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耽美小说>欲成纨绔却为仙>第二十一章

  天下仙门,立宗所择之祖地皆是可福延百代的仙山灵脉之处,唯江/氏因其传为鬼修异术,虽经诸多良改亦无济于事,择定之地方为云梦大泽,非求其它,乃因此地多水阴寒宜江/氏之传。

  而江/氏立基定脉之处,便是那九重莲池。

  九重莲池,不,那应该叫炼狱九重。

  据说莲池之下乃是九层叠加的白骨为座,尽为谤言、拐卖妇孺, 暗室欺心、劫行贼盗,欺善凌弱,谋人财命之辈骨骸,以此为基,上植水莲,乃为镇压,亦暗喻江/氏虽修鬼途,却乃莲出污泥而不染。

  也因此,历代家主皆极重此处,休说让之染血,就是任何浊物也分毫不容沾染,又怎会让婢女自刎于此,还血流入池?

  最重要的是,看这情形,自刎婢女乃为枉死,否则不会有如此大的怨气能冲破江/氏历代家主所下重重封印,引动九重莲池之基封印的所有邪祟破封而出。

  “江家这窝子真够不要脸,咱们为救他们在这里拼死拼活,他们却躲自家祠堂龟缩不出。又没谁欠他们,凭什么要我们为他们这样?”

  金宝宝一剑削飞支骨妖白爪,踢散其白骨身架,任其骷髅脑袋轱辘辘滚落一旁,白骨枯爪东摸西扯枉图将之重新拼凑,俊俏小脸上未消的婴儿肥肉肉轻颤,恨恨低咒:

  “若非是此方之凡俗众多可怜,打死也不想来。”

  “没人想来!你没见长泽,怕是牙都快咬碎了。”

  聂嘲风横刀斩出,冷华如电,宛若金龙横扫大片走尸,令之首飞膊断腿成泥,端是威风八面,只脸色黑得宛如锅底,带着无尽气恼:

  “江/氏若是有心补救,何至于此。那些枉死凡俗难道就不是性命?江家立宗先祖乃为游侠,之所以能以旁门诡术挤身五大世家之一,便是凭其侠义之行,江/氏后辈简直是枉顾人伦,丢尽先祖颜面。”

  “若顾脸面,也做不出死守祖祠不为待援之事来。”

  魏长泽剑出矫若游龙,身形灵动翩若惊鸿,恍若灵鹤展羽舒翅,回旋若飞护在蓝禅语左右,剑眉微蹙,明眸带郁,语声沉闷:

  “九重莲池虽为江/氏命脉之所在,可无论家主或其承传者,都无舍却寿数封印邪祟之心,可不就是畏死待援么!”

  “什么?拿寿命镇压?如此邪诡之阵,安敢诓骗众家来援。”

  金宝宝几乎没被地上血渍弄得滑倒,气得小脸鼓鼓活似只两腮存粮还贪心不休的胖松鼠,吱吱尖叫,大毛尾巴都炸毛如扫帚般惊呼:

  “怀桑哥哥,退吧!这种人,如何值得您出手?他们自家作死,便自偿命还债便是,何劳您来给他们续命?还白饶老屠家的镇物。”

  “金小善,住口。”

  聂嘲风挽刀劈斩走尸,眉目之间英风烈烈,语若雷霆彻响于云梦:

  “蓝家兄长此来,为的是黎庶生灵,为的是仙门正气,那些个心存鬼蜮之辈何能与兄并提?

  灵宝仙器又何如?谁可万载相持?终不过身化黄土,物归他人,有何惜哉!

  兄长远来,我等助力,非为其姓,不过悯生,你又何必呱噪。”

  “嘚,算我话多!”

  金宝宝鼓腮憋气,轻拍自家嘴巴一记,也不再废话,发狠挥剑直向邪祟而斩,一时剑光大盛,被他寻上的走尸、骨妖尽皆绞杀成齑粉,拼都拼不起来的模样,令得他那侧的走尸尽避,骨妖全逃,唯有阴怨鬼魅仗着乃是无形之物尚在纠缠。

  金宝宝发狠,聂嘲风也不差,清河聂氏历来便以诛魔斩邪庇佑天下众生为任,杀伐之气最重,之所以不似金宝宝全力用尽,乃因几人步步行来未及九重莲池,要是外围时力尽,到得九重莲池不是送菜邪祟,便成蓝禅语的拖累,此乃智者所不为。

  魏长泽亦是如此打算,因此护卫蓝禅语左右不离,也尽力驱诛邪祟,却不敢用力至尽,毕竟外围已然如此,还不知九重莲池是何模样。

  是何模样?

  到也不若众人所思那般恐怖异常,只是池中生出朵通体殷红似血,散发血红不祥之光的红莲,莲蕊之上立着位冰肌玉貌身着红罗轻绡的妍丽少女,正神色漠然遥视江/氏祠堂方向,池水似血,内中走尸阴魔骨妖怨祟如虾挤蟹拥纷纷出水登岸,寻着生机阳气觅血食而往。

  “婢女?这要不是藏色那丫头,我把眼珠子撅出来给人当泡踩。”

  金宝宝倒吸口凉气,只觉今日之所见之奇为平生最,乌溜溜小奶狗狗似大眼中尽是无辜,失声哀叫:

  “人家还是个宝宝,要不要如此的凄淡直面红尘险啊?天啦!温哥哥,救命呀!”

  “别叫哥了,叫爹也没用了。”

  聂嘲风也觉如九霄闻雷般心神摇动,明明相别未久,虽不喜藏色行之无拘太过,却也惊之其亡故,脱口而言:

  “兄长、长泽,聂锋(聂嘲风的名)没眼花吧?!”

  “确是藏色姑娘,不知如何会殒之此处。”

  比之金宝宝与聂嘲风的惊愕,蓝禅语与魏长泽却是容色淡然,蓝禅语指下弦上清音不绝,对此不置一词,魏长泽却轩眉挥剑之间冷言道:

  “藏色姑娘虽有行差,却应无当死之过,江/氏怕是确有不妥。”

  清音如泉,潺潺而流,寒泉明澈可涕尘繁,亦可洗人间罪业,人心染尘,流水清碧之音,似乎也唤醒莲上女子神志,浊黑无白的眼眸也透出些许清明,红唇轻启间鹂声莺语婉转:

  “青衡君,别后再见,君心可安?”

  “有何不安?兄长一没败德,二没乱行,三没妄语,皎皎似月,何容你这般冒犯。

  难怪,你有此下场,全是素日不遵训教,不守规矩之过。”

  金宝宝自在云深不知处恶了藏色,便对其与江枫眠全无好意,他虽生于富贵混迹脂粉,却心性纯良,对喜耍弄阴诡之辈犹为不喜,天然厌恶人心污浊,故说起话来甚是呛人,很是戳人肺管子:

  “抱山散人何等风采,乃是仙门女修之楷模,你为人之徒却损师尊清益美名于前,自甘为婢于后,还身化邪祟以祸四邻,你又有何面目存于天地之间?”

  “金光善,果真是兰陵富贵窝中的宝贝蛋,说话全不识世之艰难,不晓存之辛苦,还真是人间富贵花啊!”

  莲上女子确是藏色,此刻眉目明艳宛若业火红莲的她,与之云深不知处那素喜嬉闹的女修已然有明显不同,恰似枝头海棠与黄泉畔曼殊沙华之别,一为人间明艳色,一为冥途断念花,其质已是天地别。

  眉尖风流,眼中邪魅,举手投足自有无尽惑人媚态,柳眉杏目,丹唇似血染,又透出摄魂勾魄的嗔喜,贝齿轻启间语透亲昵。

  然,此来四人皆是人间不凡,又岂是区区迷心之技可惑?

  蓝禅语星眸之中似冰结霜凝,凛凛冷彻若寒夜幽潭深不可测,指泛微光,弦生冷华,涕尘之曲难渡人心善恶,便由红莲之火灼灼来焚尽世间人心丑陋。

  但见得,随清音渐变,血池如沸,那些原本争先向岸的邪祟发出鬼泣声声,凄凄惨惨勾得凡人泪落,却撼不动蓝禅语诛邪之心。

  “青衡君,你不是当世仙门所敬之君子吗?为何也不分邪正偏帮他人来欺我这枉死的苦命女子?青衡君……”

  藏色面上颜色大变,哀泣惊心,轻罗红绡的衣摆上金红莲焰自生,虽不过指尖大小,可身化异物的少女却知,此物非同旁物,沾之神魂不保,惊惶之下妍态尽去,仿佛惧怕虫豸的小女儿般尖叫出声:

  “我有冤……我有冤……,你们不能如此对我……不能……”

  “业火红莲尽焚孽业邪恶,不沾无辜,你若真是有冤无过,它也不会拿你如何。”

  语声泠泠似静水寒泉,清澈明透却又冰冷凉淡,蓝禅语指下弦动,红莲漫生,那些原本争先恐后脱出封印的邪祟,在朵朵金红莲焰的灼烧下,又似生恐自家退却得慢般往莲池深处而遁,只恨未生八足。

  血浪本浊,却在莲火灼烤下渐渐化归清澈,承托藏色的红莲也萎谢化灰,将之弃去,待得池水清涟可见时,仅一池残菏败叶,共嘤嘤嘤而泣的藏色尚存。

  方才那血色漫天似将灭世之景不复,若非池畔尚遗走尸骨妖之残骸,仿佛只是众人心生癔症所幻。

  蓝禅语拂袖收琴,反掌间灵铁镇物在手,并指为剑刻符画箓,却不知为何魏长泽三人觉其动作犹为呆滞难看,仿佛每一笔画都挽力千钧,负重难绘,心下隐隐生出不祥。

  魏长泽犹为担心,不自觉小移半步,他们都无能镇压九重莲池,纵是心下惶惶也不敢言,唯恐惊动蓝禅语陡生不测,毕竟封印之术非同小可。

  然,就在此时,魏长泽双眼陡瞪如牛目,双唇微颤却不敢出言,唯一行清泪自目中垂落。

  却见蓝禅语那及腰墨发,渐渐乌亮之色缓褪去,自尾而上染上霜华,本是皎皎如月少年郎,却在须臾,已任霜雪白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