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荒僻的小城更是寂静无声,唯有虫鸣与风过草间的窸窸窣窣声起伏不定。

  谁也不知道第二批人什么时候到来,谁也不在乎他们来不来。

  “真是麻烦。”丹蘅盘膝坐在了榻上,她左手圈起了墨色的长发,右手则是拿着一根红绫,怎么都打理不好 。她的身前是空空荡荡的酒壶,也有金簪、玉钗,铺了一地。她垂眸盯着晃眼的首饰片刻,一泄气手一松,任由长发披在身后,她则是捏着那根两指宽的红绫不住地把玩。

  镜知抬眸瞥了丹蘅一眼,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到了她的身后跪坐了下来。那双纤长如玉色的手轻轻地掬起了那乌黑的长发,手腕一翻便取出了一把木梳。丹蘅最是不耐这些活计,可镜知在这方面好似别有天赋,指尖在长发中穿梭,编起细小的辫子竟也似用剑时那样游刃有余。

  “皇都那边传来了消息。”丹蘅懒洋洋地开口。

  “嗯?”镜知声音很轻,语调微微上扬。

  “嬴危心自立的事情让皇都那边的人焦头烂额了好一阵子,可比起那远在千里的嬴危心,那帮家伙最顾忌的是自身的利益。一些达官贵人联合了起来,借着这个当口给那年轻的皇帝施压。一开始,皇帝听了嬴清言的,靠着雷厉风行的手段,要给那些人点颜色瞧瞧。可那些世家大族非但不怕,还真收拾收拾东西出逃。”丹蘅顿了顿,神情有些微妙。要是笼络人心,自然是恩威并施最好,可嬴清言只想将朝野搅乱,她的野心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仇恨。

  “嬴危心那里也效仿黄金台旧事,礼贤下士,这样对比不下,那帮人不心动才怪呢。只是皇都并不好出,在真正面临绝路前,他们也不想走一条背井离乡的路。那些昔日互相瞧不起的人终于走到了一块,向着皇帝提出谏言。到了这地步,皇帝怎么都要做一个选择了。”

  镜知问道:“是将嬴清言推出去?”

  丹蘅轻哼了一声:“的确如此。”顿了顿,她又道,“甚至将主意打到了嬴梦槐的身上,要从那些大秦的世家子中替她找个驸马,好笼络人心。”

  镜知并不太关心嬴家的两姐妹,她只是道:“这样看,学宫那边能暂时平静下来了。”

  丹蘅眸光微微一闪,她短促了笑了一声,应答道:“或许吧。”她一下子没了攀谈的心情,只是那样坐着,直到镜知替她打理好头发后,才微微向后靠在了镜知的身上,昏昏欲睡。镜知垂着眼,她看不到丹蘅的神情,右手抬起轻轻地搭在了丹蘅的腰间。

  好梦难得。

  谁也不知道那追兵什么时候会将梦境惊破。

  -

  烟雨皇都。

  冬去春来间,那如鹅毛般的大雪化作了缠绵不尽的雨,淅淅沥沥,朦朦胧胧,从黑夜下到了白昼,极少有晴日。

  长公主府外。

  一位清隽的锦衣男子打着一柄紫色的伞,正噙着温润的笑容立在了雨中。此人是陈家子,名陈恕,算起来是嬴梦槐的表兄。如今皇都中的世家大族逃的逃、败的败,势力已然削减了不少。陈家地位特殊,陈家主乃天子舅氏,若非不得已,不会将整个家族置于危险中。

  “殿下,天子做事情,实在是儿戏,现在到处都是那样的声音。”师长琴眉头蹙起,看着从容优雅地翻着书籍的嬴梦槐,多多少少有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嬴梦槐温声道:“但是在这之前,他会先处置六娘。”

  在嬴清言的搅动下,这潭水实在是浑浊得厉害。如今流言四起,朝臣纷纷指责嬴清言是祸国殃民的罪人,嬴名封大概也会顺势而为吧?那嬴清言呢?

  “嬴清言手中有人。”师长琴眸光微凛,那批人是在对付玄州仙盟驻地的时候现身的,可不像是在十二州征来的,摆明了就是嬴清言自身培养的势力。如今虽扯着皇帝的旗号,只是最终听命的人仍旧是嬴清言。“她会反!”师长琴笃定道。

  这位一直不是好相与的人,她先后与仙盟、世家交恶,与学宫更无往来,除了孤注一掷,她还能够走到哪里?

  嬴清言冒着绵绵的雨走在街上。

  隔着一长段距离,她便瞧见了立在了嬴梦槐府邸外的陈恕。

  她哪会不知嬴名封的打算?眸中闪过了一抹讥讽,她脚步不停地路过了那一条街,前往皇宫。

  即使明知嬴名封对她心生厌恶,她还是要入宫。

  她要是现在不面对愚人,以后要怎么面对她所爱的人?

  -

  一夜好梦,可却没有一个宁静的早晨。

  那尖利的唿哨声伴随着佛号声穿透了荒僻的小城,将沉睡中的人从梦寐中唤醒。

  丹蘅睡眼朦胧地打呵欠,她挽了挽袖子,用枯荣刀轻轻地拍着桌面,笑道:“你说那些追兵笨不笨。既然那样想要各大宗派的道典,想要一举跃入龙门,为什么不去学宫的《文藏》中找寻自己可修持的‘道’呢?至于入了学宫之后有人替他们遮风避雨,可不像是现在,埋骨荒野,无人收尸!”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丹蘅眼中寒光迸射,身形如鬼魅般飘动。

  无非是见她和镜知两人远走西境,势单力薄而已。

  他们怎么愿意去做那千千万万人之敌?

  飞舟破云而出,舟上的修士下跃,身形如流星。为首的是一个头戴高冠、身着绛紫色儒衫的中年修士,他的手中拿着一支半尺长的金笔,随意地在半空一勾画,便见墨迹飘洒,墨字如山,向下坠来。

  “铁画银钩?”丹蘅一挑眉,刀光如疾电,向着那片墨池飞窜,顿时将那如山的大字劈得粉碎。

  中年修士面色从容,手腕一抖,那支墨色的笔就旋飞到半空中,顷刻间便书写出了一连串大字,如一堵墨色凝成的巍峨高墙,令人心神惊惶。儒门子弟修习的都是圣人章,领悟的圣人言意境越多,自身的神通就越发强悍。中年修士虽比不得儒门大贤人,可以他的学识足以成坐镇一方的长老。他立在半空中,周身灵力起伏澎湃,如汪洋大海,肆意奔流。

  丹蘅望着中年修士冷笑,灵力一运转,便见雷云瞬息之间便弥布千里,形成了一张绵延不绝的雷网。电光如龙蛇游走,天地之间俱是隆隆响声。中年修士知道清微神雷的厉害,岂会不做准备?他袖中飞出了九枚冒着电弧的青木籽,如星光缠绕周身。这是用雷木祭炼成的青木雷籽,能够收束雷法,是专门用来对付蓬莱的雷法的。

  可就在雷籽旋转的瞬间,雪色的剑芒破空而来,待到中年修士看清那道银光时,九枚青木雷籽上发出了咔擦一道响声,紧接着便从里向外的爆散。那些曾经收在了青木雷籽里的雷意顷刻间爆发,纵然中年修士在瞬息间做出了反应,可还是被雷芒轰中,玉冠破裂,灰头土脸的好不狼狈!丹蘅眼神微闪,趁着此刻打出了一道清微雷木刀气,清微神雷瞬间便锁定了中年修士的气机!

  中年修士心神一凛,一股颤栗之感自四肢百骸间蹿升!

  “诸位道友,何不出来助我?!”他朝着飞舟高声喝道。

  “道兄先前不是让我等不要插手吗?”

  “被两个黄毛小儿弄得如此狼狈,真是——”

  啧啧的叹息从飞舟中穿出,一个儒士打扮的中年人和一个大肚的尚一前一后地掠出。

  丹蘅认得这两人,她笑了笑道:“佛门三不戒和尚与儒门的雪泥先生。”

  “目无尊长的小辈,还不认罪?!”雪泥先生怒声呵斥。身后剑光一闪,便见一道飞鸿之影啄向了那道锁定了中年修士的刀光。他修的是“飞鸿踏雪泥剑”,在成名之后便遗忘了自己的原本名姓,以“雪泥”为号。这剑势在于急、在于痕,一道战胜了对手,那么下次再对上的时候,剑意就能辨认昔日的留痕,让自身立于不败之地。

  一蓬青光在半空中散开,好似一朵骤然绽放的莲,可刀中的凶煞与凛冽丝毫不少,无数青紫交杂的流光绵绵不绝,钉入中年修士的身躯。

  “大胆!”三不戒和尚双手合十,一只金色的手掌从天而降。

  那寂然而又飘渺、不见踪迹的太一剑在此刻掠出,在半空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气痕。剑与手掌碰撞的瞬间,声势轰隆、流光四散。三不戒和尚往后退了一步,悚然心惊。他将右手伸出,只见掌心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血痕,正一点点地向外渗血。他的金身时时刻刻都存在,可对方那随意的一剑,却轻而易举地将他的金身斩破!

  他的心头发寒,四面的杀意越发凝重了。

  隆隆的雷声在这一刻消散于无形,天地寂静,可就是这样的静,让人心中发寒。

  “你们为什么要自毁前程?”雪泥先生发问。

  丹蘅勾唇一笑,她道:“你怕了。”要不是怕了,怎么不见先前的气势汹汹?怎么会想着劝说人回头?不是慈悲,是怕自己没有了后路。

  青光成一线。

  沸腾的气机如怒潮翻滚,那只雪白的飞鸿掠浪而来,猛然间与青光撞击在了一起。翅羽纷纷扬扬散落,铿然巨响打破了那片沉静,一只飞鸿倒飞了回去,落在了雪泥先生的脚下,重新化作了一柄流淌着白光的剑。

  只是剑上的灵机磨灭了不少。

  “你们只有两个人,能支撑多久?赢了一个两个又能如何呢?”三不戒和尚面上露出慈悲色。

  丹蘅一挑眉,笑说道:“我若力竭,就向业障借取。”她的身后业障如浓墨流淌,这样无穷无尽的业障之力,能吞没天地的明光,永远不会有耗尽的时刻。只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她自身定会意识消亡,只余下一具只知道杀戮的身躯了。人生在世,总会背负业障,可修士的修心就是一个驱逐业障的过去,再不济借助外力,世间很少人会像丹蘅这样背负业障,更不会有人像她这样疯狂,要利用业障。

  雪泥先生脸色一沉,怒声叱骂:“邪魔歪道!”他提着剑往前踏了一步,眼瞳中映照出了流窜的雷霆。只要一方不愿意退缩,那么这件事情就不能善了。

  “不要业障。”镜知忽地开口,她凝视着丹蘅,语调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可以向天地借取!”

  丹蘅笑了一声。

  天地不是她一个人的天地,她要是借了,未来该怎么还?但是这一身与生俱来的业障,却是她一个人背负的。

  她欠自己的,不用还。

  -

  “快点快点,再快点!这飞舟怎么这样慢!”

  数百里外,记何年操控着飞舟向着西境疾驰。她的飞舟法器不差,只是她的心情犹为迫切,恨不得立马现身在丹蘅身侧。

  “你着急也没有用,进入了西境就会面对不少敌人。”雪犹繁袖子挽起,面颊晕红。不久前,她们才打退了一波围攻的人。像这样的境况,在入了西境以来,发生了无数次了。天罗地网,她们总会撞入别人的视野。不过历程中也不是一无所得,至少飞舟上不再是她和记何年两人了。心中想着,雪犹繁觑了眼围坐在舟首的一群同道,唇角勾起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

  仙盟要清“天地”,要执“一”道,要“万法同”。

  那些左右摇摆的人,如今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了。

  记何年叹气。

  倏然间,她的眼中映出了一枚粲然的金光,她的呼吸一滞,像是被人夺取了神魂,只是怔怔地望着天际浮现的一抹光芒。那光芒实在是太绚烂了,如朝日初升,光芒万丈。若只是一团璀璨的光华,还会被人误以为是什么宝器出世,可视野中并非如此。粲然的金光一重又一重的演变,最后勾勒出来一尊无比庞大的拈花佛陀法相!不管记何年的视线转到了哪个方向,都能够看到那尊法相!身上的菩提圣气涌出,她内心的如来相似乎也要朝着那尊佛陀演化!记何年一用劲,手中把着的佛珠骤然破碎,她倒退了一步,额上满是冷汗。

  “那是什么?记道友,你怎么了?”雪犹繁的声音响起,她困惑地望着那一尊无处不在的佛陀法相,眼中满是不解。她并非是佛修,并不会与那佛气共鸣,受到的影响自然也不会太大。

  “是佛宗!”记何年咬了咬牙,“那是天佛法相!”

  天佛并不是存在的某一位祖师,而是一尊被信众供养出来的“佛陀”,它凝聚着元州、流州数以万计的信众的力量!

  “佛宗开始清道了。”记何年沉着脸,她的神情是非一般的肃穆,“她们怎么就选择了西境呢!”

  雪犹繁眼神微凛,也一脸肃然地问:“那佛陀——”

  “两州百姓皆崇佛,但凡有所求,就是拜佛,可他们见到的只有佛宗的弟子,而不是真正的佛。如果有一天佛陀法相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看见,他们会怎么样呢?”记何年冷笑连连,“他们对佛很是敬畏,欣喜若狂之下,最容易变成傀儡!”

  -

  在天佛法相显世后,整个元州都陷入了狂喜之中。

  他们期待着见到佛之后,过往的愿望能够实现。

  “我佛保佑,元州变成了一片净土,以后没有生离死别,也不会有病苦、怨苦。”医馆外,瘦削的病人跪在了草席上朝着佛陀金身磕头。倒是小孩儿们不懂事,鼓掌喊着高兴的话,甚至还用手指指了指远在天边的佛陀。

  只是很快的,小孩就被一侧的大人叱骂了。

  这个举动实在是无礼轻慢。

  小孩年纪小,挨骂了就哇哇大哭。没等到煮药的药童来哄,病佛便匆匆忙忙地跨了出来,蹲坐在小孩跟前温声细语地哄着她。

  “菩萨,我佛显世,我的病是不是可以痊愈了?日子是不是不会那样苦了?我们的诚心终于感动了上苍了吗?”一位抱着幼儿的妇人泪眼迷离。

  在往常为了让病人安心,病佛总会说一些“我佛保佑”的话语来,可抬头,她能不远处的窥见风起云涌。若是没有人护着这座城,在那样的攻势下,整座城早已经被夷为平地了。可那护着整座城的,却是两个才来到此间的、与此处没有任何关系的修士。至于佛宗修士,根本看不到他们这一群蝼蚁。她叹了一口气道:“人有情,佛无心。”

  那妇人并没有听明白,只是痴痴地望着那不管转到哪个方向都能窥见的佛陀法相。

  病佛又道:“药是人种的,钱是治病的人出的,跟佛有什么关系呢?”

  妇人回神,一脸不赞同地望着病佛,辩驳道:“如果不是有佛在,药物怎么能生根发芽?”

  病佛闻言失笑,她摇头道:“风调雨顺就能生出,是自然之道,是天地之法,要谢就谢天地。”

  妇人不解道:“佛不就是天地吗?”

  病佛摇头,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不是。”

  天地载众生,怎么会那样的自私?

  -

  金佛现世,普照四方。

  不远处,肃杀之风仍旧在四野回荡。

  三不戒和尚僧袍破裂,一道刀痕从眉心划到了耳边,深可见骨。要不是恰在那时候金佛借力,恐怕他已经被那恐怖的一刀枭首。他忌惮地望着笑得肆意的丹蘅,眉头微微地拧起。

  另一边,雪泥先生也颇为狼狈,雪色的飞鸿骤起骤灭,只留下了一道淡痕。雪色的剑光神出鬼没,又急如流星,此刻他还能站着,靠得是一件上乘的法器。只是那法器灵光黯淡,原本合则为玉盘,放则如莲花瓣,可在被太一剑劈碎大半后,只余下四片玉莲了。在雪色照眼的时候,雪泥先生顾不得心痛,将余下的四瓣玉莲一催,他自己则是往后飞掠。忽然间,他背脊生寒,喉咙处出现了一股尖锐的剧痛,下一刻便头颅旋飞。

  在最后的一刻,他只窥见了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总算是想起了,这柄昆仑的利剑在神魔战场是如何所向披靡。

  可就是这样的无情剑,竟生出了一股陪人走万水千山的柔情。

  风云之中,只剩下三不戒和尚立在了漫天的佛光里。

  鲜红的血顺着他的面颊向下流淌,平添了几分阴冷和邪异。

  死到临头,他不仅没有恐惧,反而生出了一股奇异的微笑,他指了指天际的法相,慢条斯理地问:“看见了吗?你们能杀死我,但是能杀死整个元州、流州的人吗?连一座小城都要护着,你们能下得了手吗?”

  丹蘅“哦”了一声,她不想多问,不愿意去思考未来的事情。

  枯荣刀长鸣,她逆着那绚烂的佛光举刀。

  在撞破了层层的护罩后,滚荡的血像是红雨洒落。

  丹蘅收回了刀,轻轻地抖了抖上头沾染的血珠,对着天穹,轻轻地感慨道:“我真是讨厌这些光亮啊。”

  “不是光。”

  镜知轻声道。

  她抬起头看见的哪里是满目灼然的光亮?而是那一道扭曲的阴影勾勒出的模糊人形,就那样横亘在天地之间,宛如消杀不尽的虫群。对天地来说,仙盟的这群修士是那贪得无厌的蠹虫,不是吗?

  丹蘅懒洋洋地问:“在想什么?”

  她身上的杀意消失得快,就连那起起伏伏的业障也随之消融无踪。若是心性修不到家,恐怕业障显化的瞬间就会被无穷无尽的恶念吞噬。

  镜知凝视着丹蘅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在想……你想去哪里?”

  丹蘅轻笑了一声,她朝着镜知眨了眨眼,促狭道:“怎么?我想去哪里,你都能带我去吗?”

  镜知点头,神情好似发重誓那样庄重:“我能。”

  丹蘅偏着头想了一阵:“我想去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不要荒僻的山林,也不要人潮涌动的闹市。那儿有高大的、枝繁叶茂的擎天木,有一年四季都长开的花,有清粼粼、一望无垠的湖水,有——”见镜知认真地聆听,丹蘅的笑语戛然而止。

  “我哪里都不想去,我就在这里等着,等着满城的人都来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