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因为我爱她,所以,我不会让你拿她来做赌注。”柏嘉良微笑着。
“她不会死,秦唯西,给她看看你手里的东西。”
秦唯西微微吐出一口浊气,抬手。
“柏嘉良”看清了她掌心的东西,瞳孔缩小了些。
那是一滴血,一滴属于秦唯西但又不完全属于她的血。
“如果你之前一直在关注我们,你就应该注意到了,”柏嘉良抬头望着那被禁术风暴压得缓缓下沉,仿若大厦将倾的黑潮穹顶,神色自若,“我说过,这滴血在我身体里待了太久,沾染了太多我的气息。”
“更何况,它属于未来的秦唯西,属于掌握了死亡权柄的【死亡】之神,”她似乎再也不打算隐瞒了,坦然地说着令秦唯西怔在原地的秘辛,“掌握权柄的众神某种意义上都将自己融入了世界规则,所以……你还觉得世界规则会对秦唯西出手么?”
“不要以为只有你会做标记,”她耸耸肩,面上又闪过一丝微妙的尴尬,“而且,就算我不将这滴血给她,她也不会出事……嗯,这家伙不久前还吸了我的血,还不一定消化干净了。”
“柏嘉良”神色挣扎而冰冷,“看来没得谈了?”
“当然。”柏嘉良微笑,“我答应过的,要将他们都带回去,一个不差的。”
“柏嘉良”的虚影又闪烁了几下,彻底消失在了这处小屋里,而柏嘉良吐出一口浊气,无视了那即将倾倒的天空,走回了秦唯西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唇角依然是完美的微笑,“还有点时间,我还能为你解答一些问题。”
“你说我未来登神了。”秦唯西反握住她的手,微微颤抖。
“嗯,对。”
“为什么?”秦唯西却似乎并不想在前一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而是执拗顽固地盯着柏嘉良的眼睛,“你之前一直瞒着我,对我的未来保持缄默,但这次为什么不瞒着了?”
柏嘉良唇角慢慢耷拉了下来,过了会,挤出了一个还算体面的勉强笑容。
蝙蝠一向聪明。
她肯定已经猜到了。
秦唯西只觉得什么东西在胸口蔓延开来,将心脏胀得生疼,尖锐苦涩的情绪在她脑海中不讲道理的横冲直撞蔓延扩张,伴随着呼吸从心口传递到大脑。
掌中的那只手从来是温暖热烈的,但此时却冷得像块冰,连带着令她的血液也冷了下来。
“我能记得多少?”良久,她垂下了脑袋,低声开口,声音都在发抖。仙猪夫
“我不知道,秦唯西。”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喟叹,柏嘉良又伸手,轻轻抹了抹她的眼角。
秦唯西这才后知后觉地迟钝发现,柏嘉良与自己相握的手背上有一滴泪痕。
“你哭什么?”她下意识问。
“哈,你啊。”
随后,一只手臂将她拢入怀中。
明明人类比自己还要矮些,秦唯西却忍不住趴在她的肩口,双眸无神地盯着小屋地板上不知所谓的花纹,过了会,脑袋一埋,滚烫的热泪将柏嘉良的肩膀打了个湿透。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反正丢脸的很。
正如她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对这只人类是什么感情一样。
只是刚才,在听到“我爱她”的时候,心跳都漏了半拍。
可是……可是,时间压根来不及让她思考整理那一团乱麻的情绪,一个更急切更严肃的问题就摆在了她眼前。
如果“柏嘉良”要因为世界规则的审判要陷入沉睡,那柏嘉良呢?
“我们还会再见的,急什么,我的旅程可没有结束。”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柏嘉良轻笑一声,“就是,可能要分别一段时间了。”
“麻烦得很,”她叹口气,“下次见你的时候一切都还要重新开始,我又得重新介绍自己。”
“可是,万一我记得你呢?”秦唯西抬起头,眸光里是浓浓的执拗,一字一句,“我不会忘记的。”
柏嘉良一愣。
“如果我想起你了,如果,我想你了,”秦唯西低声道,“我该去哪里找你?”
柏嘉良沉默了一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嗯,我曾经和你说过……算是曾经吧,【人类的生存是需要阳光,鲜花和雨露的】。”
“所以,如果想我的话,就去阳光底下走走,再种一片玫瑰花吧。”
秦唯西唇角提了提。
“那雨露呢?”
柏嘉良不说话,只是伸手,温柔地拭去了她眼角的晶莹。
在禁术风暴落向地面的前一刻,冥冥中,一股伟力定格了一切。
“噗,”观测塔之上,塔尔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还没来得及擦,他伸出双手,怔愕望着自己逐渐变得淡薄的身躯,“结束了。”
三万米的高空之上,米切尔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发了疯似的拍打龙翼,向最近的山峰直勾勾撞过去,口中发出急躁的龙啸。
可就在下一瞬间,他们同时遭到了一股重击,当再睁开眼时,他们落入了一片浩瀚而陌生的星海之中。
“我们被踢出世界了,”塔尔伸手安抚了起了焦躁的龙,警惕环视四周,“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温和的男声从背后传来,一人一龙齐刷刷回头——男人站在虚空中的一张床前,轻轻为床上那面上一点血色都无的年轻女人掖了掖被子,低声道,“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转身,朝着两人笑笑。
“好好休息吧,这里是我的领地,请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我不担心安全问题,”塔尔紧蹙双眉,“海伦大陆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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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唯西猛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就要冲口而出的话堵在了嘴边,又消逝成了组不成完整词句的碎片。
她怔怔望着这个熟悉中又带些陌生的世界,太阳穴一阵阵的疼。
“哟,你是终于醒了啊。”门开,外边的狼人一下子开始大呼小叫起来,声音里带几分调笑,“我还以为你要一觉睡到我们授勋那天呢。”
“波琳娜。”秦唯西愣愣望着她,突然跳下床,下意识就要去掀狼人的衣摆看看她的腰。
“我**!秦!你搞什么!”狼人吓得夹紧尾巴,死死捂住自己的衣摆,“你发什么疯?!”
秦唯西的手顿在了半空中,这些天的记忆迅速回笼。
她们深入了黑潮,在波琳娜的指挥下,探索小队分为两队,轮流探索,对黑潮进行了专业性极强的强度分析、标准制定和探索注意事项的首次成文发表,当然了,还与黑潮中的空壳进行了高强度的战斗——她还因此受了点伤。
显而易见,这是一次成功的探索,是兽境向其余尘世五族交上的一份漂亮的投名状。
但……秦唯西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秦唯西?”窗棂边突然探出了一个毛脑袋,白色的大狮子眼巴巴看着她,尾巴摇来摆去,“你好些了吗?”
“凯撒,”秦唯西下意识叫出了大狮子的名字,“我好些了。”
凯撒眼眸不可思议地瞪大了,过了会,他突然发出一声愉悦的狮吼,快乐得在院子里左蹦右跳起来,“你记得我的名字了!”
秦唯西一脸懵逼地望着欢脱的大狮子,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一具黑暗角落中的尸骨。
她又望向外边的院子。
那只名叫银谷的鹰族正蹲在墙上,懒洋洋地晒着翅膀,偶尔整理整理漂亮的羽毛,哈克则趴在墙角打盹儿,偶尔抬头,很不爽地瞪一眼那只发出吵闹噪声的大狮子。
“我出去看看。”秦唯西突然道,又转身就走。
“你怪怪的,”波琳娜嘟哝一声,却还是跟上,“你的伤还没全好,我给你打把伞。”
“不用。”秦唯西心中突然泛起一丝烦闷,拒绝了波琳娜的好意,犹豫了会,试探性地走到了灿烂的阳光下。
疼,一阵阵的刺疼从皮肤蔓延到全身,那是一种可以忍受但绝谈不上舒适的感觉。
她讨厌这种感觉。
后退一步就是阴影,但秦唯西并没有后退,而是……就这么站在了阳光下。
她甩甩脑袋,又用力捂住太阳穴。
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好像是……一个人类?
“你不讨厌阳光了?”波琳娜收好了伞,讶异地与她并肩而立。
“不,还是很讨厌。”秦唯西下意识反驳,又愣了一会。
“……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奇奇怪怪,”波琳娜嘟囔一声,“你今天和丢了魂似的。”
“我总觉得我忘了什么,”秦唯西如实坦白,“好像是一个人类。”
“你还念着她呢?”波琳娜却给了秦唯西一个惊愕的回答,“不会是叫柏嘉良吧?”
秦唯西猛地瞪大了眼睛!
一些碎片在记忆深处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记不清脸的人类。
但名字很熟悉。
“对,就是柏嘉良,你还记得她吗?”秦唯西呼吸急促起来了,手也微微发抖,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柏嘉良?那不是你一年多前臆想出来的人类朋友么?还是什么来着,时间旅者?”波琳娜嗤笑一声,“你和我讲过多少次那天晚上的故事了,我可和【黄金】确认过,压根没有这么个人。”
秦唯西怔住了,而波琳娜发出一声感慨。
“秦唯西,怎么这么大了还在做童话一样的梦啊。”
秦唯西垂下了眸。
阳光晒得她白皙肌肤发红又生疼,但她这次却执拗地一点也不想退。
“有玫瑰花种子吗?”
良久,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我要种一片玫瑰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