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太子府遇袭的事情,最近太子来谢府的时候有些多,肖慕晟这跟屁虫倒是很少跟着来。

  听太子说是他刚进了鸿胪寺,要勤奋上进。

  谢蕴姝在心头冷笑,他用得着勤奋上进?

  太子府遭袭的事情,渐渐有了些眉目,这天太子来的时候,脸色很是不好。

  谢蕴姝本来是去给父亲送参茶的,但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见父亲压低了的含着怒气的声音:

  “没料到四皇子竟然如此明火执仗地派刺客了--”

  谢蕴姝一怔,赶紧躲在了窗口,屏气听着。

  太子的情绪很是低沉:“我没想到用尽了一切手段,得来的却是这个答案--”

  谢臻远冷哼了一声:“四皇子居心叵测不是一天两天了!”

  “皇位就这么重要?重要得让他连手足之情都不顾?”太子痛心疾首地问。

  谢蕴姝微不可闻地叹口气,他参与朝政已经这么久,怎么还是如此天真!

  谢臻远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传来:“殿下,你们不仅仅是兄弟,更是对手!甚至,还是生死对手!”

  太子长叹了一口气:“我从未把他当做过对手,他为何要这样?”

  “为何?为权势,为万人之上,为荣华富贵--”谢臻远道:“殿下,把这个人交给皇上吧!四皇子越发强势了,再不收拾他的话,只怕遗留祸根!”

  半晌,才传来太子的声音:

  “太师,您让我再想想--”

  谢蕴姝一向是很小心地避免和太子见面的,特别是他遣人送礼之后。

  但今天,她特意在太子出府的路上等着他。

  果然,太子看见她,停下了脚步,很是温柔地叫了一声:“谢小姐。”

  谢蕴姝行了礼,问道:“殿下脸色不好,可是这些时日查探刺客的事情太过辛苦。”

  太子抿了一下唇,问她:“谢小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谢蕴姝看他,太子斟酌了一下词句:“若是,害你的人是你的亲人,你当如何处理?”

  谢蕴姝指着树上道:“那鸟巢中每年都会有两三只蛋,但那鸟却只能养活一只,于是孵出来的鸟仔们便会把最弱的推出巢去。”

  太子若有所思。

  谢蕴姝道:“留得命在,才能讲伦理道德。没有命,就什么都没有了。”

  太子恍然一笑:“谢小姐的意思,我明白了。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很多事情却看得如此透彻。与你相比,我真的是愚钝。”

  他想想,有些犹豫地开口:“谢小姐,我还想再问一个问题。”

  她看他,太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是否真的不愿意嫁给六皇弟?”

  虽然六皇弟满口满眼都是谢小姐,但这段时日他看来,她仿似真的没有一丝想回头的迹象。

  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摇头道:“殿下,蕴姝没有一丝儿婚嫁的意愿。”

  “唔—谢小姐何出此言?”太子斟酌着字句:“我虽然不知道为何你突然不嫁给六弟,但我想,世间不仅仅是他一人,我也知道,你拒绝了许多世家求亲,但我--”

  不知从何时起,他觉得自己对她的感觉微妙了起来,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他想起了初见太子妃的时候--

  “太子哥哥!”一声怒吼打断了他的话。

  两人转头,楚霞含着泪瞪着她们,她在家难过了好些时日,才平复了一些,想着来找谢蕴姝谈谈,却看见了这一幕,特别是太子哥哥看谢蕴姝的目光中那种柔和和欣赏,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最让她伤心的是,太子这句话,是想要向谢蕴姝求亲了吗?

  自己付出的这许多,都是笑话吗?

  谢蕴姝知道她在难过什么,走过来道:“郡主,你一个人躲在家中难过,有什么用呢?有什么话,你不妨直接和殿下说明白。”

  楚霞抬眼看她,眼中起了怒气:“谢蕴姝,枉我把你当做朋友,你竟然暗中勾引太子哥哥,横刀夺爱--”

  她当初还来找谢蕴姝透露心事,她真的太傻了!

  谢蕴姝知道脾气倔强的人就喜欢钻牛角尖,也深知嫉妒对人心的吞噬,便道:“无论是你也好,殿下也好,我说的话都是一样的,我此生,无心于婚嫁!我不嫁给任何人!”

  楚霞愣了一下,太子却急了,他赶紧道:“谢小姐不要说这样的话,你方年少,此生还长,怎能有此种念头,若是因为我,抱歉我太心急,我可以慢慢--”

  “太子哥哥不要说了!”楚霞尖叫了一声:“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太子转头看她,带着抱歉:“楚霞,对不起--”

  楚霞的眼色一下暗淡仿似失去了生气,她喃喃地道:“不,我不要听—我知道—你骗我--”

  太子摇头:“我是认真的,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认真的,对你,我一直把你当做妹妹!”

  楚霞一下子往地上跌去,谢蕴姝赶紧扶着她。

  太子还要说话,外边却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太子殿下,皇上口谕!”

  太子正要走,楚霞却起身一把拉住了他:“太子哥哥,你别去--”

  太子挣脱了她的手:“楚霞别胡闹了,谢小姐,一会儿请你把她送回长公主府。”

  谢蕴姝点头,太子去了,楚霞着急地跟在后头:“别去!别去!有危险!”

  谢蕴姝心头一震,赶紧问:“太子有何危险?”

  楚霞转头看他,动了动嘴唇,却最终没有回答,只是把她狠狠一推,转身急急地走了。

  谢蕴姝心头惴惴不安,回书房中去找父亲,谢臻远刚好听管家描述了远远看见的这场纷争,见她来了,笑着问道:“太子殿下还是有眼光的,不要楚霞郡主,要我的好暖儿!”

  无论太子还是六皇子,暖儿嫁给其中一个,谢臻远都是满意的。

  自然,嫁给太子能更好。

  谢蕴姝不理会父亲说的这些话,着急地道:“皇上召殿下进宫了--”

  谢臻远神色一肃:“什么急事要追到这里呢?”

  他立即吩咐人收拾好,进宫求见皇上,并且要趁机把那个刺客交于皇上处置。

  谢蕴姝看得出父亲走得时候脚步透露出的焦急,叹了一口气,若太子能早下决断掐掉四皇子的气焰,又何至于要如此紧张。

  但她又不想四皇子太过早倒台,太子至今不够坚毅,是做不得肖慕晟的对手的。

  可谢蕴姝低估了四皇子的狡诈,他早先于太子一步指使手下的人到皇帝面前告了太子一状。

  理由是大理寺卿发现太子对于自己府邸遇袭一事查得不够深入,便对这起案件关注了些,无意中抓住了漏网的一个刺客,那刺客说他是太子的人,这起袭击是太子自己指示的,太子做这场戏不过是想要冤枉给四皇子--

  那刺客还说太子早就想登基了,都织好龙袍在家中,就等着皇帝驾崩了--

  皇帝立刻就把太子召进宫,着龙牙卫把太子府围了起来,果然在府中抄出了数套龙袍和冠冕,气得他七窍生烟,把太子囚禁了起来,要刑部按律法问罪!

  谢臻远立刻把那刺客交给皇帝,道太子是被人冤枉的。

  可皇帝面对着抄出来的龙袍,怎么都不相信,还大发雷霆,指责他参与了太子的阴谋。

  连皇后出面替太子求情,也被皇帝狠狠地斥责了一番,更别说外戚了。

  朝堂之上,没有人敢参一言。

  谢臻远无法,只好先明哲保身,退回来再想办法。

  一夕之间,太子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变作了囚犯。

  谢蕴姝才明白那次袭击的目的根本不是要杀太子,而是要趁机把龙袍等东西放入太子府,再和奸细里应外合,污蔑太子。

  可那些刺客又是如何知道把东西放在那里,好些天都不被人察觉呢?

  楚霞又为何提前知道太子有危险?

  谢蕴姝去长公主府找了楚霞两三次,都回说是郡主不在家。

  她有些奇怪,要是照着楚霞的脾气,她应该出来骂自己才对,怎会避而不见。

  谢蕴姝很是郁闷,问不着楚霞,便坐实不了心头的猜测。

  刚回府,发现那个让她讨厌的家伙又来了。

  肖慕晟刚从谢臻远书房出来,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垂头丧气的谢蕴姝,沉着脸问道:“你这副模样,倒好像被囚禁的是你一样!”

  谢蕴姝抬头,也满脸的不高兴:“你来做什么?看笑话?”

  他挑挑眉,邪邪地一笑:“自然是赶紧过来和你爹商议如何救太子。”

  “你别装了—”她冷笑了一下:“你心头不知道有多高兴!”

  “高兴自然是高兴的,毕竟我不用动手,就有人教训我讨厌的人,但是--”肖慕晟笑得很是愉悦:“我又不希望他就这样被废掉。”

  谢蕴姝知道,他现在还没能力和四皇子争斗,自然还需要太子做挡箭牌,并且,太子还不一定就会被皇帝废掉。

  她懒得和他做口舌之争,转身要走。

  肖慕晟却一步赶了上来,对她道:“你不觉得事情有些怪异吗?”

  “你什么意思--”谢蕴姝警惕地看他,生怕被他算计。

  肖慕晟偏了偏头道:“四皇子似乎比上一世强大了许多--”

  谢蕴姝道:“很多事情和上一世不一样了,自然会引起变化。”

  肖慕晟脸色有些阴沉,走了两步,谢蕴姝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你杀了朱景行吗?”

  他望她一眼,阴恻着脸没有开口。

  谢蕴姝又道:“如果你还没有杀他,我劝你一句,事情与前世不一样了,你最好留下他。不然的话,你很大可能不能如愿。毕竟,你能登基,朱景行是有着大功劳的。”

  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俩人依然不欢而散。

  黎锦云刚好看见两人阴沉着脸分开的一幕,笑着道:“看在人家救了你几次的份上,也不该一看到他就黑着脸呀!”

  谢蕴姝嘲弄地笑了一下:“你以为他真的是安了好心要救我,他不过是想要以此朝爹邀功罢了。你没看见爹看见他的时候,笑得那个模样。”

  再说了,他每次救了她都是一副苦大仇深、愤愤不平的模样,要她感恩真的很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