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

  “早上好啊,昔寒小……姐。”

  温迪边打哈欠边向酒馆走着,按照以往的习惯跟昔寒打着招呼,但在看到昔寒的那瞬间他愣住了——

  因为昔寒今天没有带发簪,她用着一根素气的黑发圈将头发扎成低低的马尾,

  在她光洁的头发下,发圈的黑色格外明显。

  她回头看到了温迪,先将手中的酒给客人递过去后转身朝着温迪走来,

  “早啊,怎么黑眼圈这么重,换地方了睡不好吗?”

  温迪想着昨晚,摇摇头, “没有,就是太适应了才有的黑眼圈。”

  昔寒: “还有这种情况啊?”

  “是啊。”温迪边说边迎着昔寒走来,当两人间的距离拉近时,

  昔寒看到少年眼底得乌青越发明显,

  她说: “需要冰块吗?我给你拿。”

  温迪听后一愣,然后笑了, “昔寒小姐今天怎么回事,这么关心我呢?”

  昔寒看着温迪笑眯眯的脸,这一瞬间无语凝噎,

  这人真的是不管说什么话都不脸红心跳的。

  反倒只让听了去的人多思多想。

  昔寒停止前进的脚步转而顺势向左转一下了,正好面前的一桌客人用餐结束,

  昔寒就开始收拾着那桌客人的餐具,就好像一开始便是要这么做一样,

  她若无其事般地看了温迪一眼: “这不是怕你睡不习惯,毕竟我这地偏,怕你夜里害怕。”

  昔寒低头胡乱说着,少年的声音响起时耳边忽地一阵温热,

  她下意识回头,下巴刚刚好蹭到了温迪贴过来的发梢,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而他身上的温热,随着温热阵阵地皂香,总是在她发现他的时候才出现。

  温迪明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可昔寒却有种被他逼到了桌角的感觉,

  透过窗户的风吹着温迪的头发,轻打着昔寒的脸,

  窗外的阳光很好,风铃声时不时地响那么几下,

  空气中全春天树枝抽芽的味道,

  少见的脸倒映在她亮亮的鹿眼,她看见少年抬起手,朝自己头这边伸来,

  昔寒下意识地闭眼缩了下脖子,

  头发被微微扯动的感觉,

  她睁开眼,温迪拿着一片干茶叶朝着她笑,

  “头发上粘到了。”

  “应该是早上没注意。”昔寒小心地摸了摸头发,

  被他弄乱的那一片似乎还有他的温度,

  “谢谢你,温迪。”

  “不客气,昔寒小姐。”

  昔寒“嗯”一声,在窗边的春影下,四目相对片刻,

  “老板!结账!”声音将两人之间这种微妙的氛围打破,

  昔寒夹在桌子和温迪之间,听到这一声后她想从温迪和桌子间侧身出去,

  就在将要行动时,少年说话了,

  “昔寒小姐——”

  昔寒侧了一半的身子顿住,她穿着束腰的白色长裙,这样的姿势从温迪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她被长裙勾勒的腰线。

  “怎么了?”昔寒问。

  “你头发乱了。”温迪垂眸看着她,接着轻轻地抚住昔寒的肩膀,

  手掌上的温热传来的时候,昔寒瞬间懵了,

  在不明状况间,她便被温迪翻了过去,背对着他,

  然后昔寒便感受到了发圈被拿下,少年的手指在发丝间穿梭几下最后是发圈重新扎上的感觉。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昔寒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便又被翻了回来,

  晕晕的,但温迪似乎对自己的手艺相满意,

  昔寒刚要说话,但温迪先开了口,

  “快去吧,昔寒小姐,客人等着呢。”

  看着少年的笑脸,昔寒将话收回在心里,她淡淡地笑了下, “那谢谢你了,温迪。”

  走到酒桌边,昔寒算了算, “两千五百摩拉。”

  “老板,”客人边拿摩拉边说, “那边的小子跟你是什么关系?男朋友吗?”

  温迪听到了这话,饶有兴致地转过头,想听听昔寒会怎么说。

  然而昔寒收下钱,不紧不慢,语气平淡: “我侄子。”

  “唰——”的一声,她撕下小票,递给客人,转身淡定地走向柜台。

  温迪差点原地跌倒,心里无奈地想着这个荒唐的理由她用得倒是越来越顺手了。

  那客人听后愣了愣,这老板那么年轻,居然有这么一个大的侄子。

  *

  下午,门口响起了自行车的声音,

  昔寒放下手中的账本,看着门外,像是在等着什么,

  没一会,邮差便拿着信件出现在酒馆门口,

  “昔寒小姐,您的邮件——”

  “来了。”

  看着昔寒出去的身影,正在弹琴的温迪手指一顿,断断续续的琴声间,他往门口看去,

  昔寒接过信件,在看到上面的署名之后愣了一下,

  匆匆签完字跟邮差道谢后边往回走,

  她拆着信封,

  温迪注意到昔寒在看完信的内容后叹了口气,然后便坐在柜台上看着外面发呆。

  临近傍晚的时候,昔寒提前给酒馆打烊,

  温迪过来, “昔寒小姐,怎么了?从下午邮差来过后就一直有心事的样子?”

  昔寒看着身旁的少年,轻轻摇摇头, “我还好,就是忽然觉得累了。”

  温迪温柔笑笑: “昔寒小姐身体不好,有时候会感到累也正常,不要乱想啊,累了就早早休息呀。”

  昔寒看着柜台上被拆开的信封,

  “温迪,有件事跟你说。”

  “什么事?”

  “酒馆明天要休息一天,我有事要出去,你在家若是无聊,想出去走走,记得把门锁上。”

  昔寒想了想补充道: “要是有事可以去找玛格丽特。”

  温迪: “介意说一下吗?”

  他看了眼信封, “跟朋友报备一下嘛,多少安全点。”

  跟朋友报备吗?

  朋友吗?

  昔寒想到之前玛格丽特去时间小岛找到她的那个傍晚。

  “好啊,跟朋友报备。”昔寒重复着温迪的话, “朋友”两个字说得很轻。

  温迪愣了一下,不知为什么,有一种奇怪的,微妙的感觉——

  从这一刻起,昔寒变了。

  他眉头蹙而舒,耐心地笑着, “嗯,我听着。”

  昔寒将信件握在手里,藏匿于洁白长发下的脸庞没有波澜,她声音淡淡的: “我的一个朋友他病危了,想我去送送他。”

  温迪担心道: “对不起,昔寒小姐,我不是故意问的。”

  昔寒摇摇头: “这没什么,生老病死,离别才是人间的常态。”

  也许是觉得这话有些沉重了,她微微笑着,看向皱起眉头的温迪, “我没有很难过,不用担心。”

  外面涌起风声,

  温迪点点头: “我明白。”

  少年的声音落在风里,昔寒抬起头,看着他,瞳孔微微颤抖,像点缀着繁星。

  *

  第二天,昔寒拿上东西往蒙德的郊外走,却在城外的桥上见到了温迪。

  果酒湖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白鸽一圈圈低低地盘旋,

  少年站在风里,穿着白衬衫,浅灰色的外套,一条深蓝的牛仔裤。

  他没有带帽子,昔寒总是想到他的披风,那个因为她丢了的披风。

  “早上好啊,温迪。”她站在桥的一头,看着另一头的少年朝着自己走来。

  “昔寒小姐。”温迪走过来的时候惊起了一片白鸽,

  昔寒从包里拿出一个灰色的围巾往前走了几步递给温迪, “你怎么在这里呢?”

  他们现在住在一个屋子里,少年就在她的对门,早上昔寒没有见到他,以为他还在睡觉。

  现在在这里遇见了,想着温迪应该起得很早。

  温迪边系着围巾边跟昔寒说: “我想陪昔寒小姐一起去。”

  春天是个睡懒觉的好季节,自由的蒙徳空气里弥漫着松弛感。

  早上的城外没有人,他们俩走在桥上,昔寒白色的收腰长裙被风往后吹着,同样被风往后吹着的还有温迪的围巾,

  他们二人的头发也都飘在风中,

  昔寒: “为什么要陪我一起?你并不认识我的那位朋友,不会觉得无聊吗?”

  温迪低头看着昔寒笑着说: “可我认识你啊。”

  这话落在耳边的瞬间,昔寒抬起了头,闯进眼眸是的少年的笑脸。

  *

  新长出来的绿草在春日的阳光下像是浸润着油光,

  昔寒和温迪坐在大树裸。露的根上歇着脚,

  路上温迪说他可以像上次在璃月那样带昔寒飞过去,

  但昔寒摇摇头拒绝了,她说她想走一走,只有在去找朋友的路上真真切切地走了一遍,才能感受到朋友的存在。

  “以前是他来找我的多,”昔寒将一块土豆饼递给温迪,自己拿出另一块咬了一口, “后来,我们大概二十多年没见了。”

  昔寒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温迪不知道她是长生种,二十多年没见这种话也太奇怪了。

  她连忙改口: “早上脑子不清醒,是两年多没见了。”

  昔寒看了温迪一眼,见少年没有怀疑什么,于是放心地舒了口气,又咬了口土豆饼。

  新土豆切丝放些盐跟鸡蛋面粉混合均匀后放进油锅里慢慢煎熟,

  昔寒很喜欢这个味道。

  树下的风时有声音的,叶子哗啦响,温迪也咬了口土豆饼,看着远方若有所思地回答昔寒: “确实很久了。”

  *

  “不过,你的朋友为什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他们沿着蒙徳的山路走到一片森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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