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格举起筷子先尝了下三样菜，来一口饭，喝一口汤，接着重复上述流程。每一口都细嚼慢咽，好似在细细品尝。饭菜本就很香，看卞格吃就更显有滋有味。
颜序一向不看吃播，以为看别人吃饭，用感受器接受主播们的味觉分享是件极无聊，浪费时间的事，可看到卞格嘴唇一鼓一鼓的，喉节上下滑动的样子，颜序仍不自觉吞了吞口水，明明没有用感受器接收卞格的味觉分享，却好似开启般感受到美味和唇齿的缠绵。
饭后，卞格把客厅全息影像电视，调成平面成像，像几十年前的人那样，坐在沙发上看着平面化的电视，并选择播放最近线上线下热映的《皮格马利翁之殇》，选择超智能人神不弃的视角。
见卞格看得认真，颜序也盘腿坐在地毯上看了起来。
同样一部电影，代入不同视角，给人的观感就有很大的不同。
神不弃的视角很好地捕捉了皮格马利翁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即使不擅长理解人的颜序，也能从中体会到皮格马利翁对自个儿作品深深的爱意。作为一个科学家，视自己研究成果为孩子是个普遍现象，但爱上自己创造的超智能就很罕见了。
颜序很少会去思考谁爱谁的理由，可超智能人和人之间的交流，涉及到他的研究领域。
一般来说超智能会像个婴孩那样有着极强的学习和模仿能力，如果会爱上谁，那一定是在模仿着和他一起生活的人。
在希膜神话故事中，是皮格马利翁先爱上了自己的造物。本片却是超智能先爱上了皮格马利翁，究竟是什么样的信息触发了超智能的爱意。
这片的编剧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内在逻辑让超智能先爱上自己的发明者？
难道说是在内在核心程序加载了保护人类和服从主人的指令，这种指令变种成了爱意？还是说超智能人接收到了皮格马利翁渴望被爱的信号？
直到看完电影颜序也没找到确切答案。
他没继续沉思，而是认真地观察卞格制作标本。
现在正是红枫满枝的季节，偶尔飘落几片落叶。
小时候颜序常去拾飘落的枫叶，可落叶保存不了多久。于是父亲就手把手教他如何把枫叶做标本，保留下来。自父亲离开，他再也没做过标本，再也没翻开那本标本册。
如今看卞格小心翼翼的制作标本，又心痒了，想着也去做几片。
做好标本后将近十一点钏，卞格关灯入睡。颜序本该离去，可他此时己不担心非法入室被逮捕，却仍保留着好奇心。做为人工智能研发人员，他曾深入研究人类的行为，等他找到规律后便失去了兴趣，又埋首别的科研项目。
如今，卞格又唤醒了他对同类的好奇。
因此颜序坐在卞格床边的地板上，打开个人电脑，通过他人不可见的视网膜屏查看论文和实验录屏，学习最新科研成果，每看完一篇，便瞅卞格几眼。
直到清晨，他才在卞格离开后，依依不舍地离去。
出于科研习惯，颜序开始写卞格观测报告。写完后又担心电脑被入侵，非法入室的事被公安发现，便把论文删去，删完后又有了新想法，因此再次记下来整理思绪。
都记好后，看了几遍，满意地存在头脑，把原稿删个彻底。
因研究所没急事，颜序请假去红枫大道散步。一边走一边观察是否有合适的落叶，直到个人电脑提醒他卞格出现。
抬起头，开启远视镜，只见五百米开外，卞格正一路小跑过来。
“颜教授，又见面了。”卞格一路小跑过来。
“嗯”颜序有点小开心，却装作云淡风轻。
“我……这回我真的是偶然路过。你不要误会。”
“你也是来拾枫叶的？”
“你也是？”
“我要做枫叶标本。”
“巧了，我也爱做标本。你要是有空，能不能来我家指点一二。”
“十八年没做，手生。肯定没法指导你。”
“你吃过晚饭了吗？”
“没。”
“那我们一起，如何？”
“好。”
“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你昨天照片里拍的那些菜。”
“成啊，能否邀请你一起去买菜？”
“好。”
忙碌的人喜欢选择线上购买人造食品，超级市场是留给有闲阶级的。
现代的超市有点像菜品展示馆，把一样样食品摆在透明货柜里供选择，但能接触到新鲜食材的超市菜都卖的比较贵，只有中产阶级消费得起。
最流行的是小型货柜市场，它们就像自动售卖机一样，购买者可以用3D视频查看货物细节而后作出选择。
根据消费记录，卞格平常大多在离家最近的货柜市场线下买菜。可今天准备整点特别的，他带着颜序来到古风超市。
名叫“古风”，蔬菜却是当日采摘的新鲜货。之所以称为古风，是因为过去的中低收入阶级也能在超市里够亲手触摸到自己想要买的商品。而现代人则没有这种福利。
古风超市中新鲜菜品的菜价大约是普通超市的三倍，并且只在过年过节的时候对非会员开放。卞格偶尔在线上购买这里的菜，每次都特别备注让送菜员不要着专门制服，用专门的包装，免得被人认出菜的来处。这份低调和谨慎让他居住在中档社区不会显得突兀。
颜序也曾来过古风超市，可那是带人工智能来做实验。像这样，为了一顿家常饭而正重其事地逛超市还是每一次。
在反映过去人生活的文艺作品中，这样的超市常被打造成，期盼共筑爱巢的情侣们约会圣地。
卞格一边挑食材一边说：“过去的普通人也能天天上这样的市场买菜，倒是现在成了有钱人的会所，真不知这是文明进步还是倒退。”
“变得更科学高效，自然是进步了。”
“可是少了亲手挑菜的乐趣，不免有点遗憾。”
颜序不置可否。
卞格挑好和昨天一样的食材后，问道：“还想吃什么。”
“够了。”
“难得来一趟”
“买多了又吃不完，到了明天就是打折后摆上透明货柜的菜了。”
“那我们去看看牛奶和水果。”
挑完牛奶和水果，卞格又来到巧克力区。
巧克区梦幻浪漫、琳琅满目，各色花样的包装，低调的爱语，倾诉着心中的恋慕。
卞格从一堆花哨的巧克力中挑出了看上去极普通的简装麦丽素，递给颜序。
可颜序却迟迟没有接。
2021-02-06 23:01: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