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照相馆坐落在破旧的老城区附近，柏油路两侧的梧桐树渐黄，却依旧茂密，阳光透过缝隙撒在地面上，留下片片斑点。
犄角旮旯中的黑白色牌匾被树杈遮住，为了告诉行人这是做什么的，老板特地在门前放了立牌。
上面写着“证件照、文件复印……”等字眼。
随处可见的玻璃推拉门，擦拭的蹭亮。
透过玻璃门，能瞧见伏在柜台的人影，是个小女孩，约莫八九岁的样子。
鹿离打量一番，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照相馆，甚至要偏旧一些。
来时看了手机导航地图，这个位置距离宋聿怀的住地不近，距离淝师院也不近。
不明白为宋聿怀为什么选在这里。
宋聿怀挽起她的手推门进去。
伏在柜台写作业的小朋友听见门响，抬头看一眼进来的人即刻又低下头继续写自己的作业，顺嘴问一句，“拍照还是文件复印”
宋聿怀温声回答，“拍照”
小孩侧身对着里屋高喊一声，“有人来拍照了”
里屋传来一道女声，“就来”
宋聿怀同鹿离坐在旁边的沙发等待。
鹿离从方才见到宋聿怀到现在，都没敢仔细去看她。
只偷偷瞧一眼便别过头去，心脏密密麻麻的痛楚。
“崽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宋聿怀捧起她的脸，迫使鹿离偏向自己，宋聿怀心中忐忑。
她是不是嫌我丑的想法浮现心头。
两人对视的那一秒，恍若隔世，都是难捱的忧伤。
感觉下一秒就要抱在一起痛哭。
鹿离眨了下眼，在心中不断做着心理建设，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哭。
嗓音带有一点哽咽，在小女孩翻书声的干扰下完全听不出来。
她说，“没有，只是我这几天都没睡好”
“为什么？”
女孩压下心中的钝痛，浅笑，
“因为总想你啊”
鹿同学说的是真话，每天晚上都在想念宋聿怀。
当天从医院回去后，就在网上翻看了许多关于那种病的视频。
整条手臂的淤青，满身的血点，不断脱落的头发。
想到头发，鹿离抬手摸了摸宋聿怀的后脑。
不知道有没有心理暗示的原因，竟是觉得她的头发没有以前那么厚了。
一想到宋聿怀白衬衫下的手臂会像网上翻到的图片那样，心都要裂开。
宋聿怀感受着女孩掌心的温热，倏忽轻笑，双手扣住小孩儿的另一只手，
她说，“那今晚姐姐陪你睡好不好？”
气息喷洒在鹿离脸上，冷香中总觉混杂着一点医院消毒水味。
宋聿怀眼中好似有泪，一闪一闪的像星星。
她的眼神尽是柔情，声音尽是温软。
虽然没有说什么告白的话语，但在鹿离看来，那人的每一个眼神都是无声告白。
宋聿怀的手穿过她的指缝，两人十指紧扣。鹿离掌心的细汗浸染宋聿怀的掌心。
一瞬间，山崩地裂。
她不敢去想，如果真的离开这个人，她会是什么样子。
鹿离感觉栓住自己泪腺的绳子断掉了。在眼泪夺眶而出的一刹那偏头，抽出自己的手，水滴落在锁骨上，起身推门而出，
她说，“我去上个厕所”
伏案写作业的小朋友说里面有厕所，鹿离五感短暂闭合，世界一片混沌，听不见也看不清。
宋聿怀看着小孩推开玻璃门，转入旁边的小巷，无奈叹息。
在我容颜尚好的日子里，好好陪陪你，给你的人生留下精彩回忆，这就是我所有能做的了。
其实我每天也很害怕，怕你看到我以后的样子就不爱我。
鹿离啊鹿离，我爱你
——也舍不得你。
女孩身后的小门中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
来人身穿黑色旗袍，上面绣着朵朵金色花纹。女人身形秾仟得衷，脸颊上有些肉感，长发玉簪挽起，风情万种。
旗袍最能彰显一个人成熟女人的魅力。
上次见和旗袍适配度这么高的还是那家制陶铺中的老板娘。
“拍照？什么类型的？”
“红底照片，两个人”
其实就是结婚照那种吧。只是她们同为女子，结婚尚且做不到。
那就一起拍一张红底照片吧。
留下我们年少时纂刻心头的爱情。
老板娘又问，“和男朋友？”
宋聿怀轻轻摇头，浅笑安然，一字一句纠正道，“是和女朋友”
淝城是国内发展顶好的城市之一，这里人思想、接受度都挺开明的。
别人接受度高，不代表她能肆无忌惮的说出来，其实她完全可以说是和闺蜜一起，但是她快死了，她不想
她不想自己死后留在鹿离的回忆中的代名词只是“一日女友”或者“暧昧对象”
她也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可笑，很自私。明知道不能还去占有对方。明知这对鹿离不公平，她还是靠近了。
“那她人呢？”
“她一会儿就来”
宋聿怀流鼻血了，还好只是几滴就止住了。宋聿怀撷纸擦干净。
老板娘用一次性纸杯给宋聿怀倒了杯温水，“天气热，容易上火，喝点水吧”
宋聿怀接过浅呡一口，温声回答，“谢谢”
此刻的鹿离正在公厕的水池前疯狂洗脸。
她已经习惯爱宋聿怀的感觉，疼痛又上瘾。
她是漂流的轮船，宋聿怀就是操控方向船舵，没有船舵的轮船，只能无厘头的漂泊于茫茫沧海。
情绪过劲，缓了许久才回去，眼眶还是有点泛红。
她再不回去，宋聿怀都要出去找她了。
女人轻轻刮一下她的鼻子，“崽崽的眼睛怎么红红的？”
鹿离扬起笑容，开玩笑道，“厕所味太重，熏的”
“你们感情真好，长相也般配”
听老板娘这么说，两人相视一笑，羞涩是有一点的。
“照相是在二楼，你们俩跟我过来吧”
小情侣手挽手上楼，穿过狭窄的楼梯道来到二楼。
“两位需要化妆吗？”
宋聿怀摇头。
“那你们需要换衣服吗？”老板娘指了指更衣室，“里面的衣服都可以换，拍完再放回去就行”
宋聿怀点头致谢，拉着鹿离进了更衣室，关上隔板，将鹿离抵在门板上。
许久未见，意乱情迷。宋聿怀的舌尖撬开她的齿关，两人纠缠着，搭在宋聿怀肩头的指节不自觉蜷缩，眼尾渗出生理性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