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玛格丽特公主马上就十三岁了, 蒙罗卡洛宫想为公主挑选几位伴读。
年少时的友谊总是刻骨铭心，尤其是同窗情谊，我和帕翠丝就是在同一位老师的课堂上认识的。
蒙罗卡洛宫如果真的成立宫廷学校, 现在接到邀请送进蒙罗卡洛宫和小玛格丽特公主一起上课的孩子们，必然都是帝国中流砥柱的高层权贵, 陛下这是在提前为小公主挑选自己的班底。”
毕竟对皇室而言，没有什么比朝夕相伴一同长大的忠诚挚友更值得信任了。
“在未来, 当蒙罗卡洛宫里走出狮心帝国下一任女皇的时候, 国会山高层议席上一定会有宫廷学校里现在这些孩子们的影子……”
现在已是深夜，在狮鹫区贝格弗南大道中段的宅邸里，卡琳娜和卓尔正面对面坐在客厅壁炉前的沙发上说话。
伯恩早就睡下了，蔷薇公爵此时刚从皇宫回来不久，正在和法师商量着送女儿去蒙罗卡洛宫和小玛格丽特公主一起上学的事情。
“宫廷课程的主要内容还是为了培养我们的下一任皇储, 所以小公主身边伴读的名额一定不会开放很多。
陛下说下个月蒙罗卡洛宫的宫廷学校就要正式对外开放授课了, 亲爱的，我觉得这对伯恩来讲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你认为呢？”
卓尔静静听着她的讲述，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如果真的是一件好事, 我认为你不会用这种语气来跟我商量。”
她了解卡琳娜, 她们以前不是没有严肃讨论过某些事情，但妮娜总是会放松地窝在她怀里, 手和身体也从来不老实。
蔷薇公爵喜欢与心上人肌肤相亲的触感，喜欢趴在卓尔心口听着她的心跳声语气娇软黏人地跟她说话。
再正经沉重的话题在她们两人之间也不会变得严肃, 她们会互相吸引，拥吻温存, 在暧昧难言的甜蜜氛围里化解掉所有可能存在的异见与争执。
可今天不一样了。
她们此时都侧坐在沙发上, 虽然是面对面, 但彼此之间隔了一人的距离，卡琳娜正襟危坐，手略有些紧张拘谨地交握着，跟她平时在爱人面前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陛下唤你进宫以后还说了什么吗？或者你有别的考虑？”
“没有，你想太多啦！”
卡琳娜笑着靠到她身边，牵住爱人的手放唇边亲了亲，枕到了她的肩膀上。
“我只是在跟你商量一件好事情嘛，小玛格丽特公主是狮心帝国的下一任皇储，也是皇位第二顺位继承人，伯恩如果这个时候去到她身边陪伴，有这一层情分在，皇室也会顺带着照顾她一些……”
卓尔伸手圈握住她纤细的腰肢，低声问：“到底发生什么了，妮娜？”
蔷薇公爵虽然是保皇党，却也没必要去奉承未来的皇储。
就算小公主现在已经是皇储，身为帝国九位大公之一的她也断然不会因为想和未来的女皇打好关系就将女儿送过去。
不是说这么做不明智，而是根本就没有必要。
卡琳娜避开她探寻的目光，环抱着偎入她怀里，柔顺的发顶蹭到法师脸颊旁，“真的没什么，你别多想啦。
我只是觉得，蒙罗卡洛宫的宫廷教师肯定会比启蒙学校更棒，再说了，那可是皇宫，孩子们去了以后就交由皇室保护，总比外头安全。
即便是陛下自己，为了皇室名誉和声望，也会保护好她们的——”
卓尔眼神幽深，打断了她的话，“如果你征询我的意见，我不同意。”
卡琳娜微微怔愣，“卓尔……”
“皇宫守卫森严，小公主的近卫侍官都在身边，如果将伯恩送去宫廷学校上学，客观来讲的确比稚童启蒙学校里更安全。
但这根本没有必要，从情感上来讲我也不愿意。
皇宫是一个漂亮却压抑的囚笼，除了那座城堡的主人，任何人进去以后都是被审视的客体。
我不想将我们的孩子交到别人手里，在我看不见的角落塑造成另一个陌生的样子。”
卡琳娜连忙仰头用手腕圈住她的脖子解释道：“不是的！伯恩还是跟平时上学一样，只是白天去蒙罗卡洛宫，晚上还会回来的。”
“这重要么？”
卓尔看着她湛蓝的眼睛，生硬的语气柔缓了下来，“妮娜，明面上这的确是陛下施加的恩典，出发点看上去也都是好的，但扪心而问，我们的孩子需要这些吗？”
“我们商量过伯恩未来的教育，她还小，你真的想将她送进宫廷去侍奉那位未来的皇储？
离开了学校，在皇室的私教课堂上，是会培养出单纯的同学情谊，还是在从小培养忠心的侍臣？
伴读首先是陪伴，我不想看见伯恩成为任何人的附庸。”
“亲爱的，我不会让你担心的事情发生在伯恩身上，我们暂时都不要发散想太多好不好？
这件事情的本质其实只是让伯恩转到一所师资力量更为雄厚的学校，在那里她能得到更好的教育——”
卓尔好似想明白了什么，她皱眉问：“陛下的疑心病是不是又犯了，伯恩是他拿捏你的人质？”
“亲爱的，你现在才是在疑神疑鬼的呢！”
卡琳娜笑着亲了亲她的嘴唇，“都没有，陛下只是召我议事的时候随口提了一下，我想着是一件好事就答应了。
再说，又不是只有我们伯恩一个孩子送去宫里，有我这个作为帝国大公的妈咪在身后护着，伯恩去小公主身边不会受人欺负的。”
“你已经答应了？”
卓尔有些生气，她嘴唇抿了起来，脸色紧绷，“你既然都自己做了决定，还拿来问我做什么？”
卡琳娜咬了咬唇，有些气弱心虚，她伸手牵住法师的衣角不敢说话，但这件事情终究还是跟爱人摊牌的。
“我、我是已经答应了，但蒙罗卡洛宫的宫廷学校开课是在狩猎日以后的五月份，还有十来天呢，卓尔，你别生气。
伯恩不是什么人质，就像你曾说的，‘如果把一切都往政治上靠拢只会影响我们的正常生活’，我们就当是给伯恩转学，你不要多想好不好？”
“那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再决定？”
卡琳娜内心天人交战，她犹豫了一瞬，开口道：“因为没有必要，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卓尔，就像我平常为你们做的其他事情一样，我们的居所、出行所穿的衣袍，不都是我安排的吗……”
“伯恩的事情跟这些怎么能相提并论？”
“为什么不能？她是我的继承人！”
话一出口，卡琳娜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硬着头皮继续道：“我是说，伯恩也是我的女儿，我有权决定这些事情。
而且当时在陛下面前，我必须当场就给一个答复。我已经考虑好了，让伯恩去蒙罗卡洛宫并没有什么坏处——”
卓尔站了起来，面容冷硬，语气冰凉，“是去了没有坏处，还是因为不去没有好处？”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听到卓尔这么说，卡琳娜心里还是像被人揪过一样的生疼。
“伯恩是我的法定继承人，她以后总有一天也是要迈入上层社会名利场中去的。
我八岁的时候父亲就带我接触领地事务，十三岁接任了曼森堡领主的位置，现在有机会让她比别的孩子提前获得上流社会更多的人脉与底牌，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
卡琳娜梗了一下，抬起头来，喉咙咽了咽又重复了一遍。
卓尔凝视着她，语气略有些自嘲，“政客最高明的游说手段，就是能将自己也说服，妮娜，这是我第一次从你身上领教到这点。”
“亲爱的，我知道你想保护好伯恩，想将你童年缺失的一切美好都捧给她，我和你也是一样的。
但现在有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你不能因为不赞同我的教育理念就认为我在掩饰说谎……”
卓尔不愿再听，她起身上楼，在楼梯拐角处，她扶着护栏停下，看向未婚妻的眼神里充满失望。
“既然你已经代表我们做了决定，下个月我会将伯恩送去蒙罗卡洛宫的。
但是，如果今晚你跟我说的这些都是你的真实想法，我希望你知道，我们不是你往上献媚交换的筹码。
我们之间的关系需要冷静思考一下了。
我好像一直忽略了很多东西，你的身份，你的权势与财富地位……还有你的政治理想。
妮娜，你一直是个有野心的合格政客，我也爱你这一点，但如果有一天我和伯恩妨碍到了你，我现在不知道你会选择怎么做。
我们已经不在曼森堡了，我不是你的首席法师，你也不是我的领主。
两年前我不愿意接受你，是因为横在我们中间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费什……
妮娜，你想过自己要的是什么吗？”
客厅很安静，天气虽然回暖，但壁炉里还是燃着哔哔啵啵的弱小火苗。
法师已经上楼回房了，而公爵在沙发前缓缓坐了下来。
她用双手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间溢出汇聚成水珠滴落，卡琳娜泣不成声。
她预料到了卓尔会因为这件事生她气，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卓尔会这么误会她。
人们总是崇尚真心，认为爱比物质上能提供的东西更宝贵，但有时候，真心藏在胸膛之下，除了自己，旁人谁也看不见。
有财富和地位的加持，上流社会的贵族们表现出来的偏爱相比于普通人而言，总是会在人们的眼里放大无数倍。
这对于有些贵族来说是优势，但在卓尔这里，这些从来都行不通。
她曾用一枚银币省吃俭用活过三个月，也见过富人挥金如土在古董首饰店挥霍。
从能养活自己的那刻起，法师就对金钱能买到的东西失去了兴趣。
她衡量别人对她的好并选择接受的时候，标准从来都是因为她自己喜欢。
卓尔爱着自己疼爱娇养出来的这朵张扬肆意的蔷薇花，卡琳娜也从不向她隐瞒自己的野心欲望与一切阴暗面。
可公爵忘了，法师心里也有晦暗的一面，她是从底层爬出来的。
魔神阿加雷斯曾借着人性把卓尔逼至绝路，此时卡琳娜表现出来的任何一点掩饰都是欲盖弥彰，只会让法师继续往幽暗处上想。
而公爵在这一点上有前科。
半大的黑犬从楼梯上探了个头出来，往下张望了几眼就蹦了下来，跑到卡琳娜身边拿脑袋拱她的手。
公爵吸了吸鼻子抱住黑犬的脖子，哽咽道：“加姆，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将她卷进来，可也不想她误会我……”
黑犬闻言摇了摇尾巴，舔舔她的手歪头坐下了。
作者有话说：
贴心跑下楼安慰的加姆：别哭，一会儿该把伯恩吵醒了（摇尾巴）
按纲走是要吵一架的，但这俩人的相处模式和法师的性格，卓尔发再大的火生气这架也吵不起来，嗐。感谢在2022-12-08 12:00:00~2022-12-14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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