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毒的蛇类露出他的尖牙,说出来的也是他永远不会吃亏的话。在这片透着血腥味和硝烟的战场上,大蛇丸比天空显得更苍白。

  “如果你死了,就把身体交给我。”

  “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你本来就不想当火影吧,大蛇丸前辈。”我看着他,抱着手臂,也没有表现出该有的愤怒。

  “你的答案呢?”大蛇丸说到一半又忽然停住,似笑非笑地说,“对了,附赠一条消息,波风水门和他的学生好像遇到了一点麻烦,就在这附近的战线。”

  我拔出刀,用刀尖对准他。

  “有本事到时候就来拿,大蛇丸前辈。”

  这到底算不算交易,只有到我们其中一个人死的那天才会见分晓。

  我们决定去接应波风水门。出发之前富岳大人找到我,我看到他不满意的表情,他不想让我来找小鼬。宇智波鼬不需要一个哥哥。

  但我跟以前一样跟他打招呼,好像真的只是个关系好的晚辈。现在的发带还是美琴大人送我的,上面绣着宇智波的家徽。

  “我说过我会保护小鼬。您在担心什么呢?”

  说出口的话一如既往,以后也会是这样。小鼬在一边睡着了,日向辉树低着头假装休息,我知道他其实随时准备对除我之外的任何人出手。

  富岳大人像是温和的长辈给我交代了西北战场的近况,还有附近几个正在撤离小队的情况,我也把族内重要的事三三两两捡了告诉他。

  几只乌鸦栖在一旁的树枝上,那棵树光秃秃的早被火遁烧成漆黑。

  第二天一早我把睡的正香的小鼬还给富岳大人,拖着半梦半醒的日向辉树就往更深的战场跑。休息了一晚也差不多恢复,但战场上还有更多没来得及撤离的忍者,和依旧在发生战斗的地方。

  我站在一处山坡上静默了几分钟,又继续往前方赶路。

  这是我漩涡一族的表哥死的地方,他死的时候十五岁,把我紧紧圈起来,盖在他那头红发下。他说有喜欢的女孩,但不能说回去就跟她结婚,因为那样就回不去了。

  于是他跟那个女孩约定分手,如果还能活着回去就重新在一起。

  他死之前告诉了我那个女孩的名字,说让我把他们交换的刻有名字的苦无还给她,然后他说,送我去地狱吧,就跟我以前教你的一样。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挥刀,又落下。

  但等我从战场的尸体里爬回去的时候,只听到那个女孩在几天前就死了的消息。于是我拿到了两个苦无,上面刻了一对名字。

  我把它们埋在战场上。

  我把他们埋在战场上。

  直到大蛇丸把他们两个的尸体交给我,我把他们在木叶的墓地里葬在了一起。那块墓地多了太多新坟,可更多的人是把名字刻在慰灵碑上,尸骨无存。

  日向辉树跟着我,在我转身的时候往我手里塞了一颗糖。

  “多看看活着的人啊,队长。”

  比如你?我无声询问。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塞给我一把糖。

  我们越过边境,越来越接近目的地。

  一路上看到了诸多战斗的痕迹,包括火遁烧裂的地面和满是错落不平土块的战场。还有零散的尸体碎块和无人打扫的断裂武器。

  越往里走就越惨烈。

  我很少参与大规模的正面战斗,最开始我只是跟随漩涡一族的表哥收拾战后的场地,看到这样的场景未免想起我刚上战场的时候,他们都问我还能不能受得住,尚且年幼的我只是点点头。

  不就是“死”而已。我在还没认全我的家人之前,就已经了解了所谓的死亡。终有一天我自己也会迎来死亡,而我从不怀疑这一点。

  猫又在那里嘀嘀咕咕:“我好像感觉到了熟悉的查克拉。”

  我在心里问它:“你还有熟人?尾兽?”

  它侧着耳朵卷起尾巴感受了一会儿,愤愤地说:“像个早就该死的老混蛋,又像妈。”

  我没震惊于尾兽还有妈,上次它还跟我说尾兽是六道仙人捏出来的,而六道仙人是个脑子有坑的老头子。

  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但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再复活呢。

  猫又听到我的心声,用爪子使劲挠墙:“怎么不能,你们那些老祖宗坏的很,别说复活一个人了,就连六道仙人他妈都能给你召唤出来。”

  我决定不再搭理它。

  周围的查克拉痕迹还很新,已经接近神无毗桥。我看向日向辉树,他会意地跳上最高的一棵树,打开白眼探查周围的痕迹。那棵树很高,上面满是战争留下的伤痕,即使已经度过了几十年的春秋,它还是在数个月的战争里就变得伤痕累累,而这些伤痕会保留到永远。

  可惜我受过的伤都恢复的很快,只有咬自己那一口的地方还疼的要命。我又不是纯正的漩涡,所以做什么都要付出代价。

  “金色闪光曾经在这里。”

  日向辉树也曾遇到过他好几次,不如说在北方战场的所有人都见过那一闪而过的金色。他永远奔波在拯救和杀敌的道路上,但他也不能拯救所有人。而我能做的事情就更少了,只有当察觉到自己的无力时我才会想起来自己是个孩子。

  我需要力量。虽然我还没想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但我需要力量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猫又开始闹腾,说需要力量为什么不找它呢。

  别高兴了,等我开了写轮眼第一个搞的就是你,不交房租还拆房子的尾兽二大爷。

  循着痕迹找出去,那边的战斗声音越来越近,我深吸一口气加快了速度。

  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这好像是我不好插手的战斗。不擅长应对大型忍术的我,总是避免这样正面的交锋,好消息是日向辉树总对大场面跃跃欲试。

  是木叶的忍者。

  乌鸦的感知传来是熟人的意思,细数我在战场上认识半生不熟的人实在太多,干脆放弃思考踩着树梢往目的地去。

  对面的岩忍把这附近的地形变得坑坑洼洼,我提着刀单手结印,在他回头的时候已经展开了习惯的瞬身术。

  毕竟我是瞬身止水。

  他们最好以为我最擅长的是瞬身术,这样才能安全地度过下一个夏天。

  “对不起,我赶时间。”

  我真心实意地向他们道歉,为即将消逝在我手下的生命叹息。仔细看看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孩子,可上了战场大家都朝不保夕,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砍下了他的头。

  同一瞬间他也用土遁把我撞飞出去。

  常有的事,我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还飞在半空中回头就看见巨石落下,一个带着护目镜的小忍者把另一个白发忍者推出去。

  我想也没想就使劲抛出了手里的刀。

  漆黑的查克拉在手里聚集,顺着刀锋一并冲向那个少年。

  猫又洋洋得意:“就你那点力气还想救人?”

  我只好顺毛:“是是是,猫又大人最厉害了。”

  偶尔需要它的时候还是有点用的,比如它的尾兽查克拉。

  ——我重重落在地上,用刀的右手裂开一道道血口,上衣的袖子全部烧成飞灰,血流的就好像整只胳膊都断了。

  嘶,好痛。

  尾兽查克拉和人类果然不能兼容。

  刚才扔出去的时候太远了,准头我也不能保证,万一不小心把人捅死还搭上一只手我就亏大了。

  希望他还活着。

  “带土——”

  耳边传来这样的声音,我费力地用另一只手捂住耳朵,总觉得有点耳熟。

  也不知道掉在了哪里,原本应该轻松落地,现在跟散了架一样躺在碎石堆里。

  那些岩忍看到我了。

  猫又拔高了声音,带着某种蛊惑的意味:“把身体借给我怎么样?我保证最后给你留一口气。”

  “想都别想。”

  在这里出现二尾,即将打成的停战协议会直接崩溃。

  我慢吞吞地等着岩忍结印,他带着种残忍又绝望的快意。仔细看去这个男人跟刚才的孩子长得有的像,不是兄弟就是父子。

  “真可怜啊。”

  “你说什么?”他满脸怒容。

  啊,不小心把话说出口了。

  我躺在地上,蜷曲着手指,刀也不知道飞哪去了。但我依然平静地看着他:“我是说我们所有人,被困在名为战争的牢笼里,除了死亡别无解脱之法。难道不够悲哀吗?就算战争结束,也会被永远束缚在它的阴影里,直到死去。”

  这是我真实的想法吗?

  他根本不想听我的话,结印结束,土刺穿过我的身体。

  血肉撕裂的声音好像是给我自己奏起的、那样的歌。

  “永别了。”

  “还有,对不起。”

  我靠着山壁喘气,刚刚释放了幻术的乌鸦落在我眼前,它不是一族的通灵兽还没到会说话的地步,但亲昵的动作里显示出担心来。

  刚才那个男人在动手之前,就中了我留在乌鸦体内的幻术。

  我不止一次地想要是我开眼就好了,没有开眼的话这样的幻术只能用一次。

  刀不在了,我用火遁为男人的尸体送别。

  可惜不能跟刚才那个孩子埋在一起,因为我可是一点力气也没了。

  日向辉树急急忙忙跳过来,那表情好像是要哭又不敢哭。

  我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说我活的好好的。

  下一秒就眼前一黑。

  昏过去之前,我好像看到了一头眼熟的白发。炸炸的。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木叶木叶经历过这些战争,也没有死去这么多的人,所有忍族都和谐统一,就好像家人一样。

  我坐在火影岩上,看到上面不只有火影的头像。

  偶尔初代目和宇智波斑那一辈会出来走走,但又怕他们出现会搅动风云,买完豆皮寿司就回去了。我看到我曾经在战场上遇到过的战友,他们有的结婚成家,有的夫妻和睦,有的兄弟姐妹整整齐齐,没有阴阳两隔,没有妻离子散,也没有白发人送黑发人。

  可我低头看着我的手,它已经沾满鲜血。

  血从袖子里流出来,一点一滴落到地面上,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后把火影岩上的三代目头像染成了红色。

  忍校的学生从我身边跑过,他们都比我大,不需要提前毕业,还在无忧无虑的时候。

  他们看不到我,却指着木叶的方向,自豪地说——这是我们所爱的村子。

  我攥紧了手。

  最后一个阴影从我背后出现,把我完全覆盖在黑暗里。他向我伸出了手。

  “还不打算醒过来吗,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