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灰尘渺渺，这个地宫都像未完工似的。
到处堆满未经切成统一大小的石板。
周文天施展清风术，将附近大片灰尘吹到一边，露出两边的墓龛墓壁，依旧一无所获，上面光秃秃的连花纹、工匠记号都没有。
除此之外，这些石壁还坚硬无比，任他们用何种法术轰击，剑法切割都纹丝不动。
“非煜，停手吧，这些石板像似某种绝灵之物。”周文天叫停商非煜的试验。
因为这个地方连灵气含量都极低，近乎某些绝灵死地。
随意弹动仅白白耗废魔气。
即便他们是筑基修士，已脱离凡躯，在这种地方维持极低的消耗辟谷，也不过能坚持个数年。
而实际上，他们根本无需坚持数年，这个秘境的开放时间长则两月，短则一月，再过十天他们要是出不去。
除非在这充满杀机的秘境内成就金丹，不然绝无可能熬到下一个三百年。
“唉，这什么鬼地方？”周文天挠头，最后随意坐在几块石板上，看着被光亮术映得灰蒙蒙的地宫。
商非煜也跟着坐在他身边，将他挠头发的手轻轻捉下来，摊开他的手细看。
当年能把他轻松提走的手掌，依旧五指颀长，因功法原因还有些秀气，而他已经现在已经能张开手将之包住。
每个指头都比对方的长出一个指节。
“好了，别玩了。”周文天无奈地扫他一眼，试图抽回手，忽然间又感觉掌心中多了什么。
摊开一看，又是一枚血晶。
“你凝这个东西干什么？！”周文天眉毛拧起，语调高了好几度，想转头去揪这个又在犯浑的青年。
但他没有成功。
被对方从背后柔且不可抵抗地抱住，肩臂都搂在其中，握住他的手，让他摊开手掌看那刻血晶。
“文天，不要拒绝我好吗？你知道的，两个活着出去的办法并不多。”
商非煜感觉怀中的人一下停止了挣扎，开始透露出无法抑制的绝望，他低头用脸颊轻蹭对方发顶，安抚对方。
“文天，我即便有你给的金丹，我也无法十天之内晋升金丹，破开这个地宫。”
“一定还有办法！”
“但我想，你可以……”商非煜用手指帮他梳理散乱的发髻。
“你怎么就笃定我可以，万一我也失败了呢？”周文天在用积分不断刷新系统后台，结果一连串的失败，比起在地牢，这里像是断链了般。
“如果你也失败了，那你也代表我努力过了，我不后悔。”商非煜身上冒出淡淡的血魔气。
从小被当药奴培养，他很清楚怎样做能调动起主人的食欲。
“停下，我会后悔！”周文天用力挣扎，甚至用上法术，除了被毫不防御的商非煜震出血，没见对方有丝毫的停止。
“咳，如果你成功，我会很高兴……”商非煜捧着他的脸，替他抹去泪珠。
“这大概就是我的命运，我曾经抗争过，但我现在无比庆幸，我对你是有用的……如果你还有一天想我，就把那颗血晶拿出来看看。”
“再给我一点时间，五天……三天！我们一定能找到一起离开的办法。”周文天紧锁全身窍穴，强迫魔气远离诱惑。
“文天，你这么聪明，也不能把我想得太笨。”商非煜摇头，只简简单单挽起衣袖，露出苍白的手腕，皮肤下透着青蓝色的血管。
这是最理智的决定，当下的唯一解，在他们落入此地时，两人便都知道了。
周文天看见他的动作，立即就往最远的地方逃。
商非煜的手指冒出尖尖的甲片，在手背上一划，带着浓郁香气的血珠便滴落下来，化作馥郁的血气。
他体内还有没荣和完的金丹，但此时凭借己身为熔炉，能为周文天抽取品质更纯净更高的血气。
他的血气化作一道绳索将周文天的脚踝缠住。
“你不要让我恨你。”周文天的步伐一下慢下来，充满挣扎，在与本能做抗争。
而随着时间推移，在环境中吸收不到足够灵气的魔功，开始自动保护他的身体，原始的饥饿欲望释放。
他的魔气中开始逸散充满魅惑的信息，为他诱捕合适的猎物。
而这次，他的猎物却甘愿自动送上门。
“商非煜，你停下来……我宁愿跟你双修……”周文天靠在墓道上，手指抓着石壁之间的缝隙，强迫自己往远处走。
一双狐眸泪水盈盈，满是让人怜惜的哀恸。
这一向要强意气风发的美人，几时有过这样姿态软弱的一面。
商非煜闭起眼眸，捏拳直到指甲刺破掌心，才清醒片刻，喘息着将心中的野兽关回牢笼。
如果他的欲念，会成为周文天活下去的阻拦，他便斩断这欲念。
“文天，你需要的是把我吃掉。”商非煜微笑看着还在试图跑的人，继续释放血魔气，让对方逐渐适应这个事实。
“只有这样你才能有机会从这里出去……这是最好的决策。”
持续的失血，让他意识逐渐模糊，身形都开始有些摇晃。
总感觉这话，他都说过好多遍。
那个剑修说得对，他总是很想死在周文天怀里，反而吓得心上人不敢与他接近……
“决策个屁，我绝不接受这个结果！”周文天拔出灵剑，魔气成焰包卷剑身，一下穿透自己的手掌，剧烈的痛觉让他从原始食欲中挣脱出来。
咬牙反向接近商非煜，手中未熄灭的魔焰按在商非煜手背的伤口上。
一下就让血流止断。
“你给我听着，再在我面前寻死，我以后逢年过节就带一百个不同的男人在你坟头舞！”
这话一下就把商非煜噎住了，红眸微睁，直直盯着他。
“看什么！说到做到！”周文天吼完，也有些脸红，但反正破罐破摔了。
再搞下去，不他要死，就是商非煜这傻瓜要死。
这一刻，很多事情他已经不想纠结了。
“那这个死地……”
“乖一点，听我说完。”周文天没好气看他一眼，抬起那只完好的手，往刚才的位置退去，又在往某个方向退几步。
他的手腕上立即亮起一道刺目的光环。
“这是？”商非煜愣住。
“哦，夏承影那个白痴在我身上弄的定位索，如果这个地宫在内部破不了，就只能寄托外部了。”周文天举着手臂，往地宫其他角落走。
“你跟夏承影找到这个魔城来花了多久，我那套密语传递方式你有教过他吗？”周文天转头问。
商非煜想起刚才逼对方接受自己献祭的事情，顿时羞愧不已，脸上浮现艳丽的红晕。
“你知道了？”
“刚想明白了，他手里拿着我给你的那半截追踪符，但就算这样，已他的憨样没有帮忙能找到这里来？”
“对不起……”商非煜像只挫败极的猫，情绪不断低落下来。“是我骗你了。”
“哼，下次还敢？”
“你原谅我了？”商非煜眼神又楚楚可怜起来。
根本就没有正面回答，一看就是‘有错就认，下次还敢’。
周文天直接给他一个后脑勺，省得看那张脸装可怜容易心软。
“三年，教过，下次不敢了。”商非煜连忙回答，疾步上前拽住他的衣摆。
哪怕快高出一截，还如当年那样。
“以观后效吧。”周文天决定先把人晾一下，他也没搞懂自己混乱的思绪，干脆将这些塞到脑后，开始忙正事。
不停变换方位，提醒不知在他们哪个方位的夏承影。
“那文天，你刚才说的那句话，能不能取消掉……至少取消掉九十九个男人吧。”商非煜拽紧他的外袍。
“咋滴，你还能诈尸起来是吧？”周文天也不知道哪生的气，反正现在很想吓唬一下这胆大包天欺上瞒下的青年。
“有……有可能。”商非煜想起刚才意识模糊时的恍惚。
“嚯这么厉害，给我去试试搬那些石板。”周文天翻个白眼，差点想让这家伙棺材选翻盖还是滑盖的。
再这样搞下去，全家出门只用买一张票是吧。
“非常重，而且用魔气去举托的话，会更加沉重，重到搬不动。”商非煜听话去挪石板堆上的第一块石板。
“先等一下，记一下它们的形状大小。”周文天与夏承影隔空交流时，发现对方也在一座地宫里。
而另一座地宫与他们所在的有两处不同。
一是没有石板，二空荡的大厅内却恰好有几个大面积的浅坑，看起来像是地砖被撬掉了。
他马上要求夏承影跑动，将把几个浅坑的位置，在此处的空旷地面一一对应出来。
最后竟真的与此处的石板形状全部吻合。
“这机关也太变态了，钥匙和锁扣分别关黑箱，在让两边双盲配合乱开，谁开得动哦。”周文天骂着，指挥商非煜将石板按规律摆在地上。
逐渐成型一个中间均匀相隔半米的巨圆。
他端详这个构造，逐渐把注意落在每个石板中间的间隙上，那些空缺的地方，就如印章上的阴刻文字。
越看越眼熟。
他不由翻出一个低阶储物袋，这玩意曾经在他手里比灵晶还多。
其实也是符箓的一个变种，而上面最重要的就是一个符文，也是金丹修士以下唯一一个能接触的简化仙文。
空。
“非煜，它是制作储物袋时，利用的符文‘空’，你知道先要从哪里下笔吗？”
商非煜点点头，用血魔气在空气中慢慢给他描一遍。
周文天立即给夏承影传信，让他做好准备。
两边一起往地面的‘空’字符文注入魔气与灵气。
整个地宫立即活过来，四处空白的墓壁开始出现细小的光点，形成连绵的壁画。
上面以简朴的笔画描绘一幅幅远古图景。
放蓝星上就是‘燧人氏钻木取火’，‘有巢氏构木为巢’的一系列神话传说，直到画到极有此修真世界特色的升仙戛然而止。
周文天正看得兴致盎然，忽然就毛骨悚然起来。
后方长长的壁画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灰影，它们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一队队未唤醒的军队。
随着地面的‘空’字符文走到最后一笔，缓缓睁开‘眼’齐齐朝周文天看来。
成千上万的无形之眼看来，产生诡奇怪诞的压力，让人瞬间精神空白，然后一同在周文天身上扫视一圈，便又挪开去。
往地宫中的另一个活人看去。
周文天被它们惊出一身冷汗，差点都要站不稳了，那种无声的压力如同面对天威，比遇上元婴修士还可怕。
然而，当这些‘目光’落到商非煜身上时，却爆发期腾腾杀气。
“不行！”周文天用尽力气，奔跑过去，挡在商非煜面前。
为他挡住这种巨压。
他中心有种感觉，这些灰影可能暂时将他当做同类了，不会对他动手。
可它们却对商非煜有莫名的敌意。
“他又没有滥杀无辜，你们不能杀他。”周文天鼓起勇气与灰影商量道，庞大的精神的威压，差点压得他喘不过气，要单膝跪下来。
“文天！”商非煜咬着嘴唇，但这次乖乖听话了，站在心上人的背后，连上去环抱住那道比他纤细的身影也忍住。
不止过来多久，灰影才挪走目光，往天花顶扫去，似能穿通这些坚固无比的石板，找到夏承影，一掠而过，往某个方向更深处看去。
下一刻，庞大的灰影军团便如海洋密集的鱼群般，无声从壁画流下蜂拥往未知的地域。
“呼……”周文天终于松口气，冷汗浃背，手脚一软就要倒下来，被商非煜稳稳接住。
“文天，你明着暗着拒绝我，我都赖着不走了。”商非煜低头在他沁着汗珠的额头轻吻，目光描摹对方的五官。
“你这样，我怎么可能放弃。”
周文天眼眸转到一边，不敢与商非煜对视，自从对方找上来时，他就思绪就是一片乱麻。
他只是单纯不想这个孩子出事。
也可能是因原主的记忆，让他有种莫名其妙的愧疚，让他不经意间就会关注几眼。
回过神又尽量远离，但总有意外，让他摆脱不了这种错误的纠缠。
“我……”周文天组织不出语言。
“没关系，我会一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