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是什么?佛是须弥佛宗弟子的终道,是那高妙不可污的世尊。

  丹蘅毫不留情的讥讽使得金刚怒目,降魔阵势再起。只是那围堵她和镜知的十八金刚早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那重现显化出来的佛陀法相,同样变得残缺和滑稽。最后一道倏然间腾跃而起的剑气斩中了法相的气机,余下的佛门高僧,身躯陡然一僵,一道道裂痕自面上生出,旋即如破碎的琉璃,在鼓荡的长风中散去。

  风波渐渐平息,丹蘅与镜知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病佛冷静了片刻,从袖中摸出了一张黄纸写就的方子,道:“写好了,让小童抓了药,你们自己应该能够煎药,或者直接祭炼成丹丸。”她的声音温润,等视线转到那群不知忧愁的小孩儿身上,又变成了一种苦涩,她的肩上仿佛压着浓黑的巨大阴影,沉重如山。“我连这座荒僻的小城镇都走出去,等到潮起时,既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别人。”

  “嗯?”丹蘅偏头望了一眼病佛。

  病佛恰在此时抬眸,对上了她幽沉的视线。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些病弱的人都是被各家各户抛弃的。虽然佛门未亲自来传道,但是那风气吹遍元州各个角落。百姓们宁愿给神佛菩萨塑金身,也不想匀出三两钱来治病。在远在天边的佛与近在咫尺的亲人中,他们从来都是只选择后者。

  “甚至有人以为今生的劫是前生的债,病与苦都是罪有应得。我若不做佛,便不会有人来寻我治病。”

  “那你就做佛。”丹蘅敛着眉眼,身后如浓墨般的业障逐渐消散,可每一次的杀戮都在她的身上烙下了一道深痕。见病佛垂眸不语,她又道,“你做佛,不需要经由谁来同意。”

  “姐姐,姐姐,我还想看烟花。”不知愁的小孩儿拍着手掌嚷嚷。

  丹蘅微微一笑,眉眼间是少有的清润与温柔。

  镜知凝视着她,此刻在她的身上窥见了几分当初在昆仑时的模样,或许她的舒雅温柔也不是假象,只是天地间的一切快要将她逼疯,让她变成了一柄好似雪丛中生出的凄艳之刀。

  刀一旦染血就回不去了。

  此刻千千万万的人正向着元州奔来。

  只是谁也没有提起之后的事情。

  -

  风起雨落。

  细细密密的雨连成了一排从屋檐下坠落,汇聚成了一条小河。

  记何年冒着雨爬上了飞舟,向着学宫中的弟子打了个招呼。众人虽然也想“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可是他们修道不久,功行远不如记何年,一旦出了学宫,恐怕无力应对那些危机。只得眼巴巴地望着记何年,要她时不时传讯回来。

  记何年自然是满口应下。

  她是须弥佛宗出身,对元州、流州再熟悉不过。在佛门阴影笼罩下的这两州,家家户户崇佛、人人敬佛,如此香火信仰化作了笼罩整个须弥佛宗的大网。丹蘅和镜知怎么会想要去那一处?她们又要如何躲开佛门的监察呢?

  坐到飞舟上的时候,记何年面上那股笑容收敛了起来,她拨弄着腕上的佛珠,低声念了一句“难办”。丹蘅要躲开仙盟的追踪难,而她要济世度人也难。

  飞舟西行,那朦胧的雨帘逐渐地淡去。

  日夜轮转,清透的月光透过了窗户,投映在了榻上。

  记何年盘膝坐在了小榻上,前方是一本本摊开来的佛经。昔日在佛门被禁毁的佛典,她在《文藏》中找到了新的刻本。号称佛陀传法之人无数,道念同样如漫天的繁星,为什么不能让它们互相碰撞?反倒要强行将一颗明星点成唯一的太阳?

  “你怎么不待在学宫,非要来元州?”闪烁的封玉中传出了丹蘅懒洋洋地声音,投映出来的人正翘着腿躺在了木榻上,左手不停地掂着一块玉,上上下下地抛玩。不远处,镜知正在看顾白烟袅袅的药炉,像是整个人浸在朦胧的云烟中。

  “你需要我。”记何年道。

  丹蘅轻嗤了一声:“谁需要了?听我的,你快要回学宫去。”

  记何年摇头:“不。”她的面上流露出一抹认真,“佛宗在元州、流州经营千载,千千万万信众会成为他们的利器。想要赢过他们,只能论道!我在清州不少村落传我佛之念,可这奈何不了佛宗!”顿了顿,她又道,“如今仙盟要清异端,祭炼了天心同照仪轨,要笼罩大荒。但凡异端,皆是仙盟之敌。我不信所有人都像佛尊那样想!我若是点燃了一颗天星,那就会有无数的天星闪烁!”

  丹蘅沉默数息,她透过了千山万水、跨越了无数的距离直视着记何年的眼睛:“那你来。”这是记何年选择的路,她不会去阻止。

  记何年:“你不妨也信一回?”她们之中唯有丹蘅最固执,她对这个世间总是冷嘲热讽,想要游离于外。可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让自己在囚牢中越陷越深,她的本心到底如何呢?没等到丹蘅回答,封玉上的光芒一闪,很快就又熄灭了。

  记何年端坐着,哑然失笑。

  -

  丹蘅捋了捋袖子,她坐起身,漫不经心地拂去飘落在肩上的落花。

  她朝着镜知觑了一眼,恰好与她的目光对撞,一时间像是跌入了一个银色的湖泊里。片刻后,丹蘅才皱了皱眉,故意道:“药焦了。”

  “没有。”镜知一脸认真,她站起身走向了丹蘅,立在了屏风边凝神望着她,问道,“记何年道友要来吗?”

  丹蘅没有应声。

  她坐着,镜知站着,是居高临下地望。

  她不满这样的高差,伸手拉住了镜知的衣袖,将她扯到了榻上。她抬眸,指尖描摹着镜知的眼角,懒洋洋地敷衍道:“来了如何?不来又如何?”

  镜知道:“她来了,你就不会寂寞。”她觉得丹蘅待她和记何年还是略有些不同的,至少在记何年的跟前可以毫无顾忌地嬉笑怒骂,而在她的跟前……像是有着无法横亘的距离。她想要问一问丹蘅,她们是什么关系?到底算不算知己,可又怕得来的是个否定的答案。

  人世间百般情感,她第一个体验的就是忧惧心。

  “你又能瞧出我的寂寞了?”丹蘅托腮,笑吟吟地望着镜知。没等镜知应答,她又略过了这个话题,道,“元镜知,你这样赖着我,总要给出一个缘由吧?”

  “我、我——”

  可丹蘅并没有太好奇那个答案,她像是翩然停驻的蝶,下一刻又乘着风前往其他地方。伸手推了推镜知,她哎呀一声:“这次药是真的焦了。”镜知蹙眉,下意识去抓那双手,可指腹也只是从那微凉的柔软手背上轻轻擦过,手指收拢握住的是一场空。

  镜知起身去端药。

  清苦的药味被风吹得满屋子都是,才窥见那药碗,丹蘅便嫌恶地皱起了眉。

  丹蘅对着镜知开始挑刺:“怎么不祭炼成丹丸?”

  镜知无言。

  明明不久之前是丹蘅打发她去熬药。

  明媚的花影自窗户落入小榻上,迷离而又斑驳。

  丹蘅仰起头,扑哧一笑:“泥人尚有三分气性,你怎么看起来一点脾气都没有?这还是昆仑那鼎鼎大名、神鬼不敌的阆风剑主吗?”见她一双银灰色的眼眸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仿佛天地之间并无他物存在后,丹蘅倏然又敛起了笑,她很轻很轻地说道:“不要这样看着我,也不要惯着我。”

  人这一生总是在分别,都会像她的两位母亲一样分道扬镳。

  她孑然一身在天地间,不需要爱。

  丹蘅眸光寂然,那点儿灿烂的明光旋生旋灭。

  镜知不知道怎么劝,她坐在了榻边,温声道:“喝药。”

  丹蘅想推开药碗,可转念想起了自己才说不久的话。她既然要一个人,那么就不能在镜知的跟前做出那股子娇态。她接过了药碗,仰起头一口气喝完。苦涩在唇齿间盘桓不散,甚至渗入了四肢百骸,仿佛她这个人只剩下了苦。眉头不自觉地蹙起,唇上忽地微微发凉。却是镜知的指尖抵在了她的唇上,那轻柔的触感使得她没有半分心神能分给入口的蜜饯。

  镜知认真道:“我相信这条路能走到底,大荒会有一个清平世的。”

  丹蘅勾了勾唇:“是吗?消息从元州传出,转瞬间便抵达大荒各个边角,刀剑枪戟化作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罗网,你凭借手中剑能够将它们撕开吗?”

  镜知心平气和地回答:“我可以。”

  丹蘅睨着镜知:“我以为你要放下剑了。”

  镜知摇了摇头。

  天地之大,可刀风剑雨无处可躲了。

  -

  万里高空,飞舟破云而出。

  阁楼前,记何年望着抱着琴横在了前方的人,大声道:“我可以!”

  拦路的人名唤雪犹繁,是从清州醉生梦死楼过来的,记何年听说过她的名字。

  就在一刻钟前,她骤然现身,问她能不能闯出一片新天。

  记何年知道,雪犹繁问得不仅仅是她,还有大同学宫。

  醉生梦死楼秉承的是过去那位琴圣的道念,她们从未表达过对学宫以及见秋山的看法,可终究与孟长恒她们是不一样的。

  雪犹繁点头,抱琴跳上了飞舟。

  她一点都不见外,那双眉眼间早已经褪去了妩媚,只余下如刀剑锋锐的英气。

  她道:“那就走!”

  只是记何年返回元州的路并不好走。

  在她投向了大同学宫后,一下子从佛门未来的佛子变成了背弃佛门的毁佛者,佛宗修士岂会不来拦她?

  “举佛宗之力,要来围剿你们,这条路并不好走。浩浩长天,就算是插翅也难飞吧?”雪犹繁轻笑着询问。

  “不是‘你们’,是‘我们’。”记何年纠正了雪犹繁,仰头看着高天,斩钉截铁道,“我今日返回西境,要为天下学道者辨是非,为天下学道者定其宗!①”

  须弥佛宗法脉众多,可大多出于小乘,号称“人我空”,所求的是个人解脱,从而一举迈入涅槃之境。他们虽然在元州、流州传道,可所求不是的济世度人,而是靠着那些信众塑金身,赚个盆满钵满。再者便是借信力凝结的力量修佛,这一举动其实与大秦先前敕封神祇极为相似。记何年曾经读到过被佛宗禁毁的典籍,那法门不同于小乘,要自度度人,上求菩提,下化众生。甚至有一部《大般泥洹经》道人人皆可成佛,这让佛宗弟子如何忍受?佛性高邈,岂能与凡夫俗子同在?!

  雪犹繁望着记何年飒爽一笑:“你这话比秋师还要嚣张。”

  记何年微笑道:“不。”

  天底下哪里还有比见秋山嚣张的人?

  年轻的时候就对众人供奉的白玉圭下手,后来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编纂道典创立大同学宫,与仙盟、帝朝争锋。她看着眉目温和,像是一泓春水、一股春风,可实际上疯得厉害,敢做这千千万万人不敢去做的事。

  丹蘅虽然在蓬莱成长,可她的性子随了见秋山,只是比起她的内敛,丹蘅疯得人人可见、人人相憎。

  -

  学宫中,檐下的风铃声在风中唿哨作响。

  见秋山放下了小狼毫,推开门看到了立在廊上的人。

  学宫里有九重大阵法,若是没有心怀杀机,便不会激发,因而这学宫人人都可来。

  “师姐。”廊道上的人甜甜地唤了一声,她瞧着十三四岁的模样,玉雪可爱,可实际上骨龄已有数百岁。她是儒门十二贤人之一,名唤温长应,过去与见秋山的交情不错。只是在这二十年间,没有再联系了。

  “温师妹。”见秋山朝着她笑了笑,又问,“要喝茶吗?”

  温长应眸中掠过了一抹欣喜,她连连地点头,几步走到了见秋山的身侧,牵着她的衣袖,姿态颇为亲昵自然。“我与师姐许久没有见面了,这皇都有什么好的,师姐为什么非要留在这边?”说到后头,她的话语中多了几分埋怨来。

  见秋山没有多言,只是领着温长应到了迎客堂中,替她斟了一杯茶。

  温长应抿了一口便吐了出来,皱着眉道:“怎么这样苦涩?师姐这边没有好茶吗?要不要我差人送点过来?”

  见秋山耐着性子听温长应说完,她笑了笑道:“是当年的茶。”她露出了一抹歉疚,“是我的错,没想到师妹喝不惯了。”

  温长应闻言一僵,要是换别人说这样话,她会认为是讥讽,可是见秋山不一样,她当真在愧疚。她眨了眨眼,重新抿了一口,强迫着自己咽了下去,道:“其实也不难喝。”毕竟当初的她,是连这样的茶都喝不到的。

  她跟见秋山不同,并不是加入经纬儒宗中就开始崭露头角。她只是一个寻常执事的女儿,勉强地学了点儒门的道法,算是个外门弟子。可是她生性要强,就算身在外门,也吃不得亏,在年少的时候不慎得罪了人,累得父母惨死。儒门同道中,竟无一人愿意施以援手。嘴中说着“仁义”,可表现出来的却是各扫门前雪的漠然,最后还是见秋山救了她,并且愿意腾出珍贵的修炼时间替她来讲经。

  她孜孜以求,厚积薄发,最终还是跻身儒门十二贤人之列,将昔日慢待她的人踩在了脚下。

  在饮了茶之后,就要说闲话了。

  温长应抬头,望着见秋山嬉笑道:“仙盟已经下了绝杀令,师姐不担心吗?还是说,期待着蓬莱那边作反应?”她一直不喜欢姬赢,都说蓬莱有“无情”之名,谁家找道侣都不会寻上他们蓬莱道宗,可偏偏师姐要跟姬赢喜结连理,然后变成一对“怨偶”。当初听闻两人和离时她还高兴着呢,哪里知道离开蓬莱的师姐,压根不打算回儒门。

  “师姐,姬赢将白玉圭之事传出,现在天下修士将不能飞升之因怪到师姐你的身上,蓬莱那些人可是无情得很呢。”温长应又道。

  “她如何跟我有什么关系?”见秋山蹙了蹙眉头,她敛起了笑,对上了温长应的目光,“儒门要你来做什么?”

  温长应笑容越发僵硬,她有些局促不安地低头,慢慢地吞着那被她嗤之以鼻的粗茶,半晌后才扬眉笑道:“是我自己要来的。儒门十二贤至今缺一位,要是师姐愿意回头——”

  “可我为什么要回头?”见秋山打断了温长应的话,她的眼眸中掠过了几分失望,“我想你应该更清楚那一切才是,你好不容易从泥潭中走出来,却要将天下人推入泥潭中吗?”

  听了这话,温长应不笑了。

  “我如今有了权势之后,就不再苦了。”她对上了见秋山的视线,“山巅就那么点空位,他们变强了,怎么愿意听话呢?难道我要自己拿起绣线织锦衣?难道我要自己下山洞挖矿石?”

  见秋山反问道:“别人可以做,你为什么不可以做?”

  “我追逐一切是为了让人瞧得起我,是为了享受的。”温长应的语调很慢,那张玉雪可爱的脸露出了怪诞的神情,“师姐,你是人人羡慕的存在,一生顺遂,我不懂你为什么非要自找苦吃。想要学那舍肉喂鹰的佛陀吗?可就连传出这个故事的佛宗都对此嗤之以鼻。

  “或许你觉得现在的一切很糟糕,可是你看,天还是那样蓝,地还是承载着万物,至于那些哭声,本就是大道运行中的常事,师姐为何要去倾听呢?”

  见秋山摇头:“天要塌了。”

  她的面上出现了一抹罕见的认真,只是在温长应看来,这些都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困苦。

  “来之前孟师兄跟我说不要劝,你不会听。但我还是想要见一见你。”温长应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二十年前的样子太模糊了,我想要在刀剑相向前记住师姐的模样。”

  见秋山温声道:“那你现在看见了。”

  “是啊,我看见了。”温长应面上露出了一抹笑容,竟是打着几分苦涩。“我一直在想,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回报师姐的救命之恩,可如今想来,却是那样难。”

  见秋山:“我施恩并不图报,不必挂怀。”

  “好好好!”温长应一连道了三个“好”字,她将那杯苦涩的茶饮尽,一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同学宫。

  见秋山轻轻叹息。

  道侣反目,亲友殊途,这些都算什么?

  她手腕一番,一张彩绘的面具出现在了桌上,那半枚白玉圭的碎片正落在面具的额心。

  这历史里的旧物似乎有很多话语想要倾诉,快了,再给她一段时间就能揭开那笼罩在了瘴雾中的过去了。金乌御日,东升西落,自大荒有日月以来便是如此,是什么导致了十日并出?是什么导致了神魔战场现世?先人们又做了什么样的回应?

  温长应一口气奔出了学宫数里外才回头看笼罩在灿灿明光中的学宫。

  这样坐落在郊野的学宫比不上昆仑崚嶒的剑阁,比不上蓬莱那在海潮中巍峨耸立的浩淼神宫,比不上须弥佛宗的八十一尊金身大佛,比不上须弥儒宗如林立错落的书阁……可就这样的一座学宫让她心中生出了一股悚然之感,她越看越觉得学宫巍峨,仿佛一根支天之柱。

  “你去见她了?”冷漠的话语打断了温长应的沉思,她凝眸望向了一身金衣、面容端肃的姬赢,微微一笑道:“是啊,我们不一样。就算是道途不同,师姐也会请我喝茶,但她不会再见你了。”看着姬赢面色转为铁青,温长应因见秋山生出的郁气消散一空,放声大笑,“你当初做那么多,没想过只会将她越推越远吗?你为了她答应的事情,本身就是与她背道而驰,你没有想到过今天吗?姬赢啊姬赢,你真是可悲!”

  点滴往事在心中浮动,她在与见秋山结契之前,就对着蓬莱的长老立下了大誓。少年时以为“改天换地”就在挥手之间,后来才知道命数浮沉,人皆蝼蚁,世间没有两全的事情。冷淡地望着大笑的温长应,姬赢寒声道:“那又如何?”

  温长应笑声戛然而止,她安静了下来,良久后才道:“不如何。”

  原野上长风掠动,她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学宫。

  种种过往,譬如朝露。

  金风玉露一相逢后,只余下生死不同归了。

  作者有话说:

  ①神会,滑台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