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耳机里声音短暂一空， 蔺阳就听到解说席在说，“more神看到了么？这里有一个即将能超越你的天才啊。”
心下一愣，发现自己乱枪里中， 把对面的敌人打死了。
【！！！！！！】
【卧槽！这运气也是没谁了吧！要不是这是官方比赛， 我都觉得这游戏系统给MOSS开了后门！】
【擦了， Ice你有毒啊！你蹲着人家站着， 你还有草做掩体，人家枪抖成那样了， 怎么还让人反打啊！！！去种田开拖拉机射雕吧！】
【我去我去我去！AONE这是给MOSS做嫁衣了。我看弹幕统计的积分， AONE够不到前三，但是MOSS现在基本在前三左右。】
【别特么再说什么黑幕什么战队扶贫， 我们MOSS靠实力取胜OK！】
【young妹牛逼这句话我已经说累了。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3SUN积分224，现在没人赶超吧？垃圾节目组快点公布分数啊！！！！！！我大3SUN肯定又是冠军！】
【MOSS还真说不准，毕竟最后一把拿了冠军，积分会超224吧？】
【还真不一定，刚才第二名的Ten最后三人还存活在决赛圈，加上他们这把的淘汰拿得也够，如果吃了鸡这把肯定超224，现在还是有点悬。】
弹幕众说纷纭，节目组统计分数需要时间。
蔺阳手有些抖， 瓶盖拧了几次没拧开， 綦漠伸手帮你拧开递到他嘴边，蔺阳亮澄澄的眼睛看他，没喝。
綦漠知晓他是在生气，但也没解释：“喝口， 嘴都起皮了。”
蔺阳敛下眉睫，借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才推开。
“你骗我。”
来了， 兴师问罪来了。
Ipple在隔壁听见，替綦漠说好话，“哎呀，这有什么好骗不好骗的，队长抗药能力确实不如你，与其两个人都毒倒进不去圈，还不如送一个人进去。”
蔺阳当然知道綦漠的想法，但他还是不喜欢綦漠骗他。特别是但他刚才打完药，看见身后綦漠的盒子的时候，一种难以压抑的难过涌上心头。那一瞬间想放弃的念头从他脑海里滑过，但也这只是一瞬，毕竟游戏里没有现实残忍，耳边还能再听到綦漠的声音。
但也因为是比赛，所以他又清楚地记得，比赛里所有的个人情绪都应该为团队利益让路。
主席台大屏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时钟显示倒计时还有一分钟。
众人包括选手都屏息以待，知道赛事组这是把积分统计完毕，开始要公布分数了。
綦漠忽然侧头问蔺阳那个，“你觉得冠军会是谁？”
蔺阳对于谁是冠军的期待没有多高，只是可能因为身处在这个团队，总会受他人情绪的感染，他顿了一下，没那么确定道：“我们吧。”
綦漠噗嗤一笑，“行，那就先谢谢你送的礼物了。”
蔺阳讶异看他：“什么礼物？”
綦漠神情收敛，咳嗽了声回身看大屏幕剩余的倒计时30秒。
声音有些近不可闻，“也许是生日礼物？”
生日？綦漠的生日不在九月份吗？现在过哪门子生日？
倒计时10秒，蔺阳跟随所有人视线看向大屏幕，看着宛如跨年倒计时的时钟，观众席已经开始不约而同地跟随倒数。
还怪令人兴奋和激动的。
最后倒计时5秒，5、4、3、2、1。
巨大的白底黑字“0”过后，十六组的分数一条条按顺序弹跳了出来。
“艹！第二名！”Ipple失望地大叫出来。
蔺阳略微有些恍惚，顺着Ipple的声音，看向第二的那一栏，赫赫写着MOSS战队。
确实是，挺令人恶心的结果。
就连蔺阳都觉得有些憋屈。如果结果是第三或者往后的排名，都要比这个第二好得太多。战队资格只有一个，就算他们和第一名差哪怕0.5分，他们也是第二名，都没有资格。
观众席一半是惊呼3SUN是冠军的，一半都是替MOSS惋惜。
解说A：“哎呀，看来要恭喜我们3SUN战队获得冠军，也不知道第一名和第二名相差多少分。”
解说B突然喊了下等等，赛事组的工作人员不知道上去说了什么，解说B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过了一会儿，解说B道，“大家再等等哈，积分可能统计可能存在一些问题。”
【？？？积分还能统计有误，吃屎把赛事组！】
【不是3SUN铁定是224，这个之前公布过，不会是MOSS反超了？】
【快快快！我是急急国国王，再不公布我就投诉赛事组暗箱操作啦！】
大屏很快刷新了起来，原本的排名位置不变，3SUN依旧在第一，MOSS还在第二，后面积分也没改变。
【？？？？这就是说的积分有变动？这不还是3SUN是第一吗？】
但积分那一列一显现出来，全程立马惊呼起来。因为第二栏那里，MOSS战队的积分也刚好是224！
【！！！！！！！卧槽！】
【赛事组搞什么啊！平分啊！两个冠军啊！】
【理性说一句，全球公开赛名额只有一个，不可能让两队人一起去。这不会要搞加时赛吧？】
【眼瞎了建议治一治，这积分排名我家3SUN排在前面，明明我们才是冠军！】
綦漠看完噗嗤笑出声，“哎呦，搞得我这颗小心脏跟做小火车似的，一上一下。”
綦漠说是这么说，但神情没多少变化，相比较之下，Ipple等人心里简直要骂娘。
解说们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连冠军悬念都保留到了最后。相比较于弹幕的骂爹声一片，直播镜头里的对战席选手们脸色都很平静，都在等着解说席上的人公布最后一刻的结果。因为他们知道比赛规则里，如果积分相同，那就要看队伍累计击杀伤害数。
场馆外的夜色沉静如水，场馆外的众人都在等着一个尘埃落定的结果。
蔺阳看着屏幕多了一栏击杀伤害数，刚要刷新每个队的数值时，他听到綦漠不知道说了什么，于是他侧耳，见綦漠笑着专注地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綦漠的嘴唇翕动，蔺阳没听清，刚皱眉，耳边突然一阵声浪排山倒海，震得他接近耳鸣。
他好像看清了綦漠在说什么，他说，“我们是冠军。”
*
现场爆发出喝彩和欢呼震天动地，蔺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兴奋大叫的Ipple和欧阳揽身，跟綦漠四个人死死拥抱在一起。
“我们是冠军！”
“我们是冠军！”
这句话如潮水拍打般在蔺阳耳边掀起一阵又一阵高潮，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綦漠突然那伸手抹了下他的眼角，蔺阳清楚看到綦漠收回的指间上有一滴晶莹的水珠。
他有些难为情，但Ipple和欧阳的反应显然比他还大，两个人在他身边哭得此起彼伏，莫名有些喜感。綦漠倒像是没事人一样，伸手给他，蔺阳搭着他的手，很稳很有安全感，跟这个人给人的一贯直觉那样。他们四人搀扶着，在众人的目光下，一步步踏上属于冠军的舞台。
舞台上的金色礼花嘭地像烟花炸开，塑料的彩带在半空中飞舞，观众席在喊着什么，他没听清，嘈杂的背景音乐播放着游戏特有的鼓点音乐，他连Ipple的抽泣声也听不得真切。他只是在金色的雨里抬起头，刚好看到綦漠也陪着他托起属于他们的奖杯，那一瞬间，突然明白冠军对于他的意义所在。
解说A：“真不容易，这结局反转再反转，吓得我心脏病也快出来了，要是今天出场意外，我的职业生涯也要交代在这了。当然还是恭喜我们的MOSS战队，不仅斩获最后一场的冠军，也同时拿下这一届全球公开赛预选赛的冠军！这冠军真是来之不易，让我们再次为MOSS鼓掌和欢呼！”
解说B：“不过，再次占用一点大家的私人时间，我们——”，解说B说了一半没说下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观众席的粉丝包括选手们都纷纷抬头，发现大屏开始播放赛前提前录制好的垃圾话环节。
节目组特地把MOSS战队的给挑出来，单独播放。
前面一分钟像是准备环节，四个队员像是不知道有摄像机在跟拍，每个人嬉嬉闹闹，在摄像机扫向Ipple和蔺阳的时候，綦漠和欧阳站在镜头外，綦漠故意跟Ipple说嘟嘴可以显脸瘦，于是Ipple使劲嘟嘴，嘴嘟成了一只小金鱼才发现綦漠他们背地里在偷笑，于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嘟着嘴去亲他们。
镜头一切，是正式拍摄的画面。阴暗狭窄的过道，光雾弥漫，每个人都给了几秒钟的面部特写，以及放狠话。
镜头拉近綦漠的时候，他还是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队服，不笑时颇负攻击性的黑眸是一湾夜风中吹不开的寒潭，在镜头迫近时，似乎才放下戒备心泄露一点儿漫不经心的松弛。
他的笑容炽烈而热意，放的狠话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气势汹汹。
他像是从来就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全力以赴去追逐。他的目光认真而又坚定，语气骄傲而有力。
他说：这一次，我想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声音一落，全场像是坠入抽干空气的真空玻璃罩，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那不只是一个仅仅属于MOSS的冠军，还是一个王朝，一个时代。
观众席上有人开始抽泣，有人在喊MOSS是冠军，更多人在喊，more神我们陪着你一起走，不要退役好不好？
蔺阳敏感地意识到什么，綦漠只是竖起右手的食指在嘴唇上轻轻一嘘。
他喉口发痒干涩，头一次觉得开口说话是这么一件艰难的事情。
綦漠抬步转身，缓慢地走向另一束聚光灯。
蔺阳心在抽疼，比上一场比赛看着綦漠冒绿烟的盒子还心疼。
他很后悔，太特么后悔了。
放他娘狗屁的利益，他怎么能丢下綦漠呢，他怎么能接受那最后一瓶药呢？他觉得綦漠应该比他更需要它，綦漠比他更应该走到最后啊。他是什么人啊？他没有梦想，也没有野心，连打电竞都是误打误撞因为这个人。拿冠军或者亚军，对于他并没多少实质上的区别。他只是想陪着这个人而已。
可——他还能陪着他走多久？
“对不起，我只能陪你们走到这了。”
蔺阳猛地闭上眼睛，任泪水夺眶而出，死咬着嘴唇拼命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但就算他发出声音也没人听见，四下安静一片，大家都在很安静地抽泣着。
“其实退役，在我来之前我就想好了。这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因为今天是个宜嫁娶的黄道吉日，不然我今天肯定去相亲而不是来打比赛，毕竟娶老婆比拿冠军重要。”
观众席又哭又笑，各个笑骂了一声。
但好得压抑的气氛好了不少，綦漠停顿了下，下意识去看蔺阳的方向，发现他闭着眼，哭得实在伤心，他头一次见少年哭得这么难过。
但是，确实对不起我的少年，我也只能陪你走到这了。
“我曾经并且现在，一直挚爱着PUBG，我对这款游戏的热情，可能比你们想得还要更深一点。老实说，在我18岁之前，除了睡觉，没有一件事能让我坚持8小时以上，除了它。我很感激一路上陪伴过我的人，让我能坚持做同一件事坚持七年。你们都说我很有天赋，但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在这上面的天赋有多强。我只是不服输。以前上学时，我讨厌做题，考试也不想考，老师们说，你再这么下去，不仅毕不了业，以后长大了连大街都扫不了，因为编\制也都需要考试。
后来我退学了，当然这很不好，所以我妈断了我的生活费，我跟你们的部分人一样，也曾经进厂打过螺丝网吧打过陪练餐厅端过盘子，甚至给人摁过脚，这不是向你们卖惨，而是告诉你们一个事实，我很普通，普通到一滴水融入大海，一粒沙汇到沙漠，扔到人群里，我也是人。后来，是游戏带给了我不一样的人生体验，让我知道，人生其实还有很多活法，也让我知道，其实我还有能做得好的事情。所以我很感谢它，也同样敬畏它。”
“more神不要退役！”
“more神留下来！”
越来越多人跟着大声喊道。
綦漠等他们喊完，压住喉间哽咽的感觉，继续道：“但不是说没了它我就活不下去，失去了那些荣耀的日子我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了。我时刻知道自己是个普通人，没有它，于我而言只是少了一个习惯，不过是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个机会让我去喜欢别的它。这句话，也是我近来学到的，同样与你们共勉，谢谢。”
綦漠在逐渐黯淡的舞台灯光下深深鞠了一个躬，然后停顿数秒，转身往台下走去。
蔺阳还在发愣，被Ipple和欧阳带着下了舞台。
解说席上的两位解说员虽然也遇见过不少宣布退役的场面，但是每一次亲身经历，那种最熟悉喜欢的人即将消失在自己的世界的无助感还是让人觉得难受。
解说A声音有些哽咽：“都说在功利的赛场上，很难见到富有浪漫情怀的竞技家。但我解说过不少品类的竞技类游戏，看到许多竞技场上的决斗艺术以及游戏里的博弈角逐，每个出彩点都能让人拍案叫绝，可唯独对选手们在赛场上展现出的对游戏的敬畏和喜欢而感动不已。这不仅仅在于他们的体育竞技精神，更在于他们唤起我们玩这款游戏的初衷。冠军吗？胜利吗？是，也不是。我们只是在缅怀，我们曾经共同角逐过光辉的那段岁月。感恩more神曾经陪伴过我们七年之久的漫长时光，感谢。”
休息室里，吴成恩已经哭完了一包湿纸巾，罗关中有些头疼。
“你不是知道了吗？”怎么还哭成这样？
吴成恩骂他烦人，“那你也要早点跟我说呀，昨天跟我说个毛！”
罗关中也是受綦漠嘱托，连蔺阳都埋在鼓里，他可不敢再乱说。而且，比赛前綦漠的手部体检报告出来，那时他也确实没想好要不要退役。那一夜綦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的状态也没比现在的吴成恩好多少。
不过，人生就是这样，一事了一事毕，永远是未完待续。所以啊，就算是离别，也请别哭泣，因为那也远远不是结局，也不是最终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