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起来有没有很奇怪？”杰西略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脖子上莹白圆润的珍珠项链, 这是公爵从自己珍藏的珠宝中精心挑选出来给她搭配这身礼服裙的。
“当然没有！你今天真的是美极了！”维格的眼睛几乎都没法从她脸上挪开。
作为领主的贴身女仆，杰西很少有这种盛装打扮的时候。
卡琳娜在知道维格邀请她做舞伴以后，便吩咐安娜管家派人给杰西重新定做了一件礼服裙, 还专门为她设计了全套妆容。
维格今天接到舞伴以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得杰西脸颊上红棕色的小雀斑都像蹦蹦跳跳撞击到心口的小芝麻粒一样, 分外迷人可爱。
“欸我看到小姐了！噢不，我是说公爵大人......”
明明这种场合杰西作为领主的近侍也出席过多次, 但今天的她却好似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格外紧张。
维格感受到了她紧绷的情绪, 关心道：“要我陪你一起过去与卡琳娜公爵打声招呼吗？”
“别！”杰西连忙拉住了他。
似乎是被什么事情吸引走了注意力，女仆眼睛亮晶晶的望向领主那个方向，微笑放松，紧张的情绪也随之平复了下来。
“她是看见卓尔大人了，我们别去打扰她们。”
维格手被拉住, 只觉得自己脚步轻飘飘的, 被杰西像牵驴一样带着往舞池中走，脸上还挂着傻乎乎的笑。
“呀, 费什先生也在呢！”
“是啊，费什是学姐的舞伴。”
维格的脑袋总算开始转动起来, 他神秘兮兮的跟杰西分享自己观察到的端倪。
“我发现费什法师好像对卓尔学姐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他为人热心又健谈开朗, 但却尤其会关注学姐的动向，不过学姐对他似乎不是特别感冒的样子......
幸好有这次舞会, 也算给了费什先生一个机会，不知道今晚以后, 他们之间会不会碰撞擦出火花来。”
维格的语气略有些祝福看好的样子，杰西眉心却一下子皱出一个小疙瘩, “肯定不会！”
“那也不一定吧, 越和费什接触就越能感知到他那令人钦佩的见识与博学, 说实话，我觉得他跟学姐还挺配的——”
杰西闻言狠狠掐了他胳膊一把，“配什么配，你难道还想帮忙撮合他们不成？”
维格顿时“嘶”的一声深吸了口气，“痛痛痛……”
见他疼痛的表情不似作伪，杰西这才放过他，白了维格一眼又替他轻轻揉了揉胳膊，叮嘱道：“你可别瞎掺和，卓尔大人和我家小姐才是一对！”
“啊？”
“我还是头一回来到蒙罗卡洛宫，这座宫殿的华美耀眼即使在帝国以外都赫赫有名。
狮心帝国开国皇帝阿克士多德大帝为蒙罗卡洛皇后建造的美丽宫殿，这是吟游诗人口中永不褪色的爱情神话。”
卓尔略有些意外的看向自己的舞伴，“没有想到费什先生对帝国早期历史也有研究。”
“也不算研究，只是有所耳闻罢了。一座象征了爱情的美好宫殿，真让人羡慕不是吗？”
费什将手臂弯曲抬起，“魔导阁下，请叫我费什就好。”
“好的，您也叫我名字吧，朋友之间不必用敬语了。”
卓尔将手挎进他的臂弯，“您刚才说，这是一座象征了爱情的宫殿？这是帝国之外，蒙罗卡洛宫在人们中间最广为流传的一种印象吗？”
费什听出法师对此有小小的疑惑。
“是的，在帝国之外的传说里，蒙罗卡洛皇后追随阿克士多德大帝征战多年，这样一位英勇的女将军最终脱下甲胄，寻到了人生归宿……”
他眼神温柔的看向卓尔，意有所指微笑道：“再坚强的女人也需要一个能倚靠安眠的温柔港湾，不管港湾够不够大，能不能完全遮风挡雨，都能收容温暖一颗破碎的心……”
卓尔神色复杂难言的看了他一眼，委婉道：“费什，作为朋友，我能对你提一个小小的建议吗？”
“当然。”
“请不要再看那些爱情小说了。”
“什、什么？”费什一下子愣住了。
“蒙罗卡洛宫作为皇家舞厅及皇室聚会的私人场所，原本就是皇宫设计蓝图的一部分。
只不过蒙罗卡洛皇后很喜欢跳舞，在这里举办过许多场被画师记录下来的著名舞会，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皇后，所以后世才将这座豪华的皇家歌舞厅命名为蒙罗卡洛宫。”
“至于你说的坚强女人寻到栖息港湾……”
卓尔又看了费什一眼，显然是没有料到他竟然也会被那些爱情小说所荼毒，不由语重心长道：“蒙罗卡洛将军嫁入皇室，要么是有政治联姻的考量，要么是因为爱情，翻看历史，对于这一对模范皇室夫妻，我更相信二者皆有。”
可能是这一年来的教学生涯养成的习惯，卓尔对费什的语气就像对待一个误入歧途的学生。
不过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对朋友换掉了说教的口吻。
“如果你对我说这些是为了寻求建议的话，那我想站在一个女性的角度告诉你，不要相信那些三流文人为迎合男人的自大而写出的意淫观点。
若你喜欢的人是一位性格如蒙罗卡洛将军一样的铁娘子，最好不要开始就用‘包容’的态度去试图‘温暖’对方。
这带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只会叫对方抗拒不喜。
虽然这种情况也可能有例外，但她对你的另眼相待一定不会是因为你愿意成为她的港湾或依靠，而是对方从一开始就很喜欢你，她容忍了你的傲慢自大。”
说了这么多，卓尔不免也有些好奇起来，“费什，或许你能告诉我你心仪的那位坚强小姐是谁吗？
我虽然于上流社会的交际面并不广，但说不定也能帮上一点小忙。”
费什的脸色有点差，他略有些生硬的转移了话题，而卓尔此时也被旁事吸引走了注意力，没再留意到他说了什么。
她只看见舞池那头，衣着光鲜亮丽的贵族们中间，妖冶的美丽公爵正穿越人潮向自己走来。
就好像金碧辉煌的舞厅穹顶上，浮雕众神终于投下眷顾，她的妮娜一袭红裙，衣香鬓影，风姿绰约的径直步向她，目光里是她梦中曾奢求渴望过的热烈爱意。
可卓尔站在这个帝国顶端的名利场里，不知为何，觉得一步步迈向她的美人与周围华美喧闹的场景一样，虚幻又荒诞。
这让卓尔有些退避。
她微微抿唇，移开了目光，单方面切断了与公爵胶着在一起的视线。
而费什此时也看见了黑蔷薇大公，他对着公爵微笑点头，转而伸手将自己的舞伴牵进了舞池。
卡琳娜咬唇止住了步子。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卓尔穿礼服长裙的样子。
可能是因为身上有过往留下的伤疤，内丽夫人帮卓尔准备的晚礼裙风格都偏向于保守，并没有裸露太多肌肤在外面。
即便如此，腰背挺拔的法师也将这一身紫底金绣长裙穿出了禁欲风情的美。
她的法师是如此的高挑、纤细，身体曲线的弧度虽没有特别饱满，却也跟公爵想象中一样柔美。
再搭配卓尔那一张颌线分明、冷淡肃净的脸，还有盘起来的乌黑长发，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视觉冲击与迷人。
唯一的不协调，是离她的法师极近的那名碍眼的舞伴。
卡琳娜眼神危险的眯了起来，目光望向占据舞厅一角的著名宫廷乐队。
“我能将手搭到您腰间吗？”
参加舞会的男人大多都戴着白色手套，费什牵住卓尔，另一只手轻轻环上她的腰后，微笑道：“舒缓的圆舞曲好像比较适合宫廷慢舞步……”
话音刚落，轻慢悠扬的舞曲奏乐立时便更换了乐章，费什的脸色又僵住了。
弦乐器变调，打击乐器加快了节奏，管乐器的声音更是活泼明丽了起来。
舞池里的气氛顿时热烈高昂，卓尔见状连忙从他怀中退开。
她看着周围一对对亲密贴靠在一起旋转起舞，舞步踢踏轻盈的男男女女，在费什靠近的同时往舞池边缘谨慎抗拒的退了一步。
“费什先生，我知道您博学多识，各种礼仪舞乐也都熟悉，这难不到您。
但这支舞，貌似更需要激烈的女步……”
卓尔心有余悸，直截了当拒绝道：“请恕我无法配合。”
在法师心生退缩之意正要离开舞池的时候，她的手突然被人牵握住，整个人又被拉回了舞池中央。
卓尔才扭头，一朵张扬热烈的蔷薇就旋转着落入了她的怀中。
金发美人握着她的手环搂住自己，绵软温香的身躯紧紧倚在她身前，卡琳娜背靠着她侧头抬眸仰望法师，面带笑意。
“我亲爱的魔导阁下，年终庆典的宫廷舞会，可不能一支舞都不跳就想离场哦！”
“我……”
卡琳娜转身抬手搂住她的脖子，火热的身躯随着欢快的音乐声蛇一般地贴上来与法师身形嵌合到一起。
馥郁的玫瑰香气里，女妖红唇中吐出最甜蜜勾人的语句。
“亲爱的，你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留在这里就好。”
公爵脱掉了手套，修长白皙的手指嵌入了她的指间。
卡琳娜踮起脚尖，在她耳边吐气如兰：“我来跳女步，这支舞我陪你。”
就如卡琳娜所说，这支舞并不需要卓尔多做什么。
她只需要在激昂的奏乐声里，在如海浪般起伏的交响节奏中，接住她于舞池中热烈旋转，张扬施放着自己魅力的火热蔷薇。
然后于越发叫人晕眩的暧昧气氛里，在汹涌的人潮中，看着心上人的明眸与红唇一次次毫不设防的在她面前勾引晃动，感受着柔软温香的身躯在她身边环绕舞动后又迫不及待撞入她胸口，一点点撞松她的防线，撞出一个裂口，让火辣澎湃的爱意与悸动重新充斥满溢整个心房。
卓尔的呼吸随着鼓点节奏越来越急促。
音乐声里，卡琳娜在灯光下尽情舞动着，费尽一切心机将自己柔软的腰肢与曲线送进法师眼里，送入她掌中。
然后感触到腰上每次于回旋间搂住她的手开始出汗，也开始越发滚烫炙热，炙得她身体发软……
直到舞曲最后乐章的末点乐声定格，两道身躯才紧紧贴靠在一起一动不动。
绵柔的触感里，心跳与喘息的频率终于达成了一致的节奏，她们目光缠绵交织，呼吸着同一片温热的空气。
这样一支酣畅淋漓的舞蹈过后，全场都为宫廷乐队送上了热烈的掌声。
掌声里，卡琳娜微微将唇凑近，鼻息馥郁相接，她将手按到了卓尔心口，嗓音低柔如蜜般娇甜：“卓尔，亲爱的，告诉我，在这里，我们跳动的节奏都是一样的。”
卓尔好似被她唇息烫到，慌忙朝后退了一步，她颊侧一缕碎发垂下，中和了法师脸颊微有些锋利的弧线。
舒缓的音乐节奏重新接续上来，费什走下舞池刚来到卓尔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自己的舞伴心绪不宁，侧过头语气不稳略有些慌乱道：“这里有点闷，我得出去透透气。”
说完，她径直走到前厅，从侍者手中接过法袍披上离开，而公爵紧跟其后也追了出去。
卓尔步履不停，迈入厅外寒冷的空气中，大步穿越回廊走到蒙罗卡洛宫的后花园里。
“卓尔，等一等，别丢下我……我冷！”
现在是寒冷的冬夜，虽然皇家花园里仍是百花争艳，绿意盎然，但这都是宫廷园艺师的辛劳成果。
朦胧的银色月光下，离开了温暖的舞厅，此时唇鼻间呼出的空气都是白色的。
见她终于停下了脚步，卡琳娜连忙跑到了她跟前一把撞进她怀里，将自己挤入了温暖的法袍内。
公爵环住法师的腰紧紧抱住，滑腻冰冷的胸前肌肤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布料贴在卓尔身前，呼吸间满是淡淡的草药芬芳。
她舒服满足的喟叹道：“你身上真暖和。”
卡琳娜将脸颊蹭到她颈侧轻轻摩挲，软语撒娇道：“卓尔，我背后还有些冷。”
卓尔被她缠磨的背脊酥麻，将法袍掩了掩，盖住她开背长裙后面裸.露的大片肌肤，声音微微有些低哑，“妮娜，我送你回去。”
“不要！”卡琳娜将她抱得更紧，“我喜欢你，卓尔，我今晚要和你待在一起，哪儿都不去。”
“妮娜，你晚宴上喝了酒，现在有些不太清醒，外面冷，我送你回去找侍者寻间耳房休息……”
卡琳娜终于从她怀里退开了一点，却又没完全离开，只搂着她的脖子，微微朝后将盈盈一握的腰肢贴实靠在了法师掌心里。
“你在逃避我，卓尔，为什么？我是喝了酒，但现在很清醒。
今晚见了那么多人，说了那么多话，可我自见到你以后，记得的只有方才那支美妙的舞蹈。
我的脑海里全是你，蒙罗卡洛宫的灯光全打在你身上，穹顶众神的目光也都眷顾环簇着你，你是如此的耀眼……”
卡琳娜将唇凑了上来，毫无章法战栗着吻她：“亲爱的，告诉我，告诉我……卓尔，你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
卓尔身体发热，微微避开了她火热的吻，喉咙滚了滚，“李斯特小姐，你真的喝醉了，友人之间是不会接吻的。”
卡琳娜轻笑一声，抬臂圈住了她的脖子，不让法师离开。
她仰头看着卓尔，眸色水润含情，湛蓝的眼睛里倒映着漫天星光，声音喑哑缠绵。
“那就不做朋友了，我要做你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