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耽美小说>欲成纨绔却为仙>第二十九章

  温若寒的动作很快,云深不知处那些自以为只要“深藏功与名”便可以躲过去的“耗子”们,全被他陪着蓝启仁与魏长泽给揪了出来,很是干脆的先一步送入为蓝禅语准备的墓室里。

  ——当然,是做成殉俑,排列得整整齐齐。

  如此大手笔的清洗,把一些虽无歹心却喜欢做墙头草的也震慑了番,也为蓝涣成为家主打定根基。

  十二岁的年少家主!

  若不是蓝禅语当真撑不住,又已安排下无数后手,他根本不会将蓝涣置于那个位子上,纵有旁人仰望的声名与权势,终归是桎梏于责任中不得自由。

  蓝涣在叔父蓝启仁的带领下,一步未错的在仙门百家众家主的见证之下,得蓝禅语赐字“曦臣”,并承继姑苏蓝氏家主位,成了云深不知处的真正主人。

  身着淡蓝家主服的蓝涣面上还带着孩童的稚气,可举手投足已然有了其父几分风采,安然自若的面对那些善意或不善的打量,用少年清悦的声音应对各种寒暄与试探,虽说不能算滴水不漏,却也进退得宜。

  然后,随着幽淡轻咳之声,蓝禅语飘然现身,虽身形清削却宛若修竹挺秀,神色间带着些许淡淡的不耐,身畔依着小阿湛与小怀桑,只星眸轻扫间,已然令那些揣着别样主意的人心头一凉,立时歇了心思。

  ——青衡君只要在一刻,就算他是病卧难起,也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肖想着借机瓜分蓝氏利益的。

  何况,谁不知温、聂、金三大家主皆曾在蓝禅语膝前教养,他们果然是昏了头,才想来蓝家占便宜。

  小蓝湛不知父亲带自己与小怀桑此来何事,望望自家大哥身上精致却又不显奢华的家主袍服,有些不解,却又有些明白了什么,粉嘟嘟带着小奶膘的圆脸蛋上有着疑惑,迟疑的望向蓝禅语,轻扯自家父亲袍角,小声问:

  “父亲是为了多陪陪阿湛,所以让大哥做家主吗?”

  “是啊,湛儿开心吗?”

  蓝禅语微微曲身看着小阿湛,温柔的轻抚他白胖胖的小脸蛋,语声轻柔如二月花开时拂过的微风:

  “今天哥哥有字成大人了,所以父亲让他做了家主。而我们可爱的小湛湛,只需要开开心心长大就好。”

  蓝禅语软语温言的哄着小阿湛,而后便领着小怀桑与小阿湛一转身离去。他的出现与离开都是那么理所当然,从始至终没有分出半分心于今朝来贺的仙门百家众家主身上,可却无人敢有半分怨言出唇,他们都知道,若他们有一丝异色,许是这仙门世家明日便又要少一家了。

  蓝禅语那看似不过心血来潮,来看一眼长子承位,实则是另一种震慑那些知晓蓝氏大清洗后,动了不该动心思的世家。

  高处不胜寒,此理从来不假。

  天地茫茫,山水带哀,天地间似一夜尽染银白。

  穹室之中,琴案上青瓷瓶中红梅吐香,薰炉里淡香缭绕,窗外寒塘中有白鹤清唳起舞。

  可此时无人赏梅,无人观鹤舞,温若寒他们齐集在此,只为送蓝禅语最后一程。

  纵是春尽犹不负,风流由来何须他人赏?

  蓝禅语倚在遍绣玉兰的迎枕上,怀里轻揽着呼呼睡成两只小猪崽崽的小阿湛与小怀桑,无视欲言又止的蓝启仁,眸光凉淡似冬雪寒夜里的抹月华,语声也冷得可怕:

  “齐嫣然,成亲前我是亲自问过你是否愿意,成亲后亦是问过你能否守诺,你是如何应我的?

  我既答应成全你,便我不在,此约依旧有用,且十八年之期仅剩余五载,你就那么不能等?

  好歹涣儿与湛儿是你亲生,我也允你日后能名正言顺离开云深不知处风光大嫁,你就非得在此时闹出事?

  涣儿承位未及一年,我也还没死进棺材,你就那么不能等?”

  齐嫣然如今发散衣乱,不复素日清丽精致,伏在地上低低啜泣,却未敢言一语一词。她是琴川齐氏的嫡女,嫁与蓝禅语,当日不管是双亲还是蓝禅语都也是亲问过她的,是她因心慕的师兄远走未归而灰心,甘愿嫁入云深不知处的。

  若论有青衡君为夫,齐嫣然怎么也该觉得有幸,不当生别念,可她心慕师兄,实难放下,即使夫君对她千宠万爱呵护有加,她也终是心存别念未敢相忘。

  婚后夫君看出端倪却未深责,还允只待时机可以全她心愿,但凡她齐嫣然要些脸,也该收了心。

  可心送出易,收回难呀!

  好在,夫君是个宽仁大气的,因她当时有孕,便才有这十八年之约。

  ——十八年后,齐嫣然可去留随意,姑苏蓝氏不仅不会阻拦,且若她得逢良人,其子还会为她备嫁,让其十里红妆风光大嫁。

  可未料,那位“师兄”忽归,又逢蓝禅语病重,齐嫣然却居然忘形背诺,想要同其私奔。

  然,二人运气实在太差,迎头让金光善撞了个正着,老宝宝气得七窍生烟,把二人暴打一顿,塞在运夜香的大桶里着人运回的。

  不同于蓝启仁、温若寒他们的气怒,蓝涣更多的是心寒,他从来都知晓自家母亲对父亲恭敬有余亲近不足,父亲也告诉过他个中缘由,可未料母亲为了一个,当年一句话一个承诺也未留就远走的男人,会选择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背弃他们父子。

  父亲自小阿湛出生后,便带着他们兄弟与小桑过,对母亲是绝对尊重和放纵的。

  十八年之约,也是因阿湛若是太早失去母亲的疼爱,恐会让阿湛心中有伤而定。

  且仙门女修非是逢劫,寿数一、二百岁那是常态,有必要在此时用如此不堪的方式离开吗?

  母亲,你的情爱比你年老双亲和我们父子更重要么?

  蓝启仁气得浑身直打颤,蓝禅语与琴川齐氏的联姻,其实并非出蓝禅语之愿,而是族老们挑出硬要塞给他,他又十分不愿,蓝禅语为护自家亲弟接下的。

  蓝启仁想不明白,兄长如此之才德品貌,这女人怎么敢?

  魏长泽悄无声息的走进来,悄立在蓝启仁身后,轻声言道:

  “当初琴川齐氏的嫁妆我已全数整理好,也打发妥当的人送回,原因也让玄策细细禀告齐老家主,如今只看……她怎么办。”

  魏长泽以目示意齐嫣然,他连“夫人”二字都不想加之其身,以免污了蓝家先辈历代清名,辱了蓝禅语今世英明。

  金光善狠狠的盯着齐嫣然,象只想咬掉她头的饿狼,声音低得只有用力将他揽在身边,以免他暴起砍人的温若寒才能听清:

  “我就该将这对……男女直接砍了,也省得麻烦。”

  “她要不是……,我也早把她剁了。”

  温若寒用力压压金光善的肩,转头看向拿了叠书笺进来后便黑着脸瞪着齐嫣然的聂嘲风,心知必不是什么好事,却又不能不让蓝禅语知,伸手轻揉眉心,无奈的道:

  “没什么更糟的,你说吧,那人怎么回事。”

  “那家伙十几年前所谓的远游,乃是与南宁龚氏的少夫人私通后被人发现的借口,逃往西疆后又同平乐王氏的主母有私,这次是让人追杀逃回来的。

  那家伙,就是个专喜勾搭有夫之妇的混蛋。这是他的供状,已然有不少妇人坏他手里。”

  聂嘲风咬着牙才把话说完,实在忍不得,那叠供状直接砸在齐嫣然猛然抬起,不可置信的脸上,冷斥:

  “你根本不配为人母为人妻,更不配与兄长并肩。”

  齐嫣然疯了般拾起细看,那一字一句象利刃将她切成粉碎,什么少年心动,什么倾情相忆,原来,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

  蓝禅语闭目轻叹,他没那么多时间让齐嫣然凭吊心伤,淡淡轻语告诉了她,自己的决定:

  “如今,你有三条路,一条是回琴川,我给齐氏留颜面,给你和离书。一条是好好呆在静室,湛儿弱冠之后,你可死遁自去。最后一条,滚出蓝家,从此以后我的孩子没有你这样的母亲,若敢纠缠,诛。

  你自己选,立刻。”

  齐嫣然终究还是选择了回琴川,她私心以为自己当初的姻缘是老父为兄长寻臂助的牺牲品,而今,她终于可以寻找己之情钟,自当欢喜。

  至于那位“师兄”,齐嫣然仿佛把他给遗忘了,一字未提,一字未问,就此离开,不曾再回眸一次。

  蓝禅语怜惜的看着怀中的小阿湛,眉目之间全是苦涩,他平生从不言苦道辛,可在场皆是他膝前养大,又怎不知他心中之苦?

  愤恨之下,蓝启仁 、温若寒、金光善、魏长泽四人借口离开,分别准备“好礼”一谢琴川齐氏。

  聂嘲风却反常的没有离开,只让蓝涣去准备应付接下的百家挑衅,毕竟家主夫人红杏出墙这种事,漏出风去实在对蓝氏声名伤损极大,要早做准备。

  聂嘲风待房中仅自己与蓝禅语及俩酣睡小儿后,方才开言:

  “兄长示意嘲风留下,可是有事教我?”

  “我将寿尽,一切安排也只能托之于你。”

  蓝禅语示意聂嘲风在自己面前坐下,眸光亮若星繁注定聂嘲风,柔声温语:

  “若寒如今气势已成,小善天生心向于他,两家为天生联盟,日后定无人可逆得他意。所以,他不忘初心还好,若有朝他为势所迷倒行逆施,你能劝则劝,劝不了,就好好护着孩子们长大便是。”

  聂嘲风只是心大却不傻,他目光闪动间,不觉惊愕:

  “怀桑?可这孩子……”

  “天生无魂?我以秘术拖着不死,魂魄不去轮回,肉身又怎有魂?”

  蓝禅语轻叹斜睨着聂嘲风,似嘲似笑,更多的是无奈:

  “虽说修仙逢劫乃寻常,可把弟弟变父亲,这造物小儿的玩笑,也未免太过。”

  “啊……”

  聂嘲风也不知当做何应,他下意识张开嘴,又忽觉太傻,掩唇讪讪间除了笑,也不知该如何了。

  自家小儿子是兄长的转世身?

  这种事,略惊悚!

  不过,此事虽惊,聂嘲风却无疑,毕竟他清河聂氏又不是没出过此种奇事,且在幼子生后需养云深不知处才得活后,聂嘲风就心有所疑,只以为是自家那位飞升后又老喜欢回来溜达一圈的老祖闹的,却未料……

  被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过后,聂嘲风依言闭紧嘴巴,一面在心里暗叹仅自家得知,不能惊吓其他人而无趣,一面又在暗窘日后是当儿子还是称兄长这种事,把张脸皱成苦瓜干。

  聂嘲风恍惚的神色被金光善屈解成了对蓝禅语的担忧,老宝宝别的事上没心没肺,对自家兄弟还是好的,只他也无能劝解,只把气出在那哄骗妇人的家伙及齐氏头上。

  琴川齐家也是倒了血霉,千娇百宠养出个不知四六的姑娘,弄得百年世家一朝败落。

  ——谁让齐嫣然走的那日黄昏,蓝禅语就忽然吐血辞世,明明温若寒带来的医师还说“至少半载,若有转机三、五年寿数是有的”。

  温若寒他们恨毒了齐氏,蓝启仁当时便背过气,醒后守着自家小侄儿直落泪,金光善则是往死里砸银子操持余事,力求不让人看轻蓝涣这少年家主,摆足撑腰架势。

  温若寒与魏长泽则终是又给蓝禅语墓室里添了座人俑,并帮蓝家外传“青衡君夫人伤心过度为夫殉节”之事。

  ——温若寒带着魏长泽赶到琴川,当着齐老家主面,将齐嫣然生生绞杀当场,其尸归了齐家,而家主夫人的棺中放的是他们兄弟在云深不知处的课业,以此相伴蓝禅语。

  当尘埃落定之后,聂嘲风在蓝氏祖祠上完香,偶一回首,却见自蓝禅语辞世后便变得越发灵动的小怀桑,正在祖祠门外老梅树下看着自己笑,不觉有些神摇,脱口而语:

  “是下面太安静了,还是舍不得我们?”

  “你说呢?”

  小小稚童语声清悦似泉,可那说话的语气却是那么熟悉,让聂嘲风不觉灿然笑开,可眼中却有清泪滴落尘埃,溅起晶莹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