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真田拿下了一局,这个结果带给观众和瑞士选手区的选手们的是不可思议,如果说真田从阿玛迪厄斯手里拿到一分是巧合,两分是幸运,三分是投机取巧,那么一局呢?

  至少在阿玛迪厄斯下场前的念头中,他连一分都没打算让真田得,可如今真田不仅得分,还直接破了他的发球局拿下一局。

  这是对他的侮辱!

  于是在接下来的比赛中,阿玛迪厄斯拿出了他作为职业选手的实力,真田的“黑龙二重斩”和“黑龙三重斩”全部被封印,风火山林阴雷虽能用,阿玛迪厄斯却也轻易接下,并一次次使用“暗”来攻击。

  双方似乎再次陷入了僵持中,而在这过程中,真田必须一次次打破“暗”阴影的桎梏,从黑暗中找到球。

  忽地,球轨迹发生了变化,本已听声辨位做好接球准备的真田因风声和气流的变化脚步一滞,便是这停顿的时间,他膝盖遭受重击,一下就跪了下去。

  “副部长!”切原再度急红了眼睛,并将期盼的目光投向岳星阑。

  但这次岳星阑并没有任何动作,倒是他身边的越前说:“真田前辈还在比赛,就算是星阑前辈,也不能无视赛场规则去到球场。”

  切原绷紧了腮帮子,后槽牙咬得咯吱响。

  真田站了起来,他看着阿玛迪厄斯,眼中未有退缩,反而让他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更加专注。

  不规则球……

  如果无法从球的路径上准确判断球的方位,那么,在球还未开始进行不规则路线前截击回去呢?

  他猛然冲到网前,可破风声响起的方向,变了。

  吊高球!

  “那是‘鲸’。”平等院说。

  岳星阑掀了掀眼皮:“一个套上名字的‘吊高球’。”

  平等院:“……”无法反驳。

  “暗”被宛如抓着竹剑的真田劈裂,在视野第一时间充斥光亮时,他已经退到后场,黑暗交织让他眼睛产生生理性的不适,但他仍然看清了下落的球影。

  不管阿玛迪厄斯的这一招究竟拥有怎样霸气的名字,起本质上还是一记吊高球,而吊高球想要得分,必然也需落到对手球场中。

  而破解的方式就有明明白白的三种:第一,球在被挑高上升的过程中,可以起跳扣杀;第二,球在下落的过程中扣杀、抽击都可以回击;第三,球落地反弹。

  在经过岳星阑长达两年之久的练习洗礼,吊高球是立海大众选手间公认最容易回的球。

  真田错过了网球的上升过程,便在等待球下落过程回击,这一球刚刚过网就被已经出现在网前的阿玛迪厄斯回击,他回了一个短球。

  真田为接这一球急速奔向前场,在球落地前飞扑接住,球被挑高飞起,继而是笼罩下的阴影。

  阿玛迪厄斯高高跃起,居高临下俯视着狼狈的真田,声音冰冷:“接受职业选手的洗礼吧——”

  “哐——”一记倾注阿玛迪厄斯全身力量的沉重的扣杀,将还没完全调整过来就急急去接球的真田连人带球拍全部打飞。

  5-1

  真田喘着粗气,整个人就好像散架一般,可他又很清晰的知道,他远没有到重伤的地步,有如此感觉,是他精神上的感觉吧。

  他重新站了起来,再望向阿玛迪厄斯时仍然没有退缩,还没到最后,他绝不会认输。

  职业选手又如何?打败职业选手,追求更高的境界,才是他站上世界大赛赛场上真正的目的啊!

  心中的火焰熊熊燃烧,他的周身涌现黑色气流,而在黑色之下,又有白芒若若隐若现。

  “无我境界与阿修罗道齐齐打开……吗?”平等院怔怔地看着球场上的真田,像是为了最后一战将身体里积蓄的力量统统释放,开启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岳星阑注意到的只是真田的膝盖,真田的膝盖被阿玛迪厄斯的不规则球击中又在之后为了接短球扑倒在网前,双膝在球场摩擦,流血不多,可他右膝已有明显的红肿。岳星阑只希望他的骨头没有受伤。

  场上两人的对战变得更激烈,真田的速度和力量有了大幅提升,阿玛迪厄斯为他的提升而惊讶,更让他惊讶的是,“暗”对真田不再有用。或者说,真田本身已融入黑暗,而他自己又是光芒的指引,是一个明明相悖矛盾却又罕见地融于一起的状态。

  5-2,真田拿下了第二局,但两个境界的开启让他的体力迅速消耗。

  阿玛迪厄斯自是看出他的状态,而这,包括那受伤的膝盖,都是他的弱点……

  阿玛迪厄斯没有放过这一弱点,接下来的一局中,他一直用球吊着真田,让真田在球场上不断奔波,汗水洒在球场,又迅速蒸发。

  真田胸腔中的那口气炽热滚烫,灼烧着他的肺腑和四肢百骸,他的意志告诉他,再快一点、再用一点力,他就可以……可以得分,可以……得分……

  “侵略如火炎——”

  如同火山喷发的怒焰咆哮着冲向阿玛迪厄斯场地,那一瞬,阿玛迪厄斯仿佛看见了网球上的火焰,落在球拍上如陨石撞上地球,其爆发力和破坏力几欲将整片球场破坏。

  阿玛迪厄斯咬紧牙关,双手臂上青筋隆起,即使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可仍能看出他紧绷的下颚,他几乎是用了全身力气将这一球打回。

  但,出界了。

  40:15

  真田得到了这一分,可是,他也在这一球后,直挺挺倒了下去。

  他没有完全倒下,在他倒下前,岳星阑接住了他。

  “星……”真田仅剩的意识让他在嗅到蔷薇花香时认出了他。

  岳星阑放缓声音道:“辛苦了,弦一郎,好好休息吧。”

  真田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闭上眼睛,彻底失去了意识。

  最终这一局比赛分数定格在5-2,真田失去意识无法再进行比赛弃权。

  岳星阑将真田带回选手区,立刻有队医过来为他检查,初步检查结果是全身脱力,部分软组织挫伤,膝盖初步摸骨检查无异样,但具体骨骼是否有伤必须去医院拍片。

  幸村心情是少有的沉重,而且从真田第一次被击中时起,他的眼皮一直在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预感在真田的片子出来后成了真——真田右腿髌骨骨裂。

  髌骨,俗称膝盖骨,是股四头肌肌腱中形成的一块籽骨,也是全身最大的籽骨[百科解释],尽管髌骨骨折是临床学上常见的骨折,但当这件事情切实发生,所有人的心情仍是十分沉重。

  尽管真田的骨折很轻微,骨裂的位置长度还不到一厘米,但仍属于骨折范畴。这意味着接下来的比赛真田将彻底无缘,而且必须打石膏养上至少一个月。

  岳星阑心情也称不上好,要说后悔当时阻止平等院替换选手坚持让真田上场,倒也没有,他知道,即使自己阻止了,真田也一定会要求上场。

  可真田如今直接伤到骨头,他还是心情非常抑郁。

  抑郁的不仅仅是他,立海大所有人都阴沉着一张脸,哪怕今天小组赛结束日本队顺利晋级淘汰赛这个好消息都无法让他们开心起来。

  ……

  真田醒来后看到已经打上石膏的腿后沉默了很久,切原看着他沉默,鼻头发酸,眼泪更是大颗大颗往下滴,他呜呜咽咽的声音总算把他哭回神,于是直接赏了小海带一记脆响的板栗。

  “我只是骨裂,不是丢了命!”赏完板栗还吼了切原一顿。

  切原人都给吼懵了,他真田爹这状态,可太精神了……

  “可是副部长,接下来淘汰赛,你就没法参与咯。”仁王语气虽一如既往地散漫,但脸上表情还是比较严肃的,也眼底也透着担心。

  真田抿了抿唇,视线扫过病房里一直守着的立海大同伴们,最后视线落在岳星阑和幸村身上,他说:“虽然很遗憾不能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出场,但我会好好养伤,为你们加油。以及,明年、后年,我会以更强的实力,再与你们并肩作战。”

  这番话是真田的心里话,听在众人耳中,都有些心酸,就连情绪稳定的幸村,眼眶都微微有些发热。

  “副部长,我不要你离开呜呜呜呜……”切原直接一个爆哭,扑到真田身上,眼泪糊他一身。

  “切原你离我远一点,你的鼻涕不要弄我身上!!!”真田暴喝。

  众人:“……”

  好的吧,什么伤感的情绪在水做成的小海带面前都不是事儿,他一个人就能把所有人想流的泪流光,顺便把众人心里低落压抑等负面情绪带走。

  看真田这精神头,确实也还行。

  岳星阑将哭得不能自已的小海带拎起丢到一边,然后望向真田,郑重向他承诺:“明年我和精市一定带你夺冠。”

  “我也可以给副部长当一下大腿。”仁王脸上也出现了笑容,仿佛恢复到了往日的散漫和随性。

  真田睨了狐狸一眼,心下却是暖融融的,嘴上说:“我不需要你们带,我也能凭实力拿冠军。”

  “那就期待副部长明年将那个阿玛什么的打败,让他下不了球场!”切原阴测测地说。

  柳无情道:“他叫阿玛迪厄斯,还有,那位职业选手今年已经17岁,明年他不会再出现在U-17世界杯赛场上。”

  “……嘎?”切原傻眼。

  一阵队友间和谐、有爱的关心和拌嘴后,众人没再打扰真田休息,幸村落后众人,在他们都出去后又留了几分钟,出来时只有岳星阑在病房外等着。

  “我让他们先走了。”岳星阑解释。

  幸村颔首,抬步离开。

  两人间是少有的沉默,虽沉默,但也不尴尬,岳星阑清楚,真田受伤,幸村其实很难过。

  过了很久,幸村才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他说:“我和真田四岁在网球俱乐部认识,到现在已经十年了。”

  岳星阑没说话,静静听他的讲述。

  在他的讲述中,岳星阑能够描绘出两人成长的点点滴滴,他们一块打球,一块长大,又一起进入立海大,是彼此间的挚友。运动员受伤必不可免,但在过去,真田从未有过骨折经历,尤其是在眼下面临他们长这么大以来所参加的最重要一场球赛,尽管真田嘴上还在安慰他们,说着让他们放心的话,可换位思考,没人会不难受。

  他替真田遗憾,也为他难过。

  岳星阑听完后没说话,又是一路无言,直至两人走到球场旁,他才说:“我们中国有句话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时间也不可能再倒流。世界不会因为真田受伤不转,世界杯也不会因为他受伤终止,既然他接下来无法上场,那就由我们带着他的意志,摘下那份最高荣誉。”

  幸村闻言微怔,少顷,缓缓勾起唇角:“星阑说得对,接下来,就由我们来走完这一次的路程,将荣誉送给弦一郎。”就像当初关东大赛,立海大将关东大赛十六连冠的荣誉亲手送到了他面前。

  “精市,来打球吧!”岳星阑吐出心里最后一点郁气,邀请幸村道。

  幸村自不会拒绝,切原和真田都在比赛中有了进化,他当然不能落后。

  但两人还没下场,岳星阑忽然嗅到了空气中的淡淡的血腥味,(半)血族这种生物,对血液着实是非常敏感了,尤其是人血。

  “星阑?”幸村见岳星阑突然不动朝着一个方向看去,不由喊了一声。

  岳星阑犹豫片刻,还是从兜里摸出口罩戴上:“那边可能有人受伤,我们过去看看?”

  幸村一听就知道肯定是流了血的情况,也没迟疑。

  他们倒也不是要多管闲事,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如今时间不早,万一有人受伤又没同伴在,能帮就帮一下忙,若对方安全无恙,他们也只是多走几步路,并无影响。

  只是两人没料到的是受伤的还是他们的熟人——桃城。

  而扶着桃城的人是忍足。

  “忍足,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桃城怎么回事?”岳星阑已迅速将桃城上下扫了一遍,手臂上有些细微的擦伤,流血不多,但人应该是昏迷了,有没有其他伤不好说。

  忍足看到他们先是惊讶,随后也不卖关子,将情况与两人一说。

  日本小组赛出线,接下来的对手是一个叫阿拉梅侬玛的国家,桃城想着来侦查侦查,没想到会被神秘诡异的阿拉梅侬玛选手们精神攻击,他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人救出来。

  “阿拉梅侬玛……”

  “阿拉梅侬玛……”

  “阿拉梅侬玛……”

  “……”

  “不好,他们追来了!”忍足一听这声音,神情就是一变,语速极快道:“他们就是用这诡异的歌声将桃城催眠,必须封闭心门!”

  岳星阑眼神好,已经看见从远处走来的摇摇晃晃如同幽灵的一帮人,眉头轻蹙,对忍足道:“忍足,你先带桃城回去,我拦下他们。”

  “你……可以吗?”忍足问,“要不然还是一起离开吧?”

  岳星阑拍了他背一下:“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快走。”

  老实说,忍足不太放心,他又看向幸村,幸村对他轻一点头,“他们来了,先走。”

  忍足朝后看一眼,那些戴白色面具的家伙已经离很近,当下不再迟疑,留下一句“你们小心”就拖着桃城离开。

  “阿拉梅侬玛……”

  “阿拉梅侬玛……”

  “……”

  飘飘忽忽阴森森的声音在大晚上传出去好像让人走到了恐怖片现场,幸村精神力强,能抵御这宛如魔音一样声音,但听久了多少有些不适。

  “星阑,你怎么样?”他转向岳星阑。

  岳星阑拧着眉说:“吵。”

  他字话音未落,那一群如同幽灵一般的人群里有一人抛了球并打出,而这一球就像是一个信号,一个攻击的信号,其他人的网球紧随而来。

  岳星阑下意识将幸村护到身后,但手一推推空了,幸村一个轻移到了他面前并将飞来的第一球回击,然后是随后的球。

  他这是……被精市保护了吗?

  岳星阑思绪偏了偏,偏归偏,但并不影响他回球。

  球并没有往人身上打,而这些人没人身上书都装了很多球,基本是一个球打完后又继续打另一个,并且他们在打球时口中还唱着“阿拉梅侬玛”。

  岳星阑听着难受,也没顾上会不会伤人,直接回球攻击那些的面具,像是这种恶心的攻击手段,活该挨削。

  那人面具破碎,但并未受伤,岳星阑的力道控制还是很好的,而面具的下面,是一张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脸,那双无神无焦距的眼睛盯着岳星阑和幸村,机械地拿球,发球,口中唱着诡异的歌。

  “星阑,有些不对。”幸村和岳星阑说时也控制着力量打中一人面具,露出的脸上仍是麻木。

  就像……被操控的傀儡。

  心理暗示?岳星阑想到了这个词,可是,有什么人吃饱撑的在一群人身上用心理学,这是把人当实验品?还是阿拉梅侬玛这个国家所有人本身都是傀儡,被人所操作者?

  思考之时,幸村已迅速将更多人的面具击碎,再到下一个人时,网球并没有击中,但并不是幸村控球失误,而是那人闪避了。

  “星阑,就是他!”幸村当即道。

  在他开口时岳星阑已经毫不犹豫将网球打飞,如果是幸村的球,对方或许还有躲开的机会,可换成岳星阑的球,那就插翅难飞。

  连续两球,一球打中了那人的面具,一球打中他转身后的膝弯,他腿一软,却又在跪倒时稳住,并迅速调整逃走。

  然而,下一瞬,他的后颈一沉,一股巨大力道将他提起,他视野中只看到倒退的阿拉梅侬玛的选手,以及戴着口罩的白发少年。

  他摔落在幸村脚下,幸村看清了他的模样——金发蓝眸,脸上戴着造型奇怪黑色口罩的小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