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人迈入酒店高层装修奢华的会议厅时,离预定的会谈开始时间还差3分钟,精心布置的三角长桌的一边,人类代表已经三三俩俩的入座,几乎只剩下个主座还空着,此时纷纷朝姗姗来迟的精灵和血族投来略带不满的审视目光。

  阿忒若普斯和已经整理好衣领的秦唯西并肩而入,而柏嘉良稍微落后了半个身位,微垂着眸,环视着周遭的一切。

  不得不说,尽管在时间上有着近万年的差距,但人类皇室的排场上和后世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更加奢靡无度——雕刻绚烂纹路的大块金砖铺成了地面,一整块巨型魔晶雕刻而成的会议桌,比头发丝还细的金线银丝编织出了一幅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的巨幅地图……如此种种,令人咂舌。

  一众作为次使前来洽谈的人类贵族们得意洋洋地望着两人,期待从她们眸中看出怔愕和震惊的神色。

  可惜,一个面露震惊的都没有。

  已经鸠占鹊巢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的后世血族公爵与阿忒若普斯交换了个眼神,领着柏嘉良默默走到三角长桌的另一边坐下。一旁其余血族奇怪地瞅着这个从未见过但和秦唯西极为亲密的“血族”,一个个绞尽脑汁思考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而某还沉浸在“她俩是从未来来的”的重大消息中的阿忒若普斯浑浑噩噩瞟了眼装潢,只觉得金碧辉煌花里胡哨的,一丁点绿色都没有,一点都不护眼,而那一大块魔晶的能量含量还没生命之树平时喂她的生命树汁高,压根没引起她的注意力。

  她领着精灵们在会议桌最后一侧坐下,摸了摸口袋里刚被秦唯西塞进去的小蝙蝠,垂眸不语。

  小蝙蝠在她掌中扑腾,爪子在她掌中划字。

  【不要暴露】

  精灵抬头瞪了眼不远处一本正经的秦唯西。

  这还要她说?真是一点信任都没有了。

  而且,就是自己说出去了又会有几个人信?

  大概会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秦唯西不明所以,回给她一个笑容。

  阿忒若普斯磨牙。

  果然是从未来来的,毫无默契。

  两族主使在众目睽睽之下肆无忌惮地交换眼神,又惹得那群人类贵族们气不顺了,一个个咬紧牙,对她们怒目而视。

  这场眼神打架的闹剧并没有进一步被推向高潮。很快,会议室大门吱呀一声开了,穿着灿金色铠甲的年轻女人大踏步走了进来。

  “公主殿下。”人类使臣纷纷起身行礼,第一次当使臣的阿忒若普斯瞟了眼一旁的秦唯西,见她只是微微点头,于是有样学样,也不起身。

  已经抬起半个屁股的其他血族和精灵们见主使态度如此,纷纷把屁股放回了柔软的天鹅绒的软垫上。

  于是,三角会议桌,一边全部起立,剩下两边不动如山。

  柏嘉良摸摸鼻子,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瞟了眼秦唯西淡然的侧脸,凑上去,压低声音,“你现在可不是后来那个血族公爵。”

  秦唯西唇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伸手拍拍柏嘉良的手背,依然一动不动。

  人类次使是个白发白须的老人,见其余两族“傲慢如此”,气得胡须乱抖,就要怒斥出声。

  “丞相,无妨,”那位年轻的人类公主笑容温和无害,嘴里吐出的话却也带着刺,“这可能是血族和精灵与人类的第一次三方会谈,两族对一些外交礼节不熟悉也是正常的。”

  阿忒若普斯眉间一跳,却依旧不动如山,只是瞟秦唯西。

  “我们对外交礼节不熟悉的确正常,”秦唯西安稳坐着,微笑,“但人类诸位似乎也对外交礼节不太熟悉?我们不过是照猫画虎罢了。”

  “是啊是啊,”阿忒若普斯被口袋里的小蝙蝠踹了一爪子,于是点头,表情纯真诚恳,“主要是我们进来的时候你们也没反应,现在公主殿下进来了,我们也不知道得要什么反应。”

  “你,你们!”有人类年轻忍不住怒斥,“你们和公主殿下……”

  “你是说身份地位不一样?”秦唯西及时堵住了人类接下来的话,唇角笑容一收,神色骤然严肃,隐隐约约的威压散发了出来,“我知道,或许各位脑袋里都有这种想法,血族和精灵的确是少数族群,我也无意凭借三言两语纠正。”

  “但是,”她指尖敲敲桌面,神色愈发冷淡而具有压迫感,“我们此次是受邀前来参加会议的,为什么各位明明看不起血族和精灵却要捏着鼻子邀请我们你们心里也清楚。”

  “如果真的要合作,就得拿出些合作的诚意,比如先向我们双方公布你们已经掌握的信息。”

  她换了个姿势,坐得更舒服了些,似笑非笑地望着那年轻的人类公主,“要不说得更清楚些吧——你们已经接触过天上的异象来源了么?”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会议室内骤然一静,大多数人类眸中是茫然的,但居中几位神色极为凝重。

  年轻的人类公主静静盯着秦唯西,三五秒后,骤然笑靥如花。

  “您一定是误会什么了,”她瞟了眼那险些出言不逊的小年轻,意识到秦唯西大概是有意没让他把话说完就抢话的,也算是留了个给她回旋的余地,于是借坡下驴,“他大概不是这个意思。”

  “哦,是吗,那就好。”秦唯西果然不为难她,抚掌笑,“那我们可以正式开始了么?”

  公主点点头,率先落座,也不寒暄客套,更没有一些无谓的外交辞令。

  “两族诸位,看我身穿甲胄前来会谈就知道了,”她撑着桌面,神色严肃,“我们面前就是战争。”

  “并非一人一族的战争,也不是之前我们之间的一些……种族之间的摩擦争斗。”

  “而是我们三族要站在同一道战壕中的战争,是守卫家园,不死不休的残酷战争。”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对面两族的神色——大多数血族和精灵眸中都是迷茫而警惕的,而居主座的两族主使看起来还算淡然。

  倒也不愧两族最顶尖的天才之名。

  她心中苦笑一声:也不知道她们看过接下来的东西会是什么反应,还会有现在的淡然和喜怒不形于色么?

  反正自己当时是被吓得浑身僵硬,发了半天抖。

  “多说无益,看看这个吧。”她拍手示意,身旁有人立刻端上来了一个餐盘,盘子中是一截血肉淋漓的触须,甚至还在微微颤抖和翕动,“这是……在天空第一天出现异样的那天早上,突然出现在我与父皇的餐桌上的。”

  柏嘉良一个后仰,深呼吸一下,又若无其事地坐回来,望向那位公主的目光中都多了几分同命相怜的怜惜。

  那玩意……委实是给她留下了几分心理阴影。

  想必对于正好好吃早餐的皇帝和公主来说也是一样。

  秦唯西微微扭头,见她面色不大好看,默默伸手,往她怀中塞一只小蝙蝠。

  柏嘉良吐出一口浊气,哭笑不得地摸着怀中毛绒绒的小玩意。小蝙蝠也温顺地团在她掌心,偶尔蹭蹭她的指尖。

  秦唯西感受着恢复平静的柏嘉良,满意点头。

  至于其他血族会不会大为震撼——管他的。

  “这是什么东西,”另一边,阿忒若普斯也皱起了眉,已经抬起的手上是隐约亮起的嫩绿光芒,“让我觉得有点恶心,反胃。”

  “我们也说不清楚它的本质,唔,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公主无奈笑笑,“皇室的几位不同属性的大魔导师在过去一天里已经对它进行了许多次实验了。事实上,实验结果表明,禁术以下的魔法都不能对它造成任何伤害。”

  “那禁术以上的呢?”柏嘉良摸着小蝙蝠,冷不丁问一句。

  “额,”公主一怔,苦笑一声,“还没来得急实验,没这么大的场地承载禁术的余波,也怕禁术真的把它给毁了。”

  “那就好,咳,”阿忒若普斯掩住口鼻,一团又一团凝练的淡绿色光团毫不犹豫地朝那截断触上扔了过去,一边解释,“它的能量波动让我有点难受,我稍微清新一下空气。”

  话音刚落,在无数恐怖的攻击性魔法下毫无损伤的断触骤然尖啸起来!像是水滴进浓硫酸,黄金丢入王水,它在那一团团淡绿色光团下奋力挣扎,宛若一尾拼命扑腾的上岸鱼。

  阿忒若普斯及时收手,散去那些淡绿色的光团,望着那截血肉萎缩了不少的断触,沉思一会。

  “你们之前……有这样的反应么?”

  公主摇头,满眼都是懵逼,不可置信和茫然。

  不是,怎么就缩水了?

  “阿忒若普斯,不要用含有权柄力量的生命之力,”秦唯西低声道,“它被锁定了状态,权柄以下的力量不能对它产生任何影响。”

  阿忒若普斯看上去有一点点怂,轻咳一声,“那,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人类公主干巴巴地说。

  “应该能,”秦唯西摸了摸鼻子,“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只是一只信鸽,信鸽有没有事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传达的信息。”

  “呼,好,那就试试吧。”公主又深呼吸好几次,最后憋一口气,脱下护腕,从一旁拿了一双极厚极厚的毛绒手套戴上,然后,极为小心的,戳了一下那截萎靡不振的断触。

  断触抽动几下,突然,一端高高扬起,曲成一个半圆,调整着角度打量着谈判桌旁的所有人,像是一条吐着信子择人而噬的毒蛇。

  “投降,或者毁灭,”断触之中突然传来了低沉的声音,下一瞬,断触骤然被一股凭空而来的力量撑开,血肉迅速被碾平到只剩薄薄一层,仿佛一张血肉组成的诡异“画布”。

  一个人影出现在“画布”上,面无表情,“感谢泰坦的仁慈吧,你们还有选择的时间和余地。”

  “投降,或者毁灭,十天之内做出选择。”画布在空中缓缓变幻着角度,连带着其上的画面也在改变。

  柏嘉良屏住呼吸,心脏剧振!

  那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宇宙,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泰坦星舰!

  柏嘉良克制住那种心悸的冲动,仔细打量着那些舰船。

  她曾见过一艘泰坦的舰船,那艘舰船有着血肉和肌肉纤维黏合在一起的外甲,无数肆意生长的诡异触须从舰船的各个角落钻出。原本的导航和探测系统可能是在漫长的旅程中被摧毁了,于是泰坦们切取了一颗族人的眼球镶嵌在血肉外甲之上,凸起的可怖血管连接着感应电路。而能源系统的发动机也失去了原本的功能,一颗泰坦的心脏代替了发动机的位置,一次一次的跳跃鼓动,推动着飞船前进。

  用血肉对星舰的必要零件进行更换,这是泰坦的血肉科技在极限中的璀璨发展——在不论其令人会把三天前吃的东西都吐出来的诡异画风的情况下,其惊人的创造力和求存的意识还是值得赞叹一句的。

  但……那只是一艘舰船。

  现在在“画布”中的,是看不到头的绵延星舰!

  她神思突然恍惚了一下,一种好久不曾有的感觉突然泛起,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奇异的视角。

  那些朦胧的画面骤然清晰起来了,无数艘画风如此的星舰排列在一起,血肉横飞,触须乱舞,偶尔暴露的肌腱被拉开,露出了血肉表层下的黑色金属,给人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压迫感。

  “呕。”最先吐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的人类贵族。

  柏嘉良身子一颤,迅速回神,正听见全身甲胄的人类公主轻叹一声,苦中作乐地笑笑,“我应该提前提示各位开会之前不需进食的。”

  而这还不算结束,那低沉的声音还在继续。

  “泰坦舰队已经全部集结完毕,我们正处在你们大气层上方,百名泰坦精锐整装待发,其中有超过一半的泰坦半神,”那低沉的声音越听越熟悉,秦唯西蹙起眉,耐着性子继续听,“选择投降,泰坦将给予你们百分之一的陆地面积用于繁育生息;选择毁灭,泰坦将对所有智慧生灵进行无差别灭绝性攻击。”

  “生存还是死亡,选择权在你们自己手里。”

  会场骤然一片寂静,呕吐的声音都停止了。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人类公主深呼吸,捏紧了拳头,“自几百年前第一次降临的外族——翼人之后,我们迎来了第二个降临的种族。”

  “但这个自称泰坦的种族似乎并不想像翼人一样离去,也并不像翼人一样友好。”

  “他们在宣告,他们是来侵略的,他们将会带来血与火,战争与死亡。”

  她轻轻砸了两下谈判桌桌面,再次重复,“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拳击桌面的声音仿佛是某种信号,沉寂的会场瞬间骚动起来,完全不知情的精灵和血族和之前只听到了些风声的人类都在大声和朋友和同僚议论。

  在嘈杂的议论声中,秦唯西按了按太阳穴,微微蹙眉。

  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刚才那个声音属于谁了。

  一位“老朋友”,泰坦首领之一,泰坦半神之一,罗尼尔。

  她抬眸看了眼那块“画布”。声音和画面早就停止了,而血肉组成的“画布”却并没有消失,而是出现了一连串数字。

  那是倒计时。

  倒计时已经不到七天了。

  数字一秒一秒变小,而恐慌也在会议现场不断蔓延。

  秦唯西扭头,看了眼紧蹙双眉捏紧拳头的阿忒若普斯,又看了眼那身穿甲胄的人类公主。

  残缺的记忆和对现场情况的观察判断让她迅速做出了决断。

  ……

  “砰!”

  一声巨响传来,会议室骤然一静。

  所有人扭头朝会议桌上看去——那断触组成的“画布”已经被撕碎了,一片片被灰黑色光芒附着的血肉掉落在洁白的餐盘上,偶尔抽搐一下。

  秦唯西十指搭在一起,面对众人投来的目光,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

  “你,你把它毁了?”阿忒若普斯看了眼血肉上残余的,丝毫不亚于自己的权柄力量,愕然问道。

  “不,我控制到了力度,”秦唯西摊手,一边试图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懂,一边努力向众人解释,“请各位稍等一下,稍安勿躁,我感觉……这应该不仅仅是只信鸽。”

  众目睽睽之下,一片片的血肉蠕动起来,叠在了一起,重组,在极短的时间内再次变为了残缺的“画布”的形态,飘在了空中。

  只是这次,出现在“画布”上的人影没有开口说话。

  “看起来这次情况不太一样,”阿忒若普斯又被口袋中的小蝙蝠踹了一爪子,明明什么也不知道,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轻咳一声,“会不会带的话也不同?”

  话音刚落,低沉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两个掌握世界权柄,无限接近于伪神的存在,”罗尼尔缓缓道,“权柄还分别是【生命】和【死亡】,有趣。”

  秦唯西挑眉,指节敲敲桌面,轻笑,“变化这不就来了?”

  “泰坦血肉科技,实时画面信息,”柏嘉良不知为何有些心悸,按按心口,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嘀咕,“挺先进啊。”

  “不过,两个伪神也并无任何作用,更别提你们还只是接近伪神,”罗尼尔面上露出了平静而残忍的笑容,“看来你们已经有了选择,那么泰坦的半神们已经准备好了。”

  柏嘉良突然想起了什么,唇角微微扬起,又凑上前去开始和秦唯西咬耳朵,“你现在打得过泰坦半神吗?我是说现在的秦唯西,不算上你。”

  “当然不行,”秦唯西压低声音回复,“我也想明白了,我当年能和阿忒若普斯一起把泰坦撵到亚空间下水道去,当然是因为当年的我是现在的我。”

  这话任谁听了都得摸不着头脑,但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这边气氛轻松愉悦,而罗尼尔还在放狠话。

  “泰坦的半神会教会你们什么才是真正的神明的力量!他们会在战争开始的第一天,用你们的头颅祭旗!”

  阿忒若普斯生气了,一团比之前都要凝实浓重的嫩绿色光芒被她狠狠砸在了“画布”上。

  砰!

  这次,“画布”骤然炸成了灰烬,什么都没剩下。

  会场再次一片寂静。

  人类公主愣了好一会,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轻声道,“我们现在恐怕连七天时间都没有了。”

  “不用担心,”秦唯西微笑摇头,“公主殿下,您觉得这样凶残霸道的种族,真的会那么仁慈?真的会给我们留出十天时间思考么?”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在麻痹我们?假装给予选择,实际上要偷袭?”公主愕然。

  “额,是也不是,他们大概率是想要直接凭借武力拿下我们的家园的,他们只是还没准备好开战而已,”秦唯西抬手指了指高空,“世界规则会排斥外来者,他们需要一定时间消除这种排斥才有可能降临——然而,即便消除了大部分排斥力,一旦彻底开战,反应过来的世界规则会重新排斥他们,原本十成的力量能发挥出一半就很不错了。”

  “这样吗?”公主宛若在听天书,讷讷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正如刚才那只泰坦所说,我和阿忒若普斯都已经掌握了部分权柄,和世界规则有一定的联系,”秦唯西镇定自若,“所以我们自然知道。”

  公主望向阿忒若普斯。

  精灵满眼写着“不是这样的我其实不知道”,无奈口袋里的小蝙蝠踹得太用力了,只能无比诚恳的点了点头。

  “现在,轮到您选择了,”秦唯西淡然坐着,微笑,“我们最多还有七天时间准备,开战,还是投降?”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人类公主直勾勾看着秦唯西,慢慢的,面上露出了一丝英姿飒爽的笑容。

  “我今天是带甲来参加会谈的,”她恢复了镇定,轻声道,“事实上,会议厅外还有超过二十位大魔导师和武圣级别的战力在准备,一旦谈崩,他们将会不惜任何代价,将各位永远的留在这里。其中,代价包括我的生命。”

  陪同谈判的血族和精灵一下都紧张起来了。

  秦唯西倒是更为松弛,挑眉,“那怎么才叫谈崩了呢?”

  “如果血族和精灵不愿参战,就叫谈崩了,”公主站起身,掌心骤然浮现一柄长剑,掷于桌面上,“大战在前,人类将首先解决一切不稳定的因素。”

  “这次来谈判的是我,而不是父皇,”她的话语掷地有声,“父皇在秘密调集军队和一切超凡力量,人类绝不会在血流尽之前离开自己的家园!成为被圈养的宠物!”

  柏嘉良心跳自刚才起就越来越快,她若有所感,微微蹙眉,按了按胸口,但望着人类公主的眸子微亮。

  尽管这个帝国皇室排场奢靡,行事浪费,统治也独/裁专/权而封建,但如果跳出历史的局限性,仅从当下的反应来看,这位君主和这位继承人倒也实在是铁血强硬行动果决。

  难怪这个时代,全盛的人类帝国能将几乎全族超凡的血族和精灵打压得只剩喘息空间。

  “现在,轮到两位了,”人类公主唇角露出笑意,“你们的选择呢?还是需要和属下讨论商量,再给你们的教皇和女王汇报一下?”

  “不需要,精灵参战,”阿忒若普斯毫不犹豫地举手回答,“我可以直接做主。”

  “血族亦然,”秦唯西微笑道,“我同样可以。”

  “那今天的会议就结束了。”人类公主神色肃穆,“还请两位迅速回族告知情况,我们要做好……战争随时爆发的准备。”

  “不用集结太多普通军队,这是超凡,甚至顶尖超凡的战争,”秦唯西点点头,又道,“如果可能的话,我们最好能在空中截住泰坦。”

  她面色肃穆,“一旦让他们落地,就会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我明白,我们在集结狮鹭军队了。”

  秦唯西想到某只隐藏在了海崖上的巨龙,迟疑了会,还是没将他说出来。

  她心中骤然泛起一丝无奈。

  假如,假如先降临的是龙族,恐怕这次战争的结果还没有那么惨烈。

  她起身,和阿忒若普斯并肩步出会议室。一开门,就看见了数十位全副武装的武圣级别的强者。

  她再环视四周,果然在不远处还找到了手持法杖默声吟唱的大魔导师。

  “抱歉,形势所迫。”人类公主声音里含了几分愧疚,随后快走几步,走到领头人面前低语两句。

  “没事。”秦唯西望着她的背影,耸耸肩,又多看了几眼那些警惕望着自己的武圣们。

  精灵和血族都还诞生不久,在这个世界是绝对的少数族裔。第二代血族和精灵才刚刚成长起来,强者其实没多少。

  面对泰坦的侵袭,人类是实打实的主力军,而这次战争之后,人类的顶尖强者十不存一,隶属于皇室的超凡强者更是尽数牺牲,能以一己之力打压两族的人类帝国从此进入衰弱期。

  同样,这场战斗中人类的牺牲,也彻底获得了其余两族的尊重。某种意义上,也是为后来的尘世六族协议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袖口突然被拉了一下,秦唯西思绪回转,见那些强者已经退去了,只能在心底叹口气。

  如果可以的话,能救几个是几个吧。

  袖口又被拉了一下,她回头,见柏嘉良手掌按着心口,面色不大好看,眉心顿时一跳,压低了声音,“怎么了?”

  “呼,不太,对劲,”柏嘉良断续吐出几个词,眉毛死死拧在了一起,“带我回房。”

  “阿忒若普斯!”秦唯西当机立断,伸手将一旁正交代事儿的精灵拉了过来,“跟我走。”

  “诶,诶诶?!”阿忒若普斯呆住,在被秦唯西扯走前总算反应了过来,对着那些呆若木鸡的下属们高喊一声,“等会我再来找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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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门重重关上,秦唯西急切而温柔地将柏嘉良放在了床上,抿紧了唇,低声问,“怎么了?你刚才开会的时候就没怎么说话。”

  “是会开到一半的时候,准确的说,是看到泰坦那些星舰的时候就有些不对劲了,只是我当时没察觉,后来心跳越来越快,最后一起身头就开始晕,”柏嘉良面色已经变得苍白,按着自己的心口大口大口喘气,“秦唯西,那个时候,我看见了另一个视角的泰坦星舰。”

  秦唯西一怔,随后更加紧张了。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颗蛋瞟了眼泰坦星舰。

  想想也是,如果自己寄生附着的世界周围突然来了那么多生灵围着不走,就算是再困也会睁眼看一下情况的。

  所以柏嘉良现在才会这么难受,大概是上次将“巨石”投入时间河流产生的巨大涟漪通过类似事件的共振,将那份负面影响跨越时间带到了这里。

  而这只是个开始,另一个可以遇见的后果是——如果那颗蛋彻底苏醒,柏嘉良就危险了。

  或者说,历史就危险了。

  那颗蛋上一次苏醒,还是在温莎公国那次,两个意识清醒且时间线不同的“柏嘉良”碰面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一整条世界线被直接抹去重写。

  而如果那颗蛋在这个时候醒来,意味着艰难的二选一局面——她们脱出这条时间线重回虚空,只留下一个在这时候绝不可能拥有神明级别战力的秦唯西和阿忒若普斯并肩作战。

  那还能打赢这一仗吗?

  或许行,只是更艰难,付出的代价也更高昂了。

  而另一个选择是……顶着世界线被重写的风险继续留在这里战斗,而这个选择的后果也极为明了。

  秦唯西神色迅速变幻,将柏嘉良拢在怀中,蝠翼张开,将人紧紧包裹,低声问,“现在有好些吗?”

  “好的很有限,”柏嘉良苦笑着吐槽,“之前能好些是因为之前的秦唯西是纯正的土著秦唯西,不是旅者秦唯西。”

  “我现在的状态,是一定支撑不到七天后的,更无法支撑你和泰坦进行那样高强度的战斗,”她将脑袋埋进了秦唯西肩膀,手臂环紧了她的腰,深呼吸,“我们只能……另外想办法。”

  秦唯西抿抿唇,“你已经想到办法了?”

  “嗯,算是吧,就是……对阿忒若普斯不太好。”柏嘉良脑袋埋在秦唯西肩窝里,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带几分无奈的笑意。

  “没关系,需要我做什么吗?”在一旁手足无措只能呆呆站着的未来生命之神尖耳朵一动,听见了自己的名字,顿时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我可以帮上忙的。”

  “唔,只能这样了,”柏嘉良探出半个脑袋看她,露出了一个含着歉意的笑容,“我得先回去喘口气。”

  “好好,嗯?不过什么叫做回去喘口……”阿忒若普斯没说完的话顿住了。

  她很确定,自己一下眼睛都没眨。

  她也很确定,这个房间里并没有什么远距离传送的能量波动。

  但……那个人类不见了。

  秦唯西怀中的人类不见了,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秦,秦唯西?”她怔怔叫出眼前血族的名字。

  “唔,啊……”秦唯西用力甩了甩脑袋,撑着床站起,迷茫地看了眼自己身后的蝠翼,又看了眼房间中的精灵。

  “阿忒若普斯,你怎么来了?”她一怔,唇角露出与老友久别重逢的欣喜笑意,上前两步,张开双臂,“我就猜到这次来这边开会的是你。”

  阿忒若普斯下意识退后半步,躲开了好友的拥抱。

  秦唯西顿步,怔住了,双手耷拉下来,软嘟嘟的脸上看起来有些茫然无措,和一丝受伤。

  “你认真的吗,你躲我?”她低声嘟哝,“不是吧阿忒若普斯。”

  “不,不是,”阿忒若普斯结结巴巴,“我没有想躲你,只是……”

  “算了,”秦唯西瞪她一眼,恢复了笑容,“我知道我们现在身份不同各有立场,这次会谈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呢,万一我们等会吵起来打起来了怎么办,现在还是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她又回头看了眼蝠翼,嘀咕一声“我干嘛打开它”,就收起蝠翼,准备开门往外走。

  “秦唯西!”阿忒若普斯叫住她,神色茫然古怪复杂,“那个……”

  “怎么了,有话快说。”秦唯西无奈轻笑。

  “会已经开完了。”

  “啊?”眼前的血族委实是愣了一下,随后失笑,“你开什么玩笑,这可不好笑。”

  “你自己看时间。”阿忒若普斯指了指房间里的钟。

  秦唯西顺着看过去,随后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离会议计划的开始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了。

  耳旁传来了阿忒若普斯的嘀咕,“好吧,我现在是真的信了那什么……未来旅行了。”

  秦唯西压根没听清阿忒若普斯在嘀咕什么,僵硬转头,“会开完了?”

  “对。”阿忒若普斯心如死灰。

  她总算知道那两家伙丢给自己一个怎样的烂摊子了。

  这叫对我“不太好”吗?

  这简直是要了我的命啊!

  “可是,会开了什么?”秦唯西捂住脑壳,蹲下,一下下锤着太阳穴,“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阿忒若普斯面沉如水,深吸口气,无数话语在嘴边打了个转转,最后憋出几个字。

  “你刚才在想事情,脑袋啪的一下撞墙上,撞的不轻,可能失忆了。”

  秦唯西嘎一下抬头,盯着精灵精致的面容。

  “真的?”

  阿忒若普斯欲哭无泪。

  秦唯西看起来好像真的有点信了!

  “真的!”

  秦唯西摸摸自己的脑门,狐疑,“可是不肿啊。”

  “我给你治好了。”阿忒若普斯抬手,那一大团绿色的生命力量看起来非常有说服力。

  秦唯西呆了呆,靠着墙站起身,过了好一会,突然问,“那会都开了些什么?”

  阿忒若普斯沉默。

  那截断触被自己彻底磨灭了。

  所以……要怎么和这个秦唯西解释。

  “阿忒若普斯!”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精灵的尖耳朵一动,激动抬头。

  去而复返的柏嘉良又重新站在了秦唯西身侧,冲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而秦唯西的目光也从懵懂清澈变回了……温和清澈。

  阿忒若普斯这次总算看出区别来了。

  “呼,幸好你们走的时间不长,”未来的生命之神骤然松了口气,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我差点疯了。”

  “那个,咳,阿忒若普斯,我只是想说,”秦唯西上前一步,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蝙蝠形状的印章 ,用力塞进阿忒若普斯手中,“这是我这次出使的印章 ,还有这个。”

  精灵掌心里又被塞了一大堆东西。

  “我的私人印章 ,我的任职书,那些陪同出使的血族名单和简历,哦还有,这个是一个能和血族女王直接联系的小道具,你看这用就行,不用给我省。”

  阿忒若普斯呆若木鸡,一丝不详的预感泛上心头。

  “我们想着一下就消失了也没个告别多不好,”秦唯西后退一步,扶住柏嘉良,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交给你了,拜托拜托。”

  柏嘉良也“腼腆”笑着,用力朝她挥挥手,又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等等!你!你们!”阿忒若普斯悲愤欲绝。

  柏嘉良又一次凭空消失了,秦唯西的眼神再次从温和清澈变回了懵懂清澈。

  “呼,我脑袋好晕,”年轻的血族用力甩了甩脑袋,揉了揉太阳穴,一抬头,就看见阿忒若普斯手里攥着的一堆东西,茫然道,“那不是我的东西吗?”

  “……是你的。”

  “怎么到你手里了?”秦唯西的目光懵懂清澈,且狐疑。

  阿忒若普斯看了眼手里的东西,想了想。

  “你刚才左脚拌右脚又摔倒晕过去了,这是你口袋里摔出来的。”

  秦唯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