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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间竹舍!

  就在和兰野第一次碰面的那间竹舍, 正是癞皮狗把他给拉走的!

  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吴不悔兀自还在惊诧,兰野拿过他手中茶杯,端起茶壶, 一边往他杯中倒茶一边道:“你与那人,是朋友吧?”

  又一记大锤砸得吴不悔脑瓜嗡嗡作响。

  方寸大乱。

  他假装挠头, 实则慌忙低下头去, 不让兰野看到他脸上皮肉抽动的表情。

  这要如何解释?又要如何糊弄?

  他与癞皮狗的关系, 系兰野亲眼所见。

  板上钉钉!无可抵赖!

  卧底身份暴露, 是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难道我的人生……终究逃不过一个炮灰的结局。

  一切……就要结束在这样一个安静祥和的美好下午了吗?

  偷偷看了一眼那圆咕隆咚果形极好的榴莲。

  至少五房好果肉, 一口都还没尝。

  一口都还没有!

  再见了, 大榴莲。

  再……还是再也别见了, 小吴。

  “昔日好友因各自选择不同, 如今竟然成为仇敌,甚至还要对战阵前,和对方大打出手。”兰野端起茶杯, 十分自然地递给吴不悔, “这种滋味, 必然十分不好受吧。”

  兰野用得是陈述的语气, 并不是疑问, 也就表明,这就是他的观点。

  本来还在黯自神伤的吴不悔闻言迷茫地抬起了头, 又迷茫地接过兰野递来的茶杯,下意识喝了一口,烫得他舌头都麻了一麻。

  兰野抬手拍拍他肩膀,“人的选择本来就各有不同, 即便是朋友也难免会走上不同的道路。看开些, 也开心点。”起身迈开一双长腿, “我去拿刀给你开那刺果儿。”

  直到滚烫的茶水在肚里翻腾几遍了,吴不悔才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他甚至都不用解释什么,兰野就已经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

  三日后,兰野再次从圣地返程。

  看着堆满了小院墙角的榴莲,吴不悔站在原地起码愣了半分钟,无论是视觉还是心灵都受到了一番不小冲击。

  真没想到!从前一直梦寐以求的水果自由,竟然在这个神奇的修真世界实现了。

  见吴不悔呆呆的不说话,本来昂着下巴,似乎在等待什么的兰野试着问道:“怎么?不……喜欢?”

  吴不悔回过神来,忙道:“喜欢!我简直太喜欢了!多谢少城主一番心意。”

  兰野捏了捏拳头,转过身去背对着吴不悔,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脸上是心满意足的表情。

  为了防止那一大堆榴莲熟过头了坏掉,吴不悔开始早饭吃榴莲中饭吃榴莲晚饭吃榴莲甚至还要夜宵加餐吃榴莲,整个屋院一股冲天的榴莲气味。

  兰野虽然没说什么,还时常用一种欣慰的目光看着狂啃榴莲的吴不悔,但是吴不悔其实能看得出来,兰野那微微屏住的呼吸。

  为了不让兰野每日忍受榴莲气味的“毒害”,也为了不辜负他的一番好意,吴不悔狂吃了一周的榴莲,吃到第八天,终于成功上火了。

  正午,烈日高悬。

  兰野在小院凉棚下一边喝着吴不悔新研究的凉茶,一边看着吴不悔……吃榴莲。

  只见他嘴角起着泡,怒啃榴莲,忽然两道鼻血缓缓流出。

  兰野脸上那欣慰的微笑顿时凝滞,瞬间变成紧张的表情,“上回不是说没有受伤吗?”

  吴不悔掏出一卷草纸,撕下一截,满不在乎把鼻血一抹,“只是上火,无妨。”

  送到嘴边榴莲忽然被夺走,吴不悔还保持着往嘴里送吃的的姿势,讶然地抬起头,只见兰野一本正经道:“是吃这刺果儿吃得上火是不是?”

  吴不悔点点头。

  “那便不许吃了。”

  吴不悔伸手去抢,“你那么远特地给我带回来的,我可必须吃完。”

  “不许吃。”兰野站起身。

  “给我!”吴不悔也站了起来。

  兰野把手举起,吴不悔也跟着举起手,然后……发现自己竟然够不到兰野的手。

  他一直自负身高不错,从来都只有他看着别人头顶的时候,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还会遭受够不到东西的耻辱。

  一股强烈的胜负欲瞬间涌起,吴不悔直接跳了起来去够兰野的手。

  一抹笑意噙上嘴角,兰野踮起脚,手臂撑直,高高举起。

  吴不悔像只猴子一般上蹿下跳,那一块榴莲就在他指尖近在咫尺的地方,却怎么都够不到。牙根一咬,吴不悔忽然猛地一指天。

  “有飞机!”

  兰野果然仰头看去。

  吴不悔嘿然一笑,猛地往前一跳。然后……十分不幸地,踩到了地上的一小块榴莲壳,还好不是有刺的那一面朝外,不然他的脚得被扎成筛子。

  脚底一滑,身体骤然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撞上兰野那宽阔的胸膛,吴不悔凭借强而有劲的腰力,硬生生扭转方向,没朝兰野扑去,而是朝着相反方向,往后倒去。

  兰野手里的榴莲被高高抛起,他长臂一伸,拽住了吴不悔手腕。

  然而为时已晚,吴不悔整个人已经彻底失去平衡,直直往后坠去。

  他的后脑即将着地之处,摆着几片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榴莲壳,而且,还是有刺的一面朝上。眼看没法把他拉起来了,兰野毫不犹豫往前一扑,另一只手摸上他后脑,往自己肩颈处用力一摁。

  “啪”,被高高抛起的那块榴莲砸落在地,摔成一滩烂泥。

  同一时刻,一声闷哼,二人以一个拥抱的姿势摔倒在地。

  吴不悔的后背和腰重重砸在地上,摔得生疼,头部和肩膀却被兰野紧紧摁在怀里。

  还好还好,没把脑子摔坏。

  “没事吧?少城主。”

  “嗯。”兰野低低声音贴着耳朵传来,几分温热,几分潮湿,吴不悔只觉得半边身体骤然一麻,慌忙抬手将兰野推开,却是意料之外的沉。

  对哦……

  兰野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瘦得他一只手就可以背起来的少年了。

  满地还没来得及清理的榴莲壳,浓郁的气味略略刺鼻,两个人纠缠一团。

  一片凌乱。

  还好没有客人突然登门造访,要是白萍此时来了,只怕要捂着眼睛尖叫“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吴不悔手上再加了把劲,终于把兰野推开。

  片刻后,兰野有些勉强地支起上身,依照他洁癖的程度却没立刻起身,而是一反常态坐在地上。

  他耷拉着脑袋,略略有些歉疚地道:“方才不是我不想起来。手肘撞到地上,一下子麻了,使不上力。”

  “我自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吴不悔说着,瞥见兰野手背,登时倒抽一口冷气。

  他的手背满是被那榴莲壳的刺扎的洞,深深的洞正汩汩往外冒着血,整只手都成了鲜红色。

  吴不悔一骨碌爬了起来,一把抄起兰野手腕。

  “怎么没用灵力!笨啊!”

  兰野仰头看着他紧簇着眉头模样,抿了抿唇,嘴角微微弯了一弯。“忘了。”

  “这都扎成漏勺了,还笑!”吴不悔手臂发力,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去哪儿?”兰野被吴不悔紧紧攥着手腕,跟在他身后,声音竟然十分轻快 ,好像被扎了一手窟窿眼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伤口冲水,上药,包扎!”吴不悔气势汹汹迈开步子走。

  “哦。”兰野挑了挑眉毛,脸上带着所有似无笑意,快步跟紧。

  晚上,给兰野换了药,吴不悔又在小院儿坐了一会儿,公 众号梦白 推文 台直到兰野卧房的灯熄了,他轻轻推开小院木门,往夜色中徒步而去。

  目的地——

  一里地外的茅房。

  半刻钟后,吴不悔从茅房转了出来,一阵阴风倏然袭来,吹得他打了个哆嗦。

  这七月的天,刮起来的风竟然还有点儿冷是怎么回事?

  他拢了拢衣袍,抬头便看见一个红色人影。

  “卧槽!!有鬼!!!”

  手里的提灯飞了出去。

  吴不悔一屁股坐倒在地。

  那红衣厉鬼回头,落在地上的提灯散发出来的幽幽火光之下,司月那一张比厉鬼还要充满戾气的脸转了过来。

  第一百次败给对手的老板突然找上门来,此情此景,果然比撞鬼还要可怕。

  尤其是老板还亲自在厕所外面等着你。

  可怕程度简直可以再翻十倍。

  吴不悔还没来得及例行公事拜见教主大人,便被司月揪着衣领提了起来。

  司月的紫色的妖冶瞳孔之下,有一种近乎癫狂的偏执。令吴不悔感觉瞬间如坠冰窟。

  “告诉我!快点告诉我!”

  甚至都说了“我”字,而不是从前从容的“本座”,可想而知司月此刻的情绪……有多么不稳定,或者说,多么急切万分。

  “告……告诉什么?”

  衣襟被司月双手紧紧攥在手里,吴不悔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告诉我他……他的行踪。”司月低低的、暗哑的声音几乎贴着吴不悔的脸响起。

  有酒味。

  “什么行踪……我不……”

  “若敢说不知道,我现在就杀了你。”

  司月的语气……

  他是认真的!

  完全不是威胁。

  吴不悔额上冷汗一瞬间就滴了下来。

  他清楚的知道,只要说出“不知道”这三个字,下一刻,他就会死。

  而若是今日他不说出点什么,也会死。

  如果他说谎话,一旦被司月发现,依然还是死。

  死死死……

  一瞬间,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忽然转念一想,就算这魔头知道了兰野要去做什么,又能拿他怎样?

  再说了,男主怎么可能会有事?大不了到时候暗中替兰野提防着便是。

  而若是他现在不说出点什么,就再见不到兰野了……

  思及至此,吴不悔深吸口气,然后沉声说道:“八月十五,青灵城。青城派喜迎中秋,包下了城中最大的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