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蔻不要

  蔻蔻一直都知道自己非善类。是真正意义上的非善类。不管是六七年前还是现在,她作恶都是理直气壮,没有丝毫愧疚。

  或许,这就是咒术师们天生的缺陷也说不定。

  江百宫碌人的所在地是一座老旧办公楼。蔻蔻赶到的时候警视厅的人已经全面包围,此时此刻真央已经被绑上了天台。

  “现在绑匪情绪激动,拒绝谈判。搜查一课正在部署,需要拖延时间。”

  蔻蔻说:“我知道他想要什么,让我上去。”

  真央手脚都被绑着,连续几天的黑暗和高压她身体状态很差。那男人将她拖在身前,完完全全当成了盾牌。而她一点反抗的气力都没有,瘫在对方的手臂中。

  蔻蔻出现,江百宫碌人瞬间紧绷了起来,摸出了匕首压在真央颈侧。

  “我儿子呢?你送走他没有?”

  警察在耳麦里提示不要靠他太近,蔻蔻停下了脚步,站在离他几十米的地方。

  她喊:“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放了真央,我立刻让你儿子上飞机。”

  “少来。我要听他亲自跟我说。”

  “好,那我当你的面给他打电话。”蔻蔻摸出手机,脚下抬起步伐缓缓靠近。

  真央似乎清醒了些,但蔻蔻越走近越发觉她气息微弱,口被胶带封着,那张美丽的脸再也看不出半分神采。

  “停!不要动!”

  十米处,江百宫碌人要她停下。

  蔻蔻开着免提,让他与电话那头的人对话,她的目光却一直盯着真央。

  蠢货。

  蠢货。

  你怎么不去死呢。

  等到小男孩说他上飞机的那一刻,江百宫碌人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他曾经也是叱咤风云的商界大佬,此刻看过去却没比乞丐强上多少。

  “你要的我已经做到了,放了我姐姐。”

  “你姐姐?你真的把她当姐姐吗?”碌人说,“失踪三天都没人知道,你当年做的事她也完全不知情吧?真可惜,这孩子完全被你和你妈当成外人了啊,哈哈哈哈。”

  蔻蔻面上不显,脚下却悄悄一点点挪动起来,继续向他靠近。

  “江百宫小姐,你不要再向前了!”耳麦里的警察警告她,“距离太近,唯一的狙击点被你姐姐挡着,激怒他的话后果很严重!”

  真央虽然无力,但勉强有意识,她看着蔻蔻的方向,目光复杂。但妹妹不知道她到底想表达什么。

  “你一个小姑娘,可真是太狠了。对自己都下得去手,大概也不会在意你姐姐的生死吧?既然如此,我让她一起跟我走如何?”

  蔻蔻目光骤然变冷:“你试试看。”

  她的步子变大。

  耳麦里的提示声越来越急切。

  “你要做什么!停下!”碌人大叫,拿着匕首的手开始颤抖,“你再过来我就杀掉她!”

  蔻蔻拔掉麦克风的线,耳边恢复安静。

  她笑着:“那就动手啊,你犹豫什么?你也说了,我不在意她的生死。”

  “你……”碌人脚下向后挪着小碎步。

  “动手啊!”蔻蔻继续向前,“你不知道吧?从小到大,没人比我更想她死了。她活着就一直在给我添乱,如果没有她,我会比现在好很多。”

  真央的眼眶通红,她开始摇头,拼命摇头。

  “怎么,意外吗?”蔻蔻步步紧逼,“你不是知道吗?我做过什么。居然想以这个蠢货来威胁我,现在又觉得我尚有良知了吗?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

  “这样,你杀了她,警察杀了你,我再杀了你儿子。大团圆结局,怎么样?”

  男人总算慌了,大叫着:“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儿子……我儿子已经安全了……”

  蔻蔻脸上的笑漫不经心却满藏危机,真央的泪水汹涌而出,她呜呜地喊着,浑身都在抖。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碌人一把撕掉了真央口上的胶带:“你、你姐姐在哭呢,她在求你别过来,她在求你呢!”

  真央还是一直摇头,满嘴血沫,吐字不清:“不要……蔻蔻不要……不要……”

  她脸上的泪水刺痛了蔻蔻。

  “别哭了,真央。”她轻声说,“很快就结束。”

  “蔻蔻,不要……不要……”真央一直在重复这几个字。

  蔻蔻双手结印,眼神坚定,吐字轻缓:“秘式·暴风引。”

  如此近的距离,她将咒力全部集中于一点,没有人逃得过。

  咒力倾泻而出,卷起一阵狂风,飞扬的尘土遮挡了远处所有人的视线。蔻蔻缓缓闭上眼。

  不能相信警察吗?可以。但她不想。

  警察抓住碌人会怎样?坐牢。但他该死。

  尤其是,她见到了被折磨的真央。

  那个骄傲的公主,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

  “哇哦,吓了我一大跳,真危险呢!”

  烟雾未散,天台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轻佻的男声。他挥着手咳了两声,另一只手仅仅掐住绑匪的脖子,真央已经脱离控制倒在地上。

  蔻蔻站在原地,静静看着那个戴着眼罩的高挑男性。

  他今天,变造型了,不是墨镜。

  戴着眼罩,头发竖起,遮住了完美的容颜,不看眼睛一时间让人分不清他的年纪。

  “呀,蔻蔻,我来晚了~”

  他的笑容明亮清爽,好像真的只是简简单单打个招呼,丝毫不在意自己手上还拎着一个罪犯。

  地上的真央气息微弱,那双眼依旧通红,目不转睛地看着蔻蔻,悲伤的眼神好像在诉说什么。

  ……

  蔻蔻伸手摘掉了眼镜,眼前瞬间一片模糊。她仰着头闭上眼,身子一晃便跌坐在地,眼镜掉落,镜片出现了裂痕。

  她不想看真央。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垂着眼的她也只能模糊看到一双黑鞋子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

  五条悟问:“还能站起来吗?”

  还能站起来吗?

  她抬头。

  ……

  眼前的人、耳边的话一下子和十年前完全重合。是十五岁的蔻蔻第一次遇到五条悟。

  他在一只强大的咒灵手中救下了她,还有真央。

  那时的他十七岁,正处于DK的不羁暴躁期,一张好看的脸皱成了表情包,居高临下地问抱着昏迷姐姐的她,声音不耐烦:“还能站起来吗?”

  蔻蔻被他的强大所震撼。她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了,可是带着姐姐这个拖油瓶,还是如此不堪一击。

  只是那一刻,姐姐醒来了,对救命恩人一见钟情。

  最终五条悟抱起虚弱的姐姐,对蔻蔻说:“你应该还能走吧?跟上我。”用的是很吊的自称。

  是啊,她自己可以,一直可以。她也从来都告诉别人她可以。

  所以,不会有人关心她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哭泣。

  包括五条悟在内,所有人都只看得到真央。

  ……

  医生将真央抬上担架,询问蔻蔻是否需要帮助。五条悟摆摆手,声音轻快:“没事没事~你们抓紧去治疗那个女孩就可以了,这边不用担心啦。”

  真难得,这一次他没有跟上真央。

  蔻蔻始终避着担架的方向,对姐姐持续不断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

  五条悟蹲着看了她一会,直到周围的警察取证完毕,才问:“想哭吗?”

  她声音沙哑:“别把我当成那个蠢货。”动不动就哭,她哭了有人看吗?

  男人长叹一口气,伸出手臂有力地将她扶起:“好啦,我都蹲累了哦,走吧。”

  “你不去看真央吗?”

  “我又不是医生,看病的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吧~”

  下楼后五条悟把一直坐在车里的伊地知拉出来,塞给他蔻蔻碎裂的眼镜:“去帮蔻蔻配副一模一样的回来~”

  “欸?!可是……”

  “别啰嗦了,快去快去~”

  蔻蔻被他塞进后座,后者也跟着坐了进来。车门关上,围观人群的喧嚣瞬间被隔离在外。

  警方封锁现场,所有人都在看热闹。反正与他们的人生无关。

  ……

  五条悟看着窗外。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谁知道你在哪个角落执行任务。”

  “——所以,你就连警察也不信,在众目睽睽之下冒险行事?”五条悟转过头看向她,“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他就真的死在你手里了。你就这么想被判为诅咒师吗?”

  “我不想,可我忍不住。” 蔻蔻望着路灯,眼前什么也看不清,“尤其是一看到她那副样子,以及她想对我说的话。”

  “她?小真吗?”

  “她一直对我说,不要。还在一直摇头。”蔻蔻声音很轻,“碌人以为这是让我不要靠近。其实我知道,她其实是想说,不要杀人。”

  五条悟没有看到这些。

  “我看她哭就生气,在她眼里,我是个杀人魔吧。”蔻蔻低笑,“不知好歹的蠢货,就该让她死了。”

  五条悟叹道:“这个时候了,嘴不那么硬也没关系哦。从小到大,你不是一直都在保护她吗?如果真想她死,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回,你直接丢下她就行了吧,那个咒灵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是啊。”蔻蔻喃喃道,“那是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

  五条悟看着她,半晌忽然笑出声:“真有意思,蔻蔻,我忽然发觉你和我收养的那个孩子有点像。”

  “惠,你知道吧?那个垃圾男人的儿子。”

  蔻蔻听不懂。

  “嘴硬心软,动不动就自爆式救人。”五条悟摸着下巴,“嘛,你们禅院家的人还真是像。”

  “真是令人反感的说法。”蔻蔻冷漠,“不过你说的也对,禅院的人都不怎么正常,我尤其疯。”

  男人的长指敲击着腿面,看着窗外人来人往,倏地笑了一声,叹息着,“也是啊,哪里有正常人会成为咒术师呢。”

  他也一样。

  “啊,伊地知回来了。”他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回来时递给她两个纸盒,“隐形眼镜,可以吗?”

  蔻蔻接了过来,用湿纸巾擦净手和眼周,戴上眼镜,视线恢复清晰。

  没有特别重要的晚宴,她是不会戴隐形的,那副金丝眼镜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把真实的自己藏在后面。

  他问:“接下来,你去哪里?”

  “去医院吧。不看看真央,我没法和妈妈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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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我随意展开了,反正这个世界的jc先生们估计用处也不大(我瞎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