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自己答应下来，那就是自断财路；若是自己不答应，这面前的百姓又不好交代，说不定还传到上峰的耳朵里，这位置也长刺儿呢。
“你且放心！这件事老爷一定为百姓们做主！”县令深呼吸一口气，迅速的想出了办法，“你先回去，我派手下去调查处理此事，一定给百姓一个交代！”
县老爷说的义正言辞，说完还不忘用惊堂木拍一下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司襄又不是没经历过这种事的普通凡人，自己在朝廷好歹也有一席地位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现在若是自己出言反驳，那又显得太过刻意，说不定后面还会起到反效果。
“那就有劳父母官大人好好将此事查个清楚，还百姓一个公道了。”司襄拱了拱手，特地将“父母官”三个字稍稍咬重了几分。
县令的面上还是那副面不改色的样子，当着众人的面倒是将这件事给应了下来。
才刚走出公堂不远，薇薇就扯了扯司襄的袖子：“有人跟上来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县太爷的人，多半是想来查查他们的底细。若是往恶里想，估摸着还有其他更不堪的东西。
“他要跟就让他跟。”司襄冷哼了一声，“别的也不想告诉他，他只需要知道这件闲事我们管了就行。我们出城去吧。再晚些恐怕那些‘灾民’都要不见了。”
“这天高皇帝远的。”裴绣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这些县官都变成土皇帝了。清绯大人是不是知晓这其中的关窍，所以特地带我们过来？我倒是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说不准还能扯出一连串事情呢。”
说完又停顿了一下，突然脸上就带了一点笑意：“若是真能扯出一连串倒也不错。我们就一路清过去。”
司襄挠了挠头：“那不是很麻烦。”
裴绣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在她的脸上轻轻的捏了一下：“憨货。”
司襄：“……？”干嘛突然就被骂了。委屈。
司襄她们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后跟了许多的小尾巴，而是径直出了城，往那些普通人买水的方向一路观察着。
“据副将所问出来的结果，那群人是生活在玉关镇周围山区的村民。半年前他们村子里的水源莫名其妙变得发黑发臭，有村民用了那些发黑发臭的水源，结果肠穿肚烂而死。他们到镇上想让县太爷处理此事，结果每每衙役一来，那水源又变得清澈如初，没有任何的异样。”
“应该是衙门自己人下毒，造成这样的假象，长此以往，没有人会相信他们村子这种离奇的事。”裴绣听完司襄说这些话，再结合方才在大堂上听那县令说的话，大胆的假设了一下。
“我觉得应该是这样。很快其他的村子也出现了一模一样的情况。”司襄继续说道，“而且那些村民也敏感的发现了去镇子上求救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于是就转向了周围的村子。一直到现在，只有一个村子的水源是正常的。但是那个村子的水源并不充足，只能隔段时间就对这群人进行卖水。”
“镇上不是也有水井？为什么不到镇上买水？不是更加方便吗？”裴绣想要知道更多的细节，但是听着总觉得不太对劲。
“买过的。”司襄苦笑了一声，“只不过买回去的水，只能当天使用，第二日，又变成毒水了。村民们觉得这是诅咒，就再也不肯去镇上讨水了。”
“那我们就去那个正常的村子看看。”裴绣说的倒是轻松，“凭什么所有的村子都出现了问题，就这个村子好好的。”
后面跟踪的人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但就算是再熟练，也不是职业跟踪的杀手大侠之类，听见了裴绣这么说，多少也闹出了一点骚动。司襄和裴绣对视了一眼，决定装没看见。
“那个村子似乎在那个方向。”裴绣指了指一个方向，正是那群买水之人齐刷刷走的那边。
“那边不晓得会不会有岔路。”司襄跟着有些担忧，“还是先往那边走吧，要是碰到人我们可以问问。今日都还有人买水，我们不至于一个人都碰不到的。”
看见她们真的要往那个村子去，后面跟着的几人到底还是有些沉不住气，一个两个皆用黑纱蒙了面，跳了出来：“两位姑娘，若是你们还真的要多管闲事，我劝你们好自为之。毕竟你们也不想让这孩子看见一些不该看的场面吧。”
看着是孩子，实际上比她们俩加起来都大的薇薇冷笑了一声。
“怎么，还没查清我们的底细，就敢跳出来？万一我们身后你们惹不起的人该怎么办。”司襄不慌不忙，语气反倒还是一点笑意，“你们这么拦我们，那不是说明了那边真的有问题。更想去看看了呢。”
“不要废话了，我们早些过去弄清楚事情，还能早些回去呢。”裴绣的眉眼比司襄要更冷的些，说出来的话也明显更有份量。
“那好吧，听你的。”司襄叹了一口气，也不准备再去逗弄这些人了，解下腰间的佩剑，但不急着拔剑相向，而是握在手中，“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好大的口气，真当我们是什么废物不成！”为首的蒙面人感觉自己被羞辱了，对付个小姑娘，他们这群大男人也不至于仗势欺人，于是他大吼了一声，“兄弟们，一起上！”
裴绣带着薇薇往周围退了退，眨眼的功夫，司襄剑都没有出鞘，地上就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人。
司襄又叹了一口气：“见面直接打不行么？为什么还要说这些废话。真的耽误时间。”
“别管他们了，等他们缓缓会自己起来回去的。”裴绣又站在了司襄的身边，也没打算搭理地上的这些人，直接就越过了他们，继续往自己本来的目的地走去。
路上倒是遇见了几个买水的人。
司襄谎称自己是外乡来寻亲的，没想到家乡变成了这个样子，还需要买水，所以来问问卖水的地点。
好在司襄在北牧待了许多年，虽说没亲自走过，但这周边的村子多少也能说的出好几十个名字来，装的那般真切，倒是没有让那些人看出什么破绽，给她们指了路。
司襄顺便问了买水的价格。那路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倒是那个数字，让司襄和裴绣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怪会有人渴死了。这不渴死，恐怕也会被这个价格给压死。
薇薇突然又冒一句话出来：“被小将军打倒的那些人回去报信了，估计很快那个村子也会收到消息。”
“准备倒是不需要准备什么的。”裴绣一边走着一边说，“无非就是两种结果。第一，他们消灭证据，将那个村子的交易暂停，让人抓不到什么把柄。第二，将我们彻底留在那个村子里。”
“我看到那个村子卖水的利润，我觉得正常人应该都舍不得关掉这份交易吧。”司襄凑了过来，和裴绣十指相扣，“所以大概率是后者。唉，又要打架了。”
若是她没有兴奋的笑着说，恐怕真的让人觉得她是在愁这件事。
村子很快就到了。
村口就排了很长的队伍，但是并没有人拎着水桶从里面走出来，反倒是前面吵吵嚷嚷，一时间堵得进村的路都有些拥挤狭窄。
“怎么说不卖水就不卖了啊！我们大老远走过来，好不容易才排队到这儿……你们！”
“去去去，不卖就不卖，少在这儿吵吵嚷嚷，再吵以后也不卖你们！”一个精壮的汉子看着很凶悍，直接将那个枯瘦的老人一把推倒，声音更大了几分，“听好了，今日我们村有大事儿，不卖水了！想要买水的人明天再来，我们明天再卖！”
那些人叽叽喳喳了半天，奈何卖水的村子态度相当坚决，只好唉声叹气的回去了。不过好在他们平日里五日才卖一次水，这明日还开了一次卖水。怕是明日又要起个大早来排队买水了。
人很快就走了个干净。
这样司襄一群人在人群中就很显眼了。
那汉子看上去似乎并不意外，慢悠悠的收起桌上买水的账簿，然后突然就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把大刀来：“听说就是你们多管闲事？还打伤了我兄弟们？”
不过那人虽然语气凶狠，但也没有急着上来动手，想来是听说了司襄一人将他们一群打趴下这件小事。
“不过是好奇心旺盛了一些而已，谈不上多管闲事。”司襄一点不慌，“就你一个人？那怕是不够我打的。”
大汉冷哼了一声，突然四周就窜出来了很多人，将她们包围在了中间。
“多管闲事，就要付出多管闲事的后果。”大汉的眼神变得凶戾，刚准备叫人动手，突然他的身后又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等等……”那声音拨开大汉，走到了司襄的正对面，“你们这些人，怕不是司小将军的对手。还是，让我的人来吧。”
那人金发碧眼，一看就不是天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