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阳光明媚， 是个难得的晴天。
山城是一座建在山上的城市，若是把北城比作瑞雪深处富丽的红瓦青苔，山城就是雾雨里的缎缎人间烟火。雨多雾气重， 是很多人对它的第一印象。
它依山傍水， 拥有现代的繁华霓虹， 又有古朴的市井小巷， 大巴爬坡又下坡，乌龟前行， 队员们扒着车窗往外看半空的索道交通， 甚是稀奇。
上午10点半，大家过来录制赛前垃圾话， MOSS一行人按着脚本走了遍过场，结束时跟着大部队去吃中午饭。下午4点整，比赛场馆外，来自全国各地的粉丝们早早就开始排队入场，4点半，各战队成员陆陆续续通过选手通道进入场馆，开始进行赛前准备工作。
五点整，观众开始排队陆续进场，直播镜头从他们的头上飞过， 镜头一翻就转变成场馆内正中央横吊在半空的显示大屏。里边正在播放刚新鲜出炉的赛前垃圾话环节。
大屏幕里， MOSS五人的背影从逆光与烟雾处走来。镜头急速旋转，抓拍了每个人的特写。Ipple和蔺阳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镜头拉进，Ipple的大脸挤占了四分之三的屏幕， 蔺阳的小脸原本十分酷帅，却莫名对比之下凸显喜感。
观众席刚坐下的粉丝们爆发出今天的第一声欢笑。
休息室里， Ipple侧头接续打了两个喷嚏。欧阳抱着养生保温瓶连忙躲开，一脸嫌弃一边抽纸巾给他。
吴成恩见綦漠眼底有淡淡的青痕，不住唠叨，“你昨晚没休息好？今天手怎么样？要不要先让赵寺替你一下？反正还有两天。”
被点名的赵寺一哆嗦，从饮水机旁拔起了头颅，举着手，以此显示自己未掉线。
蔺阳昨晚倒是睡得不错，闻言抬头，见綦漠摇了摇头，只简单道：“不是。”
吴成恩不再说什么，等到四人都上了赛场时，吴成恩不放心，拉着罗关中在角落说起了悄悄话。
“这俩人什么情况？昨晚上怎么是綦漠跟赵寺睡啊？搞什么飞机？”吴成恩喋喋不休，“綦漠这小子都比赛了，还这么骚，以前可没见他这么不不务正业，你说——”说完一半，发现罗关中眼神飘忽，只敷衍嗯嗯点头。
“不是——”吴成恩觉察到猫腻，“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罗关中欲言又止，“没什么。”
吴成恩揽着他的肩膀，“老罗啊，你撒谎的技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的裸\照还在我的手里。”
什么东西？！罗关中嘴角抽搐，“裸\照？”
吴成恩嘿嘿邪笑，拍了拍他的脸：“所以说不说？”
罗关中啧了一声，甩开他的手，“前阵子綦漠联系了候光。”
吴成恩闻言一皱眉，“联系他干嘛？”
罗关中顾左右而言他：“候光虽说犯了点错，但终究还是我们战队的人，合同期也没过。而且能力也强，比二队的也更有实力。”
吴成恩越听脸越沉，一言不发。
*
“耳机测试。”
Ipple：“突击手前锋红果果就位！”
欧阳：“自由人后卫白果果就位！”
蔺阳：“突击手中锋蓝果果就位！”
綦漠敲了下耳机：“喂喂喂，hello，呃呵呵，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歌词还是那个歌词，但硬邦邦的语调跟唱国\歌似的。
Ipple\欧阳\蔺阳：“......”，是兄弟就别开麦。
直播镜头立马切换至綦漠的画面，綦漠啧了一声挑眉，立刻掀起全场开场前的第一波声浪。
解说台上，随着头顶显示屏里倒计时结束，解说员A借着全场欢呼的热烈气氛开启了今天的解说环节。
解说A：“欢迎大家来到今年全球公开赛预选赛的比赛现场，刚才我们跟随直播镜头看到了不少老朋友，其中不乏去年拿过春季赛总冠军黑马战队——3SUN战队。对，现在镜头切到了正是3SUN新进的一名黑马猛将，clock，以及我们的菀菀贵人。山城天气炎热，菀菀您还裹得这么厚，小心中暑啊。”
clock捂着脸躲镜头，wangle向镜头挥了挥手，大方地送了个飞吻。
解说B油腻地比着爱心回礼，“哈哈，看来我们小more神有些害羞啊——喔，不，近期网络票选小more神的最新人选好像换了吧？”
弹幕流水般开始刷屏。
【正解！我们young妹才是小more神！】
【艹，距离上次直播还是上个世纪。more神你要再不露脸，爸爸们都要报警了！】
【呜呜呜，好多熟人。wangle你怎么病了还这么骚呀，哈哈哈哈】
【呼！Minerra带着女团来袭！好多大长腿啊！流口水。】
【再一次看QAQ战队，他们的队服怎么还是骚粉色啊？队长biubiu的个人爱好能不能不要上升到战队啊！】
【确认过眼神，我家young妹还是最美的，安息。】
【快开始啊！3SUN要再一次血虐全场！】
【放屁，MOSS三连冠！】
【诶诶，more神手伤是不是复发了嘛？怎么也没任何官方说明啊？上次Ipple直播他怎么贴着药膏啊？】
【残废了还打游戏？MOSS在想什么？】
【还三连冠？MOSS战队离开了more神要实力没实力，要名气没名气，迟早变成野鸡战队。占着茅坑不拉屎，还不如主动把席位让给更有能力的战队。】
【是啊是啊，国内都是兄弟战队，只要在国外打出成绩为国争光，谁上不是上？】
解说A看弹幕又开始掐起来，捏了把冷汗，但还好比赛画面切回到游戏现场。
预选赛所有十六支队伍共同比赛，比赛分三天进行，一天六场，按照积分制原则，18场比赛完毕清算积分。
第一场比赛是熟悉的海岛地图，各位选手开局比较保守，跳点比较分散，几个钢枪点至多是两到三队。P城落点最多，3SUN一队四人率先抢占了上城区，另两队慢了一拍，纷纷拉伞往下城区去，几个队员的伞撞在了一起。
解说A激动起来：“嚯，落地即火葬场，这两队究竟都是哪个队的好汉？”
航线一撤，观看视角下，选手头上的队徽显现出来，刚好顶着MOSS·young的选手几拳挥倒撞在他身上的Ten·percent。
【哈哈哈哈哈，笑死不活了，射击比赛变成大型拳击比赛现场。】
【？有一说一，young妹挥拳速度还挺快的。差一点就被percent拳死了。】
【不是，more在搞什么飞机？这航线不跳Z城，跳什么P城？你几斤几俩不晓得？】
解说B：“MOSS和Ten在P城的恩怨由来已久啊，还记得上次young妹也是在P城，狠狠给percent上了一课吧？”
解说A：“诶，没听说MOSS战队更换了作战策略啊？这消息捂得也太紧了吧？我们都知道MOSS之所以选择跳比较偏远的西北荒地，就是喜欢打‘追分’战，后半程发力，但近年来的比赛里这种打法已不多见了吧？”
解说B点头，“是啊，赛事规则的转变对这种打法太不友好了。看来MOSS去年全年一直闭关，也在琢磨新打法呀。”
解说A有些感慨，“MOSS背负着外界太多的期待，两年全年无冠，对于这支曾经攀登过世界高峰的战队来说，并不是一个能令人满意的成绩。能否在今年开春打响这炮开门红，对于他们何尝不是一种挑战？”
当然，同样也关系到他们能不能重拾对这个赛场的统治力。
但，还是难。
Ten战队落地少了一员大将，3SUN是闻着腥味的鹰隼，如果说Z城是MOSS的快乐老家，P城就更像是3SUN的老巢。有人在家门口打架，哪有不劝架的理。
綦漠早就意识到3SUN会来包抄，只能叮嘱队员速战速决，他们和Ten战队只能留一个。
Ten剩余三人抱团走，MOSS四人只能集中火力突破，这就给了3SUN足够的空间破绽。3SUN从三个方位呈三角状拉起一张捕鱼的大网，四人扛着一把大枪，默契拉紧网绳准备捕捞。
“队长，炸倒一个。”
还不够，綦漠扔了颗烟出去，好在这块儿房区多，他们的后背都有墙堵着，但3SUN肯定在准备上房顶。
“进房区。”
倒了一个，Ten还剩2个，四人直接贴脸就行。
打房区没有足够的投掷物就容易落于下风，Ipple冲在了前面，刚上楼梯拐角就被一颗瞬爆雷炸倒，3打2。
“蔺阳，挂阳台墙边。”
敌人在二楼小房间，从一楼的木板门可以直接跳到阳台，贴着二楼的墙根走。但这其实很危险，毕竟外面还有四个人在虎视眈眈。
“好的，队长。”
綦漠看他残了半血的二级甲，没说话把自己满血的三甲脱给了他。
蔺阳没多说什么，沉默地把身上的甲脱掉，换上了綦漠的。
蔺阳在一楼门口扔了颗烟雾掩盖上楼的身形，果不其然一声声维克多冲\锋\枪砰砰响起。他们打不中蔺阳，却是在打他要借力上楼的木板门。
啧。他利落翻上了阳台，瞬间趴了下去。
在这种紧急情况下，綦漠的声音也是淡淡地，“有闪光弹吗？”
“有。”
他们不能再倒人，这不单单是因为怕Ten连打带补，同样是怕3SUN知晓他们倒人后迅速围剿，那样才是真的陷入毫无胜算的局面。
蔺阳贴着墙根，看到了小房间里两个互卡身位的敌人。
他们也听到了蔺阳靠近的声响，俩人刚要提枪蔺阳一个闪光弹投掷进去，綦漠和欧阳闻声而动，对方被闪得视线一白，枪都没开呢，血条迅速抽空。
蔺阳不敢在外边多待，连忙翻窗而进，欧阳压着心跳去扶倒地的Ipple，蔺阳和綦漠飞快补充物资。但他们两队都是刚落没多久就开始干架，在3SUN慢慢悠悠搜完一座城后，他们才磨死了Ten，都没什么机会搜装备，彼此穷得叮当响。
“3SUN什么情况？”
蔺阳只补充了两个雷，听到Ipple问才答道，“我知道有个爬上了对面双拼楼的房顶，其他人都没露。”
Ipple打了个药包，“嘶，3SUN就是打架疯子。他们迟早要摸过来的，不会放过我们自己偷偷溜走。队长，要不要先打？”
綦漠蹲在阳台上没说话，给新换的狙换上八倍镜。
“不是，他们怎么不跳Z城了？前几天我看他们训练还一直跳那啊？”
吴成恩在休息室看得皱眉，不解道。
罗教练感觉现在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唉，新策略，新策略。”
吴成恩看了眼他，“不会连你这个教练都不知道他们今天打算这么打吧？”
罗教练啧了一声，喊赵寺过来吃水果，自己嚼着菠萝蜜道：“知道知道，这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嘛。他们会好好打的，别操心。”
向来率先操心的某人居然安慰别人别操心，吴成恩怎么觉得自己这么不信呢？
【砰砰】——
綦漠趴在高处的山坡上，打掉趴在房顶的一名敌人。
3SUN四人应该是分散在不同方位，支援不及时，綦漠卡着视角立马补掉。又一枪起，敌人选择主动暴露位置，贴着綦漠的耳风扫射过来。
“Ipple，欧阳，跟紧我。”
向来战火喧嚣的P城再次火光熊天，烟雾和雷鸣在半空炸开花，鳞次栉比的楼栋间矮巷里，枪响不绝。
终于把人引到了蔺阳所在了房区，MOSS三人假装撤退躲进屋子，3SUN三个队员没上当直接冲。他们的物资丰富，直直灌雷把人都排了出来，发现他们都躲在墙角，正等他们进屋子。
最后僵持不下，双方只能采取正面贴枪的方式。3SUN不愧个个都是大猛男，人均突击手，连病恹恹的wangle打起架来都跟催命阎王似的，MOSS四人很快损失俩人，装备压制下，对方三个人一个没掉。
蔺阳和Ipple在綦漠的指示下，边打边退。
Ipple：“卧槽，今天他们吃炸药了啊？”
綦漠：“别废话，他——”
蔺阳：“绕进房区，他们雷估计扔完了。”
正面贴不过，只能打游击战。但对方显然对P城的构造熟悉得很，很快抓住一个刁钻的视野，把尝试偷人的蔺阳打了下来。
1打3，MOSS在这场的结局就此注定。
綦漠垂落的右手有些发麻，刚才一直活动全靠肌肉反应，现在一不动，感官上的知觉痛感开始迟钝回流。
“队长？”
蔺阳摘掉耳机看他，目光略向下看他一动没动的右手。
綦漠不在意地揉了揉发僵的脖子，“不适应这种打法？”
蔺阳不可能不适应，可是他一贯习惯的打法。相比较綦漠喜欢的运营后期打法，蔺阳的打法则更激进，他喜欢看着分数落袋为安。
所以在上飞机时，綦漠带领大家跳向P城时，剩余三人都是发懵的。
但綦漠只是让他们能拿多少份就拿多少，放开去打。
其实他们之前有研究过这种刚枪式打法，够刺激，但风险也极大。要是今天落地没打过Ten战队，他们一分都拿不到。
“没有。”蔺阳小声道，“我挺喜欢这种打法的。”
綦漠嗯了一声，在队伍麦里道：“今天就按照第一场这种模式打，不要有顾虑。”
Ipple本来还有所疑问，突然看到直播大屏上还存活的队伍时，Z城也在混战，熟悉的某支搅屎棍战队也在那里，也没再说什么。
第一场比赛结束，3SUN势如破竹，进攻迅猛，明显就是冲着第一名去的，很快就与第二名拉下十分分差。
第二场，航线依旧穿过Z城，綦漠带着三人跳了另一个钢枪圣地——G港。这一次队员们的目标很是明确，争取前期拿到足够的淘汰分数。第二场结束，MOSS的积分排进了前五，而3SUN落于第二，第一轮换成AONE。
第三场，队员们的比赛热情格外高昂，其他战队似乎都被3SUN和他们的推土机打法感染，这把一落地每个钢枪点都挤满了人，比赛时间还不到四分之一，就有四队被全员淘汰。
吴成恩好像有些看明白了，“这最终的名额只有一个，看来各大战队也着急得很，毕竟这也才头一天，如果积分赶不上，后面压力肯定也大。”
但淘汰分数上去了，战队掉人太快，决赛圈基本是送快递，排名分就拉垮。
第三场比赛结束，MOSS战队积分前进一名到第四，3SUN还是爬到了第一。
后面三场是常规沙漠和雨林地图。每场的休息时间有限，选手们就地休息。
蔺阳刚松掉耳机，就听解说席上的解说再夸3SUN这支战队。
“看来我们3SUN今天手感火热，找到了去年春季赛制霸赛场的感觉，连着两把拿了总积分第一。”
解说B：“何止是状态火热，简直有些不把其他战队放在了眼里。哈哈哈，开玩笑，我们也希望其他战队选手也能放手一搏，毕竟大家也都知道这前往公开赛的门票只有一张。”
直播镜头切向3SUN的队长juice，他带着厚重的黑粗眼镜框，单眼皮波波头，看着就像高中学校里擅长背书的社恐学霸。
解说A：“哎呦，这不是juice吗？大家可能不知道，juice在打PUBG之前，其实打过挺长时间的LOL，当时我记得，没记错的话是在GIN吧？juice神？”
juice笑得有些腼腆，点了点头。
解说A有些感慨，“当时我记得是19年的时候，juice宣布退役的时候我还没毕业，还是个清澈愚蠢的男大学生，那时一有比赛，全宿舍的人都跟着熬夜看比赛，还真是怀念啊。”
解说B夸张喔了一声，“抱歉，那还真看不出来，看你长相我以为你毕业快十年了。”
解说A原本煽情的气氛刚烘托到位，啧了一声，“我在跟我偶像告白呢，你瞎倒什么乱？juice我永远支持你！”
场馆里的观众包括弹幕哈哈大笑起来。
解说A找补了下，“幸亏juice退役了还回来，不然当年我跟舍友发誓说‘要是juice退役，我一辈子都不结婚’这句话如果成真，那juice欠我的可就不止一个青春了。”
解说B替juice鸣不平，“诶诶，明明是自身的问题，我们juice神不替你背这个锅OK？”
场馆欢欢笑笑，蔺阳原本紧张的情绪有所缓解。他刚要侧身问綦漠要不要喝水，就见綦漠低头沉默扯衣袖，刚好露出一角缠得紧紧的绷带。
蔺阳一愣，在綦漠状若无事抬眸时，蔺阳又立马把视线转移至别处。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做，心里像是一块石头坠入幽深的窟窿，没有声响，只剩空落落的心悸。
后面三场节奏加快，綦漠感觉自己手部的不适感越来越强。这种打法还是太耗精力，一稍有跟不上，队伍的节奏就开始脱节。第四把结束他就有点力不从心，他偷瞄了下隔壁的蔺阳，发现他只是跟Ipple他们讨论刚才比赛出现的失误点，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第一天最后一场比赛落下帷幕，綦漠重重呼出一口气。
他们积分中规中矩，落在了第7名，但綦漠知道自己后半程脱节了不少，特别是最后一场。观众们可能看不出来，但——蔺阳他们应该是能感受到的。
跟随大巴回酒店的路上，众人都很沉默。
但明天比赛还是要打的，綦漠先跟罗关中商量了下明天的安排，等到再回到了自己的标准间时，已然是晚上十点。一推开门发现蔺阳盘腿坐在酒店的地板上，抱着平板不知道在看什么。
綦漠看他听到自己进来也没抬头，走过去蹲身亲了他一口，才发现蔺阳在看什么腕伤老中医科普。
綦漠莞尔一笑，直起身，“别看这些有的没的，我先去洗个澡，你要不要一起？”
蔺阳幽幽认真的目光看着他，綦漠见不得他这般严肃，只能先去洗个澡。今天流太多汗，他自己都嫌自己臭。
綦漠刚站起来，蔺阳抓住了他的衣角，“嗯？”
蔺阳犹豫了下，“你手现在这个样子，能洗澡吗？”
綦漠冲他挑眉，“那当然。”
如果是搞情趣，綦漠当然乐于向伴侣示弱撒娇。可，也最怕人矫情。
“没事儿，宝贝儿。我就出了点汗，待会就出来，一个人先玩一会儿，地板凉坐床上去。”
头顶的花洒嗡嗡几声后喷薄出热浪，封闭的玻璃门一会儿雾气笼罩。
尽管綦漠大大方方地开着卫生间最外头的门，但蔺阳始终背着身，划拉着屏幕不知道要干什么。他刚才翻看了很多因伤退役选手的相关帖子记录，发现很少人能在到达顶峰时就功成身退，大多数人退役后还要忍受粉转黑及突然退役带来的网络攻击。
如果綦漠在前两年拿完两届世冠后选择退役，惋惜肯定比谩骂来得要多。如果是现在——蔺阳不敢想，现在确实不是个好时机。他自己对于拿不拿冠军没有多少想法，但心里是知道綦漠对它的重视程度，他能很真切地感受到，綦漠一直衷爱着自己的这份职业，热爱着MOSS。
可是，现在的情况之下，綦漠还能打接下来的比赛吗？蔺阳主观意愿是不想的，但綦漠呢？
思来想去，蔺阳还是有些懊悔自己没再早点进MOSS，又或者自己不够强大到扛着队伍一路高歌猛进。
总之綦漠穿着睡衣出来的时候，见蔺阳绷着一张小脸，以为刚才语气没掌控好，惹人家生气了。
“诶，你干嘛——”蔺阳突然惊呼起来，因为发现綦漠又想把他抗到肩上。“小心你的手！”
綦漠眼带笑意，“那你自己上\床？”
明明挺正经的一件事，被綦漠说得这么不正经。蔺阳光着脚抱着平板坐上了自己的单人床，好在綦漠今晚只是逞嘴上的功夫，他也翻身躺在了自己的单人床，两床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蔺阳还是问了出口，“你明天还行吗？”
綦漠仰面躺着单手回信息，闻言瞥了眼他，坏笑道，“行，你家队长什么都行，大战三天三夜都行。”
蔺阳有些烦闷，“说真的，你要是手疼，我们就换赵哥，明天我认真打，我指挥能力也很强的，一定能把队伍的积分拉上来。”
綦漠回完短信，安慰（被怼）完自家太后，把手机扔到一边，摊成个大字型。他人高马大，小腿都快探出床沿。
闻言吹了下口哨：“呦，这么自信呢？那这样的话，以后哥哥跟着你混。”
蔺阳有些难为情，挠了挠耳背，“你别乱说。”
綦漠侧头伸出食指勾了勾，示意蔺阳靠近。
蔺阳坐着挪了几步，撑着上半身靠近，“怎么了？”
綦漠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严肃，“是因为心疼我所以不想让我上？”
蔺阳本来就不经逗，这下脸颊带着耳颈又是红彤彤一片。他不自在地点头，低声道，“你手疼，我也难受。要是以后治不好了，会很辛苦。”
綦漠逗人把自己逗得心软成一滩，于是使出浑身解数尽捡着好听的话让对方安心。
蔺阳听了一晚上綦漠的花言巧语，放心地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依旧去比赛场馆比赛的时候，倒真是把綦漠一个人留在了酒店，做手部舒缓治疗。
赵寺水平也不差，不然也不能当上二队队长，但主要的麻烦是他跟一队的磨合不够，一上来就加难度，让他也压力倍增。
而且蔺阳的压力，也没比他少多少。
“赵哥，我是让你把车停在背坡45°的方向，不是30°的方向。也不是40°方向，你——放着我来吧。”
“欧阳，听到脚步了吗？扔个投掷物过去。不是，你——让我来扔吧。”
“Ipple，开车直接扎过去，停到他们房区前的反坡。不是这个反坡！艹，大家快封烟进房区——”
总之，第二天头俩把，打得是惊心动魄、鸡飞狗跳、车祸现场不断。
蔺阳精神恍惚，明明自己是带着三个职业打比赛，怎么打得比自己野排还难受。
第三把结束，他们队的积分排名很快从昨天的第七，将至第九。
MOSS四个小队员脸色五彩缤纷，其中蔺阳原本过分白皙的脸跟封冻了一个世纪的冰层似的，嘶嘶往外渗寒气。
今天有十五分钟的中场休息时间。回休息室时，赵寺有些愧疚，不敢去看蔺阳的脸。Ipple和欧阳倒也能理解，毕竟这是蔺阳头一次上来就当队长，估计也想方方面面做得尽善尽美，也不能过于苛责他的这种想法。
蔺阳看着休息室的门，就算綦漠还在酒店里，但他也有点不敢进去面对罗教练他们。简直太丢脸了，昨晚上他还信誓旦旦跟綦漠说能把他们队的积分拉上来，现在却降到了第九名，跟第一名的分差越拉越大。
“队长，不进去吗？”
听到‘队长’二字蔺阳下意识想去看綦漠，后知后觉发现赵寺喊的人是他。
蔺阳咳嗽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同进去，“赵哥，对不住。我性子有时候有点急。”
其实也不是急，赵寺能明显感受出来，这位新来的小将反应力和行动力都比他们这些‘老将’要快得多，是他们有些拖节奏，何况蔺阳已经在放缓了他的步伐等他们适应。
“没有没有，主要是我有点不适应，是我拖了后腿。”
Ipple声情并茂，捂着胸口，“别说了，是我拖了后腿，我有罪。”
门一开，吴成恩他们的声音还没传来，蔺阳就看到綦漠穿着常服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他有点想转身离开的冲动，但綦漠先看了过来。
揶揄道，“喔，谁拖后腿谁就扣一千奖金放到基地教育基金里，很高兴赵先生和蒋先生的慷慨捐赠。”
赵寺\Ipple：艹，亏大发了。
蔺阳自觉有愧，连忙倒了杯热茶孝敬。
“你怎么来了？”
綦漠接过一次性水杯，掀起薄薄的双眼皮看他，“酒店看直播太无聊，还不如来这看看。”
綦漠没接着往下说，但蔺阳似乎知道他后面没说出的话。
蔺阳搓着手指，“下面三把我一定打好。”
綦漠不怎么在意，“没事儿，放开打，别拘着。实在不行明天还有我，我手好得差不多了。”
蔺阳高兴地看着他，“真的嘛？”身后就差摇着尾巴了。
綦漠被他的表情逗笑，捏了捏他的脸。蔺阳原本有些怔然，却没阻止他的举动，眼神倒是不自在瞥向了别处。
第六把比赛结束，MOSS积分好了一点，第六，至少比前一天进步了一点，这是中规中矩的成绩。但蔺阳知道，第三天留给綦漠的压力就更大了。他本来就想第二天多追点分，让綦漠最后一天好打一点。现下他们和第一名的3SUN有五十多分的分差，是否能争夺这个第一，还真的很悬。
第三天是最后一天比赛，赛场的战队选手们没了头一天的懒散轻松，多了一丝困兽撕咬的紧张气息。
第一场比赛，解说B看着众人跳回熟悉的跳点，连MOSS都跳回了Z城，有些感慨。
解说B：“如果说3SUN是踢开藩篱毫无规则可言的黑马，那么MOSS更像是虽坚持传统但同样不缺勇敢的改革者。昨天的颠覆打法明显让MOSS吃到了一点小甜头，只是可惜今天他们依旧选择保守作战，看来more神还是谨慎得很。”
解说A：“说是改革，哪有不遭遇失败的改革？就像蝴蝶飞越不过沧海，新任小more神要想成为MOSS的顶梁柱，看来还有一段路要走。不过MOSS昨天的成绩中规中矩，能不能追上3SUN还真不好说，我这里就不毒奶了。说时迟那时快，呵，clock这是拿了三个人头了吗？”
直播镜头率先切给了P城目前积分第一的3SUN，wangle滚地一把喷子带走一人，clock拿着一把VSS率先爬上了教堂废墟的楼顶，嗡嗡几声，帮助队友收割掉残血的敌人，人头数记在了他的名下。
wangle换枪还有空调侃他，“呦，抢哥哥们的人头，出息了。”
clock翻身下来，哭笑不得，“那得承蒙各位哥哥们给小弟让人头。”
一队消灭完毕，又是一队摸了过来。clock率先扛着抢贴了过去。
解说A：“黑马战队不是说说而已，连续两天积分第一，这把3SUN看来也不打算采取保守策略啊。”
解说B看了眼目前的积分情况：“那还真保守不了。如果前期不压着打，很快第二名的AONE就要压上来了。”
AONE目前也是满编，还在野区打野。他们现在采取了与3SUN不一样的保守战术，等待厚积薄发的时机。
看着击杀公告3SUN又灭了一队，后又掉两人，才跟着毒圈推边进圈。
MOSS战队从Z城绕回了S城，与自己的老朋友AONE正面硬钢上。
导播是个懂人情世故的，直接把P城的视野转移了过来。
【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more神你可知道你瞄准镜下的是Ice？】
不过AONE嗅觉也灵敏，打架不一定打得过，逃跑技术倒是很高超。在MOSS四人准备进城之际，偷偷从城尾跑了。
毒圈快速刷新，这把的决赛圈刷在了伐木场。
解说A：“现在3SUN虽然掉了两个人，但比分还是遥遥领先，相较之下选择稳妥守分的AONE反倒掉到了第三名。”
MOSS战队稳扎稳打，直接扎进了决赛圈的唯一一处房区。虽说大部分战队都是在毒圈附近混战，到因为圈运好得离谱，第一场MOSS虽然只拿了3个人头，但却吃了一把鸡。
积分前进前四。但离第一名还是差了将近四十来分，如果3SUN一直不失误，那他们要追赶上去，几乎不可能。
第二把，綦漠调整策略。
“直接落P城。”
解说A：“嚯，MOSS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又跳P城了？”
蔺阳知道怎么回事，如果现在不赌一把，后面可就连赌的机会都没有。
3SUN上把没进到决赛圈，掉了不少分，这把本想保守应战，哪成想MOSS自己送上门来。
解说A：“我们知道wangle的投雷技术是数一数二的，就看这波房区战MOSS能不能顶住。”
话一落，綦漠躲过一波雷，蹲在屋角打绷带。蔺阳落在隔壁两栋的二层楼楼顶，拿着爆炸烈弓击穿3SUN用来遮挡的厕所木板门，没了遮掩，几个人被射得都快爆粗口。
解说B：“哈哈哈，这爆炸弩一般情况下别人都不会用，怎么到young妹手里倒成了克敌的法宝了？”
爆炸烈弓射程不远，伤害低，容易抓不住准星，极难控制。但好处是射程伤害范围大，能透过窗户射进房区内部，缩小敌人的躲避范围。
綦漠终于把药打了上来，让蔺阳在后点架枪，他们三个直接包抄过去。
蔺阳手头只有个红点M164，抿了抿嘴没说什么。
3SUN四人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居然还敢追上来，便停在房区内正面迎战。
蔺阳手速飞快，隔着他们的二楼阳台门一顿扫射，穿门直接把蹲在在屋里的wangle带走。
解说A：“这枪压得也太稳了，几乎枪枪爆头，wangle都没来得躲吧？”
解说B：“这MOSS人员配置还挺灵活啊，more神这是又当奶妈又当指挥，现下还冲在前面当突击手。真是不想当突击手的奶妈不是好指挥。”
4打3，优势被放大。
3SUN知晓蔺阳的位置，不敢再留破绽给他们，蔺阳干脆放点，与其他三人集合。
这轮圈点刷新在了东北部，M城的位置。下个圈型刷新，P城有一大半不在安全区。巧了，好死不死MOSS刚好不在安全区。
解说A替MOSS四人着急，“可惜。哎呀，这个圈有3分钟的刷新时间，但MOSS成员的药品看上去不多啊。究竟是扛毒圈僵持着，还是——”
解说话没说完，毒圈与安全区交界处起了浓浓白烟，混战中看不清楚两方如何动作，等到雷声枪声接二连三响起时，游戏频道的击杀公告瞬间弹跳了出来。
【3SUN·clock使用UMP45击杀MOSS·dayup】
【MOSS·Ipple使用手榴弹击杀3SUN·juice】
解说B：“4比3的人数优势下，MOSS的胜率会更大点。”
一口毒奶出来，綦漠和欧阳接连倒地，“把人头补了，如果打不过我们也走不出这P城。”
距离安全区中心越远，毒圈刷新速度加快，蔺阳没办法，只能把juice给补了，并且把试图拉人的clock打掉半血。
綦漠欧阳被补掉，2打2，烟雾散尽，只能正面刚上去。但3SUN在安全区内，蔺阳和Ipple信号值缺损，最终2打2没打过，3SUN只存留了clock这个独狼。
“唉，可惜！要是我和蔺阳信号值都是满的，没准就能打下来了！”Ipple在队友频道内叹气，“但不亏了，我们至少是把他们三个都打下来。”
第二把结束，积分仍在第四。3SUN积分略有下浮，跟第二名咬得特别紧，仅有五分的分差。
第三把，MOSS直直追分，一路猛干。其余战队也都意识到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前面的队伍则保守稳分，后面的队伍则想冲分创造奇迹。导致第三把结束，积分除开前五名，积分大换血。
但还是有差距，MOSS现在第三，要想冲到第一，还有二十分。
第四把，差距缩小，还有十五分。
第五把，MOSS开局不利，比分被超，距离第一，还有十七分。
第六把也是全场比赛赛点时刻，不仅是选手，连底下的观众都没几个出声的。压抑紧张的气氛笼罩在众人头上，蔺阳嘴皮有些干裂，看着游戏倒计时目不转睛。
右手臂传来一股凉意，綦漠把一瓶开了盖的矿泉水递给他，神情跟寻常没什么不同。
蔺阳暗自服气，这么紧张的比赛节奏之下，这人的状态居然还能这么稳。
第六把是雨林，一落地四处静悄悄。
十七分，这把得吃鸡或者拿够八个或者要十个以上的人头数，才有可能挤掉第一。但一切都是未知的，3SUN上把显然被逼急了，这把也没松懈下来，开局第一个淘汰击杀公告就来自于3SUN。
蔺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搜完装备抗上枪，他知道3SUN落点在天堂度假村。
“队长，干不干？”
綦漠难得严肃回绝，“不干。”
Ipple噗嗤一笑，欧阳咳嗽了一声，让蔺阳面色发红，“我不是——我是说要不要去天堂那，肯定有人在打架。”
綦漠当然知道3SUN在那头，但3SUN已然是众矢之的，后面的队伍比他们更着急过去收人头，他们过去也得排号。
“慢慢打吧，这把稳点。”
蔺阳：“？”
但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了，这次圈刷在了南半部分，他们没占多少便宜，同样天堂度假村忙着去赶集的众人也没沾到好便宜。最惨的还是率先暴露位置的3SUN，简直被众人打成了筛子。
解说A：“啧啧啧，凄凄惨惨戚戚，大家替3SUN众人默哀半秒钟。”
解说B：“但有一说一，3SUN这一波打得也挑不出错来。虽然人多，但是群殴见分晓，这把他们稳赚，4个人拿了将近七个人头，积分狠狠地把第二名甩在了二十分开外，难说啊。”
綦漠心里计算着排名，打得就更加稳妥。
进圈路上遇上同样疲于奔波的同行，一场恶战后，Ipple和欧阳双双倒地被淘汰。
2换3，还是小亏。
比赛进度条刚到一半，他们还只有3个人头。
悬了。
安全区再一次刷新，一半落在了海域。
綦漠跑到一半停在路上打药，安全区边缘的独狼老六突然放了一声冷箭，一枪打在了他的头上，好在安全区刷新速度不算快，蔺阳血条未满的状态下先把人反打连补。自己没打血先把綦漠扶起来，
綦漠那一句“你先打血”硬生生吞了回去。
綦漠扶起来，连忙打血，蔺阳卡着秒数被毒倒，綦漠再扶人。
这一操作不仅两人都有些无奈，连观众看得都有些哭笑不得。
【俩人搁这拜堂成亲呢，你跪下来我扶你，我跪倒了你扶我？？】
两人血条打满，綦漠没立刻进圈，现下圈内好位置都被挤占，他们只能抗一会毒再进，不然都是送快递。
綦漠没说什么把身上所有的药品都放了出来，“你先拿我的，最后你来抗。”
蔺阳咬着牙，没接收。
綦漠没想到少年为什么突然就别扭起来，含笑道，“愣着干嘛，我还有。最后不行还得你来抗毒，我抗毒不行。”
蔺阳终于把地上的药都捡起来，两人就在刚才被打死的老六位置埋伏。
【哈哈哈哈，人人都痛恨老六，但最终都成了老六。】
这是个无敌打靶点，位置高且隐蔽，还有颗大树挡着，且这是离安全区中央位置最近的毒圈边缘。刚才那老六——前辈，真是选得一手的好位置，是块‘风水宝地’，蔺阳在心里佩服道。
但终究是在毒圈，20秒的刷新速度还算适中，后十秒如流沙而过，十秒内他接着打了一瓶可乐。
“你药还有多少？要不要再分你一些？”蔺阳一边打药一边观察安全区露头的敌人，蓄势待发。
綦漠动作比他还快，一梭子就立马击中敌人的头颅，再一下，连打带补。收枪，一边打药一边回答，“不用，先别说话。”
蔺阳抽了抽嘴角，好吧。
但綦漠的大胆直接壮大了蔺阳自信。
这样的綦漠，他很喜欢。
他全身的功能细胞立刻被调动起来，肾上腺素加快分泌，他自动屏蔽周遭的一切响动。打药，抬枪，射击，打药，抬枪......
一连串动作熟悉得像是冷酷无情的杀手，人头像是只会移动的枪靶子，他能自信确保每个都在九环之内。
一个人头，两个，三个，四个......
等到意识自己还得跑毒时，他急忙一边打药一边喊人，“队长，冲下去？”
“冲。”是綦漠一贯在赛场的冷硬风格。
蔺阳收枪开始滑落斜坡急速飞驰。
耳边裹挟着枪响的气流和声浪越来越高，狂奔时带动的草木攒动的沙沙声，以及他的打药的声音——
等等！
为什么从刚才他都没有綦漠的打药声？
蔺阳慌乱回头看，就见原本那个‘风水宝地’的大树旁，静静躺着两个木盒子，一个是那个老六的，另一个是还在闪着幽幽绿光说明还没成盒太久的——綦漠。
蔺阳咬着唇，刚要说点什么，耳机再次响起綦漠的声音，这次变得柔和了挺多，“别多想，快打药。”
蔺阳接着又打了一瓶可乐，他背包里还有一瓶止痛，但他没再说什么。
而这一瓶止痛刚好让他撑进了安全区边缘。
蔺阳把綦漠的队伍麦关闭，这个男人说的每一句他现在都不想相信了。
吴成恩和罗关中他们在休息室聚精会神地看着同步直播，谁都没有说话。
直播的战队积分被隐去，但赵寺用平板一直实时记录着。
直播画面突然一抖，蔺阳封烟自保的地方不知道从哪里投了颗雷过来，吴成恩吓了一跳，声音有些抖，“卧槽，特么的居然毒圈还有老六！”
罗关中神色严肃，“我们现在积分怎么样？”
赵寺紧紧盯着淘汰击杀，他记录的第一名3SUN目前总积分是224分，其余各队因为排名分不好计算，第二名和第三名现在还存活，不好计算排名分。但是光算淘汰分的花，他们现在的分数是——
“207分，离3SUN还有17分。”
一把吃鸡有10分，一个人头有1.5分，也就是吃鸡加上再淘汰5个人头，才能勉强追上。但是，第二名和第三名的分数还不好说。且现场各队基本都是两人编制及以上，蔺阳想独狼吃鸡？做梦估计来得更快 。
【嘭】——
蔺阳还好在落地的时候就起了颗烟，如果那个老六直接一枪过来，他可能确实现在就成盒了。但这雷炸得他生烦，他以雷回礼，把暴露位置的老六诈死，又收掉一个人头。
“还剩下四个人头。”罗关中目不转睛。
圈型再度刷新，蔺阳居然还在安全区的边缘。这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场上剩余四队，除了他，还有一个三人编制，两个两人编值，一个同为独狼。
明显这个三人编制居于上风，且位置还在蔺阳的左侧。这个圈在往蔺阳的右侧刷，说明他们三个人迟早是要推掉蔺阳进圈，而右侧好死不死是个二人编制。
命运这把双刃剑，他现在觉得哪边都刮手。他只能寄希望于队面离安全区中心较远的独狼，能帮他抗衡下这三人编制或者右手的二人编制。但命运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独狼的枪声响了，可朝向的却是另一个二人编队。他们这还是这样僵持着。
蔺阳：“......”，赛后他一定要看看这是哪家战队的人（蠢）才（货）。
三人编队迟迟没动作，倒是有人往队面开了几枪。蔺阳的某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左侧的三人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右侧两人的同伴？
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蔺阳想赌一把，一对二没准运气好他还能打一打，但要是一打三，他铁定被毫无胜算。他试探地扔了颗烟到左边，接着也不扔雷，就把身后的平底锅砸了过去，甚是嚣张。同时装上消音器，向右侧随便打了一梭子，惹得两人组开枪示威。蔺阳又卸掉消音，真真实实给左侧三人组又来一梭子。
队面三人懵了懵，以为是左侧三人配合着轮番打他们，更不敢轻易推边，只等着对面离圈点更远的三人先打起来，他们再劝架。
这时蔺阳见对面开始进圈，二人组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了他们身上，连忙封烟路进圈。
二人组发现得晚了，没想到这个独狼扛着枪过来，后面的三个人居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蔺阳与其中一人同时抬枪，对方没对过，直接被连打带补。他的队友两边都没顾过，再想反打时，蔺阳的后头三人组也反应过来被骗了，连忙跟着蔺阳进圈。
三人组跑路不及时，一人被毒圈带走，蔺阳趁机补掉占了这个便宜。剩下两人眼睁睁看着蔺阳的背影消失在唯一的房区矮墙里，但谁都没顾得上打他，足足吃了一个巨大的哑巴亏。
原本对面的二人组被独狼打掉一个，现在变成二打一打一打一。
蔺阳跟一独狼在房区上下楼当邻居，人才独狼还匍匐在对面草丛不见踪影，另外两个人在安全区边缘的石头。
五个人现在不约而同都在做一件事——等。
等安全区刷新，等命运真正眷顾在谁身上。
綦漠看着蔺阳的视角，感同身受地下意识屏住呼吸。
来了！
最后地图上的决赛圈边界完全消失，死亡蓝圈在一步步缓慢往里收缩，而中心位置是——
艹。
蔺阳心里低骂一声，居然是对面人才的圈。
蔺阳心头的念想刚滑过，迅速冲上楼，二楼的人估计也在看圈型刷新想着应对策略，但没想到蔺阳反应这么快，快到他还没做抵御的动作，就被蔺阳干掉。
大石头的人也不在圈，虽然房区也不在，但还得遮挡面积不少。大石头除了要抵挡来自房区这面的攻击，还要受来自独狼的压迫，更何况——
【砰砰】——
未知方向的消音枪连着数发，大石头刚封了颗烟，一人倒地，向后爬。
更何况那匍匐的独狼没人知道位置！
蔺阳立马翻身到矮墙，卡着位置把人头给收了。心里收回刚才对人才的不敬重之意。
一打一打一，三个独狼，谁能存留到最后，谁就能吃下这一鸡。
蔺阳打到现在，没药没烟没投掷物，连子弹都所剩无几。而且最为要命的是，天命圈离他还隔着一条马路，就算他想匍匐进圈都办不到。
【砰砰】——
大石头唯一的独狼也死了。
蔺阳稳着心神，不知道上天会不会保佑着他。
也许他刚冲出去的那一秒，对方就能趴着把他打死，让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毒圈死亡的帷幕从蔺阳的后背跃过，他起身冲了出去，那一幕变得格外缓慢，他似乎看见草丛里有个凸起动了动，然后他下意识操纵人物蛇皮走位。那人打不准一晃，暴露一点身形，蔺阳在快速晃动的视野里，连准星都没预瞄，抖着手凭感觉一梭子打了过去。
他听到耳边【刷】地一声，子弹刺破空气炸开，同时应声而来的，还有游戏系统机械的声音。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