大壮看着,几人约好最后一同回镇里。

  平均一个县大约有十来个秀才,此次七个县新晋的秀才均在此宴席上,共有七十余人,案首是临安县人——崇学术,此人刚及弱冠。

  临安县县令带着他与知府敬酒。

  许灏瑞与姚佑启三人,除姚佑启外,名次不算突出,趁没注意就躲在一角落。

  姚佑启给他指着与知府敬酒的书生,“那人就是案首,看他们县令多宝贝,咱县令可谓一股清流,身旁不带一个秀才去巴结知府。”

  许灏瑞看向知府与县令那一桌,倒真是,温承钰身后无一书生,而其他县令身后都有一到两个均在此次院试中名列前茅。

  其余六位县令忙把本县成绩不错的秀才,向知府举荐,让他们有机会争取进府学。

  许灏瑞看向温承钰时,温承钰不经意转头朝他们看过来,许灏瑞见状朝他举了举酒杯,后者微怔也朝他抬了抬手中的酒杯。

  姚佑启三人连忙双手执起酒杯一同陪喝,伍玉生晕乎乎道:“县令大人如此友善,竟主动与我们祝酒。”

  许灏瑞笑笑。

  知府给出了几个府学名额,转而问温承钰,“温县令,你县里的秀才,可有推举到府学来的?”

  温承钰温和地笑道:“本县里这些新晋秀才学识比不上其他几个县的秀才,本次最高名次也才第六名,还是县学里夫子之子。”

  知府笑道:“哦,那怕是不会到府学去了,但我给你留有一名额,随你举荐,我都准了。”

  温承钰推拒不成,只好道:“那我问问可有自荐去府学的。”

  说完,他站起道,“在座容川县的秀才们,本官处有一个府学名额,可有人想要?”

  姚佑启暗自摇头,小声嘀咕,“我爹早说了要亲自教导我。”

  伍玉生道:“人生地不熟,我也不去,还是与佑启一同入县学做伴好。”

  黄旸连连点头,“我也不去。”

  三人看向许灏瑞,后者道:“我家里还有田地要打理,去不得。”

  姚佑启点头,“挺好,届时我们可一同进县学。”

  去了府学,初一十五也未必能回来,县学不同,近起码好回家,许兄选县学是对的。

  他们四人不想去,另外六人均到温承钰面前自荐,温承钰便让知府挑个合眼缘的。

  被知府给予名额的秀才,基本与知府绑一起,占了队,温承钰不愿战队,也不会把人推去,现下就看他们双方自愿。

  许灏瑞发现了土豆和红薯的身份,温承钰也没让知府知晓,被问起时,只道是一农户发现的,任谁也想不到此农家汉跑来考科举来了,不但如此,短短一年不到便中了秀才。

  是个不可多得的苗子,温承钰心想。

  许灏瑞几人默默无闻呆到宴席散去。

  温承钰把知府与其他县令送走后,召其余九名秀才到面前,让其准备六月下旬入县学。

  随后将许灏瑞留了下来,问:“你家里的田地打算如何处理?”

  许灏瑞老实道:“忙不过来,便请村里人帮忙。”

  温承钰见他有主意,点了点头,不再过问,“你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可到县衙找我,毕竟我还欠你三个人情。”

  “多谢大人。”许灏瑞对他作揖,随后厚着脸皮问:“县学可支持走读?大人能否为我争取个走读名额?”

  温承钰端详他,“且等我与县学院长商量。”

  许灏瑞再次作揖,“多谢大人。”

  温承钰再次问他可还有事?

  许灏瑞摇头,继而俩人辞别。

  见许灏瑞走过来,姚佑启好奇问:“许兄,大人与你说了何事?”

  许灏瑞道:“无事,倒是我向大人请求,想以走学的方式入县学。”

  “许兄如此是为何?走读不如住县学寝室便利。”

  “放心不下家里,我们还是快些准备回去吧,你们几人还需回去知会夫子。”

  “哎走。”

  雅间里,杨曙光心情低落地坐在一旁,张大壮靠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栗崽在林清玖怀里呼呼大睡,而林清玖强撑着困意。

  许灏瑞进来,先将栗崽接过来,单手抱着怀里,让他趴在自己肩上,低声与林清玖道:“清哥儿,咱们要回镇上了。”

  林清玖眨了眨眼,像是把困意从眼眸中赶走,立即把包袱背起,“嗯。”

  张大壮被叫醒,打着哈欠,含糊问:“回去了?”

  许灏瑞:“嗯。”

  -

  良锦铭听说衙门公示了秀才名单,与钱掌柜说了一声去向,急忙跑去看,看到许灏瑞的名字,惊喜地冲回家,大喊:“爹娘,安哥儿,绣儿,灏瑞中了!考中秀才了!”

  宝姑正切着土豆,把刀放下,“真的?”

  “千真万确!”

  “哎哟,那可真是太好了,定是他爹娘保佑他,人在哪?”

  不待儿子回答,宝姑就跑到院门外张望,“人呢?”

  良锦铭忙把儿子放下,“估摸着还没回来,我在衙门公示上看到的。”

  宝姑擦了擦手,“我去买些菜,等他回来,咱们好好庆祝一番。”

  “哎娘,买啥菜,直接在酒楼庆祝就好,等会灏瑞过来,你就告诉他,今晚在酒楼用饭,我先回酒楼去。”

  良锦铭霎时想起,停下脚步,“哎对了,安哥儿,你堂弟也中了秀才,还是第六名,可厉害。”

  又对他娘道:“娘,差点忘了,小舅也中秀才了,名次可比灏瑞差多了,嘿嘿。”

  “行了,你快去吧。”

  -

  今日请不了姚佑启几人吃饭,只好另约,他们要去见夫子,还要回家里报喜。

  与他们告辞后,便去宝姑家里报喜。

  宝姑一家早早把手里的活收尾,就等着他们过来。

  安哥儿给他们倒水,边贺道:“恭喜秀才老爷。”

  “多谢。”

  宝姑拉着许灏瑞的手,喜眉笑眼,“铭儿都与我们说了,你中了秀才,幸苦了,你爹娘若是知晓,定是开心得不行,可惜……哎不讲这个,你明日记得祭拜一下你爹娘,将这好消息告诉他们。”

  许灏瑞点头应好。

  “铭儿说晚上咱们一同到酒楼为你庆祝,现下时候也不早了,咱现在就过去。”

  “好。”

  许灏瑞边应宝姑,边去牵小夫郎的手,转头去找栗崽。

  这小家伙正趴在摇床上啃弟弟手里的糕点。

  林清玖抽回手,过去把崽崽抱走,无语道:“你怎还抢弟弟的吃,羞不羞?”

  栗崽睁着无辜的大圆眼,小胖手抹了抹嘴巴。

  宝姑出去喊安哥儿和绣丫头去了,张大壮和良生在一旁聊天,听到林清玖的话,良生起身,笑道:“没事,弟弟吃不完,桌上还有,来,栗崽拿着吃。”

  他托着油纸装着的糕点递到栗崽面前,示意栗崽拿来吃。

  许灏瑞一把捉住伸出去的小胖手,“姑父,马上要用饭,就不让他吃了,我们自己也留有一份,不怕栗崽没得吃。”

  栗崽不满地撅起小嘴。

  “那…成。”

  良父放回桌上,去抱小孙子,“走咯走咯。”

  小娃儿被抱起兴奋地舞着手脚。

  栗崽趴在他爹肩上,喊:“弟弟。”

  “啊咿呀啊……”

  小娃儿冲他咧着小嘴晃着小手。

  安哥儿换了身衣裳出来,接过良父怀里的孩子,一行人往朋来阁出发。

  小二见了许灏瑞,忙给东家贺喜,良东家回到酒楼里,逢人便道他弟许灏瑞中了秀才,因此酒楼上下无人不知,许东家考中了秀才。

  钱掌柜含笑迎上来,边贺喜边领着人到楼上,一同喝酒庆祝。

  酉时过,林清玖抱着栗崽,张大壮扶着许灏瑞,与宝姑一家告别,往城门走。

  天色灰蒙蒙,村民们都回了院子,乡道上只闻蛙声与蝉鸣,不见一人。

  栗崽蹦蹦跳跳地跑在前头。

  张大壮乐呵呵跟在他身后。

  林清玖则搀扶着摇晃的许灏瑞走在后头,与前面落后一小段距离,林清玖好不容易才将人带回去,把人放到堂屋坐着,疾步到灶房泡蜂蜜水,给他喝。

  等大家都沐浴好,许灏瑞也差不多酒醒,到后院上了趟茅房,方去洗澡。

  林清玖把栗崽哄睡后交给张大壮抱回房里,拿着桌上的油灯去灶房等许灏瑞出来。

  昏暗的灶房里只有澡间布帘透出的那点微弱烛光,里面水声哗啦响。

  林清玖靠在椅子上等着,在困意袭来时,许灏瑞掀起布帘走出来,里衣挂在肩上,裸着健壮的上身,不待林清玖反应,人已经被腾空抱起,往寝室走。

  “阿瑞,灶房门没关。”

  “晚些,我再出来关。”

  “堂屋门……”

  “晚些关。”

  咯吱房门合起。

  不出片刻,房里木床嘎吱响。

  温暖的灯光下,是两个热情缠绵紧密交缠的影子。

  自去府试后,这是俩人首次缠绵,许灏瑞忍了许久,现趁栗崽跟爷爷睡后,缠着小夫郎闹了半宿。

  次日,村长与不少村民都过来道喜,许灏瑞夫夫一一道谢,随后准备供品去祭拜许父与许母。

  没带上栗崽,让其跟着爷爷到村里玩。

  许唐氏高兴地在家等着小儿子回来,不想还给她带了个‘惊喜’回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两许秀才咋叫

  “文儿,咋今日才回来?榜单不是昨日就出了嘛。”许唐氏听到灏安喊小叔回来了,忙跑出屋道。

  见许兴文身后还带着一身材丰腴的女子,她有些许愣神,小心翼翼问:“这姑娘是?”

  不待许兴文回答,这位姑娘扬起乖巧的笑脸,“这便是文郎的娘亲吧,娘,我叫媚娘,文郎说要娶我,便带我回来了。”

  许唐氏见姑娘性情大方开朗,长得大胸肥臀,一看便是好生养的,脸上笑意更甚,忙问:“媚娘是哪儿人?我改日让媒婆上门提亲。”

  瞧着身上的衣裳料子也光滑,定是大户人家的女娇娥吧?

  许兴文烦操地越过他娘进了屋。

  “文郎,怎么了?等等我呀~”

  媚娘追上去,许唐氏见状,笑得合不拢嘴,她儿魅力真大,瞧这媚娘大臀一扭一扭是个好生养的。

  许赵氏撇了下嘴,小声嘀咕,“哪家正经姑娘未出阁就跟着汉子回家?”

  许唐氏瞪了她一眼。

  许昌盛眉头紧皱,拉着许唐氏小声道:“老婆子,你要问清楚他俩是怎回事,可别闹出丑事来。”

  “兴文才中了秀才,还有好长路要走,可不能毁了他名声。”

  许唐氏把衣袖扯了回来,老脸上的笑意敛了些许,冷静下来,“老头子说得对,我这就去问清楚。”

  媚娘见许兴文转身就要把房门关上,忙挤进去,许兴文拿她没办法,左右张望见门外无人,把门关上后,拉着媚娘道:“你究竟要怎样?我说了,不会娶你为妻。”

  媚娘冷哼,“前夜可稀罕着,抱着人家喊美人,现下打算提起裤子不认账?”

  许兴文想起那晚,脸色极其难看,虽他爱好美人,可眼前这位还不够入他眼,要不是在梦里想着美人,迷迷糊糊把人睡了,他也不至如此。

  甩袖,“你——我一个秀才的身份怎能娶你个红尘女子?!”

  “呵,亏你还是一秀才,怎能做出睡了人不认账这等腌臜事,你若是不娶我,我便闹到官府去,谁怕谁!”。

  “嘭——”

  房门被从外推开,偷听的许唐氏气势汹汹,手指着媚娘骂,“红尘女子?好你个贱蹄子,胆敢毁我儿名声,看我不打死你。”

  许唐氏快速出去拿了把扫帚,要打人,媚娘见势不对,连忙钻到许兴文身后,扫帚不长眼,直打到许兴文身上。

  “嘶,够了,娘!这事我来处理,您不必插手。”

  许兴文把扫帚一抽,往外扔,转身对媚娘道:“你说罢,要多少银子?”

  媚娘摇头,“我不要银子,我就要嫁给文郎。”

  许兴文崩溃地抓了抓头发,“我说了,我不会娶你,你要么拿钱走人,要么一分钱也不要。”

  “钱,什么钱,一分也别想要!你个万人睡的贱人,你给我滚出去,别脏了我家。”

  许唐氏拉着人往外走,一个常做农活的老太婆力气不小,至少比未干过重活的青楼女子力气大。

  媚娘直接被她推出院外,许家其他人都在一旁看着。

  大门在身后关上。

  媚娘刚开始只是拍着门喊文郎,过了许久也不见许兴文出来,脸色一冷,既然如此也别怪她。

  “杀千刀的负心汉昂!搞大了人家的肚子,现在不认账了,呜呜……先前还抱着人家喊心肝,喊美人儿,睡腻了就一脚把人踹开,呜呜——”

  “呜呜都怪我活该,被人骗,呜——”

  媚娘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掩面大声哭喊。

  恰逢此时地里活不多,不少婶子叔么大娘和小娘子们,三三两两聚在院里做些轻松的活计,这会儿听闻声音,忙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一个个腿脚灵活,跑得飞快,出门看热闹。

  一个个不嫌事大,问:“是哪个负心汉啊?”

  “孩子几个月了?可怜哟。”

  许兴文颓废地坐了一阵,想到若是被那妓子坏了名声,是万万不可,急忙跑出去。

  媚娘眼眶通红,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好不可怜,“正是这家姓许的秀才。”

  随后摸着肚子,哭泣不已。

  咯吱——

  院门打开,许兴文不顾许唐氏的阻拦,把人给拉回院里,冲外面围观的人,道:“误会,都是误会,各位婶子、叔么别听信她胡言乱语。”

  “哎哎。”

  婶子们伸长脖子看里面许唐氏恶狠狠地揪那姑娘胳膊,压根没把许兴文的话听进去。

  嘭——

  大门关上,许兴文将人拽回堂屋,喝道:“你知不知这会毁我名声?毁我前程?”

  “你若是不娶我,就别怪我乱说,到了衙门,也是你不占理,反正客栈里许多人都看着的,都可给我作证。”

  “我呸,你个贱蹄子,休想进门!我儿要当官老爷,自然要娶身家清白的姑娘。”

  许兴文思忖片刻,妥协道:“我娘说的对,娶你为妻不可,但可纳你为妾。”

  许唐氏傻了眼,“文儿,你可不能犯糊涂啊,她这种千人骑、万人压的妓子,咋能往家里领?”

  许兴文拉着他娘的衣袖,“娘,您别说了,媚娘,你我各自退一步,望你仔细考虑。”

  媚娘垂眸眼珠子乱转,“……成,我有个条件,你们要为我在村里摆喜宴,让村里都知我是你们许家的人。”

  许兴文暗暗松开了袖下握起的手,“可。”

  许唐氏负气,坐在椅子上死瞪着媚娘。

  媚娘擦去脸上的清泪,挽起许兴文的手,娇媚道:“那文郎,陪我去与妈妈说一声吧,我顺道回去拿衣裳,往后媚娘就是文郎的人了。”

  许兴文把她的手拉下,“你先回房等着,我先与爹娘说几句话。”

  许昌盛抽着水烟,冷眼看着小儿子。

  许兴文给他俩分析了利害关系,自知自己着了当,却也只能咬牙吞下,好说歹说在才说服许唐氏点头。

  他道:“当官的哪个没几个妾室,若是没有,还要遭人笑话,儿子已快而立之年,却尚未成亲,不知内幕者,还会认为儿子患有隐疾。”

  “若是知儿无隐疾,那便会认为儿是那浪荡子流连于勾栏院里,无论那种对儿名声都不利。”

  许唐氏抹着眼角,“都怪娘挑剔,没早早替你娶了亲。”

  “娘,事已如此,就不提过往事,还有,娘若是为了儿子名声着想,便不要再提及媚娘的身份,让村里人笑话。”

  “……娘晓得。”许唐氏低落地擦泪。

  “那儿先与媚娘去拿行李。”

  许昌盛板着脸点头。

  媚娘在拐角处听完他们的对话,闪身进房。

  最后许兴文顺利地带着媚娘取回行李,只是临走前,被老鸨讹了一笔银子,签下欠条,老鸨欣喜地送他们出门。

  这对老鸨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若是这些书生们考中了秀才,姑娘们就跟他们回去做夫人,等官做得越大越在乎面子,就会给她拿许多银子做封口费。

  若是姑娘们陪睡的书生,落了榜,那便敲他们一大笔银子,通常为了所谓的名声,书生们都会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能来泡温泉,到这游玩的多少都有些银子。

  老鸨笑眯眯地回了楼里。

  *

  婶子们对许唐氏家门前闹的那一幕津津乐道,只是不在场的人听说了又是另一回事。

  林清玖和许灏瑞祭拜完许父许母,下山后,路过张婶家的院子,院门大开,张婶与村里的几位婶子,坐在屋檐下,做针线活。

  那几个婶子说话嗓门大。

  许灏瑞牵着林清玖路过,里面传来,“听说啊,许秀才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还对人始乱终弃……”

  “那姑娘肚子还未显怀,应当是近两个月的事,也不知那姑娘是哪儿的人。”

  林清玖脑子轰一下,一片空白。

  许灏瑞不解地望着小夫郎,怎么停下来了?

  林清玖猛地收回手,呢喃,“我要把银子都藏好。”

  “藏什么银子?”许灏瑞低声问。

  林清玖杏眼霎时浮上水雾,气愤地拍打许灏瑞结实的胸膛,他就知道,汉子的话都是哄人的!

  许灏瑞一脸蒙然,赶紧圈抱住人,“清哥儿你怎么了?”

  低头见小夫郎吧嗒吧嗒落泪,忙举着袖子给人擦泪水,“哎,不哭,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大夫。”

  许灏瑞把人打横抱起,林清玖挣扎带着哭腔道,“你放下我。”

  院子里的人听到外面的声音,都跑了出来,“两口子吵架了?”

  “嗨呀,小猎户你身为汉子,多让让你夫郎啊。”

  张婶提醒道:“现在灏瑞也是秀才了。”

  那婶子捂住嘴,“嗐,叫习惯了,就记住给许童生改口了。”

  突然她又想起,惊道:“呀,那咱村有两个许秀才,咋叫?”

  林清玖闻言一顿。

  张婶笑道:“这叫许小秀才吧。”

  “哈哈哈,张嫂子说得是,许小秀才年纪比许秀才小,合适,哎,你俩怎么啦?”

  许灏瑞见小夫郎不挣扎了,掏出帕子,给人擦泪,沉默不语,他也想知道,怎一回事?

  林清玖转头问:“婶子们,刚在说谁?”

  那婶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说话的声音大了,路过的人都听得到,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音道:“就许秀才,嗐,不是说你夫君昂,是那许唐氏的小儿子,把人姑娘的肚子搞大了,人都闹到家门口来了。”

  “许唐氏一家都羞得不敢出来见人呢,让那姑娘在门外哭了许久,才开门让人进去。”

  林清玖呆愣,“啊。”

  许灏瑞这下也明白了,笑着与婶子们道别,抱着小夫郎回去。

  张婶她们后知后觉,忍不住笑起来。

  “你呀,看看,差点让人小两口产生误会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谁让两秀才一个姓呀。”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入县学

  林清玖心虚,侧头偷偷看许灏瑞脸色,俊脸神色如常,见身后的婶子们大笑,漂亮的小脸更加绯红,小脸羞得埋在许灏瑞颈窝上。

  粉嫩的唇角却翘起,不是阿瑞就好,小脸在颈窝处喜悦地蹭了蹭。

  许灏瑞把手里的篮子放到桌上,抱着人找了个凳子坐下,含笑地盯着小夫郎道,“清哥儿可有话要与我说?”

  林清玖依旧趴在他肩上,摇头。

  “那好吧,我问,清哥儿回答就好。”

  大手抚摸小夫郎脊背,“清哥儿,开始不经意听到婶子们的谈论时,下意识以为她们口中所说的许秀才是我,所以伤心掉泪,说要把银子藏起来,对吗?”

  他低头看小夫郎。

  林清玖不好意思地把脸转向另一边,给他个后脑勺,“嗯。”

  许灏瑞长叹了一口气,似无奈又似失望,听得林清玖心颤,想想是自己的不对,坐直身子,捧着许灏瑞的俊脸边亲边道歉,“阿瑞,我错了。”

  许灏瑞大掌扣着他脑袋,加深了唇上的吻,似惩罚般狠狠地索取,细腰处矫健的手臂收紧,似要把人揉进身体里,这个深吻直到林清玖喘不上气,杏眼溢出一颗热泪,方停止。

  许灏瑞吻了去眼角的泪珠,轻拍着怀里酥软了身子微喘的人儿,“清哥儿怎会认为是我呢?”

  抚拍的手一顿,接着道:“不怪清哥儿,是我没与清哥儿提起,许兴文也考中了秀才,虽然名次是倒数第二。”

  语气略有些得意。

  “但我与清哥儿一直在一起,有没有与姑娘接触,清哥儿不是最清楚?”

  这才是他不解之处。

  林清玖小声道:“谁知道你在县城客栈有没有……”

  声音越来越小。

  感情还计较着客栈那晚的事。

  “那下回住客栈把清哥儿带上好了,省得你不信任我。”

  “好啊!”林清玖立即应道。

  林清玖说完,意识到自己应得过快,似乎显得不信任他,忙解释先前的事,企图转移他的注意,“从你二月县试到四月院试结束,恰好有两个月,泡温泉那晚又遇上那种事,我,以为婶子们口中的人是你,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

  许灏瑞也不知自己脸上是怎么个表情,看着小夫郎睁着无辜的大眼,还能咋滴,低头吻了吻他眉心,温声道:“嗯,这不能怪清哥儿。”

  “阿瑞,最是是非分明了!”

  许灏瑞失笑。

  “走,烧菜去,过会儿师傅和栗崽该回来了。”

  “嗯。”

  明媚的阳光下,院里梨树的影子越来越短。

  灶房的烟囱白烟升起,菜入锅一瞬滋滋作响,随之而来的是锅铲翻动的声音。

  栗崽玩得汗涔涔,被张大壮一边抱着走,一边扇扇子,小碎发紧贴着额头和粉嘟嘟的小脸颊。

  到了堂屋,张大壮给他脱去汗湿的小衣裳,小家伙光着肉嘟嘟的小膀子,跑进灶房。

  “爹,爹爹~”

  小炮弹似地扑到坐在灶旁烧火的林清玖背上。

  林清玖毫无防备被他撞得往前倾,稳住身子后,转身拿出帕子给他擦汗,“和崽崽说多少次了慢慢走,跑快摔着了,你又要哭鼻子。”

  “不哭,我是小汉子。”

  说完,又转身去抱许灏瑞大腿,往上爬,“爹,吃什么?”

  低头看着扯着自己裤子往上爬的小胖娃儿,许灏瑞回答,“土豆炖鸡,栗崽先去桌旁坐着,等煮好了,爹给你盛个大鸡腿。”

  “好哒!”

  小胖娃儿屁颠屁颠爬上椅子,坐好,爷爷笑呵呵地给他扇扇子,给许灏瑞裤子留下几个灰扑扑的小脚印。

  肉菜炖得差不多时间,许灏瑞掀开木锅盖,拿着小碗,盛了一个鸡腿和几块土豆,放到栗崽面前,“栗崽小心烫。”

  栗崽点着小脑袋,小胖手圈着碗,鼓起腮帮子吹气,“呼呼——”

  白胖的小手臂上只剩下个红绳串着的小银铃铛。

  张大壮边给孙子扇扇子,边说起村里听到的事,正是许兴文那事,许灏瑞把菜都端上桌,也说了从婶子们口中听说了此事。

  张大壮直摇头,说了句,“你当初与他们断亲是对的,不然他那作风,迟早要连累你。”

  许灏瑞笑笑。

  仲夏,又是农忙开始的时候。

  许灏瑞扛着两把锄子,张大壮挑着箩筐,林清玖提装着瓦壶和小碗的篮子,身后跟着个戴小草帽提小篮子的小尾巴,一起到地里挖土豆。

  栗崽乐呵呵地把土豆捡到小篮子里,再拿去倒箩筐里,蹦跶地一趟接着一趟跑,突然想起,问:“沐风叔叔呢?”

  许灏瑞回他,“叔叔回家去了。”

  “噢。”

  一个时辰后,栗崽坐在土豆上喘气,许灏瑞倒水喂他,边扇草帽,让他喝完水和小爹爹回家。

  太阳渐渐大了起来,林清玖先回去烧饭菜。

  许灏瑞和张大壮再多挖一阵,才回去。

  土豆挖完又要在地里种红薯,忙忙碌碌,时间悄悄步入六月,割水稻插秧。

  许灏瑞和林清玖俩在田里插秧,张大壮和栗崽在晒谷场,晒谷子。

  立秋后的第二日,是许灏瑞入县学的日子。

  林清玖微红着眼眶给他收拾行李。

  因温承钰至今也没有给他准确的答复,许灏瑞还没告诉小夫郎,他已向温承钰请求了走读之事。

  他从身后拥着小夫郎哄道:“就几日,到初一,我又可以回来了。”

  “嗯。”

  许灏瑞带了三套换洗的衣物,以及一床小夫郎专门为他缝制的被褥,还有一捆书本,用背篓装着。

  林清玖和张大壮一路送他到村头,栗崽半路被张大壮从小孩堆里,抱着一起。

  见他爹背着背篓,往村头走,被抱起的栗崽与小伙伴们开心地挥手,“我要去镇上玩啦。”

  一众小伙伴羡慕地看着他,栗崽他爹和阿爹每次都带他去镇上玩,可羡煞他们了。

  在村头等牛车之际,许灏瑞抱着栗崽亲了下他小脸,叮嘱道:“在家要听爹爹和爷爷的话,不许调皮。”

  “啊,嗯,听话。”栗崽推开他爹的脸,去够背篓里的行李,这是什么东西?

  许灏瑞拍了下他撅起的小屁股,笑道,“调皮。”

  半个小身子都要钻进背篓里了。

  许灏瑞把小胖娃从肩上抱下来,递给师傅,“有劳师傅帮忙看着栗崽了。”

  “无碍,你就安心听夫子授课,家里有师傅在。”

  “好。”

  许灏瑞趁机又抱了抱小夫郎。

  这时许唐氏一家也送许兴文到村口坐牛车。

  见许兴文望着自己怀里的人儿,许灏瑞直接抱起林清玖走到张大壮的另一旁,挡住他的视线。

  张大壮转身看着来人,道,“许嫂子也送小儿子上县学呢,那就是你新进门的儿媳啊?”

  他看了眼许兴文身旁的媚娘,移开了视线,看向他身后还有许兴武一家,啧,一大家子都来了。

  许唐氏哼了一声,转头叮嘱儿子好好温书学习。

  栗崽觉得有趣,也学着她,“哼。”

  许唐氏回头看他,栗崽咧着小嘴,冲她又哼了一声。

  张大壮忍笑拍着栗崽小背,道:“栗崽不能这样,不礼貌。”

  栗崽顿觉无趣,转头去找爹爹,见爹爹趴在他爹怀里像哭了,小家伙着急地扒他爹肩膀,“爹爹?”

  许灏瑞大手安抚地摸着小夫郎脑袋,“瞧,栗崽都不哭鼻子,清哥儿咋还哭鼻子了呢。”

  手掌托着小夫郎的小脸,拇指给他温柔地抹溢出眼角的泪水,“很快就回来了,不哭。”

  “爹爹,不哭。”栗崽抓着自己的小手,跟着道。

  牛车轱辘驶来,许灏瑞轻啄了一下小夫郎唇瓣,“牛车来了。”

  栗崽忙捂着眼睛,“羞羞~”

  许灏瑞好笑,也亲一下小胖娃儿粉嘟嘟的小脸。

  许唐氏看道:“伤风败俗。”

  媚娘好奇地看过去,嗬,这不是那晚抱着美人儿那书生?

  事后她想了想,那清瘦修长的身影,不像是她那群姐妹,视线移到俊美书生怀里的人身后。

  愣了愣,好漂亮的……夫郎,媚娘注意到他平坦的胸膛和高挑的个子。

  想到昏暗中那洁白如玉的美背,原来抱着的是自家夫郎啊。

  “还愣着干什么,上车啊。”许兴文粗鲁地扯了一把媚娘的衣袖,让人踉跄了一下。

  “文郎,你小心着些,人家可是怀着身孕的。”

  媚娘这段时日被诊出了喜脉,闹着要随许兴文到县城租房子养胎,看在曾孙的份上,许唐氏才勉强同意,才有了今日同行之事。

  这声音有点耳熟。

  许灏瑞看过去,想起了客栈翘他门的人,那声色与她相差无异。

  总算想明白是哪儿怪异了,伍玉生那会儿说,他们住了几日,就只有院试出榜前一晚门闩被拉开了,他也说,明明先前他们去住,也无事发生。

  原来都是陷阱,心想等与姚佑启几人见面了,与他们好生说说。

  许灏瑞和小夫郎,张大壮,以及栗崽辞别,上了牛车。

  栗崽这才发觉不对,向车上的许灏瑞伸手,“爹,我也去。”

  “栗崽乖,爹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这话霎时打开了栗崽尘封的记忆,大眼挂泪,哭嚎,“哇——爹不走。”

  前两次他就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他爹。

  牛车轱辘前行,栗崽在爷爷怀里挣扎着要追上去,林清玖顾不上伤心,不停安抚着崽崽。

  “崽崽听话,不许闹,你爹过几日就回来。”

  许灏瑞心想夸早了,小家伙一哭,他倒有些许欣慰,看来老父亲在栗崽心里还是有些地位的。

  边想边冲栗崽挥手。

  一路无言,到了镇上与姚佑启、黄旸、伍玉生三人回合,一同到县城。

  直到晌午,才办完入学事项,参观完县学,姚佑启让他爹动用人脉,将他们四人安排在一间寝室。

  把被褥和衣物整理好后,许灏瑞被温承钰叫走,与院长见面,随后被告知,如果许灏瑞要想走读,需在五天后,入学测试中,成绩达到前三名,方有资格走读。

  许灏瑞作揖表示明白后,谢过温承钰和院长,回去和姚佑启几人去县学食堂用饭,下午夫子开始授课。

  栗崽哼哼唧唧被林清玖抱回去,还在玩耍的小伙伴们见他,喊:“栗崽,你咋又回来了?”

  栗崽把脸埋爹爹怀里抽泣。

  第一百八十三章 爹什么时候回来?

  “咋还哭了?”豆子凑到林清玖身旁,仰着小脑袋去看栗崽,“栗崽阿爹,他怎么了?”

  林清玖轻抚着孩子后背,笑道:“他爹去县城了,栗崽舍不得他爹走,正伤心呢。”

  “噢,我爹有些时候也不在家的,我都不哭。栗崽你还要和我们一起玩吗?”豆子转头看了看一旁等着的小伙伴。

  栗崽抬起手背抹眼泪,林清玖蹲下身子,放下栗崽,给他擦拭小脸,“崽崽去玩吧,等会儿和爷爷一起回家。”

  栗崽闭着眼昂起小花脸,方便爹爹擦,情绪低迷,“好吧,爹爹。”

  慢吞吞地,任由豆子拉着他往走。

  张大壮在老树下伸着脖子看他人下棋,偶尔想起乖孙,回头看看,见孩子们都好好地一起玩着呢,便安心地等着输了棋子的人让位,上去下几盘。

  林清玖回了家,立马找事情做打发时间,闲下来时下意识去寻找许灏瑞的影子,片刻才反应过来,人已经去县学去了。

  *

  用完午饭,许灏瑞与姚佑启三人立马到书院听夫子讲课。

  夫子提了一个课题让下面的新苗子们讨论,吩咐其一人作一篇文章上交。

  县学上课时间从早晨六点背书本半个时辰,七点后半个时辰用早饭小憩,之后一直由夫子授课到午时,一个时辰用饭加歇息,下午的课堂从未时初开始到申时末结束。

  夫子上午讲四书五经与作诗,下午评文章与诗,外加夫子休息时间,学子需抄书练字。

  每日作诗,许灏瑞都是夫子特别关注的对象,别的学子作出的诗虽不特别突出,但起码不像许灏瑞的那般干巴巴,可以说在这群学子中他是作诗最差的一个。

  可偏偏许灏瑞其它方面都较为优越,夫子预估他有几成中举的几率,恨不得天天抓他开小灶,替他补缺。

  今日,许灏瑞的诗又被夫子拿来给大家作反面教材,批评完后,夫子拿了一本收录了许多杰出诗句有两指厚的诗集,让许灏瑞抄下来,研读。

  许兴文见他总被夫子教训,心里得意得不行。

  同寝室的姚佑启三人用饭时,挨个安慰他别灰心。

  许灏瑞习以为常,打量着外面的四周墙壁

  用完饭后,别人趴在桌上休憩,他拿着诗集抄写,边琢磨自己存在有问题。

  诗集未抄完,测试先到来,考的是也是四书五经、作诗与策论,不过要比乡试简单许多。

  考完后继续上课,成绩要到初一后才出来。

  七月初一,县学散学一日,学子可自行安排时间。

  初一前一日下学后,许灏瑞背着背篓离开县学,在县里买了些糕点往镇上赶,到镇上时,天色已灰蒙蒙,赶牛车的大爷早已回去。

  *

  在他爹去县学的第一日,用晚饭时,栗崽抱着碗看向院外,问,“爹呢?”

  林清玖告诉他,“你爹去县学了,晚上不回来。”

  “噢。”栗崽低头乖乖吃饭。

  小家伙不是很明白,爹去了县学为啥不回来,沐浴完后,又忍不住问,“爹爹,爹呢?”

  林清玖:“……崽崽该去喊爷爷来沐浴了。”

  栗崽点头,霎时被转移了注意力,哒哒跑去堂屋喊爷爷。

  之后每日,在村里玩栗崽都不忘巴巴地望着村口,等他爹给他带好吃的回来。

  连小伙伴们都习以为常,每日一问,“栗崽,你爹回来了吗?”

  栗崽摇头,伸着脖子看村口,“快回来了。”

  今日,栗崽穿着小里衣,奶乎乎的,又问:“爹爹,爹他还要多久回来?”

  小胖崽蹲在过廊上,托腮望着院门,期待他爹突然推门而进。

  林清玖不知县学何时放学,只知道初一人会回来,但他今晚还是留了饭菜出来。

  手里拿起灶房的油灯,说道:“崽崽,你该回房睡觉了,等明日醒来,你爹就回来了。”

  “噢,好吧。”栗崽撑着腿站起,突然向林清玖伸手,声音颤抖道:“爹爹,脚上有好多蚂蚁在爬。”

  林清玖忙把油灯放桌上,抱起他,想撩起栗崽裤子看,才碰都小肉腿,栗崽就囔起来,“啊,好多蚂蚁爬。”

  林清玖把他小裤子脱下来看,也不见一只蚂蚁,才有些反应过来,许是蹲久了脚麻。

  “爹爹给崽崽捏捏。”

  张大壮把房里的油灯点了出来,“栗崽,回房里睡觉喽。”

  “爷爷,腿上有蚂蚁爬。”栗崽靠在爹爹怀里,指着自己的小肉腿。

  听了林清玖说怎一回事后,张大壮笑道:“脚麻啊,来,栗崽下来跳跳,很快就好。”

  栗崽咬牙在原地蹦跳,张大壮看着他哈哈大笑。

  “清哥儿,你也回房歇息吧,夜深了,今晚灏瑞估计不回来,别等了。”

  “嗯。”

  看着栗崽蹦跳地跟着师傅回房后,林清玖坐在椅子上撑着脑袋,望着满院的月光,反正进了房也睡不着,不如在这坐会儿。

  约莫过去了一刻钟,林清玖打起哈欠,困倦地垂下眼,拿起油灯回房。

  许灏瑞踏着月光疾步走在乡道上,沉静的凤眸露出笑意,最后忍不住奔跑起来。

  咚咚咚——

  刚碰到枕头,林清玖像是产生了幻听,有人敲门?

  他凝神仔细听。

  “清哥儿,我回来了。”

  林清玖猛地坐起,披上外衣,点起油灯。

  许灏瑞等了一阵,没听到动静,正要准备爬院墙,里面传来了林清玖的声音。

  “阿瑞?”

  “是我,清哥儿。”

  许灏瑞停在门前,大门缓缓打开,漂亮的小夫郎手里拿着油灯,杏眼似盛满细碎的繁星亮晶晶,笑容明媚灿烂,雀跃道:“阿瑞,你回了啦。”

  许灏瑞轻嗯,在他扑上来前,忙道:“对,回到镇上晚了,没有牛车,只好走回来,出了一身汗。”

  林清玖刹住了脚步,等他进来。

  许灏瑞把门关上,牵起夫郎小手,往屋里去。

  林清玖轻声问:“阿瑞用晚饭了么?锅里我给你留起来了。”

  “没,一下学,我买了两样糕点,就回来了。”

  “那先用饭。”

  林清玖一听他尚未用饭,忙把人拉向灶房,把温着的饭菜拿出来,“还好阿瑞回来了,不然这些饭菜,明日就要进大黄的肚子。”

  许灏瑞洗了手,把背篓里的糕点拿出来,让小夫郎吃。

  林清玖坐在他身旁,边拿扇子给他扇,边拈了块糕点吃,视线黏在许灏瑞身上剥都剥不下来。

  吃了两块,他就不吃了,拿出帕子给许灏瑞擦汗。

  用完饭,许灏瑞直接在院子里洗了澡,房里俩人如胶似漆,林清玖被许灏瑞抱在怀里,听他说着县学的事。

  日常作诗夫子总是不满意,还让他炒诗集,又说了和姚佑启几人一个寝室,以及每日夫子授课的时间,他在县学里每日做的事。

  每件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林清玖听得津津有味,“阿瑞中了秀才,已经很厉害了,别的秀才,小小年纪就开始作诗,与阿瑞不同,不可比,假以时日阿瑞定能比他们更厉害。”

  许灏瑞轻笑,低头轻啄一下他甜腻的小嘴,“嗯。”

  林清玖想到县学只放初一这一日,问:“阿瑞,你是不是明日又要去县学了?”

  许灏瑞点头。

  林清玖一想到他只能在家住一晚,心里很不舍,一直缠在许灏瑞身上,“舍不得阿瑞。”

  许灏瑞抱着他低声道,“那咱们好好珍惜今晚。”

  ……渐渐俩人气息都变得沉重,许灏瑞翻身把人压在身下……在颈间落下朵朵梅花印。

  “别,阿瑞,别在脖子上留印子……”

  许灏瑞看着雪白的颈间上四五枚红印,低喃,“晚了欸。”

  ……

  灯火摇曳将近一宿,直到张婶家的大公鸡“喔喔喔——”打起鸣,许灏瑞才抱着瘫软的人温存。

  语气温柔,动作轻柔抚摸着小夫郎脸颊,哄道:“睡吧。”

  林清玖撑不住闭眼睡后,许灏瑞深情地在林清玖眉心落下一吻,轻手轻脚托着小夫郎的脑袋放在枕上。

  穿上亵裤去灶房打水来给人清理身子,倒水时,顺道在院子里又冲个澡,方回房里抱着小夫郎入睡。

  张大壮记着初一许灏瑞回来,寅时末便起床准备上山去打猎,洗了几个红薯下锅蒸。

  许灏瑞才睡下一个时辰,听到声音,也披着衣裳起来。

  正坐在灶口生火的张大壮,察觉有人进来,回头,惊讶,“灏瑞?!昨晚回来的?”

  见他穿着里衣,应当是昨夜回到家的。

  许灏瑞点头,“嗯,师傅起这么早要上山?”

  “是啊,还道你今日才回来。”

  他把糕点拿出来,递给张大壮,打蒸笼盖子看了眼,“我给师傅煮碗面吧,红薯带着饿了吃。”

  许灏瑞边洗手揉面,边说昨晚下学就回来了,只是到镇上晚了,走路回村里耽误了些许时间。

  张大壮边烧火,边与他说家里的事,尤其是栗崽每日都在等他回来。

  许灏瑞唇角噙笑。

  第一百八十四章 想爹哇

  天刚亮,目送张大壮出门后,许灏瑞到他师傅房里,抱起熟睡的栗崽回卧房,放在林清玖身侧,自己也躺到床上,将小夫郎整个人拥在怀里,睡回笼觉。

  啾~啾啾~

  金色的朝阳洒在院中,青葱绿叶上晶莹的露珠折射着耀眼的光芒,挂满小梨子的梨树上,三两只鸟儿啼叫,

  明亮的光线从窗户漏了进来,照亮了昏暗的卧房,瓷白精致雌雄莫辨的美人儿把小脸埋在许灏瑞怀里,纤臂环住汉子的窄腰,继续酣睡。

  四仰八叉的栗崽揉了揉眼睛,朝外翻了个身子,迷迷瞪瞪地睁开睡眼,翻滚着小身子挨紧林清玖后背,大眼眨了眨,张了张小嘴,爹爹?

  四肢撑在床上爬起来。

  目光触及到床外侧身形高大的汉子时,乌黑的大眼睁圆,紧盯着汉子侧脸,眼眶慢慢变红,小胸腔里涌上来一股不受控制的情绪,小嘴瘪起颤了颤。

  许灏瑞听到动静睁眼,见状,连忙在唇上竖起食指,“嘘——”

  “呜哇——”

  栗崽眼泪像决了堤,不断往外涌,止不住,向他心心念念了小半个月的爹伸出小手,“爹哇——”

  许灏瑞看了眼怀里的小夫郎,无奈地笑了笑,坐起,伸手把小胖娃儿捞到怀里,从床头摸了张帕子给他擦眼泪,打趣道:“爹怎瞧着栗崽都要变成个小哭包了?爹离开时哭,回来了也哭。”

  同样被孩子哭声吵醒的林清玖,艰难地睁眼,迷糊问:“崽崽怎么了?”

  栗崽抱着许灏瑞的脖子,哇哇大哭,“想爹哇。”

  林清玖微抬头见状,又摊回床上,手臂搭在眼前,有气无力道:“崽崽怎么到房里来了?”

  许灏瑞边抚拍着怀里哭泣的栗崽,边回答:“师傅一早起来上山去了,我便把栗崽抱过来睡。”

  他抱着趴在怀里哭得不能自己的栗崽下了床,放下窗上的竹帘,温声道:“清哥儿接着歇息吧,我带栗崽到外边去。”

  许灏瑞边颠着小娃儿边摸着他小脑袋哄,“栗崽不哭了,爹给你买了好吃的糕糕回来。”

  说着,抱着栗崽去灶房,舀了水给他洗小手,方从桌上拿了一块方形的核枣糕和一块花状精致的绿豆糕塞在栗崽两只白胖小手里。

  栗崽泪眼汪汪,看了看手里的糕点,边吃边抽泣,许灏瑞取了灶屋门旁架子上的洗脸帕,给他擦湿漉漉的小脸,温声哄:“乖,不哭了。”

  一双小肉臂圈住许灏瑞的脖子,小胖崽扁着小嘴,抽咽道:“想,想爹呜……”

  “嗯,爹现在回来了,栗崽不哭好不好?”

  栗崽噙着泪水点头,任由许灏瑞抱他回房,给他穿衣裳。

  从张大壮的房里出来,正好碰到对门颤着腿走出来的林清玖。

  见崽崽红着眼眶在啃糕点,好歹没在哭,林清玖放心了。

  许灏瑞伸手去扶一把小夫郎,“怎么不多睡会儿?”

  林清玖摇头轻声道:“不想睡了,阿瑞今日在家,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儿。”

  栗崽忙圈住他爹的脖子,带着重重鼻音道,“爹在家,不走。”

  手上的糕点渣都蹭在他爹的衣领上,看得林清玖眼皮轻微抽搐,忍不住抬手理了理许灏瑞的衣领。

  “好,不走,在家陪栗崽。”

  小胖娃儿这才破涕为笑。

  许灏瑞下了面,两大一小用完后,林清玖坐在堂屋里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崽崽像个小尾巴一样,紧跟在他爹身后。

  许灏瑞提着菜篮,挽起衣袖,弯腰在院子菜地摘青菜,转身不小心撞上了蹲在腿旁戳土的栗崽,小胖娃儿晃了晃,险些坐在地上,许灏瑞忙抓住他的后领,把栗崽拎起来。

  栗崽仰着小肉脸冲着他爹呵呵笑。

  许灏瑞宠溺地把他抱在臂弯,一起回去,才将他放到堂屋里,栗崽又迈着小短腿,哒哒跟着到后院摘黄瓜。

  林清玖看了一阵,估摸着时间,唐嫂子还在家,揣上些铜板过去,不一会儿,抓了只大母鸡回来。

  将其绑着腿,放在树下,等晌午杀了吃。

  把午时的菜备好,许灏瑞拿出诗集,在堂屋里研墨抄写,林清玖按照他的要求坐一旁给他缝布袋,装书本。

  栗崽坐在竹席上晃着小脚丫,边吃着糕糕边摆弄积木,时不时抬头看看两位爹爹,也不出去和小伙伴们玩。

  等张大壮带着猎物回来,许灏瑞麻利的上手处理野鸡和野兔。

  老母鸡用于熬汤,野鸡腌制好刷上大豆油放土烤灶膛里烤,兔子做爆炒兔丁,再凉拌个黄瓜,炒个蔬菜解腻。

  见爷爷回来,栗崽爬起来给爷爷扇扇子,指着桌上的水壶,带着小奶音道:“爷爷,热,喝喝水。”

  张大壮坐在凳子上,揪着袖子擦汗,堂屋前后门都敞开,一阵阵过堂风吹来,凉快了许多,他倒了碗水喝下,抹了把沾湿的胡子,笑道:“哎,乖孙真懂事。”

  栗崽咧着小嘴,双手握着蒲扇扇动得越发勤快。

  许灏瑞和林清玖在厨房里忙活。

  半个时辰后,许灏瑞从灶房里探头出来,喊堂屋里一老一小过来用饭。

  林清玖则把汤都盛了出来,摆在桌上,栗崽闻声蹬蹬跑过去,“吃饭饭啦~”

  身上的小铃铛,清脆的叮当响。

  张大壮笑眯眯地摇着蒲扇跟在小胖团身后。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微风吹着屋旁的梨树,叶子哗哗作响,树上梳羽的鸟儿啾啾啼叫。

  屋里的肉香味飘出,引来院外一只小幼犬小声馋叫。

  栗崽听到声音端着小木碗下桌,坐在灶房门槛上,好奇地看着院里的小幼犬。

  林清玖找了块瓦片洗了洗,用筷子头把桌上的骨头刮到瓦片上,放到屋外让这毛色有黑有黄的小幼犬啃。

  见人类出来,幼犬夹着尾巴往后退了退,等林清玖进屋后,小心翼翼地靠近瓦片,嗅了嗅,乌黑的小圆眼盯着门槛上的人类小幼崽,察觉不到恶意,才放下防备啃骨头。

  张大壮探头看向屋外干饭的小狗崽,转回头,“这条小狗不咋见过,不像村里的狗崽,鼻子是挺灵啊。”

  村里的都是大黄狗,极少有杂色的小狗,也不排除大黄们被其他村子里的黑狗沾污的情况。

  许灏瑞也往外瞧了眼,是个瘦瘦小小的四眼铁包金,眉毛顶角有两个鲜明的黄色斑点,像另一双眼睛,身子背部是黑色,面颊胸/部以及四肢耳朵内侧有少许黄色,瞧着没几个月大。

  林清玖想了想,“我往常将骨头倒在乡道上,给村里的大黄,小狗应是嗅到味道,在附近找了起来。”

  栗崽啃完了手里的鸡腿,把骨头扔向小狗狗。

  “汪!”吓得小狗夹着尾巴跑了。

  栗崽回头无辜地看向屋里的爹爹,小胖手戳着碗里的米饭,开口:“跑,跑了。”

  林清玖以为小幼犬吃饱走了,点了点头,“崽崽快吃。”

  “噢。”

  用完饭后,许灏瑞收拾完碗筷,捡起栗崽抛在地上的鸡腿骨放在瓦片上,拿到院外小道上,让需要的狗狗自取。

  栗崽被林清玖拘在屋里洗着小油手和小油嘴,洗干净了才被放出来,撒开腿跑出院子,抱住许灏瑞大腿,“爹~小狗狗呢?”

  小脑袋左右张望。

  许灏瑞看了附近这块地方,小狗早没了踪影,低头温声道:“小狗狗回家去了,咱们也回去罢。”

  栗崽手脚缠在他爹腿上,咯咯笑,“爹抱。”

  许灏瑞眉眼带着笑意,抱起小黏人包,栗崽趴在他爹肩上,对着许灏瑞耳朵道:“爹,不走了昂。”

  许灏瑞一愣,大手抚着孩子脑袋,说:“爹今日不走。”

  “好哒!”

  栗崽一听他爹说不走,立即高兴呼叫。

  屋外太阳渐渐猛烈,一家子坐在堂屋里,摇着扇子闲聊,栗崽怕热,林清玖给他换了件小马甲,露出白胖胖的小藕臂,两手执着木剑自己玩耍。

  聊了一阵村里近段时间发生的趣事,张大壮打了个哈欠,摆摆手,“我要去歇息一下了,灏瑞何时去县学?”

  栗崽立即抬头,抢答道,“爹,不去。”

  张大壮误以为他是喊他爹不去,笑骂道:“栗崽不许胡闹。”

  林清玖也转头看向许灏瑞,后者笑了笑,“栗崽说得对,我今日不去。”

  栗崽冲爷爷做了个鬼脸,张大壮好笑道:“臭小子。”说完也看向许灏瑞。

  林清玖一双杏眼瞪圆,“明日夫子不用授课吗?”

  许灏瑞点头,“要的,我明早早出发就好。”

  张大壮担忧问:“可以吗?夫子不会责怪吧?”

  “不会的,师傅放心。”说完又拍拍小夫郎手背。

  他心里有计划。

  见他如此肯定,张大壮放下心,忍不住倦意回房午睡去,临走前问栗崽,“乖孙,要不要睡?”

  栗崽摇头,见此,他自个回房睡。

  “清哥儿,要不也回房睡会儿?”

  许灏瑞揉了揉小夫郎的头,昨夜闹得晚,今早又被栗崽吵醒,眼下青影隐约可见。

  他拇指轻轻抚摸了一下林清玖白皙精致的小脸。

  第一百八十五章 等车车的栗崽

  林清玖也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蛋,“难看?阿瑞要去睡吗?”

  “不难看,清哥儿一如既往的好看,我回房里陪你。”

  栗崽眨着大眼瞅着俩爹爹,许灏瑞不经意对上那双懵懂的大圆眼,含着笑意问:“栗崽要不要睡觉?”

  小胖娃儿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点头,“要。”

  说着就爬起来,向他俩走。

  “等等,崽崽别动,先把鞋子穿上。”

  栗崽低头看了看自己光着的小脚丫,圆润的小脚趾动了动,“嗷。”

  麻溜地坐回竹席上,乖乖穿鞋。

  许灏瑞拿起书,搬了把摇椅跟着他俩进房,靠坐在窗边看书,栗崽和爹爹闹了一阵,睡了过去,林清玖轻手轻脚下床,钻进许灏瑞怀里。

  许灏瑞自然而然地搂住小夫郎纤腰,垂头轻啄他额间,轻声道:“我陪你到床上睡。”

  他把书放下,托起小夫郎走向床榻。

  *

  次日凌晨四点,许灏瑞抹黑坐起,林清玖丛身后环住他腰身,趴在他宽肩上,带着浓浓的睡意道:“阿瑞,要准备出发了吗?我起来给你做早饭。”

  许灏瑞穿上鞋,转身回抱他,捧起他小脸蛋轻吻,“不用,清哥儿接着睡,我洗完漱就走,到了县学再用早饭。”

  林清玖双臂勾住他脖子,将双唇送了上去,双舌纠缠半响,林清玖微喘道:“我送阿瑞出门。”

  许灏瑞又吮了一下他柔软的唇瓣,“好。”

  天色未亮,林清玖持着油灯,站在院门目送了他离去。

  许灏瑞这次没有再背背篓,身上挂着个挎包,仗着天未亮,路上没有人,一路狂奔,将两个时辰的路程,生生缩短了一半有余。

  到了县学,他偷偷拐食堂后方的围墙,从此处翻进来,此时将近卯时四刻,食堂旁的屋子响起动静,厨娘们估摸着也才起来。

  许灏瑞放轻脚步,直奔住宿的院子。

  寝室里,姚佑启三人匆匆忙忙起床洗漱,一边担忧着不见许灏瑞回来,一边着急要迟到了,手忙脚乱地套衣裳。

  寝室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黄旸身上挂着套了一只衣袖的外袍,睡眼惺忪,揉着眼睛去开门。

  “许兄!”

  “嘘,我才从家里过来,需洗个澡换身衣裳,你们忙你们的,抓紧时间,快迟到了。”

  许灏瑞把书袋放下,捞起他床上的衣裳向澡房跑去。

  “噢,对。”经他提醒,黄旸一个激灵,也不再磨蹭,加快了洗漱的速度。

  三人因许灏瑞突然的出现而短暂地愣了一下,将满腹的疑惑囤在肚子里,眼下尽快赶到书堂才是最重要的。

  姚佑启三人陆陆续续跑出寝室,

  许灏瑞快速洗了个井水澡,换上衣裳拿起书,赶过去,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早读。

  用早饭的时间,姚佑启小声问,“许兄,你家里可是有事情耽误了昨日来县学的时辰?”

  许灏瑞咽下口中的食物,“没有,是我想在家多留一会儿。”

  黄旸好奇:“你提前与夫子告了假?夫子这么好说话?”

  许灏瑞摇头,手里拿着馒头,对着食堂旁的墙点了点,“你们可别与其他人提,夫子不知道这事,只要你们才知晓我昨日……”

  三人随着他指得方向,转头看过去,近六尺高,斑驳古旧却平整的青砖墙。

  这也挺难爬的吧?

  姚佑启无语。

  许灏瑞见他们都停下来看墙,提醒道:“快些吃了回学堂。”

  夫子拿着卷子进了学堂,十来张卷子,上面标了甲乙丙丁的字样,夫子依次喊名字让他们上来拿答卷。

  “上午老夫给你们讲完卷子,下午你们就到新班级报道。”

  底下哄闹起来。

  不出意外,姚佑启在这次测试拿了第一,卷面标了个醒目的甲字,其右下角小字标了壹。

  许灏瑞的卷子也是个甲,不过标了个叁。

  姚佑启看到他的卷子,雀跃道:“太好了许兄,咱两一个班。”

  甲字表示他们要到甲班去,大写的数字则表示他们在此次测试中的排名。

  而黄旸和伍玉生要去丙班。

  按照院试的排名,同一个县里除了姚佑启,还有三名排名在许灏瑞前,其中一人去了府学,这次他运气好,将其中一位挤了下来。

  那位书生也想不到,他竟然被排到了乙班,听到姚佑启的话,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许灏瑞。

  按耐不住凑过来,借许灏瑞的答卷看,又心服口服地回到自己位置上,直言惭愧,是他自负了。

  许兴文同样盯着许灏瑞看,不过眸底带着嫉妒。

  强烈的目光,许灏瑞想忽视都难,好笑地瞥了眼他。

  夫子评讲完试题,将前三甲叫到跟前,询问一遍,除了许灏瑞外,可还有人要外宿走读?

  其余俩人摇头。

  夫子便把通行牌给许灏瑞,下学后他就可以凭着此牌出入县学。

  夫子叮嘱他道:“注意不要影响学业,若是下回成绩下落,这牌子便会被收回。”

  意思是这牌子随时有被收回的风险?!

  许灏瑞微怔,心下一紧,应道:“是,学生晓得了。”

  ——

  栗崽一整日见不到他爹,追着爹爹和爷爷问,爹去哪儿了?

  林清玖也不想瞒着,一边择菜,一边告诉他,他爹去县学了,过几日就回来。

  栗崽立马瘪嘴,抬手抹眼泪,边哭边往外走,“哇,爹骗人,呜呜,说了不走呜哇……”

  林清玖懵懵地抬头,他没想到栗崽反应这么大。

  “没事的,清哥儿,我跟着栗崽,你忙你的。”

  张大壮忙跟在栗崽身后,弯腰轻声哄,“栗崽不哭了,小心着路,下回你爹回来了,爷爷替你骂他好不好?”

  刚说完,小胖娃儿就吧叽一下被凸起的路面绊倒,不待张大壮去扶起来,栗崽自己麻溜爬了起来,边哭边拍着衣裳,往村口走。

  “栗崽要去哪啊?和爷爷说,爷爷带你去好不好?”

  “呜,窝窝要去找爹呜——”

  张大壮无奈地笑了笑,“你知道你爹在哪吗?”

  栗崽抽抽噎噎张开嘴道:“县学。”

  “你会去吗?”

  栗崽抹着泪摇头,脚步不停。

  路上遇到从外边回来的乡亲,好笑地打趣他,栗崽一概不理会,边嚎边往村口走。

  乡亲们问张大壮,“这娃儿咋了?”

  张大壮也好笑道,“知道他爹去了县学,正闹着要去找他爹。”

  大伙们笑了起来,“少见有娃儿黏着爹的。”

  出了村口,见栗崽真的往镇上的方向走,张大壮快步上前不顾栗崽挣扎,把他抱起来,哄道:“走路去不到,咱们要等牛车。”

  栗崽也想起了他爹先前是坐牛车走的,擦了擦眼泪,点头,“等,等牛车。”

  哼唧着要下地,张大壮只好把他放下,想着等栗崽等累了,再把他抱回去。

  将要酉时,一般不会有牛车进村了,张大壮就陪他等一会儿,省得他闹。

  等了两刻钟,林清玖都做好晚饭,寻了过来。

  在家等不到爷孙俩回来,他不放心地出来找。

  隔了老长一段路,见张大壮要把栗崽抱起来,小胖娃儿扭着身子挣扎,把双手缩在怀里,蹲地上,不愿起来。

  林清玖长叹一口气,走上前。

  栗崽倔起来,力气大,张大壮又怕伤着他不敢使劲,拿他没办法,只好道:“栗崽你看,天色晚了,哪还有牛车,明日爷爷再和你过来等牛车好不好?”

  栗崽伸着脖子,看向前方漫漫长路,迟疑着不做声。

  “崽崽,回来吃饭饭了。”

  栗崽转头见爹爹过来了,又回头看向官道:“等车车,去找爹。”

  *

  许灏瑞这次提前回来,本想跑回去,就当锻炼身体,不想在城门外看到拉粗瓦的赵大爷,被他热情地拉上了牛车。

  交谈中得知许灏瑞走读,赵大爷还热心肠地让许灏瑞早上先坐他的牛车到镇上,再转坐去县里的牛车。

  许灏瑞拒绝说他要起的早,可以跑着去,锻炼身体。

  赵大爷不懂为什么要锻炼身体,年轻小伙的身体本就强壮得很,但既然许灏瑞这么说,定是有他的道理,只好作罢。

  许灏瑞倒是与他聊起来,问,“谁家买的瓦?”

  “自家买的,孙子大了,屋子住不开,现下手里又有些银子,所以买瓦来建房子。”

  估计是路上烦闷,有人陪着聊天,赵大爷也乐呵,继续道:“砖块砖窑的人会包运过来,这瓦片运过来要另收银子,我便自己运咯。”

  “银子能省一些是一些。”

  “嗯。”

  许灏瑞思路跑远了,想着也该给栗崽建间卧房了。

  牛车缓缓驶过新宝村,转个弯就能看到新塘村,天色已经灰蒙蒙。

  远远地听到小娃儿富有穿透力的哭声,许灏瑞一顿,这不是栗崽的声音吗?

  心头紧张地探身往前看,这一看,不止是栗崽,连他师傅和小夫郎都在村口。

  林清玖见哄不好,就想强制把栗崽带回去,只是这崽嚎得他耳朵嗡嗡响,松手揉了揉耳朵,无力劝道:“好了崽崽,不哭了,等吧等吧,等你等够了再回去。”

  村口住的村民听到孩子哭声,好奇地开门出来看,林清玖歉意地冲人笑了笑,对张大壮道:“师傅,您先回去用饭吧,我在这陪栗崽。”

  “还是抱回去吧,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张大壮搓了搓手掌,准备把栗崽硬扛回家。

  “车车!”

  栗崽眼一亮,像个小炮弹般冲了出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中元节

  看着圆滚滚的小身影跑向牛车,林清玖小脸煞白,忙追上去。

  许灏瑞也是一惊,翻下牛车,赵大爷吓了一跳,忙勒住绳子,见他无事,三步并作两步跑去前方,抱起路上酿跄跑来的小身影,方注意到小娃儿。

  栗崽水汪汪的大眼看清是他,又嚎哭起来。

  “栗崽乖,不哭了。”许灏瑞轻轻地拍着他后背。

  林清玖懵了,呆愣在原地,眨了眨杏眼,确定不是幻觉,阿瑞怎么又回来了?

  许灏瑞抚拍了几下趴在肩上哭泣的幼崽,牵起林清玖的手向村口走去,走到了张大壮面前,才开口解释:“夫子已经批准了我以后每日都能回家,第二日一早再去县学。”

  林清玖水灵灵的杏眼开心地弯起,旋即担忧道:“只是阿瑞,你这来回跑,会不会耽误温习书本?”

  “不会的,我会按排好时间。”

  许灏瑞等着赵大爷的牛车驶来,道谢把钱付了才告辞。

  栗崽哭够了揉着眼睛,林清玖掏出帕子边给他擦小脸蛋,边告诉许灏瑞,栗崽闹着要去寻他,不肯回家这事。

  栗崽带着鼻音,奶声奶气地控诉,“爹,骗人,说了不走,又走了。”

  许灏瑞给他抚了抚小胸口,“爹给你道歉,是爹的不对,让栗崽伤心了。”

  “爹早上离家去县学,以后都这个时辰回来,栗崽不许再闹脾气不听话,好不好?”

  栗崽觑了眼爹爹和爷爷,点头,软乎乎地趴在许灏瑞宽肩上,小声道歉,“爹爹,爷爷,对不起。”

  林清玖没好气道:“下回还闹不闹?”

  栗崽的小胖手抠着他爹肩上的衣裳,摇头。

  张大壮吓唬他道:“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娃儿,被坏人拐走了,你就再也见不到爷爷和俩爹爹了。”

  “我知道错惹。”栗崽后知后觉,小胖手摸着咕咕叫的小肚子,“饿~”

  几人加快了步伐。

  院外蜷缩了个小黑影,喉间发出小声的呜咽,听到脚步声,警惕地站起,竖起尾巴,看清来人后,小尾巴摇了起来。

  “是小狗狗!”

  栗崽坐在他爹臂弯上,小手指着蹿到路旁地里的小幼犬,很快消失就在地里,庄稼挡住了它去向。

  栗崽伸着脖子去寻找,小嗓音失落道:“又,跑,跑了。”

  温暖的大手摸了摸圆乎乎的小脑袋,许灏瑞温声道:“不看了,先进去用饭。”

  林清玖又淘了些米下锅,再多炒个菜,将就着吃。

  栗崽饿坏了,端着他的小木碗一直往嘴里扒饭,许灏瑞给他倒了些肉汁拌饭,“慢些吃。”

  “爹爹,好吃。”栗崽仰起小脸冲林清玖嬉笑。

  “是啊,你爹爹的厨艺越来越好了。”许灏瑞附和道。

  林清玖笑吟吟地给他俩夹菜。

  饭后,许灏瑞在收拾碗筷,林清玖把菜汁和骨头拌在一起,想了想又加上一小团米饭,放到院外,把门关上就回来。

  顺手把跟出来,蹲在门缝处偷看的栗崽,拉了回去。

  “在院里走走,等会儿爹爹带你去沐浴。”

  “噢。”

  栗崽在屋前小片地方走动,见爹爹进了灶房和他爹在里面说话,大眼骨碌转了两圈,撒腿又跑向门边,放轻脚步趴在门缝往外看。

  堂屋里的张大壮摇着扇子乐呵呵地看着趴在门上圆滚的小身子,过了一阵,天完全暗了下来,喊道:“栗崽,回来了。”

  小胖娃儿咧着小嘴跑进来。

  “看到小狗狗了?”

  栗崽冲爷爷摇头,弯起大眼,“听到小狗狗咔嚓咔嚓吃骨头。”

  许灏瑞走过来把栗崽薅走,“走,栗崽和爹一起去沐浴。”

  “好哇好哇。”

  小狗在院外吃了几顿后,看到院门未关紧的时候,会偷偷跑进去,被栗崽看到追在尾巴跑,又快速窜出来,一头扎进大豆地里,只见大豆苗晃动了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栗崽在路上蹲了一会儿,坐在院子门口等他爹回来。

  躲在地里的小狗,尝试着靠近这个人类小幼崽,渐渐地一幼崽一幼犬熟络起来。

  许灏瑞每日回来走在乡道上,都能看到坐在院子门槛上,抱着小木碗吃饭的小胖崽,和身旁狂摇尾巴盯着木碗的小四眼狗。

  栗崽留了几口饭,拿着勺子喂它,嘴上道:“慢些吃慢些吃,不要弄到地上了。”

  见小狗要吃地上沾了土的米饭,栗崽小胖手一把揪起它的耳朵,扯着不让它舔。

  “汪!”小狗吃痛地冲他吠。

  许灏瑞看得胆战心惊,生怕小铁包金给栗崽咬上一口,低喝道:“栗崽松手,你弄疼它了。”

  小胖崽听到熟悉的声音大眼一亮,撒开了手,雀跃道:“爹!回来了。”

  抱着小碗屁颠屁颠跑过去,小勺子掉地上也不捡。

  许灏瑞一把抱起他,捏着他小胖手看了看,说道:“栗崽不要欺负它,弄疼了它会咬你。”

  “没欺负,小狗狗要吃地上的,脏,窝不让它吃。”

  “但你弄疼它了,万一它咬你怎么办?下回不许再揪小狗了。”

  “噢。”

  许灏瑞把地上的勺子捡了起来,看了看蹲坐在一旁摇着尾巴的小狗,问:“栗崽想养小狗狗吗?”

  栗崽歪着小脑袋,“窝现在不是在养它吗?”

  许灏瑞点点头,径直进了院子,身后的小狗小心翼翼地跟了进来,趴在院子里。

  林清玖早听到栗崽喊他爹的声音,提前把饭给许灏瑞盛起来,见崽崽的碗空了,问:“崽崽还要吃吗?”

  栗崽点头,林清玖接过他的小木碗,许灏瑞把在院外看到的一幕告诉小夫郎。

  林清玖微怔,拿着小木碗和勺子去洗了一遍,再给他装少许饭,叮嘱道:“小狗狗有自己的饭吃,崽崽碗里的要自己吃,知道不?”

  栗崽点着小脑袋,抱着小碗向他爹讨肉吃,傻乐着挨着他爹坐。

  林清玖微微叹气,拿起小瓦片给小狗送吃的出去。

  中元节。

  一早,许灏瑞用完早饭,去房里把被窝中酣睡的栗崽挖了出来,在小胖娃儿哼哼唧唧下,给他洗漱,喂香喷浓稠的白米粥和小菜。

  看着小乖孙困得眼都睁不开,张大壮心疼道:“灏瑞啊,你这么早把栗崽叫起来作甚?让他睡饱了起来用早饭也不迟。”

  林清玖在灶台旁,将晾在瓦壶里的凉白开倒入水袋中,看了眼桌旁的人,抿唇浅笑。

  “师傅,我昨晚答应了栗崽,今早要带他一块到集市买祭祀用的东西,我若走了不带他,栗崽又要说我这做爹的骗他了。”

  “你就宠他吧,三岁不到的小娃儿,哄哄就好了,忘性大,说就说呗,你看他眼都睁不开,觉都没睡够,去集市凑啥热闹。”

  许灏瑞笑笑,吹了吹勺子上的粥,递到栗崽嘴边,小家伙闭着眼张嘴吃起来。

  林清玖把荷包给他系到腰间,又将装了水袋和草帽的背篓给许灏瑞背上,“路上小心昂,早些回来。”

  许灏瑞单手抱着栗崽,一手揉了揉小夫郎的脑袋,“我买完东西就回来,清哥儿要我给你捎什么东西吗?”

  林清玖摇头,“我什么也不缺。”

  “师傅呢?”

  “给我带坛酒回来,我就不到集市上凑热闹了,这时间还不如到村里与人下棋好玩。”

  张大壮手里拿着柴刀破竹子,在梨树下,给家里新来的小幼犬搭窝。

  “好,那我和栗崽走了。”

  “嗯。”张大壮点头。

  林清玖将他俩送到院外,目送他们走远,才返回屋里打扫。

  栗崽在路上补了觉,到镇上可精神了,坐在他爹肩上,指着摊上的糖人要买,又指着一旁的芝麻烧饼要吃。

  许灏瑞给他一样买了两份,先去刚开门的酒楼,把栗崽放在酒楼里,让他和良锦铭的儿子薯崽玩。

  与良锦铭打了声招呼,他便前往街上置办东西。

  正好钱掌柜家里的小儿子私塾放了假,出来玩,三个孩子就在后院里坐着,栗崽把弟弟的烧饼给了钱家哥哥,对薯崽道:“弟弟小,哥哥的,给你咬一口。”

  钱家小哥也不客气,接过栗崽递过来的烧饼吃起来,“谢谢啊。”看着小胖娃儿一手糖人,一手烧饼吃得忒香,问:“小胖墩,你几岁了?”

  栗崽小脸颊塞得鼓鼓的,缓缓道:“哥、哥,不礼貌。”

  钱家小哥想了想点头,又问:“是哥哥的不对,小弟几岁了?”

  栗崽咽下嘴里的食物,反问:“哥哥几岁了?”

  “七岁了。”

  栗崽张口就来,“栗崽也七岁了。”

  “哈哈哈——”

  薯崽拉着哥哥的手,啊啊囔囔要吃烧饼,栗崽就递到他面前,“弟弟慢些吃。”

  钱家小哥笑够了停下来,“栗崽,你我同岁,那你为什么叫我哥哥?”

  “因为,因为,哥哥比窝高。”

  “好吧,栗崽会识字吗?”

  栗崽吮了一下糖人,看着弟弟抓着他右手啃烧饼,摇头。

  “栗崽,我可以吃一口你的糖人吗?”

  栗崽迟疑地点头,把糖人递了过去,钱家哥哥从另一边不客气地咬下一小半。

  钱掌柜在后门给人付了送食材过来的银子,笑眯眯地关上门,转身就见自家儿子握住三岁小娃儿的手,把糖人咬下小半,人小娃儿乌黑的大眼都泛起了水光。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气得快步上前,揪起儿子的耳朵,怒骂道:“你个臭小子,弟弟的糖人你也抢来吃,看我不打你。”

  说着四下寻找棍子。

  “哎哟,爹啊……我没抢,是弟弟给我吃的。”钱揽星被迫歪着脑袋解释,“不信,您问栗崽。”

  见钱伯看过来,小胖娃儿点点头,“哥哥,说得对。”

  钱掌柜转头怒视着儿子。

  “掌柜的,有客人来了。”大堂里传来小儿的声音。

  他冲里面回了一声,松开儿子的耳朵,“臭小子,也不嫌丢人,哪有向弟弟讨吃的。”说着从袖里掏出十来枚铜板,拍在儿子手里,“要吃自己去买,记得给弟弟们也买一份,别给我惹事。”

  说完,匆匆赶到前堂。

  钱揽星坐回凳子上,把钱揣兜里,揉着耳朵,“还好栗崽帮我说话,你们还要吃什么?哥哥请。”

  糖葫芦咧,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咧——

  栗崽听到外面的喊声,大眼一亮。

  “啊,我知道了,你俩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栗崽看着他从后门跑了出去,低头吃完剩下的烧饼,不一会儿就见小哥哥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三串糖葫芦。

  给他俩一人递了一串,栗崽又快速把糖人吃完,帮弟弟拿着。

  三人围在一起啃。

  “栗崽,要不你跟我回家做我弟弟吧,我教你识字。”

  栗崽抬眼看他,小揽星继续道:“家里我排老三,上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我娘还没给我捡个弟弟回来,所以我要自己捡个弟弟回去。”

  栗崽摇头拒绝,“我不要哥哥,我也要捡弟弟。”

  “你这不是有个弟弟了吗”

  薯崽冲着栗崽喊,“锅,锅……”

  栗崽看看他,“窝要捡回家的弟弟。”

  钱揽星:“?”果然是三岁小娃儿,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栗崽给薯崽拔了一个果子下来,塞小奶娃手里,薯崽才安静下来,坐回自己的小凳子上。

  许灏瑞背着一背篓的东西回来,在酒楼后院见三个孩子围坐一起,眸底掠起一抹笑意。

  栗崽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爹,哒哒跑了过去抱住大腿,“爹,你回来啦。”

  “嗯。”

  薯崽跟着跌跌撞撞跑过来,抱住大腿,喊:“爹……”

  惹得许灏瑞忍俊不禁,弯腰一手抱起一个崽。

  钱揽星懵圈,慢吞吞上前喊:“叔叔。”

  奇怪,他们的爹不是良叔叔嘛?咋有两个爹?

  许灏瑞低头看他,笑道:“你就是钱掌柜家的孩子?”

  钱揽星点头,“是的,叔叔。”

  “叫我灏叔吧,我是栗崽的爹,下回让你爹带你去我家玩昂,叔现在要带栗崽回去了。”

  “好的,灏叔。”

  许灏瑞抱着孩子到良锦铭办公的房里,把侄儿还给他,顺道告辞。

  钱揽星在酒楼门口,目送栗崽离开后,回去找路都还走不稳的薯崽。

  良锦铭在一边做账,不时抬头看一眼,坐一起的两小孩,又低下头写字。

  钱揽星轻轻戳了戳小奶娃脸蛋,小声嘀咕:“栗崽不是你家哥哥啊。”

  薯崽眨了眨大眼,“锅、锅……”

  “喏,你的小球。”

  第一百八十七章 再不改口,我不和你玩了

  “爹爹~”

  “哎。”

  栗崽拿着糖葫芦,边喊边跨进院子,听见爹爹的声音从灶房里传出来,蹬蹬跑了过去。

  “汪~”树下的小狗站了起来,追在小主人身后。

  灶房里,林清玖蹲下接住冲进来的小胖崽。

  “爹爹,给,糖葫芦。”

  林清玖亲了一下栗崽的小肉脸,“谢谢崽崽,你爹呢?”

  “爹在外面。”小胖手指着屋外。

  林清玖拿着糖葫芦,牵着栗崽走出去,与走进来的高大汉子对视,杏眼不由弯起。

  “清哥儿,我们回来了。”

  许灏瑞向他走去,紧接着从村里回来的张大壮也跨进了院子。

  许灏瑞把东西一一从背篓里拿出来,把祭祀的纸钱香火装在圆簸箕里,糕点、烧鸭和半块烤乳猪就着油纸放装入大篮子,再放入茶酒,以及林清玖准备好的饭团和两个茶碗。

  最后把圆簸箕放在篮子口上充当盖子用。

  林清玖把糖葫芦递到栗崽嘴边,栗崽抿着嘴摇头,双手搭在桌沿上,大眼紧盯着篮子看,张大壮怕他会伸手捣乱,便把娃拉到怀里圈住。

  他买了一大一小两坛酒,大的留在家里给他师傅,准备好后,转头对张大壮道:“师傅,栗崽就和您在家里吧。”

  “好。”

  林清玖与许灏瑞俩人带上草帽,汉子拿了把刀,提着篮子出发给许父许母上香。

  村里的习俗,清明节与中元节要到墓前上香烧纸钱,过年时在祀堂里上香即可。

  坟前祭拜的流程与清明节时差不多,俩人等纸钱元宝烧完,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回去时,林清玖走在前面,突然停了下来,一动不敢动,小手颤抖地往后抓住许灏瑞的大手,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许灏瑞感到奇怪,越过小夫郎的肩往前看,只见路前方又一条长蛇抬起头‘嘶嘶’冲他们吐信子,双方僵持一下。

  许灏瑞抽出手,把篮子塞在林清玖手里,手臂圈住他细腰把人抱起,对方的长腿顺势缠上他腰,脸埋在他宽肩上。

  许灏瑞慢慢往后退,一边留意着它的反应,一手握紧柴刀,一旦它攻击,他就挥刀斩蛇。

  等他们退到足够远后,它趴回地面溜走了。

  “不怕不怕,蛇已经走了。”

  许灏瑞抚拍着怀里被吓得发抖的小夫郎。林清玖嗓音微颤,“阿瑞,咱们能换条路走吗?”

  “恐怕不行,只有这一条路能回去。”

  林清玖不敢下地,双腿紧盘在他腰间,听声音都能感觉到他要哭了,“可我不敢走。”

  这多大点事儿,许灏瑞单手抱着小夫郎,一手拿刀,稳步向前,蛇早抱没了影。

  想来是他们发现得晚,靠得近,蛇感受到威胁才竖起头来,他们也没法绕其他路,只好退后等它走,当然也可以直接宰了它。

  不过许灏瑞不喜蛇肉,也不爱喝酒,没有捕捉它的想法,加上小夫郎害怕,就更不会捉它,也就没必要下杀手,除非它主动攻击就另说了。

  呼——

  林清玖平复了许久才从惊吓中平静下来,到了乡道上后,从许灏瑞怀里下来,轻声道:“太可怕了,我还是第一次见蛇盯着人看的,感觉下一刻就要飞过来咬我。”

  那一刻,林清玖脑子里一片空白,恐惧席卷他全身,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才能避开它。

  许灏瑞把篮子接过来,大掌贴着他后背抚了抚,“不怕了昂。”

  林清玖将他的手拉到胸口,“阿瑞,你感受一下,我心脏还是跳得很快。”

  许灏瑞唇角微扬,反握住小夫郎的手,牵着人回去,好笑道:“你呀,快忘了这事吧。”

  “忘不掉啊,忘不掉。”林清玖小声嘀咕,一边抚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许灏瑞深深看了眼小夫郎。

  院门锁起来了,他掏出钥匙把门打开,进来后,把门掩上。

  “看来师傅又带着崽崽去村里去了,”林清玖往树下看了眼,“连小狗也带出去了……呀!阿瑞你干嘛啊?”

  矫健的手臂环上纤腰,把人提起来,许灏瑞轻笑道:“帮你忘掉害怕的事。”

  提着篮子的手推开灶房的门,篮子和柴刀被搁在桌上,他抱着林清玖压在门上……

  林清玖明亮的杏眼惊愕地瞪圆,双臂下意识勾住许灏瑞的脖子,高大的汉子一手圈着他细腰,一手托着他后脑勺,微微低头,侧首温柔地含吮软唇,将他整个人都罩在怀里。

  吻到林清玖呼吸不上来,许灏瑞才松开他,含住他精致圆润的耳垂碾磨,惹得怀里酥软的人儿一阵颤栗,含笑问:“还害怕吗?”

  林清玖哪还有心思想其他事,微喘着趴在他怀里,摇头,杏眼含着水光,漂亮的小脸浮上红晕。

  许灏瑞又笑着低头轻啄了一下他红润的唇瓣,把小夫郎拦腰抱起放在椅子上,着手忙碌起午饭。

  晚间,将栗崽早早哄睡了放在师傅床上,出了房门,许灏瑞对边打着瞌睡,边摇着扇子驱蚊的张大壮道:“师傅,困了就去睡吧,栗崽已经放床上睡了。”

  张大壮艰难地撩起眼皮,“嗯,那我也睡喽,以后晌午再也不与那群老弟兄下棋。”

  “那你和清哥儿也早些歇息。”

  “好。”

  许灏瑞噙着笑,看着他背着手回房后,走出屋去检查院门,才转身回灶房。

  墙上突然冒出个影子把林清玖吓得一哆嗦,猛地转头,见是许灏瑞钻了进来,结巴问:“阿阿瑞,你吓到我了,你不是洗过了嘛?”

  “嗯,”许灏瑞把里衣亵裤脱了,跨了进去,把人抱在怀里,头埋在林清玖颈窝,“再陪清哥儿洗一遍。”

  说完,轻吮了几下锁骨上嫣红的花纹。

  细微的电流流窜在林清玖的四肢百骸间,使其软了身子趴在许灏瑞宽肩上,“嗯~等等,阿瑞,”林清玖捧起他的俊脸,“崽崽和师傅都睡了?”

  许灏瑞捉住他细软的长指放嘴边吻了吻,“嗯,都睡了,天色还早,咱不急着歇息。”

  抬眼见还想再说什么的小夫郎朱唇合上,薄唇翘起,覆了上去。

  在水中颠浮了好一阵,身子酥软的林清玖才被他抱回卧房。

  “好、好了,阿瑞,你明日还要去县学。”林清玖声音娇软,推了推身上的人。

  许灏瑞抱着人转换了位置,让小夫郎躺在他身上,一边摩挲着瓷白细滑的软肉,一边抚着小夫郎的长发。

  “对了,清哥儿,咱们是不是该给栗崽建一间卧房了?”

  “嗯?”林清玖仰起小脸,双肘撑在胸膛上,杏眼水雾氤氲,眸色迷离,软声道:“阿瑞先出去。”

  美色迷人眼,看得许灏瑞非但没有出去,反倒又往深处钻,再次翻身把人笼罩在身下……

  ……

  清理好身子后,许灏瑞餍足地拥着小夫郎再次接上之前的话题,“栗崽快三岁了,怕是要和爷爷分开睡了?”

  不然哪天栗崽怕是会不小心把他爷爷给。。踢下床。

  林清玖拍了拍衣里的大手,直到许灏瑞正经地给他按起摩来,才认真道:“先给崽崽打张小床吧,卧房等他长大些再说。”

  “崽崽还小不着急,阿瑞之后上京赶考还需要银子……”林清玖说到最后沉默了下来。

  反复咀嚼着上京赶考四个字,心情低落,轻轻叹了口气。

  许灏瑞搂紧他,以为他担忧银子的事,安慰道:“银子的事,清哥儿不必担忧,栗崽的事就按你说的做,等下月初一,我就去给栗崽打张小床回来。”

  林清玖轻嗯了一声,回抱他,把小脸埋在结实的胸膛上。

  *

  许灏瑞自入县学后,家里的田地都是请村里的村民帮忙摘种和收割。

  新塘村村民靠着把土豆和红薯卖给官府赚了些银子,但村民们攒银子的习惯改不掉,一天几十文也不觉得少,殷勤地自荐来帮忙。

  有些人家,他们地少,又舍不得花钱和费人力买贫瘠的荒地开荒,就来给许灏瑞家帮忙。

  栗崽也一天天地带着他的小狗在村里与孩子们玩闹,小日子过得好不欢快。

  入县学后的第三年,许灏瑞向学院申请了,大部分时间在家里温习,必要时再回县学参与测试。

  夫子们也扪心自问,将能教的都教了,剩下的只能靠学子自身的天赋和努力,便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许无虞,你爹在找你呢。”豆子从远处跑过来冲树上喊。

  一双小脚在树上摇晃着,许无虞趴在树枝上问,“豆子哥,我爹有说找我什么吗?”

  “说带你去玩欸,”豆子反应过来他叫自己什么,不悦道,“都说了,要叫我大名何高明咯。”

  “啊,知道了豆子哥。”

  晒谷场旁的树上,跳下来个穿着雪青色衣裳的俊俏小孩,动作间伴随着小铃铛的声音,他才刚站稳,身后便扑上来只威风凛凛帅气的四眼大犬,前肢搭在他后背上,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金子,你乖点!”

  听到小主人的喝令,大狗乖巧地坐在地上吐着舌头,只是在小主人浅紫色的衣裳上留下了两个灰扑扑的梅花印。

  栗崽,哦不,许无虞笑着问:“豆子哥,我爹在哪?”

  “老树那等你呢,再不改口,我不和你玩了。”

  “好哒,谢谢高明哥,我先走了,金子快跟上。”

  许无虞撒开腿跑向他爹的位置,带着黄毛的黑犬紧跟在他身后。

  许灏瑞手里拿了根长竹竿,手肘上挂了圈麻绳,另一只手提着木桶,见孩子跑过来,开口道:“栗崽,不着急,慢慢走。”

  “爹,叫我无虞。”

  “……好,走栗崽,爹带你去游泳。”

  “……”

  第一百八十八章 晦气

  现今刚把田插完,已到了夏季末,巳时四刻太阳也已渐渐猛烈起来。

  许灏瑞带着草帽坐在河岸边,膝上放的是浅紫色的小衣裳,身旁还放了个小木桶,手里拿着竹竿。

  若不是竹竿晃动得厉害,任谁看都以为他在垂钓。

  顺着竹竿看去,杆的一端绑着细长麻绳,而麻绳的一端系在一奶娃身上。

  他道:“栗崽顺道看看能不能抓几条鱼回去,晚上爹给你炖鱼汤喝。”

  “好咧,爹。”

  小无虞光着屁股扎进一米深的河里逮鱼。

  良锦铭赶着牛车带着儿子回村里运土豆,三岁的薯崽坐在车糟里,指着官道下的河里,喊:“爹~哥锅那!”

  “吁——”良锦铭闻言扯了扯缰绳,勒停了牛,定眼看去,眼睑抽搐了一下。

  咋一看,还以为许灏瑞在钓鱼,谁想他在钓娃!

  良锦铭忙把牛绑在路旁的树上,抱着儿子下去。

  “灏瑞,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许灏瑞转头,“铭哥来了,薯崽好久不见啊。”

  “叔,哥锅~”薯崽指着河里。

  “哥哥在抓鱼,薯崽又长高了。”许灏瑞摸了摸小奶娃的脑袋。

  良锦铭视线扫到他身旁的木桶,伸头去看,里面果真有两条活蹦乱跳中等大小的鱼,他惊讶:“栗崽,还真能抓到鱼啊。”

  许灏瑞点点头,这孩子动作敏捷又有力气,被他捉到的鱼就没有能逃脱的。

  “他还小,你就放心他下河?”

  许灏瑞敲了敲手里的竹竿,笑道:“我在栗崽身上绑了绳子,况且我还在一旁看着,有什么不放心的。”

  良锦铭无语,在他身旁蹲下,把儿子圈在怀里,“你还有闲情玩呢,离乡试还有不足两个月了吧?不着急呐?”

  “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许灏瑞点头,拿起栗崽的草帽盖在薯崽头上。

  “对了灏瑞,你到时上京赶考,家里怎安排?”良锦铭看向他,“这一去要好久吧,放心得下清哥儿和栗崽?”

  许灏瑞看着鳞光闪闪的河面,道:“自然要全家一起去的,田地先交给村长,让他帮忙安排。”

  良锦铭震惊,“那要花费不少银子啊?”

  “就当去见识见识世面,银子没了再赚就是。”

  小无虞倏地从水里钻出来,双手举着条比他手掌还大,肥美的鱼儿,欣喜地大喊:“爹,你看!”

  许灏瑞冲他招手,“可以了,回来。”

  “哥!腻害!”被圈着不能上前的薯崽高兴地拍手。

  小无虞小身子光溜溜,兴奋地跑过来,把鱼放水桶里,“弟弟,铭伯。”

  许灏瑞拿起他的外衣给他擦身上的水和湿漉漉的头发,边道:“穿上里衣,我们回去了。”

  “你小子厉害啊,铭伯像你这么大时还不会抓鱼。”良锦铭拍着他小肩膀道。

  小无虞头顶着自己的外衣,冲他咧嘴,穿好衣裳鞋子后抱起薯崽走在前面。

  “来吧,直接坐牛车,省得走。”良锦铭把儿子放上去后,解开绳子,招呼许灏瑞上去。

  大狗金子不知跑哪了,小无虞站在牛车上,四下张望大喊着金子,也无果,便不管它,喜滋滋地看着桶里自己抓的鱼,转头对虎头虎脑的弟弟说,“等会儿,让爹给咱们炖鱼汤喝。”

  “好!”

  正好将近午时,闻言,良锦铭回头指着牛车上油纸包着的猪肉,“里面有两扇猪耳和一块五花肉也麻烦灏瑞下厨了,”说完,他又指着那坛酒,“等会儿和张叔,咱三个喝两杯。”

  许灏瑞点头,“行。”

  天空湛蓝,白云无暇,鸟儿在树梢上高声鸣叫,阵阵微风拂面,惬意无比。

  鲜美的鱼汤、爽脆的凉拌猪耳、软绵的爆炒茄子、香喷喷的蒜苗炒五花肉,以及爽口的小青菜被端上桌后。

  两小孩儿和一大狗双眼放光,守在桌旁,张大壮从村里回来后,去后院帮忙装土豆,现下和良锦铭从后院进来,带着堂屋里的两孩子到井边洗手。

  林清玖拿着筷子把鱼刺挑出来,叮嘱两个崽崽得小心吃,不许说话。

  “来,咱们喝。”张大壮乐呵呵地举起碗。

  许灏瑞和良锦铭与他碰了一下。

  两孩子吨吨吨的大口喝汤。

  *

  七月下旬,林清玖给许灏瑞收拾好了行囊,一家老小在村口送别。

  小无虞圈着金子的狗头,巴巴地看着他爹,“爹,早些回来昂,爹爹会想你的。”

  许灏瑞抚拍着怀里小脸埋在自己肩上的夫郎,对小无虞笑道:“栗崽,不想爹?”

  “想的,爹给我买好吃的回来昂。”小无虞松开金子,去抱他爹大腿。

  “好,给你买回来。”大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又抬头看向他师傅,“家里有劳师傅操心了。”

  “哎,你路上保重,咱们在家里等你的好消息。”张大壮拍了拍他胳膊。

  一一告别后,侧首抚着小夫郎的头,温声道:“我走了,清哥儿在家等我回来。”

  林清玖微仰着小脸杏眼微润,点头。

  许灏瑞有力抱了抱小夫郎,吻了一下他脸蛋,才松手,背起地上的背篓,上了牛车。

  到了镇上与姚佑启三人回合,到了县城再于最后一位联保的同窗一同往南临府出发。

  乡试是在省城举行,连考三场,第一场提前一日入场,从初九考到初十,后两场每场考三日,整个乡试从初九考到十六,吃喝拉撒都在仅够一人平躺的号房中度过。

  第三场结束后,每位出来的考生都神色疲倦地走出考场,更有甚者被抬着出去。

  许灏瑞精神尚好,提着考篮在大门处等着姚佑启几人,一同回了客栈,沐浴后,相聚一起用晚饭。

  秋闱放榜时间,在九月中旬,离今有一个月时间,几人商量了一番,暂且先回去,待放榜日子在过来看榜。

  于是约好第二日下午启程返回,回去需要五日的行程,到了八月二十二日午时,许灏瑞四人方才县里回镇上。

  回来的时间长,许灏瑞除了买了些干粮在路上吃,没买其他的东西,到镇上,与另外三人道别。

  他先到酒楼和知会了良锦铭一声,便到肉摊去卖肉,又买了小零嘴和两串糖葫芦,以及个他师傅买一坛酒回去。

  未时末,小无虞抱着蹴鞠,带着金子守在晒谷场路口,等着村里给孩子启蒙的小学堂下学,和小桐哥、豆子哥他们踢球。

  正玩得高兴的时候,何高明突然喊道,“许无虞,那好像是你爹!”他指着乡道上往村尾走去的高大背影。

  专注盯着球的小无虞,欢笑地转头看去,顿时雀跃道:“我爹,是我爹!我要回去了。”

  说着撒腿追上去,高喊:“爹!”

  球也不要了。

  跟在秀气的大黄身后的金子,见主人跑了,呜咽两声,一溜烟追上去。

  院里林清玖翻着竹竿上晾晒的被子,听到外边自家崽崽像小雀儿一样,吱吱喳喳地说个不停的声音,他似想到了什么,忙向院外跑。

  “阿瑞!”

  许灏瑞笑着,张开手接住扑过来的小夫郎,紧紧拥着林清玖,“我回来了。”

  到了堂屋里,小无虞扒着背篓,“爹,好吃的呢?”

  许灏瑞翻出糖葫芦递给他,说道:“和爹爹一人一串。”又拿出了一包酥炸松子放桌面。

  小无虞咬着糖葫芦,伸出小手拨了拨油纸袋,“爹,这是什么?”

  “酥炸松子,给你俩买的小零嘴。”

  “好耶!”小娃儿高兴地打开油纸。

  许灏瑞把背篓里的东西一一收拾好,食材都放到桌上,书本和行李放回卧房里。

  沿路在客栈留宿,他换洗的衣裳都洗干净了的。

  从房里出来,望着桌旁一边塞松子,一边吃糖葫芦的一大一小,不由笑出声来。

  林清玖弯着杏眼招手让他过来,“阿瑞,过来一起吃。”

  许灏瑞坐在小夫郎身旁,张嘴吃着他投喂的松子,“师傅呢?”

  “去坡上看地里的庄稼去了。”

  说起曹操,曹操就到。

  张大壮才侧门进来,取下草帽当扇子扇,见到屋里的人,神色一喜,“灏瑞回来了?!”

  “是啊师傅,我回来了。”

  “爷爷,吃。”小无虞拈起一颗松子递给爷爷。

  “谢谢乖孙。”大蒲扇般的大手摸了摸小娃儿的脑袋。

  “考得如何?”张大壮倒了碗水灌下,又张嘴接住孙儿喂到嘴边的小吃食。

  “感觉还成,离放榜时间还早,我就先回来了,届时我们一起到省城玩几日。”

  “成。”

  *

  九月初,将田地托村长帮忙看着,金子也托付给了张婶,许灏瑞带着夫郎孩子和师傅前往省城。

  在省城游山玩水了几日,十五放榜的前一日,他们随着众人,到城外有名的黄大仙庙上香。

  此庙建在半山中,庙前是长长的石阶,从山脚直通庙前。

  近来庙里香客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爬上来,歇了会儿,林清玖在庙前卖了把香,分每人三支,递给许灏瑞和张大壮,以及小无虞,带着他们进庙里虔诚跪拜。

  拜了主殿不算完,还拉着许灏瑞将庙里的各路神仙拜个遍。

  张大壮受不住里面的拥挤,抱着小无虞到庙外找地方坐着等他们出来。

  小半个时辰后,许灏瑞揽着林清玖挤出庙宇,“累了吧,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片刻,再去找师傅和栗崽。”

  林清玖微喘着点头。

  俩人才出来,许灏瑞遇上了几位县学里的同窗,被叫过去,林清玖拍了拍他手,让他过去和人打招呼,自己则到一旁的树下等他。

  “行,那我去去就来,有事喊我。”

  “好,”

  树下也有不少人歇息,林清玖寻了个能看到许灏瑞的位置站着。

  “林清玖?”

  林清玖转头看向喊他的人,秀眉蹙起,转回头不理会,又往一旁挪了挪,继续看向许灏瑞所在的方向。

  自从许兴文去了县学,他就极少见到这人,在这里能遇到,真是晦气。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中举

  许兴文一副衣冠楚楚人模狗样,摇着扇子,随着林清玖的视线望去,轻啧了一声,低声道:“哦,原来是和许灏瑞过来的,他还真是上哪都带着你啊。”

  见这人越靠越近,林清玖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低喝:“别靠近我。”

  许兴文毫无防备被推得踉跄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全无,收起了折扇,“林清玖,我们到一旁无人的地方吧,我有事与你说。”

  林清玖给他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正好阿瑞过来一起听。”

  许兴文立马看过去,见许灏瑞仍被那几个面熟的书生缠着,才松了口气,“好歹咱们也是同乡,叙叙旧也可啊,诺,那边有个茶棚,我请你过去喝茶,你放心,光天化日之下,我也不能把你怎样。”

  “不去,我们之间没啥好叙的。”

  见他油盐不进,许兴文看了看四周,没见熟人,唇角勾了勾,掏出一帕子,装出熟络亲昵的样子,欲给林清玖擦拭脸蛋,却被人警惕地推开。

  林清玖防备地怒视他,看着周围走动的人群,不想与他拉拉扯扯,疾步走到另一旁,躲着他。

  走动间不小心撞上一长袍陈旧的清贫书生,将人手中的香碰落在地,林清玖连忙弯身捡起并道歉。

  那书生愣了愣,半响道:“不碍事,小生名唤林佑安,小哥儿贵姓?”

  “免贵姓林,对不住,我还要去寻我夫君,先走一步。”林清玖余光见许兴文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生怕他做出什么事来,忙往许灏瑞的方向去。

  “哎,清哥儿,林清玖!”许兴文在他身后小声喊了几声,望着前方的许灏瑞他不敢再向前,在原地站了片刻。

  许灏瑞似有所感,转头望向他们的方向,许兴文急忙躲在行人身后,偷偷跑了。

  林姓书生在他们之间打量了许久,若有所思地进庙里上香。

  许灏瑞沉静的俊脸上露出丝笑意,看着小夫郎走过来,伸出手牵住人,对拉着他探讨试题的同窗恭维几句,再提告辞。

  揽着小夫郎去找师傅和栗崽。

  许灏瑞侧首与林清玖低语,“让清哥儿久等了,累不累?要不我背着走?”

  林清玖摇头,“我们找师傅和崽崽下山吧。”

  他的兴致全被许兴文扰无,那人似有毛病,不懂为何要来缠着他。

  在外人眼里,他俩俊汉子俏哥儿,极其般配养眼的一对。

  同窗们看着他俩远去的背影,羡慕了一番。

  “这许同窗既有学识,又有佳人相伴,令我等羡慕不已啊。”

  “不错,走吧,我们去那茶棚继续探讨,等人少了再进庙里上几炷香,求黄大仙佑我等金榜题名。”

  同伴们赞同,一块结伴向茶棚去。

  许灏瑞和林清玖最后在离庙不远的一处橘子园里,找到了坐在树下剥橘子吃的张大壮和栗崽。

  他俩看着篱笆里吃得不亦乐乎的一大一小,也馋了起来,在附近寻找起入口,。

  在入口处,许灏瑞上前询问,“入园要多少银子?”

  守园子的人打量他几眼,道:“不对外开放,想吃橘子到庙旁的茶棚或山脚下,都有买。”

  “那里面的?”许灏瑞试探问。

  “哦,里面的是咱东家找来帮忙摘橘子的村民,他们摘好了就运到刚说的地方,和城里。”

  许灏瑞颔首,回头和林清玖对视了一眼。

  “你们走吧。”

  既然如此,许灏瑞和林清玖只好在园子外寻个地方,等着这不知怎么混进去的俩人出来。

  林清玖眼巴巴地盯着里面,靠在许灏瑞的肩膀,咕哝,“看着很好吃的样子。”

  许灏瑞揽住他,“等会儿,咱到茶棚那也买些尝尝,只是不知师傅和栗崽什么时候能出来。”

  又过了一阵,一黑脸汉子逮着张大壮和许无虞,同守门的人说,“这老头和小孩不是我们的人,不知怎混了进来,在树下吃了一堆果子,才摘了一背篓的橘子。”

  老远听闻这汉子告状的许灏瑞,捂着脸,肩膀颤抖。

  似乎也不太意外。

  张大壮没看到几米外树下的人,牵着吃得满嘴果汁的孙儿,红着老脸无辜道:“我也不知道你们这是提前找的人,我带着孙子进来的时候,你们也不拦着,还给我们发了个大背篓。”

  “也是你说可以吃的,我和孙儿先把背篓摘满了,才吃了一些,没白吃啊。”

  黑脸汉子和守门人都无语地相视一眼,黑汉道:“行了行了,看在你们这一老一幼的份上,走吧。”

  那守门人也拿他两没办法,见小无虞手里抓着两个橘子,一把抢了回来,“拿来,可不能连吃带拿。”

  小无虞大眼一转,扯着守门人的衣摆,仰起小脸,“叔,我也摘了橘子,您就让我带两个回去给我爹爹吧,我人小也吃不了几个,我看那些叔叔都吃得老多了。”

  “是啊,我孙儿都爬树上摘了,这一大筐也好几十斤,他少说也也摘了一半。”树下的果皮也有一半是他吃的。

  张大壮默默补充。

  “行了,老吴,一个小孩儿,给他两个就是,你拿孩子撒什么气。”黑脸汉子把那两橘子从守门人那夺了回来,塞回给小娃儿,“他俩是跟我带的人进去的,东家要是怪罪,我担着。”

  小无虞一手一个橘子,扬起笑脸道谢,“谢谢两位叔叔。”

  “好了,你俩快走。”黑脸汉子摆了摆手,转身回园里。

  张大壮冲守门人道:“多谢哈,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说罢,拉着栗崽的手腕离开。

  许灏瑞拉着林清玖在一旁看完这一幕,悄悄跟在他俩身后,听到爷孙两的对话。

  “栗崽,这事咱爷两保密,不能告诉你爹和你爹爹。”

  “知道啦,爷爷,嗝~”

  小无虞打起了嗝,惹得张大壮哈哈大笑。

  “咳咳——”许灏瑞在他们身后咳了咳。

  张大壮一个哆嗦,猛地转头,惊讶道:“灏瑞清哥儿,你俩从哪儿出来的?”

  林清玖笑而不语。

  许灏瑞弯起唇角,指着果园旁的树下,“我和清哥儿在园外等了你俩许久。”

  “哈哈……是嘛。”张大壮尴尬地笑了笑。

  “爹,爹爹,给。”小无虞边打着嗝,边将手里的橘子递给他俩。

  “谢谢崽崽。”林清玖接过来,迫不及待地剥开尝试,甜滋滋的果汁从嘴里炸开,杏眼亮晶晶,赞道:“好吃。”

  他塞了一瓣到许灏瑞嘴里,许灏瑞点头。

  “师傅咱们先下山吧。”

  “成。”

  许灏瑞一口将半个橘子塞进嘴里,另一半递给林清玖。

  路上,许灏瑞抱起打瞌睡的栗崽,听着他师傅将事情完整地陈述一遍。

  原是,张大壮带着小无虞在石阶旁坐着等他俩,因他们要上香,天微亮时就出发。

  摘果子的队伍比他们晚一些,破晓之际才登到庙前,此时许多人还在庙里上香,张大壮听到队伍里谈论摘什么果子,就和栗崽跟在其后,与里面的村民交谈起来。

  不知不觉一路跟进园子,守园子的人,只管开门让他们进去,交代了几句就让他们拿着背篓自行摘果子,然后与领头的黑脸汉子到棚子里交谈。

  张大壮就拿起大背篓,跟着村民们身后,见人都散开在园子里,他就带着小无虞到角落里摘起来。

  俩人很快就把背篓装满,便坐在树下吃起来。

  随后被来登记姓名的黑脸汉子发现,他俩不是附近村民带来的,便被逮了出去。

  林清玖笑得肚子都疼了,被扬起薄唇的许灏瑞扶着。

  倒了山脚下,许灏瑞买了三斤橘子带回客栈。

  夜里,林清玖才想起将在庙前遇到许兴文的事,与许灏瑞说了,他趴在许灏瑞怀里道:“也不知这人在打什么主意?真够讨人嫌。”

  许灏瑞将小夫郎滑落的长发撩到其耳后,轻吻了一下对方软乎乎的唇瓣,“那清哥儿小心一些,别让他靠近,等我有空再去收拾他。”

  “嗯。”

  许灏瑞撑起身子,把房里的烛火吹熄,落下纱帐。

  “歇息吧。”

  盖住俩人的被子高高隆起,里面偶尔溢出小声又细碎的呻吟,以及男人低沉的嗓音,“乖,松开,别咬唇。”

  “唔嗯……”

  欢愉又难耐的娇/吟脱口而出。

  次日清晨,许灏瑞神清气爽地起床,让小二将早饭送到房里,再备水送过来用于沐浴。

  梳洗好后,牵着小夫郎去看榜,张大壮则留在客栈里守着没睡醒的小无虞。

  榜棚在考院前公示三日,出榜第一日傍晚,新科举人需参加,由正副考官以及一众同考官组织的鹿鸣宴。

  此刻榜前挤满了人,许灏瑞把林清玖护在怀里,抬头等着红榜揭晓。

  放榜后,众人纷纷挤了上前,林清玖焦急地踮起脚尖,许灏瑞牢牢地护着他,在他耳边道:“不着急,看不到,咱们等着听念榜也成。”

  林清玖嘴上应好,仍不死心地伸长脖子往前看,“阿瑞阿瑞,快抱我起来。”

  看到有的书生被俩人举起来看榜,林清玖也不甘示弱,拍着身后的人,让许灏瑞也抱起他。

  许灏瑞无奈地双手稳稳抱住他长腿,把人举起来,林清玖稳住身子后,从左侧开始看,顿时瞪大了杏眼,呆愣了一会儿,欣喜地捂住双唇,拍了拍许灏瑞的肩膀,示意可以把他放下来了。

  一落地,林清玖兴奋地道:“阿瑞,我们先出去。”

  许灏瑞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定是在榜上,把人抱在怀里挤了出去。

  林清玖把头埋在他怀里偷笑,出来后,许灏瑞低头问,“清哥儿说吧,我第几名?”

  林清玖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四周,拉着许灏瑞往客栈走,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阿瑞很厉害哦,先回去,我怕有人榜下捉婿。”

  许灏瑞宠溺地捏了捏他耳垂,含笑道:“成,依你。”

  身后的人群依旧吵吵囔囔,悲哀喜乐参杂。

  张大壮见他们回来,忙问:“怎么样怎么样?可有中举?”

  林清玖猛点头,压低声音,回道:“中了中了,还是榜上第一。”

  许灏瑞微怔,他这么厉害吗?

  “太好了!”张大壮大笑,拍拍徒儿结实的肩膀,“哎呀,可惜现下不在村里,我都找不到人分享这好消息。”

  只有小无虞眨巴着大眼看着爷爷和爹爹高兴的样子,小手往嘴里塞橘子。

  第一百九十章 鹿鸣宴

  “许兄,你可让我们好找。”

  姚佑启带着黄旸和伍玉生寻了过来,三人长发有些凌乱,衣襟歪斜,像极与人发生争执撕扯过后。

  “你们这是?”

  姚佑启正了正衣襟,在小无虞身旁坐下,与小娃儿小声说:“小贤侄,为叔借个坐。”

  小无虞点点小脑袋,“佑启叔坐。”

  黄旸和伍玉生俩人也在另一条空的长凳坐下,黄旸抱拳道:“先给许兄道喜,祝贺许兄高中解元。”

  另外俩人也借着黄旸的话对许灏瑞抱拳。

  随后他才回答许灏瑞的问题,“许兄有所不知,我们三人挤在人群里看榜,先看了榜首,见许兄名列榜首不由高兴惊呼,继而也在榜上找到佑启,就忍不住向对佑启贺喜。”

  “之后被一旁的人搭讪,他们得知了名次后,非要扯着佑启上门一聚,吓得我和玉生连忙拉住佑启,与对方拉扯了一番才得以逃脱。”

  伍玉生补充道:“没错,事后我们才反应过来,那群人专等在榜下捉婿,要不是我与黄旸在,佑启早被人捉了去,再见面啊,他家中已有美娇娘了,哈哈哈。”

  姚佑启羞愧,“也怪我沉不住气,当场欣喜若狂,他人一问便托盘而出。”

  “哈哈哈……”

  此时再说起,实在惹人好笑,刚经历这场趣事的三人也开怀大笑。

  林清玖弯唇浅笑,偷偷拉了拉身旁许灏瑞的衣裳,侧眸对他眨了眨杏眼,下巴微扬,像在向他邀功。

  许灏瑞立即接收到他的意思,凤眸含笑,圈着小夫郎腰间的大手,捏了捏他腰侧的软肉,薄唇无声张合,回了句几个字。

  林清玖微愣,反应过来后耳根微红,羞涩地把头转了回去,见状,汉子薄唇翘起。

  “瞧许兄这样子,便是没有遇到我这一遭,想来早日成亲也是好的。”

  许灏瑞含笑颔首,别有深意地看了眼不好意思的小夫郎,道:“是啊,得亏我有夫郎。”

  张大壮等他们你一言我一句说完后,乐呵呵道:“另外两位小同窗也都中了举吧,你们都很厉害啊,咱们这一行人就有四个举人。”

  回村里,够他一众老弟兄们羡慕了,嘿嘿。

  “不,张叔,我和玉生落了榜。”黄旸苦笑一下旋即又释然,“不过有了此次下场的经验,下回我和玉生定能及第,对吧玉生?”

  伍玉生点头。

  张大壮敛了些脸上的喜意,不着痕迹地打量俩人,见他俩眉间无郁郁寡欢的神色,给他们倒茶,道:“就你们这好心态,,迟早能中举,来,咱们以茶代酒,祝贺佑启、灏瑞,也预祝黄旸、玉生你们高中。”

  “张叔说得对,来,祝贺许兄和佑启榜上有名。”

  小无虞也混在其中,双手举起茶杯,小大人似地道:“祝贺爹、叔叔们榜上有名。”

  小娃儿奶声奶气的嗓音穿插在其中,惹得大伙眉开眼笑,姚佑启特意与他碰一下茶杯。

  一番闲谈过后,许灏瑞让他们留下一起用午饭。

  “听说今日许多有钱的商人都聚在省城,派人四下打听榜上的新科举人在哪家客栈下榻,以邀人一聚的名义,给家中闺女择婿,若是哪位举人被相中啊,丈人还出钱给女婿上京赶考呢。”

  “嘿,这不就是榜下捉婿嘛。”

  食客们津津乐道。

  他们这一桌听了,忍俊不禁。

  午饭吃到一半,他们就遇到了好几波人来询问解元何在,某老爷有请。

  在姚佑启几人看戏的目光下,均被许灏瑞打发走了。

  饭后为避免被人请去,许灏瑞直接揽着小夫郎闭门不出,直至将近鹿鸣宴开宴的时辰,他才与小夫郎、师傅孩子告别。

  出门去找姚佑启一同前往南临知县府。

  出门前,林清玖再三叮嘱他不要喝多了,喝不了就偷偷把酒倒掉。许灏瑞捧起他小脸蛋吻住那张滔滔不绝的小嘴,才使他停下,再三保证不会喝多,最后穿着藏青色的长袍出门。

  许灏瑞身上有着解元的头衔,避免不了引人注目,不得不应酬一众考官,与其他前来搭话的书生。

  好在院中办宴,即使点了灯笼,也做不到后世那般夜里点灯亮如白昼,才让他两宽袖都泼湿了也无人发现。

  一身着似淡蓝色又似白色衣袍的书生,执着酒杯径直向他走来,温和有礼道:“久闻榜首大名,榜首果真才貌双全,小生林佑安敬解元一杯。”

  许灏瑞扬起礼貌的营业微笑,与他碰了一下酒杯,“兄台谬赞。”

  见他大有继续交谈下去的模样,许灏瑞连忙寻了个要去上茅厕的理由,到茅房去拧干滴酒的宽袖,躲了一下。

  再次回到桌上,姚佑启这个死心眼的已经被人灌醉在桌上,许灏瑞只好分神留意几分,不让他迷迷糊糊地被人带走。

  除了正副考官是圣上钦点南下的,其余的同考官都是省城下的知县或知府大人,科举之事他们不敢糊弄,但是对新科举人的算盘可是打得叮当响。

  正副考官睁只眼闭只眼,揣着明白装糊涂看着地方官员与举人们互相拉拢。

  许灏瑞拒了好些个要给他塞人的大人,不得已才到温承钰身旁躲着。

  *

  用了晚饭后,林清玖和张大壮跟着小无虞到街上散步,在夜市逛了一圈,小无虞才抱着新淘来的长木剑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林清玖看着没有灯光的房间,轻叹了一口气,虽明白赴宴的人没那么早回来,可心里就是忍不住期待。

  张大壮在后面让小二备水到他房里,他要与孙儿沐浴。

  小无虞蹦跶地跟在爹爹身后,想和他一起进房里,林清玖转身之际见着,低头道:“崽崽先回去沐浴。”

  小无虞看了看旁边的房门,又看看走在身后的爷爷,“那好吧,沐浴完我再来找爹爹。”

  林清玖弯眸看着他俩进了旁边的房,才关上门。

  片刻后房门被敲响,惊扰了神游的林清玖,他笑着站起,“崽崽?”

  打开一条小缝,见是肩搭长巾,端着点心的小二,小二微微低头,恭敬地小声道:“客官,您叫的糕点来了。”

  林清玖把门打开了一些,回道:“我没有叫小食,小二送错门了。”

  正欲关门,一只壮实的手臂伸了进来,林清玖大惊来不及呼喊,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房门重新关上,片时,小无虞穿着小里衣打开隔壁的房门跑出来,身后追着正在穿外袍的张大壮。

  “我的乖孙哟,你等爷爷把衣裳穿好了再出来不行啊?不要乱跑昂。”

  小无虞调皮地转头冲爷爷嬉笑,拍着林清玖的房门,喊:“爹爹,我来啦。”

  张大壮立在自己门口绑着腰带,听了一阵,不见林清玖的声音,顿觉不对,走过去用力拍门,喊,“清哥儿?”

  奇怪,房里还点着灯,他贴着耳朵在门上细听,小无虞仰头看着,随即学着爷爷的摸样侧脸贴在门上。

  张大壮嘀咕,“没有动静啊。”

  “爷爷,没有动静,爹爹不在里面吗?”

  “糟了,不好。”张大壮一把抱起小无虞回自个房里,打开窗户探头看隔壁房的窗,果然大开着。

  急忙往底下的小巷和远处看,看远处有三人扛着东西跑,急得大喊:“贼人站住!”

  附近的街道嘈杂掩盖住了老猎户的声音。

  张大壮爬上窗户,低头看了看高度,跳下去怕是会要了他这条老命,立即又爬回来,自言自语道,“得走楼梯。”

  记了下黑影跑的方向,“栗崽,你留在房里……不行,你还是跟着我吧,快,咱们去把你爹爹追回来。”

  “好!”

  小无虞把长木剑带上,跟在爷爷身后跑出去。

  *

  月上柳梢,鹿鸣宴也将结束,其余人还约别处的活动,许灏瑞以要将醉酒的姚佑启送回去为由,与其告别。

  他先扛着姚佑启去找黄旸和伍玉生俩人,把人交给他们后,刚出客栈门,遇上了匆忙跑来的一老一幼,许灏瑞心咯噔一下,迎上前,“师傅,你们跑这么急做什么?”

  他往后看了看,“清哥儿怎么没与你们一块?”

  小无虞气喘吁吁,哭道:“爹爹不见了呜哇……”

  许灏瑞把将要五岁的儿子抱起,抚拍着孩子后背,“不哭,慢慢说。”

  张大壮喘匀气后,给他说了事情来龙去脉,“我和栗崽追了一半,巷子岔口太多,不知绑了清哥儿的人走了哪条路,所以我们过来找黄旸他们帮忙。”

  “师傅,跟我来。”

  许灏瑞抱着孩子,又回去找黄旸,顺道向他们打听了许兴文所在的客栈。

  大家都在一个县学,虽不熟,但也知道彼此,正巧许兴文与黄旸三人同一客栈,还碰过面。

  许灏瑞找了过去,却发现房里空无一人。

  “灏瑞,咱们先去报官吧。”

  许灏瑞将许兴文在庙前找过小夫郎的事,与他们说起,张大壮沉默了下来,“那怎么办?会是他吗?”

  黄旸道:“我先去报官,你们先接着找找看,玉生留下来照顾佑启,顺道留意许兴文有没有回来。”

  许灏瑞点头,“黄旸,你去找温大人,再顺便去打听一下,冯聚财在不在城里,他若在告知温大人即可。”

  黄旸道:“好。”

  “师傅,我们分头往岔口去找找。”

  张大壮立即明白过来,“好。”

  绑走清哥儿的,要数冯聚财首当其冲。

  小无虞擦了擦眼泪,不敢出声打扰了他爹,小手紧紧抓着他爹的衣裳。

  许灏瑞低头看了他一眼,最终单手抱着小无虞和张大壮出发。

  绑着人,定然不会走人多的街道,许灏瑞转往幽僻的小巷走,疾步行走在黑夜中,低声与怀里的孩子道:“栗崽不要发出声音昂。”

  “嗯~”

  纵使许灏瑞心里万般焦急,脸上也保持着冷静,顾不得再隐藏能力,飞檐走壁,敏捷地穿梭在屋顶上。

  脑里排除达官贵人的府邸,普通百姓的处所,客栈,还有热闹的住处,剩下的一处处寻找。

  第一百九十一章 剥去功名

  鬼鬼祟祟的三人到了西城的一处院子后门,前边扛着人的壮汉和小二打扮的汉子停了下来,给身后气喘吁吁的文弱书生让路。

  许兴文把门打开后,先让那小二打扮的汉子去千元向冯老爷报信,听到碰撞的声音,不悦地喝道:“小心些,切莫把人撞伤了。”

  “是。”扛着人的壮汉闷声道,转身的动作小心了许多,把门扣上,直奔事先备好的西耳房。

  许兴文在房前看着,不懂怜香惜玉的木楞子粗鲁地把昏睡美人的手脚绑在床架上,转过身,眼不见心不烦,他倒是有心想上前揩油,但怕被请来的冯老爷撞上,没好果子吃。

  不一会儿,假扮小二的下人独自跑了回来,小声道:“许公子,听守门的说老爷被人邀去喝酒了。”

  听及此,许兴文心中窃喜,不露辞色道:“你先到前院候着,老爷回来了立即来向我汇报。”

  那人毫不迟疑,“是。”

  许兴文踱步进房,对里面清醒的人道:“行了,你出去候着吧。”

  见人不动,声音拔高了些许,“怎么,不听我的命令?”脸色得意,“冯老爷可是让你们都听到我的。”

  壮汉低头放下手里的绳子,“是。”

  退了出去。

  “把门关上。”

  门被合上后,许兴文视线转到床上那抹绝色身上,昨日对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林清玖,现下温顺地睡在床上,如果忽略美人被绑着的话,他会更高兴。

  许兴文痴迷地摩挲着美人精致瓷白的小脸,手慢慢向下滑。

  依他对冯聚财的了解,定是出去喝花酒了,不到天明不会回来。

  不知许灏瑞得知自己夫郎被人玷污后,还能不能得意得起来,呵!

  而许灏瑞这边,随着他的跑动,小无虞手上的铃铛叮当响,俩人大眼瞪小眼。

  小无虞捂着肉肉的手腕,眼里有些不舍。

  本想伸手捏扁铃铛的许灏瑞,见状心软,抱着他蹲在墙下,从地上挖了块泥巴,低声道:“栗崽把手给爹。”

  他快速用泥巴填实铃铛内部,拍了拍手,余光无意看到门口石阶阴影里露出的陈旧红绳,许灏瑞鬼使神差般上前捡起来。

  暗红色的旧红绳上,挂着半块指头大小,被盘包浆的半圆残白玉,许灏瑞在附近找到了另一半,合起来是枚小平安扣,想来是磕到石阶上才碎了。

  他呼吸急促了几分,东西往怀里一塞,轻轻推了推面前的门,发现门从里面扣上了门闩。

  不暇思索地翻墙进去。

  小无虞眼睁睁地看着他爹把他落下,在墙脚下蹦跳试图引起他爹注意,又不敢发出声喊。

  进去的许灏瑞不负他望,发现了孩子还在外面,警惕地查看了下四周,见只有西耳房的窗户透出了一丝灯光。

  怕后门打开的声音惊到屋里的人,又不敢把栗崽留在外面,只好又翻墙出去,抱起孩子,像只敏捷的猎豹,沿着墙上了屋顶。

  “栗崽乖乖趴在这里不动,爹下去看看,等会儿回来接你。”

  小无虞点头。

  许灏瑞用气声说完,猫在屋顶上观看屋前的院子,才发现这是个三进院,内院中只有一人候着,马上想到脚下的耳房。

  他立即从中间的正房屋顶跳下去,蹑手蹑脚来到西耳房窗下,探头往里看,看到窗右侧床上的人儿,顿时怒不可遏。

  握起拳头的青筋暴起,一拳砸在窗上,硬生生把窗户拆了,翻了进去。

  正急色脱衣裳的许兴文没反应过来,许灏瑞已经到了跟前,一脚踢中他下腹,人撞上了房门,在地上滚了两圈。

  院中的壮汉听到房里的惨叫,连忙赶来推门。

  许灏瑞先一步上前落下门闩,回到床边解开绑着小夫郎的绳子,把半敞开的衣裳整理好,拍着林清玖的小脸唤,“清哥儿醒醒。”

  见人呼吸平稳,心跳也正常,许灏瑞边便把人抱起来。

  此时房门不堪重负的倒下,壮汉跑进来扶起地上面目扭曲捂着下/体呻吟的许兴文,前院听闻动静,下人们都带着家伙涌了进来。

  在两方对峙之时,官差出其不意冲进来将所有人团团围了起来。

  公堂上。

  “禀大人,这……”听到抱着昏迷不醒之人的高大汉子说姓许,大夫接着说:“嗷,禀大人,许夫郎的确是中了那小厮身上搜出来的迷药,才昏睡的。”

  对上人家夫君担忧的神色,大夫对他道:“不必担忧,药效过了人自然就醒了。”

  “可有其他副作用?”许灏瑞紧接着问。

  “书生郎放心,只是普通迷药……”大夫摆了摆手。

  恰逢此时知府大人拿起惊堂木拍了下桌子,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大夫噤声,许灏瑞作罢停下追问,

  知府大人威严道:“底下的冯聚财、许兴文,你二人有何要解释?”

  “大人,大人,”冯聚财跪着上前一步,连连磕头,“小民冤枉,此事小民决不知情,请大人明察。”

  “院子虽在小民名下,这些下人也是小民院中下人,但是此事却不是小民指使,小民也才得知此事啊,大人。”

  负责将冯聚财押过来的官差出列道:“大人,此人是下属刚从群芳阁逮过来的,确实不在场。”

  “那许兴文与你是何干系?”

  冯聚财抬头看了眼话中提及之人,此人脸色惨白,眼里向他露出求助,他视而不见道:“不过是一同喝过几回酒的朋友。”

  “为何会出现在你院中?”

  “前日一同喝酒,他醉了酒,小民便留他在府上歇息,今日有友人邀小民出府相聚,便没有注意此人的去留。”

  “你的下人为何会听他的话。”

  “小民不知。”

  “许兴文说!”

  许兴文被捉了个现场,冯聚财又撇了个干净,一起的下人都指证他,许兴文双唇蠕动,“大大人,”瞧到冯聚财威胁的眼神,他咽了咽口水,伏趴在地上,“大人饶命,小生知罪。”

  “坦白从宽。”

  “是是,人是我指使绑的,小生爱慕此人,此番醉了酒生了歹念,用钱收买冯冯老爷下人为我所用。”

  知府大人又问其他一些问题,立即下令了解此案,道:“证据确着,容川县人士许兴文你绑架他人,欲图谋不轨,按我朝律法徒二年;外加德行不佳,本官便剥去你秀才的功名。”

  听到被剥去功名,许兴文眼一黑晕了过去。

  “带下去,退堂。”知府快刀斩乱麻,走进后堂。

  坐在旁听审的温承钰,走了下来,拍了拍许灏瑞肩膀,让他们先回去。

  许灏瑞点头,瞥了眼得意的冯聚财,抱着尚在昏睡的小夫郎离开。

  黄旸和抱着小无虞的张大壮见他出来,连忙凑了上来。

  回到了客栈,许灏瑞让小二把屏风后的浴桶装好水,给林清玖喂了水,便抱着人一起去沐浴。

  洗到一半,林清玖迷糊地睁开眼,发现后背靠在结实的胸膛上,大手在身上揉搓,一下抱住身前的大手,回头杏眼涣散呆呆地看着身后的人。

  许灏瑞看着他呆萌的样子,勾了勾薄唇,低头轻啄了下他眉心,“清哥儿醒了?”

  醒过来的林清玖缓缓掉头,慢吞吞道:“阿瑞。”

  说完,靠了回去,“我怎么睡着了?阿瑞不是去参加鹿鸣宴……”

  林清玖顿了下,回想起来了,“我在房里等阿瑞时,有人敲了门,我以为是崽崽过来,开门发现是小二……啊!然后我被小二给捂昏了,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

  林清玖转过身,跨坐在许灏瑞腿上,双臂圈着他脖子,“是不是阿瑞回来了,及时发现了我?”

  许灏瑞左臂圈着怀里的人儿,右手拿起帕子,继续伺候人沐浴,边把之后的事情告诉他。

  低头见秋水盈盈的杏眼泪水在打转,哄道:“无事,我来得及时,他来不及做什么。”

  “现下人被关牢里,又被剥去了功名,也得了报应。”

  许灏瑞大掌抚着他脊背,吻了吻林清玖发间,充满歉意道:“抱歉,这是第二回没护住你,让人把你绑了去。”

  察觉到腰间的手臂陡然收紧,林清玖眨了眨眼,侧眸,汉子矫健的手臂隆起漂亮的肌肉线条,他细软的长指轻轻地抚了上去,“不怪阿瑞,别气。”

  林清玖捧着生闷气的俊脸亲了亲,眉眼娇媚,轻声道:“今日是阿瑞大喜的日子,咱该高兴,我现在不也没事嘛。”

  许灏瑞薄唇紧抿,眸光晦涩,抱着人从浴桶中站起,把屏风上的大澡巾扯下来,裹在俩人身上。

  白软的美人靠在爱人肩上,小手喜爱地抚摸紧致的肌肉,一手勾着许灏瑞脖子,撩拨道:“阿瑞,今日说了要犒劳我,”林清玖仰起小脸亲了亲他下巴,“我准备好啦。”

  许灏瑞抱紧了他,大部跨向床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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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出薄汗的许灏瑞抱着软绵绵的小夫郎坐了一会儿,用屏风后备用的水简单地清理了下俩人的身体,取出备用的被褥铺上,给林清玖掖好被子,疼惜地在人眉间落下一吻。

  随后翻窗出去,消失在灰暗的夜色里。

  天明后,才翻窗回来,给小夫郎手腕上的撞伤,以及被用狠的隐秘的地方上药。

  完后开门出去,见门口坐着个小身影,抱住那把长木剑打瞌睡,许灏瑞把小娃儿抱起来,从隔壁的门缝里,见师傅还在睡,就知道这小家伙是偷跑出来的。

  无奈地先把他师傅的房门关紧,小心地抽出木剑,放在桌上,睡着的小崽子放在林清玖身旁,方出门。

  出去雇了两辆马车,又买了些御寒的衣物以及特色物品带回去给宝姑他们。

  午后出发返回村里,许灏瑞一路上抱着林清玖给他按揉腰腿,边听他的埋怨,笑而不语。

  镇上的官差在出榜的三日就收到了消息,到村里报喜,村长帮忙付了赏银,喜滋滋地把官差送走。

  许唐氏和许昌盛眼巴巴地坐在门口等了一日,也不见官差上门给他们报喜,心情尤为复杂。

  等许灏瑞他们回来后,先与宝姑一家、钱掌柜一家在酒楼里庆祝一番。

  回到村里,又应张大壮的要求,在家里摆了十来桌流水宴,宴请乡亲们,许灏瑞把村长垫付的银两还了回去,并邀他上门喝酒。

  等姚佑启他们回来后,许灏瑞又去了趟县里,一起去答谢县学里的夫子。

  黄旸与他分享道:“听说那个冯老爷的那处……废了,那天上午我到济仁堂给佑启抓醒酒药,刚好遇到他被抬进来,便在一旁听了一耳。”

  “许兄你猜怎么着?”

  许灏瑞摇头。

  “大夫说啊,他助兴药吃多了没发泄出来,那处硬生生给憋得以后可能都起不来了,哈哈哈。”

  许灏瑞脸上看不出幸灾乐祸的神色,只不在意地微微颔首,袖下的长指在膝上欢快地跳动。

  答谢完夫子后,他顺道给京城里的洛明轩去信报喜,并告知他,十月初将与家人一同北上赶考,请求他帮忙寻个院子,他需要租一段时间。

  回镇上又去了一趟虎门镖局打听,得知顾三正好要这段时间也要北上,他们有五分之四的路程相同,便约好一同赶路。

  处理完这些,许灏瑞便和林清玖一起备行李,尤其是御寒的物品。

  张大壮暗自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找许灏瑞夫夫谈道,“灏瑞,清哥儿啊,我想了许久,我还是留在村里吧,等灏瑞金榜提名后,回来祭祖再接师傅也不迟。”

  许灏瑞和林清玖互看一眼,没想到他师傅不想与他们一同去。

  张大壮拍了拍腿,“北方寒冷,我这老骨头禁不住寒,在村里呆久了,也有些舍不得离开,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怕习惯不了。”

  许灏瑞刚想说,北方睡土炕屋里应当不会太冷,但想到路上起码要走一个多近两个月,已然进入了冬季,他也顾虑师傅年纪大,备了不多御寒的衣物。

  他思索了片刻,为了保险起见,道:“行,听师傅的,我和铭哥说一声,让他多照看照看您。”

  张大壮咧着嘴,摆了摆手,“不用麻烦他,我自己住可以,那就这么定了我就不与你们去,在家等着你们回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上京

  在村里打点好了一切。

  到了出发上京的日子。

  这日一早,天色微明,请了赵大爷赶牛车到村尾乡道,许灏瑞提着打包好的行李放上牛车,把小无虞抱上去后,又扶着林清玖的手和腰把人送上去。

  再次与他师傅,以及张婶、唐铁锤夫妇一一告别。

  最后也跨上牛车。

  牛车在乡道上缓缓行驶,熟悉的院子渐渐被其他房屋遮挡起来,林清玖心情略微低落,倚靠着许灏瑞宽肩。

  乡道上,大狗金子吐着舌头,紧追在牛车后,

  张大壮心中万般不舍,但脸上未流露半分,强扯起嘴角笑着冲车上的一家三口摆手,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泪花,也慢慢地跟在车后。

  坐在他爹怀里的小无虞埋头在他爹手臂上抹眼泪,许灏瑞抬手摸了摸他脑袋,“别伤心,爷爷和金子都在看着你呢。”

  小无虞抬头红着眼眶冲远处的老人摇手,稚嫩的小嗓音带着浓重的哭腔,“金子,回去!”

  张大壮在村口止步,望着牛车走远,才抬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唾弃了一声,“嗨,一把年纪了怎跟小娃儿似的,有啥好哭的,又不是不回来。”

  等牛车转了弯不见后,张大壮才返回去,此时村里大多数村民还在家中烧早饭,乡道清冷,回到了仅剩他一人的院子,颇为不适。

  随手拿起石桌上的梨子,边啃边发呆。

  ‘叛逆’的金子一路追在牛车后,到了隔壁村的官道上,方停下,小黑眼定定地目送小主人离开,身后的尾巴不停摇摆。

  到了镇上,又与宝姑他们简单告别,把行李放上了托顾家关系雇来的马车上,两辆马车,一辆装行李,一辆坐人,在城门等着镖师们护送货物出来。

  以顾三为首的十个兄弟赶着五辆运送货物的马车出来,其后还跟着两辆载人的马车,看样子是一队行商,不似镖师们健壮威武,穿着的布料只好一些,估摸是怕遭人惦记,掩人耳目。

  许灏瑞站在自个雇的马车旁,与顾三打招呼递给他一篮大梨子,冲驶过来的马车浅笑着微微颔首,等他们都走到前头,才吩咐车夫紧跟着他们的队伍。

  运行李的车厢走在前面,他们坐的车厢走在最后。

  行商们的马车同载人的牛车相差不大,不似许灏瑞花钱雇来带车厢的马车。

  七八个商人略有不满,早听说了队伍里要带上上京赶考的书生一家子,心里担忧人不好相处又耽误他们行程,但是镖师们下的决定,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路途休息的时候,镖师们会在不误事的情况下,喝上两口酒,许灏瑞把自制的肉干给了顾三一包,让他们兄弟分一分。

  许灏瑞把车门打开,单手抱着小无虞,一手扶着林清玖下车,在附近活动活动,坐在一旁吃自己带的干粮和大梨子。

  林清玖带着帏帽网纱刚好能遮住颈部的位置,不影响行动。

  镖局的兄弟基本都熟悉许灏瑞,也知道他此番要上京赶考,对他充满敬佩。

  而商人则带着好奇与其他异样的情绪打量许灏瑞三人。

  在这时代,商人与读书人之间存在微妙的关系,但大多数情况下彼此瞧不顺眼。

  另一旁不受丝毫影响的许灏瑞揽着小夫郎,看着小无虞在附近玩。

  夜里有时赶不到客栈,官道旁的驿馆只招待官员,路上少不了野宿的时候。

  夜里需要人站岗,许灏瑞上半夜在马车里陪着夫郎和孩子,等他们睡着后,才钻出来,坐在马车外守夜。

  商人们原以为这个拖家带口的书生会拖累大家,延长赶路的时间,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心中些微的不满渐渐消失。

  几日后。

  镖师们带的干粮吃完,没来得及补给,在路边歇息时,顾三提着篮子找过来。

  “许兄弟,我们这会儿停的时间要长一些,不过请放心,晚上能赶到最近的镇上住宿,只是现在我们的干粮不够,兄弟们也馋野物,我几位兄弟要去山上打几只兔子,你要不要一块?”

  许灏瑞准备有充足的食物,但看小无虞听到兔子,大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只好点头。

  他让顾三等等,走到装着行李的马车里,兜了一兜红薯和土豆给他。

  “顾三,这些给你们,我与那几位兄弟去猎物,你留下烤土豆和红薯,顺道帮我看着点我夫郎和孩子。”

  “哎!没问题,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动他俩。”

  许灏瑞又向他借了把大刀,把自己的匕首给林清玖,温声道:“清哥儿,我很快就回来,你俩不要离开了顾兄弟的视线。”

  林清玖点头。

  临走前,他又对小无虞道:“栗崽要负责保护爹爹,不要乱走,能不能做到?”

  小无虞重重点头,“能的!爹,多抓几只兔子昂,要吃肉肉。”

  许灏瑞笑了笑,“好。”

  说完,带着空水袋和被分配去打猎的四个兄弟从一旁上山。

  林清玖带着小无虞在离顾三一丈远的地方,用匕首把土一块块挖起来,小无虞手拿着树枝往深了挖。

  捡柴枝的小队回来,分了一部分给他俩,林清玖就负责烧火,小无虞拿起篮子爬上马车,抱了一篮子的红薯和土豆出来。

  商人聚在顾三一众镖师的另一边不远处,他们带的粮食足够撑到可以补足的镇上,一边吃着手里的东西,一边看着队伍里最弱小的夫郎和小孩。

  看到小孩拿着的东西不禁眼馋,红薯与土豆现下都被官家给垄断,作为商人他们根本收不到货,刚又见那高大的书生大方地给了许多镖师,想来他们一家手上有不少。

  几人对视几眼,多年的默契,一下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不一会儿,几人推了一个穿着棕色绸袍的中年汉子出来。

  顾三抬头静静看着。

  “鄙人失礼了,敢问小夫郎贵姓?”棕袍的中年汉子上前道。

  闻声,林清玖抬头透着纱巾看他,杏眼滴溜溜转,“免贵姓许,叔有何事?”

  小无虞见到陌生人靠近,立即拿起他的木剑站到爹爹身旁,仰着圆润俊俏的小脸,瞪圆了眼盯着他。

  “崽,不能无礼。”林清玖无语地拉着孩子肉肉的小手。

  那中年汉子瞧着脾气很好,“哈,令郎一表人才哈,鄙人想问,许夫郎还有多少土豆和红薯,能否匀一些给我们?”

  林清玖往建起的小土窑里放柴枝,轻轻摇头,“家中带来的土豆和红薯只够我们路上做粮食,匀不了。”

  棕袍中年思忖那恐怕最少也有几十斤吧,想到二者的产量,更是想得到了,“我们可以高价买,许夫郎拿着银子到镇上买干粮,一样可以熬过这一路,许夫郎要不考虑一下?”

  林清玖仍然摇头,不着痕迹地瞥向在原地虎视眈眈那商队,怕惹急了他们,改口道:“此事我做不了主,等我夫君回来,你们再谈吧。”

  对此托辞,中年没有怀疑,笑呵呵地点头,“好,鄙人先告辞,等你汉子回来,劳许夫郎先与他提一提。”

  “好。”

  林清玖看着中年汉子回去后,其他商人围起了他,偶尔能听到几句对话。

  听了同伴回来转述,有声音道:“是啊,一个哥儿能做什么主,咱们先商量个价格等那书生回来,再去问问。”

  “嘿,那哥儿长得如何?瞧着身段挺好哈。”

  顾三皱眉转头看了眼说此话的商人,那人身旁的同伴见了立马低喝道:“去你的,喝了酒就不要开口说胡话,那是良民,不是你在勾栏院里遇到的玩意儿,甭冒犯了别人。”

  边说边冲顾三赔笑。

  顾三只好道:“许兄弟是我顾家兄弟的恩人,你们可别打他们的主意。”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告诉他们那不是他顾三的雇主,若是人受了欺负,他顾三是要管的。

  他们镖局就算是护送人,也只是在必要时刻护住雇主的性命即可,换句说,只要不死就行,其他的不管。

  更何况他们这商队为了省钱,只要求护送货物,如果雇主人死了,镖师把货物送到目的地也能找着人要余款,再不济就拿货物抵押。

  因此商人们听了他的话,不敢再聊此话题。

  小无虞把木剑放下,蹲了下来一起烧火,挨着林清玖小声道:“爹爹,我想爷爷和金子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林清玖坐在自带的稻草墩上,拉起小无虞,让其坐在他腿上,拍了拍孩子裤子上的泥土,“也许要过了年才回去吧。”

  “那是什么时候哇?”一双略圆带着懵懂的凤眼看向他问。

  林清玖杏眼里的笑意略浓,经他了解,会试过后一个月才殿试,顺利的话,“应该要到明天五六月。”

  小无虞掰着肉乎的小手数了数。

  奈何他还未上过学堂,他爹也不强迫他学习,在村里时,整日带着金子不是和小伙伴们爬树踢球,就是在秋收的田地里撒野。

  数了几遍手指头也没数明白,瞬时又被烧得红彤彤的土块转移了注意力,道:“爹爹,好了,快放土豆和红薯。”

  “好,崽崽你离远些。”

  林清玖把两根没烧完的树枝拿出来,又往土坑的小木炭上撒层薄薄的干土,才把篮子里的土豆和红薯扔进去,再用棍子敲打用土块堆起的小土窑,让其塌下,用火热的泥土埋住土豆和红薯。

  小无虞也拿着大树枝把烧得滚烫的土块敲碎,埋得严严实实。

  这边许灏瑞带着人捣了几窝肥兔子,他又打了两只野鸡,找了水源处理好了才回来。

  林清玖和小无虞已经把架子架好、柴堆好,一大一小望着下山的路等着。

  许灏瑞左手提着两只兔子和两只野鸡,右手拿了截粗竹子和一个水袋,大刀别在腰间,先经过离下山路口最近的顾三那处,把刀还了。

  径直走向小夫郎和孩子,小无虞高兴地迎上去帮忙拿水袋,林清玖已经点燃火堆,许灏瑞用一根竹子串起兔子和野鸡,又在野物的肚子里塞了把野生的紫苏,随后放在架子上烤。

  林清玖接过小无虞手里的水袋打开,给他倒水洗手。

  洗完手后的许灏瑞回马车上拿出他的调料罐,用紫苏叶给烤肉刷油、刷酱。

  烤野鸡与烤兔子滋滋作响,油脂滴在火堆上生起些许白烟,让人无端觉得烤肉的香味随着烟气散开。

  一起打猎的一镖师,凑过来,厚着脸皮向他借调料,许灏瑞递给他,随后又怕他大手大脚把调料霍霍完,便主动去给他们刷油酱,以及到最后撒盐和辣椒粉。

  镖师们连连夸他人好。

  林清玖时不时给烤肉翻面,笑吟吟地看着许灏瑞来回跑。

  守着烤肉的小团子使劲吸鼻子,“好香哇~”

  许灏瑞用洗干净的匕首划了一下野鸡,见里面的肉熟了,又同样步骤检查烤兔子,都熟后,用泥把火灭了。

  拿起先前打包干粮的油纸,把烤肉割成一块块的,方便吃。

  又给两车夫送了些。

  周围的空气充满了肉香以及烤土豆和烤红薯的诱人香味,可比不冷不热的大饼谗人多了。

  商人们咽着口水看着他们大口肉,大口甜滋滋香喷喷的烤红薯和土豆,瞧着那小娃儿小嘴吃着东西也停歇不下来,唧唧哇哇。

  “肉肉好香哇,好好吃!”小无虞一手鸡腿,一手兔腿,小嘴沾满油光,许灏瑞还不时喂他一口红薯。

  “甜甜的烤红薯,香香的肉肉~”

  林清玖面对着他俩,双手拿着半块烤鸡啃,杏眼弯如月牙。

  一晃眼,赶路已过了一个月,小无虞似乎也习惯了路上的日子,坐不住时,就跟着许灏瑞在马车旁跑动,释放多余的精力。

  越往北,天越寒,寒风飕飕,树枝被刮得光秃秃。

  许灏瑞抱着跑累的小无虞回马车上,车厢内林清玖卷着棉被懒得动弹,门一开,他整个人都钻进被窝里。

  南方来的车夫,冻得瑟瑟发抖,入城后,许灏瑞花钱给他两一人从头到尾都添了身御寒的衣物。

  而被他拒绝了的商人们,暗自里颇为不爽,天寒地冻后他们忍着饥饿和疲倦也要赶到客栈或寺庙住宿,那之后就没见许灏瑞一家吃过土豆和红薯。

  但人家也不卖给他们。

  对许灏瑞最不满的要属南方新塘村的许唐氏。

  乡试过去一个月,小儿子仍不归家。

  许唐氏不得不和大儿子找到县城去,而媚娘也有一个月没见到许兴文,但她带着孩子,离不了身,最后没银子交租,只能跟着许唐氏回村里。

  从县城回来,许唐氏又让大孙子许灏平到省城打听消息。

  此后方得知,小儿子不但没中举,还因绑了林清玖入牢且剥去功名,一时气急攻心,卧床几日,直骂许灏瑞娶了个狐媚子回来,害了她儿子。

  张大壮听说后,气得跑到许家老宅与病好的许唐氏对骂,金子在他身旁助威冲着老太婆吠叫。

  由此全村人都得知许兴文没了秀才的功名。

  许昌盛和许唐氏脸面全无,闭门不出。

  腊月上旬,上边飘起了小雪,头次见雪的南方小娃儿,兴奋地叽叽哇哇大喊,穿着斗篷活蹦乱跳。

  许灏瑞把畏寒的林清玖裹在怀里,看着小无虞玩闹。

  车队停下没半刻钟,商队囊道:“走了走了,赶路要紧,过两日,你们想休息多久就歇息多久。”

  还有不到两天的时间,他们就到目的地了。

  “他娘的,快跑!大虫下山啦!”

  前边马儿惊鸣,镖师们四下散开。

  许灏瑞一手抱起林清玖,一手捞起跑过来的小无虞,跟着散开。

  过了一阵,顾三组织起镖师迎上去阻拦,但饿坏的老虎只追着逃串的人,避开了拿着武器的镖师。

  许灏瑞眼看着有人就要葬身虎口,不得已让林清玖和小无虞爬到树上躲着,他上前去阻拦饿虎。

  “阿瑞!”林清玖抱着树干,焦急地喊他,想让他回来,最终道:“你要小心啊!”

  顾三知道他力气大,让一旁的兄弟把刀给他,有许灏瑞在,他有把握许多,然后追在许灏瑞身后,欲上前一起对付老虎。

  但许灏瑞跑得太快,他一时追不上。

  等他赶到时,许灏瑞已经把大虫脑袋都削去了半块,趴在地上奄奄一息还被补刀,顾三恍惚回到了几年前对抗大黑瞎子的场景,一样震撼,这杀得也太容易了。

  许灏瑞确保它死透后,把刀还了回去。

  回过神的镖师们赶紧把地上乱七八糟的货物重新收拾好,一边觑着许灏瑞往树下走。

  他接住了树上跳下来的小孩儿,放下地后,又去接夫郎。

  “阿瑞,我看看,你有没有伤到?”

  林清玖自己往下了爬一半,被许灏瑞抱了下来,小脸微微发白立即拉住他查看。

  “没事,外边冷,先回马车。”

  顾三把那头大虫抬到他们马车上运走。

  伤者也被抬上了马车,商人们惊魂未定,路上异常安静,经这一遭,他们不敢在打这个书生的主意了。

  最前头的镖师们啧啧称赞,“这许兄弟不仅读书的脑瓜子厉害,武力也顶好。”

  “这不就是说书的口中,那什么文武双全嘛!”

  “那可不,厉害着呢,我和他相识时,他还是个猎户……”顾三又将几年前山中的事搬出来与他们说。

  小无虞双眸亮晶晶。

  他爹好像很厉害!

  镖师们的声音随风飘来,小无虞仰头看着抱着他的许灏瑞。

  “爹,文武双全是什么?”

  许灏瑞已经把沾了血的外衣换了,背靠着车厢,手揽着缩在怀里的小夫郎,道:“就是一个人他武艺出众,学识也很高。”

  小无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像爹一样厉害,一刀一个大虫,我也能会,我的木剑呢?”他扭头四下寻找。

  林清玖从一旁拿起递给他,打趣道:“那崽崽会看书本吗?”

  接过木剑的肉手一顿,小无虞结巴道:“我我上学堂了就能。”

  林清玖点了点头,“那崽崽也很厉害,以后也会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

  “对!”小无虞抱着他的木剑咧嘴咯咯笑。

  到了城里,镖师们帮忙把老虎拿去卖了,得了八十两银子回来,许灏瑞拿出十两银子请他们喝酒吃饭。

  两日后与他们分别,他又重新雇佣了两辆马车,原来的车夫会跟着顾三的队伍返回南方。

  腊月十五,白雪飞飞。

  人来人往的京城外,在一众华丽的马车里,多了两辆朴素得不起眼的马车。

  第一百九十三章 小宅子

  候在城门的长岁,已等了多日,照着小洛大人的吩咐,等候从南方而来的友人。

  今日依旧裹着厚衣,揣着手蹲在一旁的屋檐下,百般聊赖地看着进出的马车。

  从城门守值的士卒口中听到了熟悉的名字,长岁顿时来了精神。

  “后面那车可有问题?”负责查看路引的士兵转头问检查车厢的同伴,后者放下马车的帘子摇头,“没问题,里面都是行李。”

  “那好,你们这两辆马车可以进去了。”士兵将路引还回给许灏瑞,又对车夫道:“动作快些,莫挡着后边的人。”

  许灏瑞对车夫道:“先进去,看到客栈劳烦停一下。”

  他想着先找地方住下,再与洛明轩联系。

  进了城门继续往前行驶不足两丈远,马车被迫停下。

  许灏瑞撩起车帘探头出来,见拦停车的人,是个冻得鼻红脸红,双手揣在袖里取暖,年纪不大的汉子,不知吹了多久寒风。

  长岁见人探身出来,忙作揖,问:“请问您可是从南临府容川县来的许灏瑞,许举人?”

  许灏瑞点头,“正是。”

  见他神色激动,许灏瑞隐约能猜测出是谁派他来的。

  “那太好了,小的叫长岁,是小洛大人派来接您的。”

  “是洛兄,洛明轩?”

  “是是是,许举人稍等,小的先让人给大人传话。”

  许灏瑞见他招手叫来一个小乞丐,低声交代了几句话,又给了几枚铜钱,让小乞儿快去。

  “小的为您指路,我们大人早已为您找好了居住的宅子。”

  长岁边对许灏瑞说,边爬上马车,坐在车夫身旁指路。

  马车往前走约两刻钟哈,再往西拐,停在一个小宅子前,长岁麻溜下去把门打开,退到一旁,“就这处宅子,您瞧瞧。”

  许灏瑞把钻出来的小无虞抱下来,伸手扶着下车的林清玖。

  掏出一两碎银递给长岁,“多谢小兄弟,辛苦了。”

  长岁忙摇头,“不不用,这是大人吩咐小的的事。”

  许灏瑞不容拒绝地把银子塞他手里,“拿去买壶酒喝,驱驱寒。”

  说罢,他揽着裹成球的林清玖进院子。

  小宅子是个一进的院子,不算轩敞,院子里有颗高大的柿子树,树旁也有一口小井。

  长岁跟在他俩身后,介绍道:“里面有一间待客的厅子,两间卧房,一间书房。”

  指着右边的小屋子,“那是个小灶房,另一边最远的角落是茅房。”

  许灏瑞点头,站在屋檐下打量了小宅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可以看出洛明轩的用心。

  不多时,身后传来洛明轩的声音。

  “贤弟弟夫郎,你们可算到来了。”

  正巧赶上休沐,洛明轩闻讯后立即赶过来。

  他捧着汤婆子,身后有人给他撑伞遮雪,大步走来,笑道:“栗崽都这么大了。”

  许灏瑞转身对他作揖,“洛兄好久不见。”大手摸着腿边的小团子,提醒道:“栗崽,这是你洛伯伯。”

  林清玖朝他点点头,打招呼。

  小无虞学着他爹的模样作揖,“洛伯伯好。”

  “哎好,贤弟咱们进屋里说话。”

  洛明轩朝身后的小厮吩咐,“你们去把行李搬进去。”

  看了一圈院子,又问:“怎不见张叔?”

  见有人帮忙搬东西后,许灏瑞把银子付给了车夫,半揽着林清玖,跟在洛明轩身后,“师傅他没随我们来,北方寒冷,他老人家怕不习惯。”

  “那倒也是,路途遥远不说,还天寒地冻,可不好受。”

  带许灏瑞他们过来的长岁,已经麻利地把屋里的炭盆燃起,侯在一旁。

  “贤弟若是满意这里,你们直接入住就可,这宅子已经让人清理过了,等会看看还缺什么东西,让长岁去买。”

  “满意的,多谢洛兄。”

  “行了别再客气了,来谈正事,这宅子,你打算是租还是买?价钱不贵,等你金榜提名后,也要地方住,我看这里小是小了点,但位置还是不错的,也够你们住,你考虑考虑。”

  “价钱?”

  “买下来需要五百两,年租一百两。”

  许灏瑞侧头看向林清玖,林清玖抬眼对上他的凤眸,小声道:“听阿瑞的,但我们银子有限。”

  许灏瑞笑了笑,“行,那我们先租吧。”

  洛明轩把租房契约递给他们,“晚些牙人会拿去官府登记盖章,后会将其中一份还回来。”

  许灏瑞颔首,签字按指印,交钱,一气呵成。

  洛明轩让长岁将契约拿去找牙人,又让其回来时,到金玉满堂打包酒菜回来。

  随后与许灏瑞叙旧,并提醒他朝中朋党之争严重,行事需谨慎。

  饭后洛明轩告辞,临走前又与许灏瑞说,“这条巷子出去就是大街,沿着大街向北走,是皇城的方向。

  东边多是京城富商聚居,而西边权贵的府邸聚集,你这宅子则处在西南偏西的方位,南边则多是普通百姓。”

  “有事可到洛府寻我。”

  “行。”

  许灏瑞送走了洛明轩后,转身回来,见小团子揣着小手在屋前,仰头好奇地看着院子里那颗高大的柿子树,树上挂了一连串红黄色小灯笼似的柿子。

  “想吃?”

  小无虞大眼一亮,咧着小嘴,“可以吃呀?”

  许灏瑞踮起脚够了几个下来,甩了甩身上从树枝上落下的积雪,“嗯,走回屋去。”

  “好。”小无虞屁颠屁颠蹦跶地跑回炭盆旁,看着他爹把红彤彤的果子烤暖后,撕开果皮递过来,甜丝丝的果香在空气中乍现。

  小无虞伸着肉肉的小手去接,就着流汁的果肉一口咬下,“好甜哇!”他惊喜地抬头看向两爹爹。

  软糯糯的与梨子不同,但和梨子一样甜。

  林清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果子,闻言,杏眼亮晶晶地盯着许灏瑞手里正被剥皮的软柿子。

  许灏瑞剥好后,避开伸过来细软的手,直接递到林清玖嘴边,“就这样吃,别弄脏了手,水凉。”

  林清玖弯眸,就着他手,轻咬了一口。

  “怎么样,好不好吃?”

  林清玖笑容甜腻,“好吃,阿瑞也吃。”

  冬季天黑得早,许灏瑞和林清玖把家里的行李的摆放好,一家三口泡了脚,便在暖烘烘的坑上入睡。

  小无虞卷着他的小被子睡在里头,许灏瑞拥着林清玖睡外侧,舟车疲惫,几乎是沾床睡。

  屋外盈盈月光,皑皑白雪。

  屋内,坑上的人,一枕黑甜。

  次日上午,许灏瑞带着裹得严严实实的林清玖和裹得圆滚滚的小无虞出去熟悉一下附近的坏境。

  天微亮时,小食摊就支了起来,给一些轮值的小官吏和士卒,或出门做体力活的大汉供朝食。

  愣是在这寒冷的天气里,添了几分暖洋洋的气氛。

  他们到街上时,人不算多,一条街上的吃食目不暇接,香气飘飘。

  勾得小无语和林清玖双眸放光,许灏瑞看得也有些心痒痒。

  摊上都是冒着热气的包子、夹满肉的馍馍、香脆的葱油粑粑、皮薄馅饱满的鲜肉馄饨、白花花的羊汤、羊肉面……

  吃食可比平安镇上的小摊多多了。

  “爹爹,好香。”小无虞使劲吸这红彤彤的鼻子。

  林清玖使劲点头,扯着许灏瑞的衣袖。

  “走,看看想吃些什么?”许灏瑞好笑地看着他俩。

  小无虞哒哒跑到卖肉馍的摊前,“爹,爹爹,要这个,肉香!”

  许灏瑞就知道他的小德性,牵着林清玖跟上。

  摊旁牌子写着猪肉馍,十二文一个,馍表面烤得金黄,以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为馅。

  摊主是一家三口,年轻的汉子在揉面做馍,老夫妇两一个在招呼客人,一个在一旁炒肉馅,都是现做的。

  婶子笑眯眯地看着他三人问:“客官要几个肉馍?”

  “来三个。”许灏瑞掏出身上的零钱,数了三十六个铜板递过去。

  许灏瑞拿着刚出炉的三个肉馍,到羊肉面摊坐下,又叫了三碗羊肉汤,和三碗羊肉面。

  肉馍咬下去,满嘴的猪油香味,外馍还有些许甜丝丝的麦芽糖味。

  “爹,馍馍好吃,咱们回去也给爷爷带上。”小无虞抱着馍馍脆生生道。

  “嗯。”

  许灏瑞不忍扫他兴,轻嗯了一声,低头端碗喝了口醇厚的羊汤,配上这个肉馍简直绝了,“汤的味道极鲜,你们尝尝。”

  小无虞吹了吹趴在碗边喝了一口,重重点头,像模像样道:“鲜!”

  林清玖保持矜持,用勺子小口喝,“好喝。”

  等许灏瑞吃完他俩剩下的面后,继续往前走,街上越来越热闹,不出往来的马车,熙熙攘攘。

  见小无虞大眼巴巴地看着糖葫芦,许灏瑞又给他卖了一串,再想买一串,林清玖摇头不要,暗暗摸了下吃撑的肚子。

  哎,吃不下了。

  喝了热汤,吃了热面,整个人暖洋洋的,林清玖也不像刚开始那般无精打采,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和小无虞不遑多让。

  许灏瑞摸清楚了附近商铺的分布,带着一大一小,置办米面调料和菜肉,以及其他所需,大量地往小宅子里搬。

  之后的日子,不是呆在屋里温习书本,就是到书肆从其他书生的交谈中了解所需的信息,再不就是,去请教洛明轩,为接下来的会试做准备。

  小无虞没了同伴与他玩,又被林清玖拘在厅里识字,小脑袋耷拉着,囔囔着要回家。

  余光瞥见林清玖手里晃动的小树枝,委屈巴拉地撇了撇嘴,乖乖地识字。

  第一百九十四章 骑马巡游

  在京城过的第一个大年夜,许颢瑞到集市买了一只大鹅回来。

  做铁锅炖大鹅,再往锅里加上土豆、菘菜、萝卜等,锅壁上再贴上几张锅贴,可蘸着肉汁吃。

  红泥小火炉上放着一口冒着热气的铁锅,两大一小围在火炉旁,吃上热腾腾的年夜饭。

  雪已停,打扫过的院子里燃起火堆,柿子树上堆满了积雪,偶尔啪一下从被压弯的树枝上掉落。

  林清玖看着还有些许陌生的坏境,不禁怀念起村里的日子,轻叹,“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独自一人习不习惯?”

  许灏瑞把碗筷收拾好,从身后拥抱他,“铭哥会照顾好师傅的,不用担心。清哥儿是不是想家了?”

  林清玖往后靠着,轻轻点头,“只有一点点,只要阿瑞在身边,哪儿都是家。”

  许灏瑞侧首翘起的薄唇碰了一下林清玖脸颊,与他一起站在屋檐下,望着趴着门,往外看别的小朋友放爆竹的小无虞。

  “咱们是不是忘了给栗崽买爆竹了?你瞧他。”

  林清玖视线从火堆旁移开,望过去,回头,“那阿瑞明日到街上,给崽崽买一些回来?”

  “好。”他一口应道。

  许灏瑞眸里含笑,看着门口裹着灰兔毛斗篷的小团子。

  以往在村里大家都是烧竹子代替爆竹,他也就忘了买爆竹这事,让崽儿只有羡慕别人玩的份,的确是他这老父亲的不是。

  天色灰暗下来。

  许灏瑞冲门口看得入神的小无虞喊,“栗崽回来了。”

  “哎,来啦。”小无虞依依不舍地把大门关上,嗒嗒嗒跑回来。

  白日里洗过澡,夜里泡了脚就可以爬上暖烘烘的炕上躺着。

  许灏瑞身体也是热哄哄的,畏寒的林清玖喜欢往他怀里钻,然已有三个月不曾疏解过的汉子,抱着他软乎乎的漂亮夫郎,身体老老实实地起了反应。

  汉子的大手压住怀里乱蹭的人儿后腰,脸埋在他颈窝里,低声道:“不要再动了。”

  林清玖僵了下身子,不敢再乱动。

  小无虞窝在自己的被窝呼呼大睡,丝毫不知自己的存在,妨碍到了两个爹爹深入交流。

  许灏瑞轻手轻脚下床顶着寒风去躺茅厕,再回来时,林清玖已缩在被窝里酣睡。

  感情只有他一个人在煎熬,许灏瑞轻叹了一口气。

  在火炉旁驱去寒气,重新爬回炕上,拥着熟睡的林清玖入眠。

  清晨。

  许灏瑞洗漱完,到小摊上买朝食,顺道给小无虞买了两串长爆竹,和几个单个的小爆竹带回来,省得小孩儿眼巴巴地看着别人玩。

  用了早饭,许灏瑞拿着一支点燃的香,在院子里教小无虞点爆竹。

  一串爆竹被挂在长杆上,许灏瑞用香把引火线点燃,把杆子递给小无虞拿着。

  爆竹劈里啪啦响。

  小无虞初始时害怕,把杆子举得远远的,等爆竹燃完后,圆润的小俏脸才扬起笑容,感受到了乐趣。

  让他爹帮他把另一串也拴在杆上,拿着香,跑到宅子外得瑟,见同龄的小朋友围过来,他才点燃爆竹。

  许灏瑞见状忍俊不禁,走过去靠着门看着,以防出意外。

  等小无虞手中的爆竹燃完了,叮嘱他不许跑远后,才回屋里温书。

  林清玖烧了壶清茶,拿到书房里,放火炉上煨着,随后走到屋外看了看与邻里的小伙伴玩起来的小无虞,无奈地摇了摇头往回走。

  打算让孩子先玩一会儿,再让他回来识字。

  时间就在这样平淡且温馨中消逝。

  正月十五,元宵节。

  用了晚饭,许灏瑞和林清玖带着小无虞去放花灯,回来的路上又给小无虞买了只小脑斧灯笼,让其提着蹦跶。

  出了春节,将要到科举会试下场的时间,街道上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

  过年时,许灏瑞因与洛明轩和沐风的朋友关系,只给洛府和沐府送了礼,并没有上门拜访。

  只与洛明轩夫妇在外头吃了顿饭。

  不过到京城几个月里也不曾见过沐风,就连洛明轩都不曾见过他人。

  因此他猜测那小子定是又跑其他地方游历去了,人应当没事,因为沐大人没有表现出任何痛失爱子的模样,他简单粗暴地推测。

  但他不敢与上沐府打听。

  京城里众所周知,沐府可是当今皇后的娘家,他若是上门,朝中的人定会误以为他洛家站嫡出的队伍,所以洛明轩不敢与沐府的人打交道,回京后也一直没见过沐风。

  许灏瑞表示理解,党争之事稍有不慎,就会牵连整个家族。

  也暗幸,自己给沐府送去的礼,被没有被人注意,估计连沐府的人也以为他是想攀附他们的举人之一。

  之后许灏瑞又去找了洛明轩几次,向请教他学问。

  三月,会试开始。

  林清玖和小无虞目送许灏瑞入考场,第九天后,又早早地等在外面,等他出来。

  一个月后,殿试开始。

  许灏瑞和一众进士进了红墙黄瓦的宫城里面圣。

  陛下亲自督考,考察新晋进士策问。

  由于红薯与土豆的发现,温承钰虽不在京中,但也颇得陛下圣宠,而许灏瑞也早被温承钰在御前提名。

  于是,在许灏瑞不知情的情况下,老皇帝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暗暗打量他。

  感受到皇帝的视线,许灏瑞满心疑惑不解。

  答题时间到后,进士们都侯在殿中等结果。

  许灏瑞在会试中考了第四,得知殿试后不会再有淘汰后,变得佛性起来,殿试名次对他来说不重要,如今他的目的已达到。

  多少能当个小官了。

  皇帝拿着前三名的文章,批阅,沉思片刻,又抬头打量一下,殿下前排的三人,论外貌,属许灏瑞最出众,其策论与其他二位比也分毫不逊色。

  状元不用说属大三元无疑,只是探花像来是给俊美者,但给许灏瑞怕是委屈了他。

  皇帝迟迟不宣布,殿下人都紧张不已,许灏瑞偷偷抬头,不巧正对上皇帝那双威严的眸子。

  他心下一咯噔。

  但好在皇帝并没有怪罪他,而是开口钦点了一甲三名,其余二三甲进士名次由身旁的公公唱读。

  宣布完后。

  皇帝才开口,“许爱卿,你可知朕为何要点你为探花。”

  许灏瑞供手迟疑道:“臣样貌出众?”

  虽然在这一群进士中他的年纪算不上小的,但比外貌其他人都比不过他,许灏瑞想也知道皇帝是凭样貌选的探花郎。

  他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是好,果然长相好还是会有好处的。

  “爱卿可真一点也不谦虚,”皇帝哼笑,“朕告诉你吧,是因为爱卿抬头与朕对视那一眼,朕才决定降低一名,你的名次。”

  许灏瑞:“?”

  “……”

  许灏瑞忙拱手拍马屁,“陛下宽厚仁慈。”

  “行了,爱卿们都退下吧。”

  四月中旬这一日,皇城里大街礼炮鸣响,锣鼓震天,百姓们都挤在街旁看状元郎领着一众进士骑马巡游。

  除了街上的百姓们争先观看外,街道两旁的楼阁窗户也大开,达官贵人、贵门闺秀们都纷纷探头出窗外,从中寻找如意女/儿婿、夫婿的。

  香囊如雨从天而降,砸向春风得意的进士们。

  许灏瑞不动声色的左右躲闪,愣是让身旁的榜眼接了个满怀的香囊,年纪轻轻的小榜眼白净的脸通红。

  洛明轩在茶楼包了两个房间,一个给林清玖和小无虞在里面观看许灏瑞骑马游街,他则与其他同僚在隔壁商谈事务,顺道看一看今年金榜题名的进士。

  林清玖和小无虞趴在窗户上,兴奋地看着队伍经过。

  “爹!”

  一道响亮的童音穿透里极强,在满街上的欢呼声中亦能让人听清楚。

  小无虞忍不住手舞足蹈地冲马上的许灏瑞呼喊。

  街上安静了一瞬,人们转头看向楼上喊出声的小孩儿。

  林清玖见状快速躲回窗内,只余小无虞懵懂地朝底下的人挥手。

  许灏瑞噙着笑给他招手。

  一时又炸开了锅。

  好家伙,探花郎竟然已成亲,还有个如此大的儿子,由此传遍了京城。

  小无虞解下腰间的装零食的小荷包,学着大姐姐们,把荷包掷给他爹,“爹,接着!”

  许灏瑞接住他扔下来的荷包。

  心下满意儿子的举动,这下都知道他已婚了吧。

  沿着主街越往外,进士们都散了各回各府,许灏瑞回宅子,把红袍一脱,出门去接夫郎和孩子。

  洛明轩给他定了酒菜祝贺,于是林清玖和小无虞就在茶楼等他过来,大家在一起出发去酒楼。

  从酒楼出来,还是蹭洛府的马车回来。

  吃满喝足的小无虞一蹦一跳往院里走。

  林清玖扶着微醺的许灏瑞下马车,给了车夫赏银后,扶着人慢慢地走在后头。

  “崽崽,去把火烧起来,烧水等会沐浴。”他冲前面的小无虞喊。

  “好!”小无虞转身点头,跑去灶房。

  林清玖把许灏瑞扶到在堂屋坐着,拍了拍抱着自己腰间不撒开的手臂,“阿瑞,先松开,我去去就来。”

  头昏乎乎的许灏瑞坐在椅子上,抱着面前林清玖的细腰,把头埋在平坦的小腹上,“让我抱抱。”

  林清玖摸了摸他的脑袋,担忧道:“三日后的琼林宴,你可怎么办才好?”

  “嗯?不碍事,我只是头昏。”许灏瑞蹭着他腰道。

  林清玖小声叹气,任他抱了一会儿,才让他松手,放他去灶房看看生火的崽崽,顺道煮一碗醒酒汤。

  喝了醒酒汤的许灏瑞又闭眼歇息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小无虞和林清玖都在屋里沐完浴,坐在一旁看着他。

  许灏瑞扶额,温声道:“你俩先去睡吧,我去沐浴。”

  小无虞看向爹爹,林清玖拍着崽崽的小肩膀,“你先去睡,我等你爹。”

  小无虞点头,“好吧,爹爹,我去睡了。”

  “嗯。”

  林清玖跟着小无虞回卧房,给他把油灯点起来,随后在堂屋站了一会儿,推开另一间被拿来当澡间的卧房。

  两间卧房都有沐浴的地方,只是他们空出一间房没人住,就索性拿来当澡间用。

  平常林清玖没什么事感干,每日都把屋里屋外打扫一遍,不睡的炕上也干净,能够睡人,以及放换洗的衣裳。

  许灏瑞正泡在浴桶里,见人进来,关上门,坐在炕上。

  两人对视,心照不宣,许灏瑞加快了搓澡速度,大长腿跨出浴桶,抱着林清玖滚上炕。

  颠簸中,林清玖回抱身上耸动的人,水润的杏眼迷离,他咬着唇忍着不叫出声,只有喉间发出细碎小声的嗯哼。

  许灏瑞声音低哑含着笑意,吮磨着身下人圆润小巧的耳垂,“这是清哥儿给我的奖励么?”

  林清玖杏眼恍惚,摇头,“嗯~你把公粮缴完,我就不担心你酒后被人拉了去。”

  许灏瑞失笑,吻上如抹朱的唇瓣,大手托着细软的腰肢,不容躲闪地承受着自己侵入伐跶。

  许久后,许灏瑞抱着昏沉沉、软绵绵的林清玖回卧房,小无虞早便抱着被子睡得像小猪崽一样雷打不动。

  许灏瑞把小孩儿往里抱了抱,餍足地拥着林清玖入睡。

  第一百九十五章 琼林宴

  林清玖给许灏瑞抚了抚衣裳,“阿瑞莫要喝多了,我和崽崽在家等你回来。”

  “嗯。”

  许灏瑞低头轻吻了一下他额间,“我走了。”

  “爹,早些回来昂。”小无虞仰头道。

  “好。”许灏瑞揉了把他脑袋,“在家听爹爹的话。”

  小无虞乖巧地点头,“嗯嗯。”

  洛明轩的马车正在宅外等着,许灏瑞与他两告辞后,同他一起往宫里去。

  琼林宴上,除了新晋的进士,还有不少朝臣与皇家子弟在其中。

  桌上琳琅满目的的食物,与五花八门的器皿。

  与其他进士暗暗观察朝中权贵不同,许灏瑞端坐在榜眼旁目不斜视,琢磨着眼前的吃食与器皿。

  听着附近的人明争暗斗地比诗,来博得陛下青睐,许灏瑞心下叹息,再不吃菜都凉了。

  约莫两刻钟后,皇帝才让斗诗上头的新科进士们停下,举起手中的金樽,祝贺在做的进士高中。

  所有臣子一同举杯回敬。

  放下金樽后,皇帝道:“许爱卿呐,你与朕说说,你是如何发现土豆与红薯,又是如何培育出来的?”

  在场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产量如此大的土豆和红薯,是许灏瑞发现的。

  闻言皆震惊地张大嘴。

  许灏瑞突然被点到,微怔,反应过来后立即作揖,简要答道:“回陛下,是臣在山上无意间发现野猪在啃食这二者,臣出于好奇便寻思着挖回去探究,于是被臣摸索到了栽种的法子。”

  “嗯,许爱卿心细聪慧,为百姓谋福啊。”皇帝神色不明道。

  许灏瑞不知他有何意,在这里提及此事,他相信温承钰不可能没有向皇上汇报过缘由,只能硬着头皮,回道:“托陛下的福,百姓们才能粮食丰收。”

  皇帝打量他,道:“爱卿说说,想要何赏赐,朕都允了。”

  许灏瑞正在暗自琢磨皇上的用意,小心谨慎地组织语言,但不待他开口,有人道:“父皇,儿臣有一提议。”

  许灏瑞看过去,是坐皇上右下的一俊朗的青年,不知是哪位皇子,思及此许灏瑞暗道不好。

  他可不想与各位皇子扯上关系。

  “哦,那臻儿说说。”皇帝略带惊讶地看向自家儿子。

  许灏瑞头疼看着这父子两一唱一和。

  “父皇,儿臣瞧探花郎才学过人,样貌俊美,正好与十七弟般配,老十七年纪都已十七,正是待嫁的好年纪,他不是老闹着要找才貌俱全的儿郎当夫婿么?母妃应当与您提过的。”

  说起这个小哥儿,皇帝也有些头疼,“嗯,你继续说。”

  “是父皇,儿臣瞧探花郎正好合皇弟心意,父皇不若让探花郎在金榜题名时,再添一桩喜事,给探花郎与十七指婚,了了母妃的心事,也解了父皇对探花郎赏赐之事。”

  当他夸赞自己时,许灏瑞心里就响起警报声,现下更是太阳穴突突跳动。

  “爱卿怎么看?”

  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隐隐有这意思,而面上却表现得善解人意,过问许灏瑞的意思。

  “回陛下,万万不可,臣家中已有夫郎,夫郎也为臣育有一子,臣配不上十七皇哥儿。”许灏瑞低头道。

  皇帝沉默不语,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生怕许灏瑞才走上仕途就惹陛下不快,洛明轩站起身作揖道:“陛下,探花郎的确是已成亲,那日状元郎与众位进士骑马巡街之时,臣与许多人都看到探花郎之子,那小儿瞧着已有五六岁之大,若是给探花郎赐婚怕是不妥。”

  与五皇子一派对立的大臣,也站起来,“回陛下,当日臣在现场也看到了,臣同小洛大人持一样的看法,给探花郎赐婚属实不妥,皇室哥儿怎能嫁与有夫郎之夫?!”

  陆续又站起来几人反对赐婚一事。

  谁不知道五皇子在打探花郎的主意,他们定不能让其得逞。

  嫡出的三皇子饮着酒默默看戏,看来老五极有可能拉拢人不成,反倒给他送人。

  五皇子一派的臣子,也站出来道:“汉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一个乡野哥儿,怎配得上探花郎,十七皇子下嫁于探花郎做平妻,即能彰显出陛下对探花郎的圣宠,又能体现出探花郎有情有义,对糟糠之妻不离不弃,这有何不妥?”

  我可真谢谢您。

  许灏瑞瞥了眼该人,看向皇帝道:“回陛下,臣夫郎陪了臣将近六载,他不曾嫌弃臣贫贱,与臣患难与共,臣今取得功名,定也对他不离不弃,更何况臣曾许诺他,此生只与他一人共度余生。”

  “臣谢陛下心意,红薯与土豆能给百姓造福,皆是由陛下圣明,温大人大义,推广所致,臣不敢居功邀赏。”

  “爱卿不必如此妄自菲薄,莫不是瞧不上朕的皇儿?”皇帝见他眉眼确实无半点自傲,半开玩笑道。

  许灏瑞恭敬道:“臣不敢。”

  皇帝依旧盯着他看,对指婚的提议既没拒绝也没同意。

  洛明轩知道依许灏瑞和林清玖两人的感情,许灏瑞是万万不可能点头迎娶十七皇子,但他也不能看着友人自寻死路,焦急中灵光一闪。

  “陛下何不让十七皇子自己选择?万一十七皇子瞧不上探花郎,却因陛下赐婚一事而对陛下心声怨怼,影响了您父子间的感情,属实不划算。”

  五皇子也一口道:“父皇,儿臣认为小洛大人这提议不错,是儿臣考虑不周,就让十七弟自己选择,您看如何?”

  皇帝思索片时,缓缓点头,“可,众位爱卿,你们都坐下用膳吧。”

  “是陛下。”

  许灏瑞敛眸长睫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同座的进士羡慕不已,暗恨自己不是探花郎,又觉得探花郎不识好歹,这泼天的富贵都不接。

  状元郎眸色暗晦不明,明明自己取得头名,却被一个小小的探花郎抢了风头,大家都忽视了他这位状元。

  琼林宴结束后,洛明轩扶着许灏瑞走出宫墙,坐上洛府的马车回府。

  京城西南的一处小宅子里,小无虞趴在林清玖腿上,打着哈欠,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林清玖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柔声道:“崽崽先回房里睡吧。”

  “不要不要,我陪爹爹一起等爹回来。”小无虞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般晃动。

  不知过了多久,半月躲到了云层里,院里只有微弱的火光,宅子门口明亮的灯笼正在为回家的人照明。

  嘭嘭嘭——

  “许夫郎,小的把探花郎给您送回来了。”长岁敲门道。

  马车先到洛府,洛明轩下去后,叫来府里的长岁送一程许灏瑞回来。

  听到声音,小无虞霎时精神起来,“爹回来了?”

  林清玖欣喜地点头,“走,咱们去开门。”

  小无虞噔噔冲了出去,率先打开门,林清玖进跟身后,去扶着靠墙站的许灏瑞,一边向长岁道谢。

  “阿瑞,喝多了?”林清玖借着灯笼的火光,看着他迷离的凤眼。

  许灏瑞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林清玖身上,“嗯,有点晕。”

  关了门后,小无虞拉着他爹的另一只手臂,帮忙扶着人回屋,又端来事先备好的解酒汤递给他爹。

  许灏瑞接过碗,抚着小无语的头:“乖,先去睡吧,觉不睡够会长不高。”

  小无虞一听,立马点头,冲向林清玖道:“那爹爹,我去睡了。”

  “好,我把灯给你点起来。”林清玖拿起桌上的油灯给孩子照明,又将房里的油灯点起,才出来。

  见许灏瑞放空眼神看着屋外,他轻轻走过去,把灯放回桌上,坐到他身旁,轻声问:“阿瑞怎么了?瞧着心事重重的样子。”

  许灏瑞拍了拍脸,“没事,头没那么晕了,我去洗澡。”

  “真的不晕了?要去别洗了,我给你擦擦身子。”林清玖拉着他的手,不放心道。

  “还是洗一下,很快的。”许灏瑞安抚地拍了拍手背上细嫩的手。

  小夫郎多少有些洁癖,他要不洗,晚上估计要分被窝睡。

  “那,可要……”林清玖脸蛋微烫,“我陪阿瑞一起?”

  许灏瑞笑笑,“清哥儿也先回房里睡吧,我很快就好。”

  林清玖端详了他半晌,回道:“那好吧。”

  躺在床上的林清玖辗转反侧,枕着手臂思考琼林宴上,许灏瑞究竟遇到了何事了?

  许灏瑞带着些许水汽回来,把人拥在怀里,吻了吻林清玖脸蛋,“别多想。”

  林清玖翻了个身,面向他,手勾上许灏瑞的脖子,含住对方的薄唇吮吸,片刻后松开,不解问:“阿瑞今儿不是喝了酒,怎么不要了?”

  许灏瑞低头轻啄了一下他软唇,“我也不是一喝酒就……”他顿了顿,妥协道:“在琼林宴上是遇到了些事,但我不想告诉你,平白让你忧心。”

  林清玖果然立马担忧问:“那阿瑞可会丢了性命?”

  许灏瑞笑着把他抱紧,“想什么呢,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朝中党争激烈,恐怕难能明哲保身,性命暂时丢不了。”

  “不论阿瑞做何选择,我都会陪着你。”林清玖轻声说道。

  “嗯,我想先不把师傅接到京城来。”许灏瑞唇贴在怀中人的眉心上。

  “都听阿瑞的。”

  他抚拍着小夫郎后背,“好,那睡吧。”

  几日后,许灏瑞收到圣旨,八月入翰林院当编修。

  期间三个月留给金榜题名的进士们回乡祭祖,许灏瑞暂时不打算回去,便给良锦铭修书一封告知情况。

  随后在家中教许无虞识字写字,又给他找武馆送去学武。

  八月,翰林院补充了新的一批血液进来,洛明轩从翰林院调到户部当差。

  日子似乎就这样平安无事地过去,就连在琼林宴上,提及的赐婚一事,也好像是说一嘴就过,就像水滴从荷叶上滑落,没有丝毫影响。

  许灏瑞入翰林院后,林清玖就负责监督小无虞写字读书,下午再送去武术馆,许灏瑞回来就去接他。

  八月十五,中秋夜,宫中设宫宴,宴请各位朝臣与其家属共度佳节,同欢共乐。

  许灏瑞雇了辆马车,带着夫郎和孩子赴宴。

  林清玖一袭绯色夹银的衣赏,艳丽中又带着一抹素雅,许灏瑞则穿着蓝色官袍,揽着俏夫郎,牵着宝蓝色圆领袍冰雕玉琢的小无虞。

  在宫门遇上洛明轩一家,大家便一起同行。

  第一百九十六章 宫宴风波(1)

  宫宴的座次由品级大小分列于筵宴大殿东西两侧。

  许灏瑞带着林清玖和小无虞盘腿坐在小宴桌前,让小无虞坐在自己怀里,以便照顾这一大一小。

  他的位置在一众正七品官员中并不起眼。

  许灏瑞与周围的同僚打过招呼后,拿起桌上的糕点给怀里无虞,以及身旁的林清玖,边小声和小夫郎介绍殿上的人物,以转移对方局促不安的注意力。

  翰林的同僚们倒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他身旁的林清玖,想看看是何许人,让许探花专情得拒迎皇帝的哥儿。

  绯红衣裳的美人,杏眼弯弯,边吃糕点边不时回应身旁与他低语的夫君,许探花俊脸难得有一丝笑意,好一对伉俪情深的夫夫。

  嘶,长得俊真好,娶的夫郎也貌美无比,同僚心中暗暗羡慕。

  怪不得不稀罕皇哥儿,有这等貌美的夫郎,哪还有人能入他眼。

  许灏瑞倒了杯果酒,放在林清玖面前,但林清玖却拿起置换了他手旁的酒杯。

  “还是阿瑞喝果酒吧。”

  他把那杯烈酒放到自己这旁。

  许灏瑞:“……”

  说实话,他还不知道小夫郎酒量咋样。

  小无虞圆溜的大眼看着爹爹和父亲的动作,小手蠢蠢欲动,偷偷摸上他爹面前的酒杯,被林清玖瞧见给轻轻拨了下去,又拐向一旁的糕点。

  许灏瑞想了想,把果酒放在两人中间,“要不那杯烈酒就别喝了,咱一起喝果酒。”

  林清玖都可,遂点头

  小无虞鼓着腮帮子吃糕点,闻言,双眼亮晶晶,仰起小脸蛋,含混问:“爹,那我呢?”

  许灏瑞低头,“你还小,不能喝。”

  说罢将银耳莲子羹推到他面前,示意小无虞喝这个。

  小孩儿看着漂亮的甜羹点头,欢快地埋头吃自己的。

  皇帝宣布开宴后,筵宴大殿内一时齐乐融融。

  许灏瑞偶尔给他和林清玖夹夹菜,不忘抽空欣赏底下的丝竹管弦,清歌妙舞,好不惬意。

  林清玖见状,心一紧不停往他碗里夹菜,让他顾不上看舞姬。

  吃饱喝足后的小无虞,坐不住,东张西望。

  往后看,见其他小孩儿贴着墙走向殿外,他拉了拉许灏瑞的袖子,“爹,你看,”他趴在他爹腿上,指向后头,“他们出去了欸,我能不能也出去玩一会儿?”

  大眼巴巴地看着其他小朋友,声音充满着渴望。

  许灏瑞回头望过去,见三三两两的孩童有序地从背后的过道往外走,一时摸不清头脑。

  倒让他身旁的老同僚听到了父子两的对话,不禁笑道:“许编修,你大可放心让令郎到殿外花园玩去,外边有宫人看着呢。”

  “喏,你瞧,小皇孙们、还有其他大人家的小公子,也都出去了。每回宴上都如此,圣上也有意让孩子们到外边玩,不用担心。”

  许灏瑞向老同僚详细了解了一番,又叮嘱了小无虞几句,方让孩子出去。

  见林清玖欲言又止,许灏瑞拉着他的手拍了拍,“无事,宫宴还不知何时结束,就让栗崽出去玩会儿,消消食,孩子一向听话懂事,有分寸。”

  林清玖自然了解自家孩子,爱玩,但也知分寸,只是,“我担忧孩子间的打闹,万一崽崽不小心冲撞了其他小公子,给你惹来麻烦。”

  “孩子间的打闹上升不到官场上来,别担心,来试试这块核仁鸭。”许灏瑞夹了块鸭肉放他碗里,转移他注意。

  见许灏瑞毫不在意,林清玖只能暗自叹息,吃着碗里的菜肴,边听对方与他低声耳语,不一会儿便将担忧抛之脑后,被许灏瑞哄得连连抿唇浅笑。

  言笑晏晏的两人,都不曾注意,宫殿的主位上,一直留意这下边的永安帝突然侧首,向右手边的皇贵妃说:“爱妃,你看那。”

  他抬手轻点了下远处某个方位。

  这下不单皇贵妃柳氏看了过去,连左手边的皇后沐氏,以及时刻注意皇上一举一动老奸巨猾的大臣也都偏下头装作不经意地看一眼。

  年过四十的皇贵妃柳氏保养得极好,容貌娇媚如初,早听她皇儿提及过此事,面上装似不解问:“陛下这是何意?”

  “朕想让你瞧瞧,朕与臻儿给十七瞧上的驸马,”永安帝笑呵呵道,“许爱卿为人体贴,样貌又俊美,姿态不卑不亢,又是新科探花郎,此儿婿你可满意?”

  “这,他不是已成亲了?”柳氏皱眉,若是陛下看重此人,此人又有助皇儿……但也不能让她的孩子给人当妾室啊,莫不是打算……

  早在知道陛下的意向时,她就把人打听清楚了,心下依旧接受不了十七下嫁,这就算了,人家还有原配和长子。

  “爱妃有所不知,这许爱卿为人洁身自好,不喝花酒不去秦楼楚馆,不过是有个夫郎罢了,不比你给十二挑的驸马强?十七嫁与他作正妻,朕看不错。”

  提及十二的驸马,皇贵妃一噎,未听清他后面的话,她对十二的婚事心有愧疚,索性道:“让皇儿自己选吧,臣妾已说了,不插手他的婚事。”

  永安帝大笑拍了拍她的手。

  同四十多将近五十岁美丽端庄的皇后,闻言,秀眉微蹙,眸中浮上浓浓的落寞,她左下角的三皇子感受到母后的情绪变化,知晓她又想起了伤心事,于是开口转移她的注意力,“母后,十一不是说今日会赶回来嘛,怎还不见人?”

  沐皇后想到小儿子,叹了口气,“许是有事耽搁了些时辰。”

  永安帝听闻转头,吃惊问:“十一那小子回来了?”

  沐皇后点头,“前阵子来信说,要赶回来过中秋,只是现下也不曾见到人。”

  “十一自幼就爱玩,还能想着回宫,长大了啊还知道要回家。”永安帝笑道。

  这儿子最像他年少时候。

  又与身侧的皇后交谈几句,他转向皇子席上,问:“十七啊,可看好夫婿了?你可不能白费了朕给你举办的宫宴啊。”

  五皇子也看向自家胞弟。

  十七冲着他父皇撒娇:“哎呀父皇,您急什么呀,儿臣这不正瞧着嘛。”

  “世家子弟,你说瞧不上,那你看,翰林院可有你看上的?”永安帝宠溺道。

  底下不少人注意着皇室的举动,结合皇帝指的方向,老奸巨猾的朝臣多少能猜到一些,皇上这是要给皇哥儿指婚的意思啊。

  洛明轩在官场上也混了几年,加上有他父亲这个圆滑的老狐狸带着,他可不像许灏瑞那般心大,真当宫宴是设来吃喝玩乐的。

  他看向许灏瑞所坐的方向,无法传达消息提醒,心中暗急,真替还在谈笑的两人捏把汗。

  许灏瑞只是没想到皇帝会将他这个小小的翰林编修放在心上。

  等他发现殿上气氛不对时,老皇帝已经笑眯眯地将伶人挥退,中气十足道:“许爱卿呐。”

  许灏瑞一个激灵,起身对着皇帝的方向拱手,“臣在。”

  面上神色淡定,心中隐隐不安。

  几个月过去,也没听到什么动静,他都忘了皇帝想要他娶自己儿子一事。

  林清玖反应慢半拍,见许灏瑞站起,才反应过来皇上喊的是自家夫君,他满怀疑惑地看了眼高踞于大殿上的君王,不明白他喊许灏瑞做什么?

  “许爱卿一表人才,学识过人,十七乖巧聪慧又恰到婚配岁数,今日大好之日,朕趁此给你们赐婚如何?”

  天子的声音清晰地从高处传下来,林清玖只觉脑子轰得一声,变得一片空白,下意识抬头愣愣地看向许灏瑞,眼里不解,心下不安。

  许灏瑞安抚地看了一眼脸色不大好的林清玖,铿锵有力道:“回陛下,臣恳请陛下为十七皇子另寻佳婿……”

  永安帝打断道:“爱卿莫急着回绝,朕家小十七乖巧聪慧,讨人喜欢,你两先相处一阵再说。能得许爱卿的宠爱,想必许夫郎也是个懂事贤惠之人,定不会介意过一个人来服侍爱卿。”

  林清玖唇瓣哆嗦,怎会不介意呢。

  许灏瑞心下叹息,低头拱手,态度坚决,“望陛下收回成命。臣迎娶夫郎时,曾许诺此生仅娶他一人,况且臣家规中有一条是,不可娶三妻四妾,臣不愿违背家规,也不愿做背信弃义的小人,还请陛下成全。”

  永安帝:“……无妨,有朕的旨意家规可改,酒后胡话岂能算诺言?”

  许灏瑞嘴角抽了抽,“陛下万万不可,臣爹娘已逝,家规是父辈留给臣的念想。再有臣家中贫寒,若不是有夫郎操劳,便不能有臣的今日。臣闻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如今臣若答应陛下迎娶十七皇哥儿,于夫郎同糟糠之妻下堂有何异?”

  “望陛下另选儿婿。”

  永安帝:“……”

  大殿上一时鸦雀无声。

  林清玖担忧地看着许灏瑞,心乱如麻,若与丢了脑袋相比,自然是顺着陛下的意思行事方为上计,他见洛明轩在冲他使眼色,林清玖会意,违心地拉了拉许灏瑞的衣裳,试图劝他莫要惹陛下生气。

  洛明轩被自家老爹摁住不让插手。

  皇帝眯起眼思忖这小小臣子怎么一点也不顾及他的颜面,一而再再而三地反驳他,食指摩挲着扳指,面无表情地盯着站得腰杆笔直的青年。

  宫宴上,看热闹的有之,担忧的有之,算计的也有之,各打各的算盘。

  工部尚书柳垣看向自家外甥,见其摇了摇头,知他还想争取这人,便淡淡地收回视线。

  最后还是沐皇后看不过眼打破寂静,她对永安帝柔声道:“陛下,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既然许探花无意,那便算了罢?”

  “别让十七走上十二的路,好端端的成了一对怨偶,倒时还要与陛下您置气。”

  皇贵妃神色一僵,也不顾五皇子使的眼色,“是呀,陛下,让十七再找就是,天下王土那么大,好儿郎多的是,陛下还担忧十七寻不着好夫婿不成,小小探花郎十七还不稀罕。”

  有了台阶可下,永安帝开口:“既如此,便作罢,许爱卿落坐吧。”

  “陛下英明,谢过陛下、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许灏瑞松了口气。

  而另一个主人公则无所谓地冲他皇兄做鬼脸,五皇子暗暗甩了下袖子,这结果三皇子乐见其成。

  招驸马一事,算是翻了篇。

  许灏瑞刚坐下,正想安抚一下受了惊吓的小夫郎,只见殿外急冲冲跑进来一个内侍。

  其跪下大声道:“禀陛下,禀柳大人、许编修,柳小公子与许小公子在殿外打起来了。”

  永安帝在柳垣和许灏瑞间巡视了片刻,“那便出去看看吧。”

  他起身带头走出去。

  沐皇后、皇贵妃等一众人浩浩荡荡地随他身后。

  柳大人怒气冲冲,狠狠地冲许灏瑞夫夫的方向刮了眼,紧跟在陛下身后。

  许灏瑞无辜地回视他。

  林清玖闻言,险些要晕过去,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手捂着急速跳动的心脏。

  许灏瑞扶他起来,“走吧,咱们也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对自家孩子很有信心,就算打架,也只有别人挨打的份。

  林清玖都气出了哭腔,“这都是什么事啊,刚那大人都恶狠狠地瞪你了,指不定日后要给你穿小鞋。”

  早之如此,唉!

  宫宴不来也罢。

  “无事无事。”许灏瑞忙抚拍着他胸膛。

  林清玖重重叹了口气,拉着他追上前面的人群。

  殿外花园。

  小无虞正把一个比他高大的小孩儿胳膊反拧摁趴在地上,跨坐在其身上,大声喝道:“快给我和弟弟道歉!”

  仗着身高体壮欺负人的柳小霸王梗着脖子,大喊:“我不!他是个小怪物,还有你个穷酸鬼,你手里的宝石谁知是不是偷的。”

  小无虞啪啪揍他屁股,小脸蛋气得通红,“你才偷!你抢人东西就是不对,还诬陷人,该打!”

  其他权贵子弟都围着看热闹,九岁的皇长孙带着弟、妹们过来,内侍忙帮拨开人群,他喝道:“你们在做甚?!快快住手。”

  小柏斯和兄长反应过来,连忙把小无虞拉起来。

  同岁的蒋柏宇向皇长孙解释,“殿下,是柳墨旺欺负了我弟弟,把我弟弟推倒后,又与无虞弟弟打起来。”

  小无虞点头,“对,是他先欺负这个弟弟,然后又推我,我才还手教训他。”

  小柏斯把掉地上的红宝石和琉璃珠子捡起来后,握紧在手中,现下把东西还给小无虞,“给,你的。”

  “谢谢弟弟。”

  第一百九十七章 宫宴风波(2)

  无虞把自己的红宝石塞回小荷包,却被爬起来的柳墨旺一把抢过去,扔地上补踩几脚,再一脚踢开,方得意地扬起下巴。

  那颗葡萄大小的红宝石骨碌碌滚了出去。

  无虞气煞,给了这小霸王一脚,直踹他屁股上,人趔趄了下扑倒在地,嗷嗷大嚎。

  小无虞看也不看他一眼,捡起荷包,追着滚动的红宝石,弯腰捡起来时,正巧看到赶过来的众人。

  看到许灏瑞和林清玖,他略圆的凤眼一亮,冲过去,灵活地钻到人群里,抱着林清玖的腰间,转头向许灏瑞告状,“爹,有人抢我的东西,还想打我。”

  旁人纷纷往两边退,永安帝转身问:“小孩儿,你来说说怎回事?”

  许灏瑞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低声说:“陛下问你,大胆说。”

  小无虞点头,把手里的红宝石塞回被踩得脏兮兮的荷包里,系会腰间,有模有样地作揖,随后脆生生道:“陛下爷爷,那个柳墨旺趁我与柏斯弟弟玩时,从背后把弟弟推倒。”

  “还抢了弟弟手里的漂亮珠珠,和我的漂亮石头,我抓住他要他还我们,再道歉,他就要打我,但是他又打不过我。”

  无虞瞥了眼那边还坐地上嚎哭的柳墨旺。

  柳墨旺身边的小书童拉了又拉,也没把人拉起来,柳尚书大步走过去把孩子抱起来,低声喝斥:“瞧你哭成什么!打不过人家你还有脸哭。”

  柳尚书是皇贵妃柳氏的弟弟,陛下的宠臣,朝中谁人不给他几分薄面,何时有人敢欺负他儿子,简直是活腻了。

  柳墨旺是他三十多才得来的儿子,早已被家中宠坏,惯会恃强凌弱,若是生非。

  也就今儿遇到了不惯着他的小无虞,爱了顿揍。

  柳大人边给儿子拍身上的灰,便催促道:“快去与陛下说一说,你是怎么受人欺负的。”

  柳墨旺一胖手揉眼睛,一胖手拍拍屁股,被柳尚书拉到陛下面前。

  柳垣瞥了眼小无虞,拱手,“陛下英明可不会只听一面之词,墨儿受了何委屈,向陛下说,陛下会替你做主。”

  看着不怒而威的永安帝,八岁的柳墨旺害怕得哆哆嗦嗦,他知道皇帝是天底下最大的人,嚅嗫道:“陛陛下……”

  结巴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见永安帝皱眉,吓得躲到柳大人身后。

  可把他爹气凸了眼,没出息的东西。

  安武侯老侯爷蒋宣平,把自家两个不受待见的孙子叫到跟前来,问:“你们也都说说怎么回事?”

  五岁的小柏斯畏惧地躲在哥哥身后,蒋柏宇将自己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与小无虞说的大差不差。

  弟弟向来粘着他,当时他只顾着和同伴交谈,没留意弟弟,听到弟弟的哭声,跑过去只见弟弟坐在地上抹眼泪。

  而京城里出了名的小霸王就站在弟弟面前,被一个俊俏的陌生弟弟抓住手臂,两人拉扯过后,就打了起来。

  将柏宇抱起弟弟,问清了原由,方知另一位弟弟叫许无虞,从筵宴大殿出来,见小柏斯独自一个人站那儿看蝴蝶。

  许无虞过去,和安静的小柏斯说话,见小柏斯手里攥着琉璃珠,他也拿出了自己的漂亮红石头,与小伙伴分享。

  这时柳墨旺突然从一旁出来,一把夺过他们手里的宝石和珠子,还把瘦小的小柏斯推到在地,骂人小怪物。

  小无虞力气大,拉住抢了东西,推了人就想跑的柳墨旺,向他要回石头和珠子,还要他向柏斯弟弟道歉。

  柳墨旺挑衅地把红宝石和珠子扔地上,见挣脱不开许无虞,仗着自己比他大,就动手,打人不成反被打。

  皇长孙也带着弟、妹们过来,将他后来看到的,柳墨旺抢人荷包扔地上踩的事,说了出来。

  两孩子打架之事,对错已明了。

  尽管老侯爷不待见自家两个血统不纯的孙儿,但不代表可以让外人欺负了去。

  柳尚书冲冷着脸的老侯爷赔笑道:“孩子间闹着玩罢了,墨儿快来和柏斯弟弟道歉。”

  他把身后的儿子拉出来,向小柏斯道歉,又对老侯爷道:“晚些时候,晚辈叫人将赔礼送到府上,向小公子赔偿不是。”

  见他识相,老侯爷冷哼了声。

  看着小霸王向柏斯弟弟道完歉,小无虞等了等,见他对自己没有任何示意,又脆生生开口:“伯伯,柳墨旺还没向我赔礼道歉,他也打了我,抢了我的东西。”

  林清玖杏眼微微瞪圆,低头看向自家崽崽。

  许灏瑞微笑地看向柳尚书,柳大人鼻子喷气,你打了我孩儿还想要道歉赔礼,真是气煞他了。

  许灏瑞见状,算了,出言道:“无虞还小,不懂事,赔礼就算了,孩子间的玩闹罢了,柳大人不必放心上。”

  永安帝看了眼柳垣,“墨旺有错在先,让他向许家小孩儿道个歉,日后和睦相处。”

  皇帝都发话了,柳墨旺只能乖乖道歉。

  柳垣倏地向着永安帝拱手道:“陛下,若是臣没记错,许编修是农家子出生,许家小儿手里怎会有红宝石?臣瞧着倒像是宫中之物啊。”

  刚才所有人都看到了小无虞把红宝石放进荷包里,现下大家都看向那个灰扑扑的小荷包。

  小无虞警惕地护着小荷包,“这是我的!”

  永安帝看向许灏瑞,示意他解释。

  许灏瑞安抚地摸了摸孩子脑袋,回道:“柳大人好记性,这枚红宝石是五年前一位沐姓友人赠给我儿的周岁礼,至于他如何得来,臣不得而知。”

  柳墨旺突然壮起胆来,开口:“我见过皇孙殿下的匕首,有和他一摸一样的红宝石,肯定是他偷拿了皇孙殿下的。”

  柳垣见机立即道:“许大人所说的友人,是何人,家在何处?莫不是许大人无中生有杜撰出来的吧?”

  许灏瑞答:“名唤沐风,只知他是京城人士。”

  沐皇后与永安帝对视,该不会是十一吧?

  柳垣只觉这名字耳熟,对不上是何人,道:“墨儿说皇孙殿下有一样的,不如请殿下出来看看是否有丢失。”

  永安帝看向皇长孙,“孙儿。”

  皇长孙摇头。

  柳墨旺囔道:“殿下的匕首上就缺了一颗宝石,我见过的。”

  皇长孙想起来,拿出匕首,匕首鞘上只有两颗葡萄大小的红宝石,最上面的空出小块,确实缺了顶端那颗。

  柳墨旺高兴喊道:“看吧看吧,我就说皇孙殿下少了颗红宝石。”

  永安帝开口:“许家小孩儿,把你荷包里的红宝石拿出来比划比划。”

  小无虞扁着小嘴摇头,“我不,这颗石头本来就是我的。”

  他委屈地抱紧自家爹爹。

  沐皇后默默地在一旁观看,心下已有八分确定,许探花口中的沐风就是她那不靠谱的小儿。

  许灏瑞见皇长孙似有话要说,道:“陛下,臣斗胆向小殿下问一句,殿下的匕首可是他人赠予的?”

  皇长孙点头,“是十一皇叔送的。”

  “但是皇叔把匕首送我时,匕首就是这样的啊。”

  沐皇后心道果然是十一,她点头:“风儿就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

  永安帝瞥了眼没事找事的柳垣,“事情已明了,就到此为止,散了吧。”

  柳大人脸色不大好看。

  众人正欲散去,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哎,大伙怎聚在这里?这是在玩什么?”

  沐皇后一听到这声音,欣喜地回头,看清来人,喜道:“风儿!你回来了。”

  许灏瑞和林清玖对这声音莫名的耳熟,转身望去,一身紫袍的青年,已经没了当初的稚嫩,一双桃花眼比之前更加风流多情。

  “母后,父皇、皇兄、皇哥夫,我回来了。”十一笑嘻嘻道。

  “十一皇叔!”小皇孙们纷纷喊道。

  小无虞眨巴着大眼,好奇地看着来人。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十一殿下安康。”

  “各位大人无需多礼。”

  夏慕风看到许灏瑞两人,张大了嘴,“哎,哎!天呐,瑞哥真的高中了!”

  “咳咳。”三皇子握拳咳了咳,提示皇弟注意身份,小声说:“这是许编修。”

  夏慕风慢半拍反应过来,“许编修,许久不见。”

  “这是栗崽?!已经长得这么俊俏了,以前可是肉嘟嘟的年画娃娃。”夏慕风捏了捏他软乎乎的小脸蛋。

  “许夫郎。”夏慕风冲林清玖打招呼。

  沐皇后拉着小儿子的手臂,“这是你游玩时认识的?”

  “母后,这就是我书信与你们说过的友人啊。”

  “对了,大家都围在这儿做什么?”

  柳大人率先反应过来,打哈哈道:“无事无事,一场误会,小孩儿们打闹。”

  永安帝道:“爱卿们的早些回家歇息吧,不必行礼了,退下。”

  许灏瑞和林清玖牵着许无虞与着跟在一众大臣身后出了宫。

  洛明轩神色恍惚尚未回神,与许灏瑞并肩走,低喃道:“沐风那小子藏得够深,我竟也想不得他竟然是沐皇后之子。”

  许灏瑞想的是,他会不会被人误会是三皇子一党?一想到这,更是头疼。

  那边,慕风将从边陲带回来的新奇之物都给大家分一分。

  凤仪宫。

  皇后拉着慕风打量,“瘦了,在边陲可还习惯?”

  慕风点头,“那自然,有二皇兄在,他也不能够让我受苦不是。”

  “那你二哥他,可还好?”

  慕风揽着皇后,道:“母后就放心吧,二哥好着呢。”

  倒是三皇子夏霁川道:“你这憨货,认识许编修也不早于我说。”

  慕风却警惕道:“皇兄不要打他的注意,他就是我在新塘村认识朋友,又对我有恩,别将他们拉入趟这浑水。”

  “若不是因为他夫郎,他也不会想着科举,瑞哥只想守着自家的田地,一家人安生地过日子罢了。”

  沐皇后从慕风口中以及书信中对许灏瑞一家有些许了解,叹息道:“是啊,怪不容易的,川儿就不要把人拉下水了。”

  经宫宴上一事,沐皇后对许灏瑞印象颇好,而且对他的夫郎孩子也颇有好感。

  “那位置,坐不坐都行,母后只想你们平安喜乐。”

  “可母后,儿臣若是不坐上去,五弟只怕容不下我们兄弟三人。”夏霁川叹气。

  夜深了,沐皇后没有多留他们,便让他们回去,她走向偏殿,开始念佛经。

  今也让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往事,她只能念念经平复饱含痛楚的心绪。

  第一百九十八章 他年方几何

  雇来的马车仍侯在宫门外,许灏瑞把小无虞抱上去,又扶着林清玖上了马车,对同样情绪不高的洛明轩颔首,撩起长摆钻入马车。

  小无虞低头把玩着自己的红宝石。

  许灏瑞把情绪低迷的林清玖揽在怀,揽着人的大手捏了捏他肩膀,“让清哥儿受惊了。”

  林清玖顺势往后靠在他肩上,“经过这一事,陛下会不会对阿瑞不满?”

  “若会,这倒也是好事,陛下不待见我,那五皇子与三皇子就不会再费尽心思拉拢我。”

  林清玖仰起头,懊恼道:“早知会有这些事发生,我们还不如窝在村里守着几亩地,也要比在京城当官好。”

  许灏瑞垂眸温柔地拍了拍他脑袋,“清哥儿说得对,不过我如今已经入了翰林院,一时恐怕脱不下这身官袍,只能委屈清哥儿忍一忍,咱们早晚能回去的。”

  等他想办法先把冯聚财这个隐患除了,再想办法辞官。

  他深知自己的性子,在官场上待不了,他对权势没有野心,只想回去靠山吃山,吃饱穿暖就行了。

  林清玖双臂圈住许灏瑞的窄腰,小脸埋在他肩上,“嗯,我们往后还是回去吧,这儿一点也不好。”

  无虞长睫毛垂下遮住乌亮的大眼,小嘴嘟囔,“我也想回家,想和小桐哥哥、豆子哥哥他们玩,他们才不会抢我的石头。”

  经他这一提起,许灏瑞看着他手里的红宝石,奇怪问:“你何时揣上的?”

  “穿漂亮衣裳的时候,拿的啊。”小无虞看了看自己弄脏了的衣裳,泄气,“衣裳也脏了,那个柳墨旺太过分了,下次再见到他,我要揍得他喊爹。”

  林清玖一巴掌轻落在自家崽胳膊上,板着脸训道:“崽崽还想惹祸不成,柳大人估摸着都已经记恨上你爹了,你再揍他儿子,他爹还不得欺负你爹。”

  小无虞疑惑地眨着大眼,“爹那么厉害,那个老伯伯怎么打得过我爹?”

  林清玖叹气,许灏瑞揽紧他安抚,“不碍事,我一个小小翰林院编修平时也看不着柳大人,过些时日,人家讲不定早忘了我了。”

  他组织语言对小无虞道:“柳伯伯当然打不过爹,但是爹不能仗着自己厉害,就去打柳伯伯,这样做是不对的……嗯——除非柳伯伯先动手,爹才能还手,栗崽能明白吗?”

  许无虞立马点头,“明白,就像今日柳墨旺先动手抢东西,又推了那个弟弟,还想打我,我这才还手打了他,所以他就算挨了打也要向我与弟弟道歉。”

  许灏瑞想了想点头,“是这个道理,但你下次再见他,就不要动手了,这次的事情在他向你们道歉时,就已经结束了,不要再计较。”

  小无虞点着小脑袋,一脸明白了,“要他先动手,我才能揍他,他道歉了,就可以结束了。”

  许灏瑞赞许地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林清玖:“……”

  林清玖想起来红宝石,叮嘱道:“你的小石头要收好,不要轻易拿出来让别人瞧见了,这是很值钱得东西。”

  怕小无虞不知道有多值钱,他想了想道:“这块漂亮小石头可以买下一座比咱们现在住的宅子还要大的宅子。”

  小无虞瞪圆了眼,小鸡啄米般点头,小声嘀咕:“难怪柳墨旺要抢。”

  “爹爹放心,以后我再也不拿出来玩了。”

  林清玖颔首。

  安武侯马车。

  侯府老夫人,把蒋柏宇和蒋柏斯两兄弟带上了她的马车。

  总归是流着侯府的血,老夫人还要关心一下,关切地问着缩在柏宇身旁的小柏斯,“有没有摔疼?”

  小柏斯胆怯地摇摇头,蓝色的大眼睛一直不敢看向祖母。

  哥哥完全继承了父亲的长相,但是自己因为有一双和娘亲一样的蓝眼睛,一直被人厌恶。

  老侯爷眼不是眼,鼻不是鼻,极其不喜欢这两个有外族血统的孙儿。

  老夫人看了眼丈夫,暗暗叹息,“等会到祖母的院子来,祖母让人给你看看。”

  “是祖母。”小柏斯极小声地回道。

  *

  佳节过后,许灏瑞照常到翰林院上值,认真做好本职事务。

  往日对他颇为热情的同僚,如今对他避之若浼,许灏瑞只是扯起唇角轻笑了一下,摇了要头,继续执笔纂修史书。

  白得了个清净。

  林清玖烧好饭菜,在门口等到天暗了,才见许灏瑞带着小无虞回来。

  “最近怎回来得这般晚?”林清玖端来水,给父子两净手。

  许灏瑞把官袍脱下挂好,走过去洗手,回道:“近来事多了些,我上手尚不够熟悉,所以散值晚了。”

  他拿帕子给小无虞擦手,边对林清玖道:“清哥儿放心,明日我会早些回来。”

  次日散值,翰林院的同僚们相约去喝酒,顺口问一句许灏瑞可要一起?

  许灏瑞笑道:“不了,夫郎在家等着我回去用饭,你们去吧。”

  久而久之,他就成了翰林院的独行侠,刁钻棘手事务,大伙推辞不愿做的,都被分到许灏瑞头上。

  不过多棘手的事务,用心做,也有完成的时候,许灏瑞也不在意。

  永安帝倒真把许灏瑞给忘之脑后,五皇子见此,也暂歇拉拢他的心思,而三皇子夏霁川则是被胞弟吵囔缠身,只好另寻时机。

  除了柳垣柳尚书的爪牙偶尔给许灏瑞使小拌子外,他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洛明轩笑称他因祸得福。

  许灏瑞倒是因着洛明轩在户部的关系,结识了不少户部的官员,凭借自己精算上的长处以及后世的见识,给他们稍微提供了一些帮助,以及宫宴上,他引用后汉宋弘的名句来拒绝十七皇哥儿的亲事,给不少人留下了好印象,这些官员倒不想同科进士那样排斥他。

  许灏瑞也尝试借此向同是南林府出身的官员打听冯聚财的事,当然是无功而返的,京官与地方官不同,几乎没有机会与当地势力有往来。

  这难倒了他,他人在京城,即使当了官,也拿冯聚财没办法。

  思来想去只能托还在容川县当县令的温承钰费心,帮忙留意冯聚财的举动,抓住他的把柄,待他机会除之而后快。

  冬季过去了一半,许灏瑞已在翰林院上值了四个多月。

  在一次的休沐里,沐风,或者说是夏慕风,偷偷上门来找许灏瑞。

  许灏瑞把人带进烧着碳暖和的屋内。

  慕风想给他们两人赔个不是,“五年前偷偷从宫里跑出来,用了母后的姓氏化名沐风,虽未向瑞哥你们透露真实姓名,但我是真心想与你们交朋友的。”

  许灏瑞看着他往屋里搬的赔礼,无奈道:“能理解,但你身份尊贵,还是换个称呼为好。”

  慕风见他也没与自己生疏,喜悦道:“沐府是我外祖家,先前听舅舅说,瑞哥去年给沐府送了拜年礼,但他们没有回礼,这次除了向瑞哥玖哥你们道歉之外,也有回礼的意思。”

  因他的身份摆在那,林清玖不敢随意说话,只好默默听着他说。

  许灏瑞本也话不多,对他这几年的经历也颇为好奇。

  “自从我与洛兄回京后,恰逢遇到我表兄从边陲回来述职,出了年,我便和表兄前往边陲,我二哥夫是驻守边陲的将军,二哥也陪着在边陲,我代母后和三哥去探望,这一呆又呆了四年。”

  许灏瑞给他斟了杯热茶,“你性子倒没怎么变。”

  “性子是没怎么变,身量变高了许多,也越发风流倜傥。”慕风比划个子道。

  林清玖听到这仍不住发笑。

  “玖哥你笑甚?”

  林清玖抿唇,迟疑了一下,开口,“这些年不见,我以为你应该会稳重许多。”

  慕风冲他笑了笑,又去逗小无虞。

  许灏瑞留他在家里吃了顿饭,又告诉他这些年镇上酒楼盈利分的银子,属他那份都给他存入了官府的票行。

  林清玖将用沐风的名义办理的凭证给他,让他凭着这张凭证去取。

  慕风高兴地接过,“我未想过还真能赚银子,这可是我做主的第一笔买卖,我要去看看有多少银子。”

  说罢,同刚与他熟络起来的小无虞挥手,大步离去。

  慕风将银票都取出来,带回宫里,在他母后和三哥面前,扇着那一沓百两的银票,得意道:“皇兄,你猜猜这钱是从哪来的?”

  夏霁川呷了口热茶,慢吞吞开口:“你从许编修那小宅子出来,便直奔票行。”

  意思自是不言而喻。

  沐皇后试探问:“那许编修拿银子贿赂你?”

  慕风气恼:“皇兄又派人跟踪我!”

  指责完哥哥,又不满地转向沐皇后,“母后,您怎能这么想瑞哥与玖哥,他们是我朋友,才不是那种趋炎附势之人,才不会用银子贿赂讨好我。”

  “再说,本殿下是那样容易被人贿赂的人吗?”

  夏霁川嗤笑,“你小子缺乏自我认知。”

  沐皇后有些许愣怔,手捂着胸口,耳旁回响那声“九哥”。

  夏霁川没注意沐皇后神色不对,敲了一下胞弟的脑袋,训道:“你堂堂一个皇子,与区区一个编修以及其夫郎称兄道弟,你觉得合适吗?在我与母后面前就算,在外面,你能不能注意点身份。”

  慕风捂着头囔道:“知道了,三哥别打岔,”他挺起胸膛,“这银子啊,可是我自己赚的。”

  夏霁川瞧他这副得瑟的模样,又结合他从许灏瑞家里出来,猜出了大概,“几年前你投钱的那酒楼赚了?”

  “哎!三哥就是厉害,一猜就对。没错,怎样,我目光还是不错的吧,我投钱开的第一个酒楼,现在每个月都有几十两银子入账。”

  “你又不差这几十两银子。”

  “哎,你不懂。”

  沐皇后瞧着兄弟两斗嘴,回神,眉眼浮上一丝笑意,随后又想起小儿子那一声令她心脏颤动的称呼,不禁问道:“风儿,你唤谁做九哥?”

  慕风没心没肺:“哦,玖哥是许编修夫郎林清玖,我当初和阿一走散时,遇到的他俩,对了那时许编修还在种地,还没读四书五经呢,对,他还是个猎户,短短四五年就中了进士,他是不是还厉害?!”

  沐皇后点头,“很厉害,母后隐约还有印象,风儿当时在书信提及过这位友人,原来他夫郎叫林清玖啊,中秋宴上见过,那孩子长得真标致。”

  夏慕风:“夫夫俩样貌都出众,当时他们的儿子胖嘟嘟的可爱极了,和煜儿幼时长得也相像,我当初还以为遇到三哥的私生子了,缘分啊。”

  煜儿是皇长孙,夏霁川长子,子肖父,长得与他父亲极为相似。

  夏霁川又给了他一记爆栗:“注意用词。”

  沐皇后脑中突然冒出那句俗语——外甥似舅。

  她一把抓住慕风的手,语气急切,“那许编修的夫郎……他年方几何?”

  第一百九十九章 身世

  慕风(沐风)回想道:“应当快二十又五了。”

  沐皇后低头喃喃:“小九若在也该这般大了。”

  慕风听了不禁疑惑,三皇子夏霁川微怔,二人看着自家母后起身向内殿走去,回首让兄弟二人跟上。

  只见她拧动墙上一处烛台,眼前的墙面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密室。

  密室空荡荡,只有一方供桌,及桌上两个红棕色檀木小牌位。

  慕风识得其中一个是他大皇兄,另一个写着“故儿九儿之位”没有正经名字,他不曾听闻过这九儿的任何事。

  大皇子夭折于二十多年的那场宫变,那时他还不是皇子,只是个闲王嫡子。

  身为皇室一员,即使二十五年前慕风尚未出生,事后他也略有耳闻关于诚王那场宫变,听说尤为激烈,他父皇能登上九五至尊之位,实属意外。

  先帝执政后期,当下宠妃之子诚王的势力能够与东宫太子分庭抗礼。在先帝卧床之际,诚王按耐不住逼宫谋反,欲胁迫先帝立下传位圣旨。

  不料太子早有防备,拿下了他的人,诚王见事败,被迫逃之夭夭。

  只是谁也料不到此人逃走后,还留了一手。

  他部署在京城的暗桩渗透宗室各府邸,乃至东宫,这些人受他暗中操控,数日后东宫太子身中剧毒,宗室子弟不少人也身受其毒,而永安帝彼时仅是一闲王,王妃沐曦也就是现在的沐皇后,二人长子代父受罪便在那时中毒逝去,年仅八岁。

  而太子一脉被害得灭绝。

  因此命危的东宫太子以及其身后势力只能扶持这位闲王上位,与残酷狠辣的诚王对抗。

  此后长达三年的追捕,诚王方被捕杀。

  慕风看向沐皇后,小心翼翼问:“这九儿是?”

  心中也隐约猜到些什么,难怪排他前头的老九从未听人谈及,他也只当是与老六老七那般是妾室所生的早夭兄弟。

  夏霁川抿了抿薄唇,看向沐皇后。

  前后紧接着失去大哥和小九可以说是对一位娘亲的沉重打击,尤其是才出生不足一月的小九。

  沐皇后目光一直停留在小牌位上,思绪飘远,“九儿是你九皇兄,当初你大皇兄中毒,我与你父皇都将心系在铮儿身上,照顾小九的下人们因此松懈,让人钻了空子,将他抱走了。”

  夏霁川神色愧疚不已:“都是我不好,当初是我吵着要去找父皇与母后,二哥为带我去,才离开小九床边,不然有二哥看着,也不会让人轻易得手。”

  二哥夏云溪是个哥儿,当年也不过六岁。

  沐皇后转头看向他,轻轻摇了摇头,“与你无关,诚王的暗桩得知你父皇无事后,便将主意打在你们身上,若是你与溪儿也在,只怕你们三都会遭遇不测。”

  夏霁川别过脸眼眶泛红,二十多年他一直不敢提起此事,一是怕母后伤心,二是怕从母后眼中看到怨恨。

  他不提,心下一直记着愧疚着,每每梦回当初,都想当时该将摇床上熟睡的弟弟抱着一起去找爹娘,或者干脆一直守在弟弟身边。

  夏慕风喃喃自语,“竟没人与我提过还有一位一母同胞的哥哥。”

  沐皇后注视这小牌位,回忆:“铮儿在我怀中离去,可小九……”

  她想到父兄寻回来的襁褓,艰涩地开口继续道:“被寻到时,他小身子冻得青紫,不知何时失去了最后一丝温度,陪着他的仅有我亲手缝制的襁褓,和他脖子上的暖玉。”

  夏慕风见母后那双总是充满慈爱的杏眼,此刻充满着痛苦,不由揽着她肩膀,轻声说:“母后您还有我和二哥、三哥。”

  夏霁川也伸手抚拍着沐皇后肩膀,温声安慰:“我们兄弟三人会替大哥和小九陪着母后。”

  沐皇后拍了拍两儿子的手背,“事后我依旧不信小九夭折,只是小九身上无胎记也无明显特征,唯一能辨别的便是那块暖玉与裹着的襁褓。”

  “兄长为难地应了我的要求替我寻找,只是……”

  后面的话不用说,慕风也猜到了,尽管九皇兄还活着,也寻不回了,没法证明那婴儿就是母后的孩子,况且天下还有那么多的婴儿,究竟哪一个才是。

  “后来诚王的人被抓,经审讯,他们口供一致,都说小九死了,被扔在父兄寻回的那个地方……我无比希望他尚在世间的某一角落活着,也不要被活活冻死。”

  慕风没有认真听后面的话,脑子突然灵光一现,激动地握着沐皇后的手,“母后,假若九皇兄还活着,如今他长大了,总会有与父皇母后,或者与我们兄弟有相似之处,那是不是就能寻到他?”

  慕风越发兴奋,“只要人还活着,总有法子能找到的。”

  对慕风总是听一半就跑神的老毛病,夏霁川无奈极了,重复沐皇后的话:“诚王的人在被审讯的过程中,已经说了小九已经死了。”

  慕风一怔,短促地“啊”一声,怪不好意思地看向沐皇后,只见他母后若有所思,突然对他道:“风儿,你没有要务在身,明日陪母后见见故人吧。”

  秋雨绵绵,淅淅沥沥地击打在陈旧的青砖上,年久未修的砖墙布满斑驳青苔,平白添上一份生机。

  “母后,此处住着您的哪位故人?”慕风试探性问。

  他总觉的此处不该是人住的地方,偌大的寺庙,见不着几个人影,四处荒凉,外面还有侍卫守着,不会是囚禁宗室的地方吧?

  “风儿尽管跟着母后,见着人,你不必说话。”沐皇后脚步不停,目不斜视,在通向深院的长廊疾步行走,对此处的荒凉景象见怪不怪。

  慕风只能按耐住自己好奇心。

  直到走到一处老旧禅房前,尾随身后的侍卫阔步上前,嘎吱推开房门,一股霉味扑鼻而来,慕风伸手在鼻下扇了扇。

  一枯瘦的身影背对着房门,盘腿坐在佛像前,听到开门声,人影僵硬地动了动,光线驱赶了昏暗,让人看清了她回首的消瘦面容。

  慕风确认,此人他不认识。

  沐皇后如同见寻常故友般问候,“怎瘦了这么多?”

  可惜那人并不领情,张口便是冷嘲热讽:“何事能让你堂堂一国之母屈尊前来?”

  沐皇后就站在门外,毫不介意她的态度,唇角勾了勾,“我是来告诉你,我找回了我孩儿,就是当初被诚王的人掳走的那孩儿。”

  那人先是一愣,后癫狂大笑,“那又如何,那又如何,没想到他竟还能活着被你找回来。”

  闻言沐皇后唇角绷紧,艳红的指甲掐入掌心肉里,挤出一句“你说什么?”

  慕风隐隐激动,也就是说他九皇兄没死呢!

  那人看沐皇后脸色,似乎明白自己被骗套了话,“沐曦果真狡诈,哈哈我也不曾想到你们竟这般好骗,如今还未找到自己的孩儿啊,哈哈哈不过也是,没有信物,什么也没有,该如何寻回来呢,哈哈。”

  “你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欺瞒我如此久?”沐皇后眸中燃起熊熊怒火。

  “我就是见不得你过得好,凭什么你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却变成阶下囚,孤身一人,凭什么?!”她怒吼。

  “那孩子他在哪?你告诉我。”沐皇后再也压抑不住,任由情绪爆发,也冲她吼,恨不得上前掐死她。

  慕风瞪大眼,拉着沐皇后劝道:“母后冷静,母后冷静。”

  沐皇后冷哼:“怪谁,还不是你自己毁婚约要嫁与诚王,否则如今坐这后位的恐怕就不是我了。”

  曾经风光一时,如今被囚于破庙的诚王妃咬牙切齿,“我就知道你得意得很,留我一命不就想在我面前炫耀你的风光无限,所以我要那小哥儿因你而遭受世间最龌龊的凌辱。”

  沐皇后怔住,“你什么意思?”

  “若是他得知是因为你,他才会遭那些罪,只怕也后悔投胎你腹中吧,哈哈哈,母子反目成仇,那是多么好看的一出戏,我期待着,我就要看着你痛苦,他定会怨恨你,找回来又如何,哈哈哈……”

  “疯子。”

  再三追问孩子的下落,她始终缄口不语,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慕风拉了拉沐皇后衣袖,“母后,我们先回吧,看她这样是铁了心不说。”

  沐皇后点头,确认了孩子可能还活着,已是意外收获。

  房门关上后,里面依旧传出癫狂地疯声,还有那些令她心颤不已的话。

  “想来他的样貌也不会差,再寻不回,哈哈哈,你们此生恐怕也见不着了,哈哈哈,貌美小哥儿……应当也好有几年了……不知多少人享受……”

  沐皇后唇瓣颤颤,一把抓住慕风搀扶她的手,“风儿,她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母后别急,我回去就与三哥借人,寻遍天下秦楼楚馆,定能……”慕风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不经大脑后,果断闭上嘴。

  “母后!母后?快,快去寻大夫!”

  ——

  永安帝听说皇后卧病已数日,得知先前她去见了何人,不禁摇头叹气,让人给沐老夫人传口信,请她帮忙开解一下皇后的心病。

  九月中旬,秋风习习,天高云淡,是个出游的好日子。

  听说城郊清光寺附近秋景怡人,恰逢休沐,许灏瑞带着林清玖和小无虞前去游玩。

  寺后一片火红枫林,越过林后是片干黄草地,再往前清溪潺潺,游人三五成群聚在此野炊、放纸鸢、谈笑风生。

  天上各色各形状的纸鸢迎风翱翔,秋风徐徐,拂面透着丝丝凉意。

  许灏瑞从清溪中抓了几条肥美溪鱼在岸边烤,不时转头看向草地上林清玖和小无虞放纸鸢的身影。

  突然一青年从另一人群中出来,向许灏瑞迎面走来。

  “许编修,许大人。”来人向他打招呼。

  许灏瑞觉得此人隐隐有些眼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等着他自报家名。

  “在下唤林佑安,许大人也许不记得了,在广林府鹿鸣宴上你我二人有过交谈。”林佑安得体地笑道。

  原来是同一省出来的同科进士,许灏瑞微笑:“原是同乡啊。”

  林佑安笑了笑,转头看向不远处放纸鸢的一大一小,犹豫再三开口:“其实,在下过来是想向许编修打听一件事。”

  许灏瑞颔首,边翻动架上的烤鱼,语调平淡:“你说。”

  “在下是安县人,与许编修您祖籍地隔了临安县。”

  他说得慢吞吞的,许灏瑞点头示意自己在听,余光分神地看向林清玖和孩子那边。

  林佑安仔细着他神色,见他没有露出不耐,继续道:“在下有一弟弟,幼时与爹娘赶集时走失,听闻许夫郎也姓林,也唤清玖……”

  “也?”

  许灏瑞听出他的意图,于是仔细端详林佑安片刻,他样貌不算出众,书生气较重,瞧不出与清哥儿有相像之处,点头道:“我夫郎是唤林清玖。”

  “那他爹娘?”

  “他不知自家爹娘叫甚,也不记得家在哪……你暂且等一下。”许灏瑞觉得这事事关清哥儿身世,该让他知道并决定是否要与先前的家人相认。

  他走向林清玖,在他耳边小声低语,只见林清玖向溪边看了眼,点头随他一同过来,走过来时遇到洛明轩夫妇,林清玖将手中的纸鸢递给小洛夫人怀里的小孩儿。

  洛明轩与他俩一同走了过去。

  林佑安看了看洛明轩,许灏瑞道:“无妨,你且说说有关你弟弟的事,清哥儿自有判断。”

  洛明轩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向许灏瑞挑了挑眉,见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在下七岁那年,爹娘不知为何突然要带上五弟赶集,那日爹娘回来的很晚,我却没看到五弟回来,于是问了爹娘,他们说五弟走丢了,那年五弟还未到五岁……”

  在场其余三人相互对视,随后林佑安有说了一些幼时家中的事情,林清玖对此有着模糊的记忆,但是对家中有几兄弟姐妹他还是记得的。

  林佑安排行第四,前头一个大哥,两个姐姐,后面除了他,还有一对小他一些的双胎弟弟,与林佑安所说的都吻合。

  除了走丢一事有待商榷。

  见林清玖点头,林佑安激动之色显露脸上,“那你还记得四哥吗?”

  林清玖摇摇头,“样貌不太记得了,但是我记得四哥会偷偷给我吃的。”

  林佑安点头,“是我啊,有回你惹娘生气,娘罚你不许吃饭,随后我偷偷藏了个窝窝头在袖子里,背着娘拿给你,只是不久后你就走丢了。”

  林清玖想说,不是走丢,是爹娘把他卖了。

  “你不觉得,你们兄弟二人样貌相差有些大吗?”洛明轩直白道。

  这两兄弟样貌差得也太大了。

  林佑安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唇,“五弟自幼便是我们家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烤鱼被火烤得滋滋响,飘出诱人的焦香味。

  许灏瑞低头把柴火移了些出来,听到林佑安对林清玖说:“五弟,我回去就写信告知爹娘,我找到你了。”

  林清玖抿了抿唇,林佑安奇怪问:“怎么了?你好像不高兴?”

  许灏瑞替小夫郎道:“清哥儿不是走丢的,是被你爹娘卖了,你可以在信中问问你爹娘。”

  林佑安不可置信地睁大眼,“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你不是在骗我?”

  林清玖对他点头,“爹娘将我卖到南风馆,我还记得。”

  “许大人、小洛大人,在下先告辞。”

  林佑安甚至不敢看向林清玖,匆匆向其他两人告辞,略狼狈地逃离此地,他以为找到走丢的弟弟,他们会高兴相认,怎么会是这样,五弟是被爹娘卖了换钱的。

  甚至那些银子还有可能都花在他身上了,林佑安羞愧难当。

  洛明轩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也难为他不知真相,兴致勃勃地寻找幼弟,这爹娘哪有脸面将自己所作的事说给儿子听。”

  许灏瑞轻轻抚拍小夫郎单薄的后背,无声的安慰他,林清玖冲他笑了笑,“四哥其实对我不错的,得知还有人在找我,我就猜想那肯定是四哥。”

  洛明轩嗅了嗅焦香的烤鱼,给他俩交谈的空间,站起身道:“鱼烤好了,我去把孩子们带过来。”

  小无虞听到洛伯伯说可以吃烤鱼了,双眸亮晶晶,将纸鸢给小洛夫人,双手抱着三岁的洛家弟弟,蹬蹬蹬冲在前头。

  洛家夫妇笑盈盈拿着纸鸢跟在他身后。

  ——

  清光寺禅房外的长廊,林清玖站在那等许灏瑞给小无虞换湿衣裳。

  吃完烤鱼后,小无虞趁大人们在闲聊,便带着洛家弟弟到溪边,给他表演捉鱼。

  许灏瑞他们只听到扑通一声,齐齐转头见小无虞跌坐在溪里,四人赶紧跑了过去。

  许灏瑞把孩子从溪里拎起来,快速剥了他身上的湿衣裳,用自己的外衣裹着光溜溜的小无虞匆匆往寺庙走,向小沙弥借了套衣裳给孩子换上。

  见许灏瑞带着耷头耷脑的崽崽出来,林清玖迎上前,“崽崽无事吧?”

  小无虞觑了眼刚训他一顿的许灏瑞,对担忧的爹爹摇了摇头,许灏瑞拧着手里滴水的小衣裳,严肃地板起俊脸,朝院中抬了抬下巴,“去那扎马步,好好反省。”

  “哦。”

  洛明轩抱着儿子找到他们,见穿着蓝色小和尚服的小无虞委屈巴巴地扎着马步,冲他打趣道:“无虞穿这身衣裳怪俊俏的。”

  小无虞叹气,“洛伯伯。”

  洛明轩脸上带笑,把儿子放下,大头摸了摸儿子脑袋,“去陪无虞哥哥玩吧。”

  随即转身拍许灏瑞肩膀,“走吧,去把衣裳烤干,你总不能让无虞穿小沙弥的衣裳回去吧。”

  林清玖也说:“阿瑞去吧,我在这盯着崽崽。”

  小洛夫人没与他们一道,而是去后厨要了碗姜汤,端过来时,只见林清玖和两孩子,她唤小无虞过来,把汤喝了。

  ——

  “前院香火缭绕,您不宜多呆。”沐皇后扶着沐老夫人,在长廊里缓慢行走。

  “娘许久没来这儿了,可瞧这一花一木,一砖一瓦还是那般熟悉,”慈祥的老夫人脸上笑呵呵,拍了拍手臂上的纤手,“你呀,多出来陪娘走走。”

  “你瞧,那还有个留有发的小沙弥,长得挺乖巧。”沐老夫人指着远处新奇道。

  她们刚拐过一角,便看到院中的两小孩,小一些的孩子双臂圈抱住年长稍许正扎马步的“小沙弥”腰身捣乱。

  沐皇后眸里泛起些笑意,“娘,寺里没有留发的小沙弥,许是小孩儿借了寺里小沙弥的衣裳穿。”

  正与林清玖说笑的小洛夫人率先看到她二位走过来,伸手拉了拉林清玖,示意他回头看。

  待人走近,两人一齐向沐皇后与沐老夫人行礼问安。

  沐老夫人认得小洛夫人,笑眯眯道:“冉家小姑娘也在呐,长得越发水灵了。”

  小洛夫人父亲是受沐老提拔上来的兵部侍郎,算起来冉父也算是沐老的门生。

  小洛夫人受宠若惊,掩嘴娇笑,“老夫人记性真好,还记得小女子,不过现下我都是为人娘亲的人咯,”她冲院中玩闹的两孩子招手,“泽儿,无虞快过来。”

  “这俩都是你的孩儿?”沐老夫人吃惊。

  小洛夫人笑道:“我倒也想,只怕许夫郎舍不得把无虞给我们洛家当孩子,老夫人,大些的叫无虞,这小的叫泽儿才是我家的。你俩快向老夫人问好。”后一句对俩小孩说。

  孩子们脆生生问好,老夫人笑呵呵地从袖里摸出俩金锞子,一人给一个,打量向一旁安静的林清玖,对沐皇后赞道:“这孩子面善。”

  沐皇后一直在不动声色地端详林清玖,闻言,笑道:“是啊,娘您看到漂亮的,都觉的面善。”

  小洛夫人掩唇偷笑,附和,“老夫人的眼光就是好。”

  林清玖唇角弯弯,杏眼里也漾起了些笑意,小无虞欣喜地向爹爹扬了扬手中的金子,一副小财迷模样想揣进腰间小荷包。

  这才发现小荷包还系在湿衣裳上,便开口让爹爹帮忙收着。

  林清玖垂下鸦羽,看向自家崽崽,脸上的笑意浓了些许,将金锞子装进自己腰间,冲沐老夫人道谢。

  “你这孩子哪儿人啊?我瞧着面善得紧。”

  沐老夫人把他拉到跟前,细细打量,把林清玖整得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小洛夫人,这是哪般?

  小洛夫人给他使了使眼色,莫慌。

  沐皇后看出他的局促,浅笑道:“莫怕,老夫人问什么便回什么就好。”

  沐老夫人霎时看向她,把林清玖拉到沐皇后身旁,打量这那两双相似的眼睛,“像不像?”

  她转头问小洛夫人,后者微怔,点头,“这,清玖双眼与皇后娘娘双眼也太像了。”

  那双相似的杏眼对视,林清玖移开视线,道:“我与皇后娘娘的都是杏眼,大体杏眼都长得一样。”

  随后又回复沐老夫人前面的话,“我与夫君都是广林府人。”

  此时,许灏瑞和洛明轩也带着烤干的衣裳回来,见到沐皇后与沐老夫人,纷纷行礼。

  随即许灏瑞抱起小无虞,牵着林清玖与他们告别,走远后他小声在林清玖耳边解释,“不宜与皇室走得过近,若被有心人看到,对谁都不好。”

  他谨记着洛明轩给他分析的朝中势力,哪一派许灏瑞都不想有过多接触。

  沐皇后视线胶粘在林清玖身上,直到看不到人。

  林清玖也察觉到那目光,脚步加快了些,他刚被沐老夫人打量的汗毛立起,现下都怕了沐老夫人。

  等许灏瑞他们走了一会儿,洛明轩与沐老夫人、沐皇后简单寒暄几句,也提出告辞。

  等外人都走光了,沐老夫人看向走神的沐皇后,问:“在想刚那孩子?”

  “是。”沐皇后没打算瞒她。

  然后将诚王妃那诈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沐老夫人,老夫人听了气的胸脯直起伏,“我早觉得那丫头心术不正,不想她心底那般坏。”

  “娘,您莫生气,风儿已经在找了。”

  “上哪儿找?”

  沐皇后唇瓣蠕动,没能说出话来,沐老夫人叹道:“糊涂,真是糊涂,眼前这个就没想着派人去查一查?但凡有一丁点相似,都不该放过。”

  沐皇后茅塞顿开,笑着应道:“是,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