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古代言情>被宿敌推下断崖以后>第111章 章一百一十一:痛到失焦/“到处都是人,不能喊……”

  黎明之光一寸寸照亮,最后终止在了庞大石窟的背面。

  云罕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转得猝不及防,下意识攀上了薛界的身体,后脑被一只大手垫住,狭窄的阴影中,薛界躬身撑在他的上方,将他牢牢地锢在了身下。

  灼热不稳的气息自上面喷洒而来,丝丝缕缕地烧在了脸上,仰望的视线里,云罕借着薄弱的光亮,只能看见薛界锋利的下颌,流畅禁止的脖颈线条,带动在阴影当中,一下一下地喘息。

  他的双眸一花,心口难以自制地快速跳跃起来。

  那一头,薛界抬着首,紧蹙眉峰,一瞬不瞬地盯着远处的人,直待巡逻的侍卫兜兜转转,才彻底放下了戒心,稍稍松下一口气。

  “……安全了——”

  腰腹缓缓下陷,薛界沉声低下了头,却忘记了身位,尾音未落,便骤然止在了喉间。

  高草之中,二人的身体贴的极近,薛界曲着手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没有压下来,只有上半截手臂的距离,因为突然低下的头,而彻底消失。

  黑色的长发随着动作下滑,交缠在了铺散在草地中的白发之中,水乳|交融,好似黑龙入渊,难舍难分,纠缠不息。

  薛界的鼻尖和云罕的鼻尖轻轻地蹭到了一起。

  嘴唇也只剩下了一指的距离。

  在这种情况下,甚至能看清云罕根根分明的睫毛,在黑暗与黎明光亮的交叠中,莹上了一层单薄的碎影,黑色的瞳孔隐隐发淡,条理清晰的花纹自中央散去四周。

  许久以后,那白色的长睫眨动了一下,零碎了一片光亮。

  薛界的脑中轰得一声响,才后知后觉地炸开了锅。

  ……要疯了。

  ……真的……快要疯掉了。

  他猛地撑手,向着旁边侧过去,背离了对方的面孔。

  胸膛在剧烈地起伏,心脏碰碰直跳,喉结不停地滚动着,吞咽着口水,想要出声说出什么可以缓解意外的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的嘴唇……怎么受伤了?”还是身旁的云罕冷不防地开口,声音有些哑,带着几分迟凝。

  薛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

  他紧张着身体,不由动作幅度大了些,转头抬眼去问对方。

  云罕的目光平静,像山间清水一般,里面掺杂了些细碎的波澜。

  他稍稍压了压眉,点上了自己的嘴唇。

  轰然间,薛界满脸绯红,反应了过来,倏而偏过头。

  ……他知道云罕说的是什么伤了。

  昨日对方意识昏沉时,自己心痛难忍,情难自禁,便对着云罕强行吻了上去。

  在这过程中,对方表现出了剧烈的挣扎,将他的嘴唇咬上了好几道伤口,如今一夜过去,已经结了一点薄痂。

  当然,还有藏在齿后的舌头也存着伤口,只是舌头隐蔽,云罕只能观察到表面的景象,故而没有发现异常。

  薛界的余光看见对方单纯的茫然时,心中的负罪感几乎达到了顶峰,只是口中还撑着沉哑,表情尽可能地严肃。

  “……不小心咬到了,没什么大碍。”

  云罕指尖抵了抵掌面,没有立时接话,眼神还欲图去看他的唇。

  后者却很快再次催促。

  “这不是一个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走……”

  外处的侍卫戒备严格,风春草动皆在眼中,方才短暂的暴露更让他们的防备心理加重。

  云罕闻言,思绪被带动,将心中的疑惑清扫了开来,点了点头。

  薛界便将他撑起,在前方先行开路。

  只是走了一会儿,却发现身后的动静微弱,他稍稍心疑,转而就见云罕跛着腿,脸色苍白,有些费劲地撑着石窟。

  他心中骤然生起警铃。

  “怎么了?”

  云罕垂眸,扫了一眼腿,没有回答他,只启唇:“你带着东西先走,我稍后便跟上来……”

  薛界目光扫到他额前的薄汗,眼色一沉,转而弯腰,抄起了对方的膝弯。

  云罕下意识地就要发出动静。

  “别说话……”

  后脑被一只手轻轻压了一下,云罕旋即抿住了唇。

  即便是公主抱,手上也没有一点重量,云罕不知已轻到了一种什么地步。

  薛界将人牢牢抱在了怀中,脸上的心疼之色尽数掩埋在了风雪之中,他沿着阴影之处,凭借着记忆一路穿梭,最后回到屋里,拿来一张床褥,把发抖的人好好裹紧。

  云罕在这过程里全受他的摆弄,没有做出一点挣扎,直至后面,对方掀开被角,温热的指尖带动右腿上的肌肤时,他才如触电般猛然缩起。

  薛界手上多出了一点滑腻,伴随着淡淡的腥味。

  “……怎么弄的?”

  他身上的气压骤然沉了几分,语气带上了自己都没怎么察觉到的冷意。

  “一点小伤,我都没感觉到。”云罕撑着起身,要去把床褥拉下来,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

  “……”

  他的眉压了压。

  “石窟里有机关,我拿到城防图的时候没有注意。”

  城防图一物,是每一个城池里最为重要的东西。

  它们时常被保护得很好,即便是最后忠诚的伙伴,也不会轻易将之交予。

  这也是云罕最终选择自己以身犯险,去偷来图纸,而不是明面施压,去威逼蒋国安交出的原因。

  这数十年间,他经受过曾经太多不曾经受的风浪,将未雨绸缪四字深深刻在了心中。

  这一次的事由,他做好了准备,早早打通到了城防图的下落,轮班的时间……只是最后拿到图纸时,他却忽算了石窟中的危险,而栽了跟头。

  右腿被一把利刃深深扎进了筋络里,虽然伤口不大,却扎得精准,不知错动到了哪一条神经,致使他每走一步,都像钻心一样疼。

  能忍到现在,薛界都不知该夸他还是该责怪。

  “……这是小伤?!”他有些愠怒地低吼。

  云罕被对方半带狰狞的面孔微微骇到,脸色怔愣一瞬,继而转变为了嗤然。

  “大人是在担心我耽误大事么?……其实您大可不必心忧,城防图我已经盗取了出来,只是需要麻烦您帮忙送一趟,别的——唔、嗬……”

  云罕脸色骤白,猛然抿唇,瘦削的手骨紧紧抓上了床单。

  薛界竟那枚没入他血肉中的刀刃抽了出来。

  血立时顺着伤口滑出,浸湿了洁白的被褥,云罕死死咬着唇,脖颈因为疼痛而向上背动,衬出瓷白肌肤下,突出的喉结。

  白到发光的脖子上面,隐现出了挑动的青筋,一直延伸到侧面的皮肤之上。

  血顺着唇角滚落。

  薛界快准狠,在利物出体后,拿来伤药撒了上去,随后将伤口包扎好。

  自始至终,云罕除了第一声没有注意到,从唇边溢出一道呻唤以外,再没有多出一个音节。

  纱布缠绕好,他痛到失焦的眼神晃动一瞬,旋即身体脱力,直直地倒了下去。

  “阿……”

  薛界喉中凝滞,赶忙伸手,将人捞了回来。

  “疼就喊出来,你在苦撑什么?”他的心口如同刀割一般,拿来干净的纱布,一点点擦干云罕咬破的嘴唇。

  “不行……”云罕的喉咙里细微磨出了几个字。

  不行……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人……不能喊……”

  他头抵在薛界的肩头歇息了一会儿,继而唇角又勾出了一抹笑意,嗓音低低哑哑。

  “好了,眼下我的伤也被处理完毕,大人就更不用担心我会误事了……”

  薛界听罢,火气上头,手骨瞬时被攥的咯咯作响。

  “你以为我是担心你误事才这般作态?”他咬着牙说到,和云罕对视。

  云罕脸上的嗤笑稍稍一顿,继而转瞬而逝一缕茫然。

  “……不然呢?”

  薛界的怒气骤然消散,被这副神情浇得一丝不剩。

  对啊……不然呢?

  他明明是自己无颜以对云罕,不好意思告知他自己全盘知晓的消息,现下又在对着对方发什么疯?

  “……没事。”

  他沉默几息,终于哑下嗓子,消灭气焰,低低沉沉地说了一句。

  云罕心中削微生起的希冀破灭,脸上闪过了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失落。

  只是很快,内里又重新扬起嗤弄。

  他刚才……竟然产生了一种薛界是在心疼自己的猜想。

  怎么可能。

  “这里资源有限,这伤我只是粗略包扎,等日后我们回到大塍,再请医师好好看一看……”

  “不会拖太久。”

  薛界片刻后启嗓,递给他一个认真的眼神。

  云罕的思绪被拉回,不知被这其中的那一个字句打乱了,面容上闪过一丝异样。

  “没有多大的必要……我的右腿,它早就废了。”

  他说这话时一字一顿,眼底闪烁着细碎的光。

  映衬地整个人都有几分破碎。

  薛界的面色沉凝住,攥住了手。

  “等到京都,会有很多有名的大夫,你会和从前一样的。”

  “……真的?”

  云罕盯着他的眼睛,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地开口。

  薛界差点就没有忍住,要把人扯进了怀中。

  “我不会骗你的。”他温声说。

  云罕又看了他好久。

  好久好久以后,才轻轻笑了一声。

  薛界不知道他为什么笑,自然也不清楚他的内心所想。

  “其实……都没什么了。”半晌以后,云罕才悠悠出声。

  腿能不能好,都没什么了。

  因为他的所有,都将迎来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