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想起你,但我也会忘记你。”

  “我想起你越多次,我就会忘记你越多。”

  “直到有一天……”

  “我会彻底将你遗忘。”

  太阳早已沉下了地平线,窗外浓云无星,孤月高悬。

  伴随着肩膀的剧烈的抽动和偶尔的哽咽,柏嘉良发觉秦唯西头埋在的肩颈处温热了一大片。于是她十指插/入秦唯西的发丝,轻轻摩挲着她的鬓角,无声地安慰着因为突然想起了一切而突然崩溃的年轻蝙蝠。

  没过一会,胸前传来了闷闷的声音。

  “你刚才说你待不了多久。”

  “是啊,”柏嘉良低声道,“我之前一直在沉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是不久前突然醒来的,然后就察觉到是你在呼唤我,所以我才跑过来了。”

  “但之前整出了那一下,现在这个世界的规则相当排斥我,现在斥力就在不断增强,我可能过一会儿就要被挤出这个世界了。”

  “……可是我没有呼唤你。”

  “只是个比喻啦,”柏嘉良笑笑,指腹拭去秦唯西眼角的泪痕,又敲了敲她的太阳穴,“你在努力回忆有关我的一切,我感应到了,这就是呼唤。”

  秦唯西微微点头,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瘪了唇,眼角又耷拉了。

  她瞟了眼那张绝对躺不下第二个人的窄小躺椅,干脆将身后的小圆桌拉到一旁,自己就这么在地毯上坐了下来,在柏嘉良腿旁蜷成一团,脑袋搁在她大腿上。

  柏嘉良想了想,分了她一半毛毯,轻声问,“那你刚才说的又是什么意思呢?你记得,但你又会遗忘?”

  “嗯,我能察觉到,”秦唯西低声说着,唇瓣偶尔擦过柏嘉良大腿上轻薄的衣料,“我还能记得一些片段是因为那滴血,它被视为未来的我的独立个体,所以,如果我不把它还给你,我将一直被世界规则视为一个悖论……而一个存在于规则漏洞中的悖论,又怎么会被允许有实力的进步呢?”

  “现在,我将它还给你了,”她抬头,怔怔望着柏嘉良,“这就意味着那滴血在我身上留下的作用在慢慢消减。”

  “等你离开,我又会忘记一切,但我可以想起你一次,或许就还可以想起第二次第三次,”她骤然哽咽起来了,“可是,我每一次想起你,都会在未来把你遗忘的更彻底一点,直到这滴血带来的印记和作用全部消失。”

  那滴血,就像是孩童珍爱的棒棒糖,藏在掌心里,吃一颗,甜一次,但也少一颗。

  而糖总有一天会吃光的。

  “柏嘉良,或许有一天,我再见到你,就是陌生人了。”

  “我会疏离又警惕的注视着你,但又会情不自禁的被你吸引。”

  “柏嘉良,我讨厌这样。”

  “我不想忘记。”

  柏嘉良被秦唯西话中隐含的宿命和悲伤震慑到了,她身子前倾,双手捧住秦唯西缓缓落泪的脸颊。

  “不要难过,秦唯西,”她低声呢喃着,将手臂用力,将蜷在地上的秦唯西用力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随后环紧了她,“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

  秦唯西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寻到她的唇,贴上去,回以一个湿润冰凉的吻。

  年轻蝙蝠的吻还是那么的仓促和笨拙,但更加急切和热烈,柏嘉良被偶尔咬上来的尖牙弄得疼,环在蝙蝠腰间的手掌慢慢向上爬,按在了背脊处,顺着呼吸频率深一下浅一下的按压着,慢慢接过了接吻的节奏。

  吻到情浓时,柏嘉良大脑几乎已经一片空白。

  却在某时突然被秦唯西推开了。

  “你是我的未婚妻,”秦唯西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擦了擦唇角晶莹的水渍,语气蛮横和不讲理中带着一丝哀伤,“我们的关系到哪一步了?”

  “哪一步?”柏嘉良迷迷糊糊,迟钝的大脑运转了一下,还是没分析出秦唯西的意思,“未婚妻那一步啊。”

  “不,我是说,”年轻蝙蝠俯下身,修长的手指慢慢按上了柏嘉良的脖颈,像是在评定食材一样,一下一下打着圈儿的摩挲按压,“到哪一步了。”

  柏嘉良觉得脖颈处已经被揉成了一团水,秦唯西的指尖就像是不断往池塘里抛小石子儿,荡起一圈圈的涟漪,从脖颈蔓延到了脚趾尖儿。

  她似乎是明白了秦唯西的意思,但她不太敢确认。

  毕竟凑近来的那张脸上没有任何的意乱情迷,漂亮的黑眸中澄澈中有哀伤的底色。

  “秦唯西……”她低声唤一句,身子努力往躺椅里缩,想要躲过那只手。

  “我是不是有点变态。”秦唯西苦笑着收回了手,“这个时候在想这种事。”

  “不,不算,”柏嘉良双手捂着自己的领口,怔怔道,“我很能理解这种感受。”

  “我们简直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就像是在黑潮来临前的自己一样——因为知道会在任何时候迎来分离,所以最大的愿望就是在剩下的光景里不带任何理智的与人厮混下去。

  战火纷飞也罢,世界末日也罢,生离死别也罢,这些通通都可以先抛在脑后,只想要一场痛快淋漓的纠缠,敬那些短暂而美好的时光。

  她捂着自己领口的手慢慢放下了,望着眼前跨坐在自己身上的秦唯西,突然笑了起来,朝她用力龇了龇牙,“我才不会像你一样纠结半天呢。”

  秦唯西眨巴眨巴眼睛,脸一下就热了,呼吸也急促了起来,眉眼间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我,我还不会,”她声音微弱,又觉得这句话实在是煞风景,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慌忙问,“我,我会轻一点的,不会疼。”

  柏嘉良陷入沉思。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啊?”

  “我是会尽量轻一点的那个。”

  “啊?!!”

  秦唯西眼神呆滞了,而柏嘉良恶劣地笑了起来,伸手,开始解她的扣子。

  “不,不!等等,你说清楚!”秦唯西一下按住了已经解到胸口处的手,悲伤仿佛都被抛到了脑后,咬牙切齿,“我才不要!”

  柏嘉良:?

  柏嘉良:!

  “那你之前的意思是?”她不可思议地望着秦唯西。

  她想过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哄高坐在神坛之上的神明来这么一次厮混得有多难——毕竟亵渎神明站在神明的角度属于被动语态,要诱惑神明主动伸手探向罪恶,那是另一个难题。

  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缘分不在未来,而在过去。

  年轻冲动的蝙蝠比后来那个千年沉木好诱惑多了。

  “我的意思是,”秦唯西干巴巴说着,靠了过来,手指却灵巧得很,抚上了柏嘉良的脸颊,又缓缓滑下,按了按红润柔软的唇瓣,“……我来出力。”

  柏嘉良闻言,撑着的腰一塌,脑袋一歪,露出修长的脖颈,白皙的肌肤下隐约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在跃动,让人忍不住就想咬一口。

  一副任人采撷美味可口的模样。

  秦唯西呼吸不禁急促起来,目光在柏嘉良的眼眸面颊脖颈处流连,本来还澄澈的眼眸渐渐还是染上了一丝急切。

  “……那我开动了?”

  “难道要我帮你把扣子也解了吗?”

  再次确认了身下人的意思,最后的顾虑也被抛到了脑后,秦唯西被吐槽一句也不恼,骤然俯身,用力咬住了自己流连已久的柔软脖颈,尖锐的血牙探了出来,与温热的舌尖交替着途经白皙而富有弹性的肌肤,晶莹的水迹先是一路上移,又下滑到了锁骨的凹陷处。

  柏嘉良似乎是嫌这节奏有些慢,轻轻扭了秦唯西腰间一把。

  秦唯西喉咙里溢出一声吃痛的哼唧,但还是舍不得松开柏嘉良脖颈处的软肉,将血族贪婪的特性展现了个十成十。

  “这么喜欢咬人,咬点好的啊。”柏嘉良断断续续深呼吸,又吐出一口浊气,另一只手指尖挑住秦唯西的下巴,将执着咬人的血族捧到自己面前来,吻上了她的唇,舌尖在秦唯西唇上蜻蜓点水般轻触。

  秦唯西舌追了进去,手也终于动作了起来。

  地毯上骤然落下一件衬衫,然后是腰带。

  下一个落地的是骤然绷紧的纤细小腿。

  风扬起轻薄的窗帘,有人嗓音沙哑的咳嗽了一声。

  “冷吗?把壁炉燃起来?”

  “关窗!”

  ……

  柏嘉良不得不承认一点。

  年轻蝙蝠勤奋好学乖巧懂事,要指东绝不打西,主打的就是一个听从指挥。

  唯一的问题是体力过于好了。

  在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在隐约预感的提示下,她终于勉强抬手,用上最后的气力,一记手刀,落在秦唯西后脑勺上。

  “笨蛋蝙蝠,我可不想在这种时候突然变成泡沫消失,”她哭笑不得,眺望着不远处的晨光,“会留下心理阴影的吧。”

  “不,其实没关系。”她突然又反应过来了,喃喃自语。

  “你不会记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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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秦唯西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她怔怔抬头,发觉自己侧坐在地毯上,似乎是趴在干净整洁一丝褶皱都没有的布质躺椅上睡了一觉,睡得手臂都有些酸疼。

  大概是被压着了吧。

  她茫然地站起身,看了眼穿戴整齐的自己,又环视一眼仿佛从未有人来过的小屋。

  “我怎么睡着了?”

  她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那些毫无联系的碎片记忆似乎都变淡了几分。

  “昨天倒是没有做噩梦。”

  她低声嘟囔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