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魏樟走后, 庆功宴又接着进行下去,不知是魏樟来扰了一出的原因,还是众人都喝得差不多了, 一个个都比原来放的开了。

  在魏长临的软磨硬泡下, 宋延还是向他低头了, 同意让他同他们一起饮酒,并且不像方才那样克扣他的酒量, 只要求不要喝太多。

  魏长临自然是随着性子来, 想喝多少,喝多少,喝到最后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除了宋延, 其余人也喝得差不多了, 对于照顾魏长临这件事皆是有心无力。

  原本只要唤来其他小厮就能将问题解决, 可宋延却不愿意, 他吩咐完众人, 将魏长临就扛在肩上就走了。

  徒留一众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王爷这是喝多了?

  竟把魏长临当沙袋扛?

  沙袋魏长临自然是不愿意的,自打被抗在肩上那一刻瞌睡就醒了, 然后便对着宋延一阵拳打脚踢, 闹着要下来。

  宋延使劲按着人,沉声道:“你若再乱动, 本王就将你扔进池塘里喂鱼。”

  魏长临虽有些醉了,但判断力还在,宋延说扔可能真的会扔。为了不去喂鱼, 他立刻就停下了闹腾。

  只抱怨道:“王爷, 属下现在可是朝廷命官, 你怎能如此对待属下?”

  “那你想如何?”

  “属下要下来。”魏长临的胃紧紧地贴在宋延肩上, 宋延只要一走动, 他的胃部就会受到挤压,若再这么下去恐怕就要吐了,“属下有脚可以自己走。”

  “你醉了。”

  是醉了,但不影响走路啊!

  等等,重点不是走路,而是…

  “哦哇…”

  魏长临干呕了一下,只觉胃里波涛汹涌,一阵翻腾,有东西快要呼之欲出。

  他连忙捂住嘴,“王爷,快让属下下来,否则您的衣服就要遭殃了!”

  照魏长临这样子,恐怕马上就要吐了,宋延一刻也不敢耽搁,便轻轻将人放了下来。

  魏长临站稳后连忙跑到一旁的草丛边,呕了几声也没吐出个所以然来。

  “魏助手可还好。”宋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可要将李太医请来?”

  魏长临拿帕子擦擦嘴,“不必,属下好多了。”

  “魏助手日后若是再由着性子胡来,本王就…”

  魏长临抢答道:“就将属下扔进池塘里喂鱼?”

  “王爷,说句实话,不是属下看不起您的鱼,只怕他们还没闻到属下的肉腥味就被属下烤着吃了。”

  说完又觉得不对,连忙道:“属下发誓,属下绝对没有觊觎您鱼的意思,糖醋鱼,烤鱼,清蒸鱼,真的一点都不好吃。”

  “属下是一点也不爱吃。”

  “王爷您千万放心,只要您在一天,您的鱼就安全一天。”

  宋延被气笑了,“依魏助手的意思,本王是你吃鱼路上最大的阻碍?”

  “是…倒也不是,属下一点也不爱吃鱼,真的,一点也不爱吃。”

  “罢了。”宋延突然想起今日他同魏樟发生的一切,“魏大人那个,你若是在意…”

  “不在意。”未等宋延说完,魏长临就道:“魏樟的一切属下一点也不在意。”

  “本王指的不仅是今日之事,还有以前,魏樟对你…”

  魏长临再一次打断了宋延话,“王爷,属下真的,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或是以后,属下都不会在意魏樟对属下的态度,对属下的看法。”

  魏长临说的太过从容,太过淡定,一点也不像在说自己的事,宋延不禁蹙眉,“魏助手,你的脑子,要不要请李太医来看看?”

  啊?

  这同脑子有何关系?

  宋延见魏长临一副不解的样子,解释道:“或许是因为魏助手的脑子坏了,才会不在意魏大人的看法。”

  毕竟没有谁会不在意父母对自己看法。

  魏长临一下子懂了,他道:“王爷,其实属下不是…”

  不行,不能说实话,且不说王爷信不信,就拿欺骗他那么久来说,宋延知道真相一定又要治他的罪。

  魏长临改口道:“其实属下不是很想恢复脑子,左右这些事又不是什么好事,若是忘了,岂不是更自在,人活着,为什么要给自己添堵呢?”

  “嗯。”宋延问道:“那现在的魏助手开心吗?”

  “开心。”魏长临道:“开心的不得了,又做了官,还可以拿王爷的俸禄自然是开心到飞起!”

  “哦,属下的意思是,能同王爷一同探案是最开心的事!”

  宋延闻言嘴角微微扬起,“既是如此,那魏助手就一直同本王一起探案吧。”

  魏长临兴冲冲道:“好嘞!”

  两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魏长临的卧房门口,他同宋延站在门口随便闲聊了几句,宋延就让人回屋睡觉了。

  宋延目送魏长临进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魏长临封官之事不久后就在晋都传开了,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来王府上道贺,其中有些是因为魏长临本人来的,不过大多数还是因为想巴结宋延而来。

  不过魏长临并不在意别人的来意,来人都接待,送礼也都收着。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一个月才结束。

  赵行的刑期差不多也在这两日,魏长临虽然说过绝对不会去探望他,但到了人马上就要死的时候,心还是软了下来。

  他带着一些酒,孤身一人去刑狱见赵行最后一面。

  魏长临封官之事赵行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才会在见到魏长临时,说的第一句就是:“魏兄,踩着我升官,有何感受?”

  魏长临早就料到赵行不会给他好脸色看,所以并未放在心上,只道:“赵兄若是不犯下罪行,恐怕我也没机会踩着你升官。”

  “说来也是。”赵行道:“那魏兄还得好好感谢我给了你这样的机会。”

  “可我并不需要这样的机会。”魏长临有些痛心,“我希望赵兄从来没有杀过人。”

  “哈哈哈。”赵行仰头大笑,“魏兄真幽默,得了便宜还卖乖。”

  魏长临听出了赵行话里的嘲讽之意,他道:“不管赵兄信不信,我说的都是实话。”

  “魏兄又不是不知道。”赵行指着自己的头道:“我这里不正常,不杀人会难过。”

  魏长临愣了一下,才道:“精神不正常的大有人在,却不是每个人都像赵兄一样选择杀人。”

  “你若将我当兄弟,就应当坦诚相待,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帮你。”

  “就凭你?”

  “凭我一人之力的确没办法做到,但可以寻求别人的帮助,大家齐心协力,也不是不能战胜病魔。”

  “说的轻巧。”赵行似是想起了什么,改口道:“魏兄这里也有问题,你不怕以后也会变得同我一样?”

  根本不是一回事好吧!

  不过同他说不清,只能道:“我与赵兄不同,总之我不会犯下杀人的罪行。”

  “是吗?”赵行继续激他,“我杀人之前也觉得我不会杀人,可事实呢,事实是我杀人上了瘾。”

  “原本得知王爷接手此案,我就打算停手了,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你懂我的意思吗?”赵行再次指指自己的头,“这里一旦出了问题,根本无药可解。”

  魏长临发现同疯子根本说不通,于是便不再提及这个话题,而是道:“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无用,我今日来是来送赵兄最后一程。”

  魏长临说着将酒放在桌上,“赵兄可愿同我再饮一杯?”

  赵行拿起桌上的酒壶,将两个杯子都倒满酒,然后抬起其中一杯,“魏兄,请。”

  魏长临抬着另一杯酒,对着赵行道:“赵兄,请。”

  一杯酒喝完,赵行才道:“不知魏兄的伤是否好了?”

  魏长临放下酒杯,“托赵兄的福,我的手差点就废了,若不是李太医医术了得,恐怕日后连酒杯都拿不起来。”

  “所以说魏兄笨啊。”赵行嗤笑道:“你若不多管闲事,便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虽然我很惜命,很想多活几年,最好一直活着不要死,但见死不救,我实在做不到。”

  “这就是你我之间的最大的区别,你取人性命,我救人性命。”

  “所以,你方才担心之事,绝对不会发生。”

  “是吗?”

  “是,必须是。”

  “罢了。”赵行又将两个杯子斟满酒,“我且等着魏兄到地府同我相聚,届时我们一起探讨杀人的乐趣。”

  简直不可理喻,魏长临很想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但念在他是将死之人,便忍了回去,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赵兄恐怕永远等不到那一天。”

  赵行也不同他争,一样干了杯中酒,“真相如何让我们拭目以待。”

  “该说的说了,该喝的酒喝了。”魏长临收起酒壶,“我也该走了。”

  赵行道:“魏兄莫不是连一壶酒都舍不得给我?”

  “怎么会?”魏长临将酒重新放回桌上,“赵兄想要,拿去便是。”

  说完便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道:“赵兄,希望你到了地府能够重新做人,若是少了什么还请托梦给我,我能做到的,都给你烧了去。”

  赵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好啊,那就有劳魏兄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魏长临咬牙,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是没走几步,就见麦冬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大人,不好了,方才县令大人来说,近期又有人失踪了!”

  怎么回事?

  赵行不是一直呆在这里,哪来的机会杀人?

  魏长临突然萌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他快步走回赵行的牢房里,质问道:“赵行,你实话同我说,你是不是还有同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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