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极魔老祖元婴将要融入残躯之际，一只玉白的手突然出现，捏住元婴的颈项。
那嚣张的极魔老祖一下惊恐无比，想挣扎使用什么秘法，却于事无补。
很快在那只手上被搓成一粒翻滚黑烟与扭曲面孔的珠子，被手的主人收进玉瓶里。
那手的主人，垂着同样不似活人的玉白眼眸，淡漠看着不断下坠的周文天，另一手朝快飞不见影的剑种招手。
那不断往前飞的剑种，就像被人截断时空挪移到他面前一样，突兀出现在他跟前，朝他手心飞去，然后被稳稳握住。
周文天看着快身影模糊的白衣剑修，心头一颗大石落地了，却又遍体生寒。
这个白衣剑修想杀他。
“胜邪师叔祖！”一个人影御剑冲来，不得不抱住那个唯一没人救的魔修。
周文天惊讶地看着来救他的人，竟然是整天对他喊打喊杀的夏承影。
“看什么，我又没有瞎。”夏承影见周文天看来，连忙松开手，把人扶到最近的山巅处，便避嫌般跑到一边。
而两位元婴听见他这话，应宵练眉头一挑，把提在手里的白墨阳放下。
胜邪则眉头紧皱。
“文天……”白墨阳只是吐了口血，根本没伤及肺腑，一落地就想往周文天身边跑。
怎料，应宵练一只手握在他肩膀上，让他不得弹动。
“白墨阳，天剑阁第五百七十六代弟子。”白衣剑修视线扫来。
以这种语气说话，那他此刻身份便是天剑阁的长老。
“弟子，在。”白墨阳眼瞳一颤，拱手低下头还礼。
“坊间传闻你的荒唐事迹，几乎已达祖师堂，若此事被外派上传仙界，仙界师祖动怒，全门都将被你连累，应罚你洗剑池思过磨炼一甲子。”
白墨阳沉默不语。
“此外，身为剑修，凝练的剑种上全是魔气污染。”
那白衣剑修还在抓住那枚在震动的剑种，完好无缺的剑种似缩小版的仙剑，不断逸散着神秘亘古的气息。
除了偶尔有一丝魔气缠于其上。
周文天即便被元婴威压定住，也忍不住抬头，他听出了其中的不妙。
“现在杀了此魔修，否则你墨阳仙剑的候选剑主身份将会被取消。”
“弟子，沉寂多年，早该将这位置让与更优秀的师弟师妹们了……”白墨阳感激地看一眼阻拦他的应宵练，然后朝对方轻轻摇头。
挣脱控制，往前数步跪到跌坐在地的周文天前面。
“胜邪长老的要求，弟子恕难从命！”
白墨阳话音一落，整个荒山爆发起强烈的元婴威压，甚至超越元婴的极限，整个天地仿佛都被压沉了半分。
四周山头骤然一寂，下一刻成群的雀鸟疯狂逃飞。
“不要啊，胜邪师叔祖，白师叔你高低认个罪！而且胜邪师叔祖，这个魔修与别的也不一样，品性不坏，白师叔的剑种都是他治好的！”
夏承影大声给白墨阳求情，试图拉上应宵练，被后者摇头拒绝。
“要不，师叔祖们，你们就把白师叔关洗剑池一甲子、两甲子，等他金丹了，不行元婴了再放出来！”
“这魔修不管便是，以他的状况百年后不过一抔黄土，当个屁把他放了吧。”
周文天知道这货是在给他求情，但不妨碍他好想揍他，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就长嘴了呢。
应宵练哭笑不得，见夏承影还想说话，直接把人捂嘴捆着放一边。再由他说下去，胜邪师兄估计会连这多嘴的家伙一起劈掉。
“我……”周文天开口，就被白墨阳伸手按住了唇瓣。
“胜邪长老，文天他与别的魔修不同，他并无做过杀孽，如果非要责罚，我愿意承担任何惩罚换他一命。”
被捆着地上的夏承影像个虾米般晃动，瞪大眼发出唔唔的阻止声。
“是吗，与别的魔修不同，那就更不能放过了。”白衣剑修看向周文天，玉白眼眸似能看透皮囊下并不完全匹配的灵魂。
白墨阳与夏承影瞬间就后悔了，他们觉察到胜邪长老的杀意莫名其妙的增强，如迁怒一般，忽然间非杀周文天不可。
他们想尽办法靠近，试图拦住白衣剑修动手。
只听，对方莫名念了两句，视乎笃定周文天是祸害那般。
“天静以清，地定以宁。万物失之者死，法之者生。”
“魔道也不需要跳脱藩篱的魔。”
白衣剑修盯着周文天，一道灵气打入白墨阳体内，将对方操控起来。
白墨阳额角挣扎出青筋，他也如个生锈的提线木偶般被拉扯起来，转身，拔剑。
周文天触不及防，双眼睁大，一下惊慌扩大的瞳孔很快又恢复平静，看着白墨阳无奈微笑。
他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倒霉的结局，毕竟从那留影流出那刻，就有这个可能。
“既然你不愿杀，我就帮你一把，脱除心魔。”
“胜邪师兄，何至于此？”应宵练也忍不住了，踏前半步。
“是呀，何至于此。胜邪道友是想当着我们这些歪瓜裂枣的面，消灭罪证吗？”几个元婴联袂而来。
“辨机道友可刚在天机镜看到了，你们亲口承认贵派嫡传弟子，那剑种魔气深缠，还要为魔修叛出门派呢！”
这帮人对付极魔老祖事不见影，事后来捡便宜兼掺和外派内务就来得飞快。
应宵练忍不住捏紧巨剑的剑柄。
胜邪面色一变，直接不管白墨阳了，要亲自动手将周文天诛杀。
【叮！任务‘置之死地而后生’2.0。你是否决定背负倾世骂名，做凡界第一陈世美……】
然而数道法术光华齐齐阻止了白衣剑修，连带山巅上固化的定身术、控制术都撕毁了。
周文天与白墨阳身上的压力骤然一空。
白墨阳立即转身抱住大口喘气力竭要倒下的人。
“墨阳，你愿意放弃宗门跟我走吗？”周文天唇色有点苍白，见对方眼神坚定，贴着对方耳边传音。
下一刻，周文天便拔出匕首架在白墨阳颈项上。
“放我离开，我就饶他一命。他身上有我同心蛊，剑种也被我下了真魔诅咒，只要我一死，他也活不下来！”
这峰回路转的变化，让在场所有人惊愕失色，说好前一秒还同生共死的呢？
“文天，你……即便如此，我还是对你真心不变……”白墨阳目露痛苦之色，绝望又带着卑微的祈求。
被捆起来的夏承影懵了，但懵完下一刻愤怒极了，眼睛瞪得像被渣男欺骗感情的小姑娘。
“周文天，你这个卑鄙魔修！”夏承影极其愤怒，轰然挣脱束缚，不由分说就要举剑杀来。
白墨阳赤手空拳，就要抬臂用血肉之躯挡住灵剑。
夏承影顿时收住力道。
现场只有应宵练与胜邪感觉不对劲，应宵练若有所思，胜邪玉白眼眸聚起异芒，就要洞察一切。
“既然如此，我就将你们两一起斩杀。”
周文天听见，眼皮直跳大呼系统不靠谱，这下露馅真要成亡命鸳鸳了。
就见白墨阳侧头眼神温柔眷恋地看他一眼，眉眼万年不变的风流气息减淡消散，只留下单纯的留恋，似在告别。
周文天一愣，莫名开始心悸起来。
“以胜邪师叔祖的为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不会放过文天，而我已经做好准备。”
“就是对不住墨阳仙剑。”
白衣剑修手里握着的剑种光芒大盛，一道倚天拔地的虚幻剑影以剑种为祭，出现山巅，割伤他的手掌。
让胜邪不得不放手，横跨数个山头甚至山脉的剑气一瞬间将山巅隔开两个时空。
祭剑术。
每个天剑阁入门弟子都会的招式，一生只够用一次。
“不要啊，白师叔——！！！”
被召唤来的仙剑剑影是有灵识的，它疑惑地环视一圈，都没找到任何应该攻击的人。
‘目光’重新落回到白墨阳身上。
“带我们离开。”
如此简单吗？剑影欣然同意。
那刚凝练完好的剑种凄婉鸣啸，碎成万千光点。
作为等阶交换，白墨阳两鬓的白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眼眸都变得黯淡无光，失去生机。
浩瀚无边的剑灵之气裹着两人飞遁，一眨眼就消失在天边。
山巅上剩下的人都傻愣住了。
应宵练提着要扑出悬崖的夏承影，把人扔回安全范围，转头对白衣剑修叹气。
“这事搞的，掌门师兄出关很定找我们麻烦。”
“他有什么理由？”胜邪收敛气息，手掌上的剑痕快速恢复褪去。諵諷
“堂堂嫡传弟子，为魔修背叛宗门，攻击宗门长老，妄动仙剑灵气。”
“哪一条都该死。”
“我会在联盟下令，全境通缉此魔修，格杀勿论。”
说罢，白衣剑修挥袖便走。
夏承影用玉匣收起一粒比针尖还细，已经毫无光华的剑种残屑，大声喊住对方。
“胜邪师叔祖，这个任务我要接，那半阙追踪符给我。”
“小夏子，人没了还追这魔修作甚，况且这追踪符连中阶符箓都勉强，这魔修远遁万里，你这是去大海捞针。”
夏承影不说话，他明白自己言多必失，但他知道也许有一个人，能凭这样的条件找到对方。
而他刚才被魔修刺激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令，直觉上感觉这事不对劲。
因为被关押那两个月里，他被白师叔与那魔修真真假假骗多了，让他本能不相信这两人合起来能不演戏撒谎。
况且，那魔修的手段也层出不穷，既然他能连白师叔碎裂三十载的剑种也能修复，说不定有机会保住师叔的命。
所以他决定亲眼去看看。
如果魔修是真心待师叔的，他便让对方再治好师叔的剑种。
如果是假的，那就斩了这魔修给师叔偿命。
***
剑灵之气消散，两人落到全然陌生的地域。
“白墨阳，你是疯了吗？”周文天扶起这个明明是筑基大圆满，却此刻站都站不起的人。
“只差一点呀，要是当时在地下洞窟咱们挖深一点，藏个一年半载。”白墨阳不理会对方怒火中烧的眼神，伸出生机全失手掌抚摸美人的脸。
还有心情调戏对方。
“指不定我就跟你双修进阶金丹了，可以完成我天剑阁金丹战元婴的传统，不过，现在筑基战元婴，我也不差……”
那落在他脸颊的手根本没有温度，连眼神都没有聚焦对地方。
周文天眼泪潸然落下。
“你别哭，我都没见过你哭。”泪水砸在白墨阳手指上，他开始根本感觉不到，直到它们进入皲裂的皮肤伤口。
周文天一抿唇，将这个比他高大，现在却比他还轻的剑修放倒在草地里，就地开始扯他的衣服。
“咳咳，在我走之前，文天你能不要哭吗……”白墨阳感觉视野在逐渐灰暗变黑，手掌都要抬不起来，拭擦对方的眼泪。
“闭嘴，现在就开始双修！”
“它可能现在小了，填不满你。”
“你少说废话，留点精力给我干……白墨阳，你醒醒呀！”
周文天跨坐在‘熟睡’的剑修身上，无论他眼泪怎样落下都叫不醒对方，趴在对方冰冷的胸膛上放声大哭。
【叮！恭喜您开启‘眠X’模式……】
眠尼玛个头，还有救是吧？！
周文天立即抹掉眼泪，伏在白墨阳胸膛仔细倾听，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心跳，让他跌落谷底的心一下子拉起来。
【请选择对方一个可以回应的部位：
A.手指
B……】
周文天老脸一红飞快点完，生怕那系统提示太离谱，把他整个人都河蟹了。
左右扫视一圈，整个小树林安静极了，连聪明点的雀鸟都没有。
周文天领取系统后台新积累的魔气奖励，生气又无奈地轻戳戳剑修的胸膛，低头吻住白墨阳的嘴唇，渡去一缕魔气。
他怕不就地保一下这人的生命火种，指不定等他背着对方往山下走几步，就能把人晃挂了。
而在万里之外，夏承影手持灵剑，惊疑又谨慎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商非煜？”
一处原本热闹的魔修小型鬼市，彻底沦为字面上的鬼市，数十个摊位上倒了一大片被吸成干尸的低阶修士。
鬼市的中心，一个白发被鲜血滴染的少年缓缓转过头，赤红的双眸野兽般看着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