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 骨鞭挥出,淬满蚀骨的魔气!

  “想要我臣服你,做梦!”

  骨鞭挥向白蔹,周围的人纷纷吸了口寒气。

  他们都看见了白蔹救少女的壮举, 知晓这位长曦派弟子修为高强还善良义气, 此时都为白蔹捏了一把汗。

  可白蔹却忽然从空中消失了。

  空中红光忽然大涨, 数千根红色细丝自蛊曲头顶凭空出现, 将他完全包裹在其中!

  少年鬼魅般出现在蛊曲身后,手指抚过蛊曲颈部。

  红色细丝的另一端尽数连接在少年左胸处,穿透衣服,生命力旺盛地在空中漂浮。

  蛊曲还未反应过来, 已经被少年的手扼住脖颈,下一刻就被那些红色细丝吸食了个干净。

  苦骨倏地仰天长啸, 想要将骑/在他身上的白蔹甩下去, 可白蔹握住缰绳后就再也不反抗了。

  很快, 从各个【门】里出现的魔修都被白蔹打服,骂骂咧咧地准备从【门】回去。

  他们作为活了上百年的魔修,在魔心开始跳动后就有所感应,因此不管不顾地冲破天青山屏障赶来抢夺魔心。

  上一任魔域之主的魔心, 一旦被他们之中任何人得到, 那个人都会即刻修为迅速突破,成为魔域最强的怪物。

  可谁曾料到,已经死去多年的芙涟竟然借尸还魂,重新夺回魔心。

  想要当老板不再打工的一众魔修彻底麻了。

  待几人消失在【门】后, 白蔹还听见有魔修在嘟囔:“奇怪, 他那时候死了,我们明明用追魂灯探查过, 他的魂魄早已四散,照理说是不可能再重新复原的啊...”

  “是这个道理,而且魔心埋在天青山下这样大的手笔,除了仙界那些人,没人能做到。”

  “不是说他的老相好成仙了么?难道是他老相好想要复活他?”

  “别搞笑了,如果真的爱他,又怎么可能抛下他独自成仙?”...

  数千扇诡异的【门】此起彼伏地关上,像是在比谁关得更快。

  顷刻之间,【门】稀稀拉拉地全部都被关上了。

  最后一扇【门】被关上时,那魔修甚至还探头出来看了一眼白蔹的位置,在确保了白蔹不会跟进来后“嘭”的一声快速关上了门。

  白蔹:“...”倒也不必这么怕我。

  他静默在原地,独自揣测着自己魂魄被重新聚拢在这具躯壳之中,且魔心还被天青山灵脉滋养直至恢复的原因。

  难道...真是羿心在帮他么?

  羿心就是因为搜集他的魂魄,才会被仙界罚下界,变成凡人的?

  白蔹越想越有可能,可又找不到途径去验证。

  就在他沉思之际,一把长剑破空而来,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剑穗上粉色的荷花微微晃动着,剑身泛着冷肃光芒。

  白蔹抬头,脸上露出茫然:“师尊?”

  赤华手中紧握着长剑,后槽牙被他咬得发疼:“...是你。”

  百年以前,他曾见过一次芙涟,芙涟身上有浓重的【落锁】气味,和现在的白蔹一样。

  能被魔心接纳,必是魔修。

  难怪白蔹一直在剑法口诀上摸不透,原来是灵脉天生不适合剑修。

  不知为何,虽然此时赤华的剑已经抵在白蔹嫩生生的脖颈,心里想的却是:既然是他不适合修剑道,那也不能怪我第一次当师尊没把他教好了吧!?

  利落身影落在赤华面前,以手强行挡开了赤华的剑。

  【门】陆续关闭后,仍有被【魔界诏令】召唤而来的低级魔物留在此处。

  祝余配合着同门将魔物清扫干净,又顺手救了两个正在被魔物撕咬的弟子。

  他一直在仔细留意白蔹这边的情况,此时见白蔹被赤华以剑抵着脖子,顾不上继续清扫魔物,匆忙交代一句便施展轻功过来,挡在了白蔹身前:“赤华道君,他虽有魔心,却并未伤害无辜之人。”

  赤华没有杀白蔹的意思,毕竟白蔹至今没有做什么坏事。

  虽然魔修道修殊途,但赤华并没有要杀遍全部魔修的变/态爱好。

  于是他见好就收,长剑入鞘,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兄:“师兄,这...”

  众目睽睽下,他们长曦派作为比武大会主办方,肯定要给诸位道友一个说法。

  其他魔物都被赶走,只剩唯一的魔修白蔹还在此地,不拿他开刀,赤华还真不知该如何给道友们一个交待。

  赤华侧身看向自己的师兄,却见那位蓄着长胡眉宇间通常满是严肃的中年男人像只鸵鸟一样在满地蹦跶:“灵脉通畅了!是灵气回来了!!”

  赤华:“...?”师兄你别这样,我害怕。

  不过除去方才【门】内涌出的魔气,整座天青山的灵气浓度的确在以惊人的速度攀升!

  赤华看着严掌门旁若无人地在雾气里跑跳,扶着额头快要崩溃了:“师兄,你冷静一点!”

  好在他们此时站在坍塌的食所旁,许多其他门派的人没有看见严掌门如今滑稽的模样。

  白蔹却默默站开了些,刻意拉开与祝余的距离,手里的【饮血】也像是小猫般向祝余发出警告的低低嘶吼声。

  【饮血】也有剑灵,但魔修的剑和神兵【破尘】不同,它的灵能与主人的修为成正比例增长,此时白蔹修为尚弱,因此它也无法化形。

  但【饮血】也讨厌祝余身上的味道,因为像极了之前让他主人每晚落泪的渣男。

  祝余见白蔹站开,直接主动走到了白蔹面前,黑沉沉眼眸盯着白蔹:“为何躲我?”

  祝余身体带着松木香气与白蔹平日用的栀子花味道,此时骤然钻入白蔹鼻腔。

  方才肌肤相贴水火相容的亲密记忆铺天盖地向白蔹袭来,白蔹脸上不由得带上一抹红晕,嘴里却说:“讨厌你,走开。”

  祝余却没有动,只是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是何人背叛了你,但祝余永远不会背叛你,祝余也永远不会离开你。”

  白蔹怔然看向他,想说几句狠话,却又不舍得说出口。

  祝余什么都不知道,他又有什么错!某个恋爱脑这样想着。

  两人对峙片刻无果,赤华在一旁幽幽说:“打扰一下。”

  此话瞬间惊醒了白蔹,让少年满脸绯红地撇开头:“师尊,有何事?”

  赤华清了清嗓子:“如今你已成魔修,再留在天青山于理不合,但掌门与为师都认为,你心性秉正并无邪恶,即便是魔修,也能在魔域做些好事。所以...”他有些不忍心说出口,但想起刚才白蔹干净利落拧断某个魔物脖子后瞬间忍心了,“日后你便下山,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此话一出,站在不远处的凌菲、兴云等人俱是一惊:你是什么魔鬼,凭什么把我们可爱娇软的小白放走!?!

  凌菲率先开口:“赤华道君,一定要这样么...可我们和小白情谊深重,不想他走哎...”

  兴云和敛霄看向白蔹的目光复杂,虽然未曾想过白蔹竟是如此高强的魔修,但他们心中的情意一时之间也难以被割舍。

  少年眼睛变成赤红色后更显妖冶,一呼一吸间都带着魅惑,腰线也变得好像更加Sexy,根本不敢想象衣服下的身体有多诱人。

  何况他雪白脖颈间还有点点红梅...等等,吻痕!?是谁吻的!?

  兴云和敛霄对视一眼,纷纷将嫉恨的目光投向祝余。

  可恶的祝余,竟然刚醒来就把小白吃干抹净了!!!

  严掌门在被赤华揪着衣领晃了好几下后恢复了理智,走过来对着白蔹说:“希望你不要怪罪于我们,我们毕竟是剑修门派,收留魔修多有不便,难免会落人口实。”

  白蔹乖巧点头:“我知道的,之前能在天青山居住,也多承蒙各位照顾了。”

  他如果留在这里,确实会让长曦派的大家难做,尤其是在其他门派还聚集在天青山的情况下。

  所以他必须离开。

  身形消瘦,白衣上满是深绿色血迹的少年露出一个满是悲伤的笑容:“今日一别,恐怕难以再见。诸位,后会有期!”

  凌菲眼眶通红,却又不敢当着这么多正道弟子的面阻拦他离开。

  此时,一道低沉男声响起:“慢着。”

  众人纷纷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是祝余。

  男人神色倨傲,握住白蔹手腕的动作却坚定:“我已立下誓言要与白蔹结为道侣,既然他无法留在天青山,那么我也将随之离开。”

  他朝向严掌门的方向行了个礼:“掌门往日对祝余的照拂,祝余自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只是日后,祝余将不再以长曦派弟子自居。”

  顿时满座哗然。

  “他这是要自己退出长曦派!?”“哎,他不就是昨日突破修为的那个天赋异禀的弟子么?”“就是他,长曦派资源丰富,又有赤华坐镇,他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要离开天青山??”...

  赤华不谙男女之事,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打转,越看眼前这两个男人越不对劲。

  他好像无意间听过门派内的女弟子在聊话本,话本里面没有女主角,是两个男人谈情说爱然后颠鸾倒凤!

  当时的赤华大惊,在心里仔细琢磨了一下两个男人该如何颠鸾倒凤这个严谨的科学问题。

  苦修无情道多年的他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赤华悟了,心想原来白蔹之前主动请缨要照顾祝余,竟然是怀着这样的想法么!

  而祝余竟然也喜欢白蔹,真是好一对双向奔赴的感情啊!

  亏得他之前一直以为,白蔹只是钦慕祝余,就像自己钦慕严师兄一样...

  等会儿,那是否他对严师兄的感情也并不纯粹是兄弟情呢!?

  赤华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白蔹猛地甩开祝余的手,想要怒骂,发出的声音却软声软气的:“走开,谁要你跟着!”

  少年语调嗲嗲的,像生气的小猫在人类掌心发怒,明明是在生气,在人类眼里却可爱得想狠吸几口。

  祝余单膝跪地,行大礼:“还望掌门同意。”

  严掌门看着祝余身侧流动的蓝色光芒与腰间的【破尘】,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走吧!老夫准了!”

  此子能从识海破碎的危机里挺过来,又绑定了重新现世的神兵,日后必然会有大作为。

  可严掌门看着祝余从青葱少年到如今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模样,不免有恻隐之心。

  祝余如今的认真模样,想来是爱白蔹爱到了极点的,既如此,祝余就算强行被他们留在天青山,心也肯定跟着白蔹离开了。

  严掌门不忍自己爱徒那样行/尸/走/肉地生活。

  祝余微微一笑,又行了个大礼:“多谢掌门成全。”

  *

  天青山山道陡峭布满积雪,积雪之下还有累累青苔,对想要攀登的普通人极不友好。

  白蔹被祝余拉着手,生气道:“放开!”

  可祝余却再一次堵住了他的话:“羿心背叛你,跟我祝余有什么关系?你怎能如此武断,将他的错算在我头上,这对我不公平。”

  祝余五官端正,剑眉星目,虽然眉宇间笼着几分邪气,但眼中明亮光彩却仍是正派人士模样。

  此时向白蔹问话的他看起来有些严肃,像是捉住小妖的正派大侠。

  但说出来的话却与他如此正义凛然的模样相悖。

  白蔹:“...”这和那个“你要抓的是鲁迅,关我周树人什么事?”好像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不对,笨蛋美人摇了摇头:“你就是羿心,哪不公平了,就该算你头上!”

  他指向祝余腰间的银色佩剑:“如果你不是羿心,这把破剑怎么会这么轻易认你当主人!”

  破尘剑身蓝光一闪:“哦?我只是花费一百年才找到新的剑道天才,于是认他做主而已。”

  白蔹怒道:“你!?”这破剑半年之前就总跟他顶嘴,现在还这样!

  两人声量极大,惊动了树枝上停留的鸟儿,鸟儿飞起,令树枝猛然震颤起来。

  祝余笑了笑,把白蔹搂紧怀里,恰好躲过了松树上抖落的雪花:“你有何证据我就是弈心?再说,如今我们已有夫妻之实,你莫非是不想对我负责么?”

  白蔹:?

  高大男人剑眉微微蹙起让额间皮肤拢起山川般的纵横沟壑,眼眸深情,面容严肃。

  仿佛下一秒就要说出“为道死,吾从不悔”之类荡气回肠的大侠宣言。

  可男人嘴里吐出的却是“你是不是不想对我负责”这样的奇怪发言。

  这话的无耻是连破尘都忍不住在心里痛斥的程度:在上面的人也好意思让别人负责啊!?

  白蔹挣扎出来,白皙脸颊却与之相悖地满是绯红:“...不准抱我。”

  明明他忘不了之前那些痛苦的往事,可被祝余抱着,闻到熟悉的檀香味,感受着祝余的体温。

  他还是会不争气地心跳加速。

  祝余没有再勉强他,只是边走边看着白蔹,说:“或许有一个人会知道答案。”

  白蔹与祝余对视,两人好像忽然产生了奇妙的心灵感应:“你是说如今镇守魔域的下凡仙子?”

  祝余点头。

  芙涟死后魔界大乱,百位修为高深的魔修争夺了数十年却也未曾争出个高下,更有甚者使出了极为残忍为天道所不容的残忍手段,令整个魔域以及人界都动荡不宁。

  血流成河的残酷场景时常出现在这片大地上。

  毕竟像芙涟这般修炼神速又天赋异禀的魔修少之又少,其余魔修尽管修为很高,但也只能望尘莫及。

  就这样过去了三十余年,魔界仍旧没有另立新主,依旧是百家争鸣的割裂态势。

  仙界终于看不下去,派一位仙子降落人界掌管魔界,整治那些过于残忍的邪功异法。

  既是仙子,或许对玉珩仙君究竟发生了何事以至于重回人界会有所了解。

  白蔹神情凝重:“那我们便即刻动身,前往魔界吧。”

  *

  祝余已是元婴境界,而白蔹获得魔心后修为大涨,是以两人脚程极快,行进三天三夜后已经来到了魔界与人界的交汇之处红川。

  红川是大陆上隆起的山脉,山脉顶端终年不化的白雪融化后沿着山谷往下流淌,形成了蜿蜒湍急的江水。

  许多小镇在江水旁建立起来,如今形成了规模不小的聚集地。

  小镇里的街道十分热闹,客栈外挂着鲜亮的红灯笼,热腾腾的菜香味从里面飘出来,直让人流口水。

  客栈的二楼以上是供过路旅人住店的房间,一楼则是酒楼,小二肩膀搭着热毛巾,在桌子间穿行:“菜来咯~”

  客栈门前的风铃忽然响了。

  两个男人走了进来,是他们的步伐带动了风铃响动。

  酒楼里的客人本在高谈阔论,却在看清来人容貌时微微怔愣。

  走在前面的男人身形清瘦,巴掌大的小脸上黑白分明的猫儿眼极其灵动,小巧翘鼻下是红润得如同成熟樱桃般的嘴唇,更不提他乌发雪肤,长得可谓是倾国倾城。

  跟在他身后的男人比他要高大许多,剑眉星目,薄唇抿着,漆黑眼眸中射/出寒光,虽是俊美无双但也一看便是冷酷无情之人。

  遑论两人腰间还佩戴着狭长刀剑,想来并非凡品。

  小镇自从仙子下凡后已经在安宁祥和氛围中度过了五十年,许久也不曾有修道之人前来。

  可此二人身上满是肃杀之意,容貌又瑰丽无比,一时之间酒楼里的客人竟是都望向他们。

  而这两个男人好似浑然不觉,径直走向小二。

  前面的漂亮男人开口时声音清脆透亮:“小二,要两间上房,备上热水。”

  小二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没想到他声音也如此清澈好听,竟呆呆站在原地,只是盯着白蔹如花的嘴唇张张合合。

  白蔹见小二神色怔愣,不由得蹙起眉:“小二...”

  话还没说完,祝余向前两步以高大身躯将他挡在身后,隔绝了小二不礼貌的视线。

  小二色迷迷看着白蔹的视线让祝余感到很不舒服,眼神也自然透出一股杀意。

  高大男人声音低沉冷冽:“要一间上房,备好热水,在何处付钱。”

  小二被他盯着回过神来,瞬间吓得满身冷汗:“好...我这就去办!请两位客官随我来。”

  白蔹被祝余挡着,嘴嘟起又转到了祝余挡不住的地方:“两间!”

  祝余唇角一勾:“那就两间。”

  片刻后,小二从楼上下来,有些惊恐地看着还在闹脾气的白蔹:“不好意思两位客官,本店今日只有一间上房空着了...不过里面很大,可以为二位加一张床的...”

  祝余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哼。”白蔹气得不想说话,转身就往楼上走。

  热水很快被送入房中,白蔹得到魔心后体内灵气也要随着更改回路,又因为想早点查明真相赶了几日路,身体自是疲惫不堪。

  因此他也不推脱,对祝余道:“我先泡个澡。”

  祝余颔首,转身便走:“我下去逛逛。”

  白蔹嘴里的“你可以不要呆在房间里吗”还没说出口就目送着祝余推门出去:“...”

  *

  祝余在外面闲逛了半个时辰,收到了三条手帕。

  靠近魔界的小镇民风开放,少女少男们大胆肆意表达自己的感情,少女会将自己亲手绣的手帕送给喜欢的男人。

  祝余身材高挑容貌出众,气质又清冷出尘,很快就被集市里的少女们看上了。

  尽管他不断推拒嘴里念叨着“吾已有心爱之人”,可少女们却说:“那便是还没成婚,那我们就还有机会。”

  于是手帕不由分说被塞进他怀里。

  祝余在即将收到第四条手帕之前,慌不择路地逃回了客栈。

  房间里的热水早已凉透,可皮肤白皙的少年却仍旧坐在桶里,脸颊贴着木桶边缘,俨然是睡着了。

  祝余蹙起眉,心想这样肯定会着凉的。

  把白蔹抱出来为他穿上衣服,对祝余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可祝余却又担心白蔹会生气自己轻薄他。

  毕竟白蔹现在可是碰都不让碰的。

  祝余叹了口气,默默在足有半人高的木桶旁席地坐下。

  男人坐姿潇洒随意,右腿弓起,左手掌心贴住木桶外壁。

  很快,在火系功法的作用下木桶里的水开始变热,冒出袅袅蒸汽。

  祝余把手从粗粝木板上挪开,把手臂搭在膝盖上,待到桶里的水凉了些,又再把手重新贴在上面为水加热。

  就这么往复数次,白蔹才悠悠醒转,声音绵软惺忪:“嗯...祝余?”

  迷蒙间,他下意识喊出的就是祝余的名字。

  祝余心中一软,应道:“我在。”

  白蔹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站起身:“我睡着了?泡澡好舒服呀...”

  不对。

  白蔹瞪圆了眼睛,看向背靠木桶坐着的男人的背影:“你...你怎么进来啦!?”

  祝余没有回头看雾气氤氲里的香艳景象,只是温柔道:“我回来时水已经凉透了,便只好在旁边给你热着,怕你着凉。”

  白蔹确实感觉到水在加热,顿时扭捏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在最初回想起一切时他十分恼怒,可事后想想,如今的祝余是因为他主动撩拨才弥足深陷。

  而他却在祝余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横眉冷对,这么一想,连他自己都有些为祝余感到委屈。

  可祝余不但没有生气恼怒,还事事替他着想,不仅为了跟着他而退出长曦派,还在他每次耍脾气的时候好脾气地听从。

  祝余灵根乃金与木属性双灵根,推动火系功法十分耗费灵力,可祝余却因为怕他着凉又不忍心喊醒他而坐在一旁默默为他加热洗澡的水。

  白蔹心里有些愧疚,可一时间又拉不下脸来道歉,只好讷讷道:“那我现在出去,你洗吧。”

  祝余却说:“方才我已在楼下洗浴房清洗过了。”

  深夜的洗浴房里没几个人,在看见祝余随身佩剑后纷纷吓得手握肥皂快步离开了洗浴房。

  白蔹尴尬地应了一声:“...那我便睡了。”

  “嗯。”祝余点头,在白蔹穿戴好衣物后才站起来走向那张被小二抬进来的床。

  两张床被摆在房间的两头,相隔整个房间,祝余觉得这样的距离白蔹应该是满意的。

  烛火熄灭,两人在各自床上躺下,白蔹辗转反侧,满心都牵挂在房间另一侧那个呼吸平缓的男人身上。

  他忽然有点害怕。

  害怕祝余会不会生他的气,害怕祝余会不会在他们查明真相前就厌烦了彻底离开。

  没有以前记忆的祝余只是个情窦初开的纯情男人,却在刚和心爱之人情意相通后被甩开。

  白蔹觉得如果是自己被这样对待,大概会很伤心地彻底跑掉。

  “祝余。”少年怯生生地喊了一句。

  祝余其实没什么睡意,回道:“我在。”

  少年声音软糯:“那张床好窄好短,你睡得下吗?要不...要不...”白蔹心跳得像是要蹦出胸膛,脸也发烫,“要不你还是过来一起睡吧。”

  他躺着的这张步摇很是精致,宽得足够三四个男人躺在一块。

  黑暗里的背影沉默了片刻:“不必,只是小憩而已。”

  白蔹愈发惴惴不安:祝余是不是真的生他气了...

  不安的情绪愈演愈烈,直叫少年坐起身,委屈着说:“我一个人睡觉会害怕,”尾音染上一丝哭腔,“你抱我嘛。”

  祝余走到他面前,在黑暗里用指尖碰了碰他的眼尾:“...我只是怕你又会不高兴。”

  白蔹最受不了的就是平日高岭之花般男人的温柔,眼泪登时掉了下来:“对不起,我不该把那些事算在你头上。如果日后你找回了记忆,那时候我再和你算账好了。”

  祝余轻笑,坐在床沿搂住发抖的少年:“意思是,我们可以和好了?”

  “嗯,”白蔹终于抱住每夜都会紧密相贴的温热身体,“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我也是。”祝余长睫垂下,轻轻在白蔹额头落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