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下比赛的切原欢欢喜喜奔向岳星阑,得到他星阑妈妈一通爱的揉搓搓和赞美,本来体力已经消耗差不多的他看起来还能再打十场。

  岳星阑给他喂了两条营养棒后就开始打起哈欠来,大早上看比赛委实也是为难他。

  单打二上场的是手冢,抛开真田一直将他视为宿敌想要打败,岳星阑对他最大的印象其实是固执,他在全国大赛前并没有认真看过手冢比赛,直到全国大赛决赛他和幸村的那一场。

  论网球技术,手冢在初中生中绝对是顶尖,他的零式削球、手冢领域和手冢魅影在岳星阑看来是能排前列的,但他这些招式最致命的弱点就是对身体有极大负担。

  手冢的执着体现在幸村分明已经告诉他无论手冢领域还是手冢魅影都已无效他还自虐般坚持不懈地使用,如果在使用过程中他能进一步强化还能夸他一句做得好,可并没有,从幸村说完直到结束,他的招式没有强化,而他也是在固执中一分一分丢掉。

  岳星阑闹不懂手冢在想什么,更让他难以理解的是他本身手臂就有伤,还一直使用加重伤情的招式,他就很纳闷,不用招式难道就得不了分吗?那么执着用招式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就没考虑过未来吗?

  “星阑,你在想什么?”幸村以为岳星阑该犯困眯一会儿了,结果看见他眼神奇怪的看着场上的手冢,不由有些好奇。

  岳星阑徐徐吐出一口气,朝身边切原、柳生和丸井看了眼,又移回幸村脸上,道:“运动员生涯避免不了受伤伤痛,但我不希望你们不会执着于为一场胜利让自己伤痕累累,甚至断送未来。”

  切原还迷糊着,幸村三人包括离得很近的迹部不二都已经听明白他的意思,若问听完这话心情最复杂的,当属不二。

  在不二的认知中,手冢强大,仿佛坚不可摧,身上肩负着青学网球部的胜利,为此他一再让自己受伤,每次治疗往往都才有成效,又迎来下一次受伤。他有时候甚至觉得手冢愚蠢,愚蠢的背负着整个青学,愚蠢的固执,而偏偏又是这一份愚蠢,让人心疼。

  现在,球场上他的对手大和是曾经青学的部长,也是亲手将青学网球部交到手冢手冢的男人,他的一句“成为青学的支柱吧”将手冢套进了青学的框架中,让他背负着责任摸索成长。

  “岳星阑,你就不看了?”

  不二听见场上青学两任部长对话心情复杂时,听见迹部的询问,也将视线转移至岳星阑身上。

  岳星阑意兴阑珊道:“困了。”答完似又想起什么,问幸村:“精市,青学在这里能遇上他们前任部长,我们立海大有前辈在吗?”

  “毛利前辈。”丸井脱口道,说完觉得有些奇怪:“说起来,毛利前辈那么强,他怎么没进集训营?”

  柳生一脸高深莫测提醒:“有没有一种可能,毛利前辈在海外远征队伍中?”

  “那真是太好了,等他回来我一定要请他跟我打一场!”切原兴致勃勃道。

  幸村将有些偏移的话题拉回:“U-17集训营的选手是来自全国各所学校中优秀的网球选手,来来往往者不计其数,立海大的前辈或许来过,或许上高中后专心学习。”

  岳星阑闻言略沉默,半晌,他躺倒下去,头枕幸村腿上,闭上眼睛后才又说了一句:“这里的训练残酷,但我觉得更残酷甚至残忍的,是整个集训营,包括那些教练。”

  “星阑?”幸村愕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说出这话。

  岳星阑却没再继续,他虽和幸村他们同一天来集训营,可他看到的更多。三船那边最开始野蛮的训练说是罔顾人命不为过,集训营这边看似科学,也有齐全的设备,但于选手们而言,更是一场残酷的淘汰,三个教练动动嘴皮子,拿出一张训练菜单,纯粹是奔着“练不死就往死里练”,为什么现在集训营的人不多,因为无法承受住高压。然而即便承受不住离开前,得到的也不会是关怀和鼓励,而是漠视甚至鄙视。

  在这些教练眼中,实力才是得到他们认可的唯一标准,没有实力,你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坨垃圾。

  他最初其实并没有打算冒头,看到鬼拥有异次元那种很玄幻打法的网球让他有了新的想法,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找到了教练们的软肋。

  鬼、德川那些人能够光明正大的打比赛却不会得到惩罚,是因为他们的实力给他们底气,教练们即使知道他们违规也不会动他们,哪怕偶尔给个惩罚也是稍微做做样子。

  论底气,他不信有哪个活人比他底气更足。

  既然那些教练一直奉行他们认定的那一套,那他就想办法改,不求立刻改变他们的观念,也要给他们埋下动摇观念的种子,让他们当一个能为选手考虑认真负责的教练,而不是仅仅将选手当成工具,用坏就将之丢弃的混蛋。

  岳星阑揣着一丢丢郁闷陷入睡眠,幸村摸出耳塞给他塞了一枚进耳朵里,但在单打二和双打二的结束后,迹部与入江进行单打一比赛时还是将他喊醒了。

  相较手冢以及双打二曾经的九州双雄橘和千岁,岳星阑与迹部的关系更熟,他也是将迹部当成好朋友,而迹部的对手是被他评价为高中生里深藏不露者之一的入江。

  故而幸村将他喊醒看迹部和入江比赛他一点也没抱怨。

  也幸亏幸村把他喊醒了,不然他还不知道入江居然在球场上演戏开始耍着迹部玩,转眼就送了迹部一局,见状他不由提醒:“迹部,他在逗你玩儿呢,别大意。”

  “什么?”本还因拿下一局觉得高中生不过如此心中得意的迹部闻言神情一肃。

  而原本面上挂着惊惶无措和不甘的入江也缓缓收敛起那些表情,有些无奈看向岳星阑:“小星阑,你把我底揭了我还怎么玩?”

  岳星阑闷闷道:“请尊重你的对手好吗,虽然反败为胜的剧本从你的角度看很爽,但被你当猴子耍的对手可不会开心。”在对手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时予以重拳,将原本唾手可得的胜利抢走,对手心理落差会有多大,自尊心也必然受挫,反正他是体会不到入江的这种恶趣味。

  “喂,岳星阑,你说谁猴子呢?”迹部大爷不满,就是关注重点错了。

  岳星阑无语地看他一眼,“我是猴子行吗?你别被他带着节奏跑。”

  迹部:“……”

  没空腹诽岳星阑认下猴子这一点,迹部打从心底是相信岳星阑的,别人或许没资格让他别大意,但岳星阑有资格。更何况,在岳星阑开口后如今的种岛已经换上了另外的表情,那表情已经证实他所说。

  饶是没到拿下几局后再被逆风翻盘时气愤恼火,现在心态也还算平稳,迹部仍有被戏耍的不悦。

  “既然星阑桑戳穿了我,那我也只好拿出些实力。”入江笑容轻浅无害,镜片后的眼睛里藏着洞察人心的锋利。

  迹部闻言冷哼一声:“放马过来。”

  拿出实力的入江有多强?如果不亲身体验,绝不会知道。

  “他真的只有3号球场的实力?”眼看迹部在入江手上连丢两局且一分未得,忍足终于没忍住问。

  岳星阑单手支着下巴,眼神有些迷离,听到问题后还是认真回答:“当然不止,他和鬼一样,实力远在他们所处的球场之上,把他们放3号5号,估计是那些教练故意安排把实力不那么强的选手刷下去。”说到这他突然想到什么,问:“精市,还有柳生和丸井你们现在都在6号球场对不对?”

  “嗯,怎么了?”丸井问。

  岳星阑笑了下,红眸弯成格外迷人的形状,只听他慢悠悠道:“没怎么,就是想鬼能带领5号球场的初中生与3号球场高中生们进行团队洗牌战,那精市是不是也能带领6号球场初中生直接挑战1号球场?”

  挑战1号球场?

  该说不说,着实是个令人心动的提议,至少同在6号球场的忍足已经完全被今天的团队洗牌战勾起了好胜心。

  场上迹部陷入了苦战,入江身体的柔韧性、速度、视野和敏捷都十分出色,这些方面的出色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体力和力量的缺憾,加上他出色的洞察力,可以看到场上对手的死角,让他能够接球得分。打网球最怕什么,自然是接不住球。

  切原看得替迹部着急,一个劲为他助威呐喊,反而被嫌弃一通。

  岳星阑就不开心自家儿子被吼了,立刻维护上:“迹部你还行不行,被我虐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大火气,被入江前辈虐你就承受不了了?”

  迹部听到他话额上青筋突突地跳,朝观众区吼:“岳星阑你给本大爷闭嘴!”

  “事实还不让人说啊?”岳星阑怼回去。

  迹部:“……”

  要不是还在打比赛,迹部真就得跳起来去跟岳星阑干架了,至于干不干得过再另说,咳。

  拜岳星阑三两句话一刺,迹部倒确实冷静了下来,他的对手入江很的擅长对人的心理观察,通过对他的观察看穿他的心思,将他的球路摸得清清楚楚,也将他的死角纳入其中。

  球路、战术……都没有优势,那就只剩下……

  对手的弱点!

  入江强吗?强。

  可是,再强能有岳星阑那个怪物强,再强能像岳星阑那样连身体骨骼和关节的弱点都没?

  天空突然飘起雪花,迹部则是在被入江看穿一切的情况下打出了一个让他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反应的球。

  “迹部王国。”迹部望着对面的入江,平静的报出他这一招的名字。

  整个球场的观众连同监控室的三名教练都为这一球而惊艳,惊讶,今天之后,他们会再次更新迹部的数据。

  这种时候只有岳星阑一个人面无表情催促:“快点打完吧大哥,下雪都在挨冻呢。”可不能把他家美人部长冻着!

  迹部:“……”

  他恶狠狠瞪向岳星阑,瞪到一半转向幸村,咬牙切齿道:“幸村,把这家伙给本大爷管好!”

  幸村温柔笑笑,说出的话却很无情:“可能不太好管。”

  迹部:“……”

  不远处种岛不禁想起他和岳星阑打球累到起不来那天,岳星阑吐槽他衣服不好好穿以后容易风湿关节疼,突然和此时的迹部有了共鸣。

  比赛继续。

  迹部虽然在这一场比赛中有了进化,可入江到底不是吃素的,他没让迹部赢得太轻松,而且,他心底很看好迹部,所以,在一场持续已久抢七之后,他“输”在了迹部的耐力之下。

  “啪——”入江的球拍落到地上,他捂住肩膀,有些无奈的笑了:“真是败给你了呢,你这家伙,进化可真恐怖。”

  迹部喘着粗气,眼神桀骜望着他:“不快点进化,又怎么打败那个‘怪物’。”

  入江望向观众席的“怪物”。

  打哈欠到一半的岳星阑:“……”

  “很好,迹部,入江前辈,我单方面宣布你们见不到后天的太阳了。”他敛起表情,冷漠无情地宣布。

  迹部:“……”叫你嘴欠。

  入江苦笑:“喂喂,小星阑,前辈可什么都没说呐,怎么能把前辈也算在内,况且前辈还受了伤。”他捂着肩膀捡起球拍下场。

  受伤?

  呵,才怪。

  开头演迹部一波,被他点破又来一次,不过再继续下去迹部应该也坚持不了了,既然是前辈的特意关照,他也不戳穿。难得迹部为了团队胜利如此拼搏,还是让他开心开心吧。

  团队赛以5号球场三胜两负获得进入3号球场资格,原5号球场的选手集体与3号交换,用那些人的话说,是地狱守门人鬼打开了地狱的门。

  看完比赛,岳星阑就催促幸村切原他们回宿舍加衣服,走到中途,听人提到2号球场,今天2号球场一个选手都没在。

  岳星阑听到后只以为那些教练又在整什么幺蛾子,直到他突然看见眼熟的人。

  “弦一郎?莲二?”岳星阑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仁王已经到了他身边,勾住他肩膀,语带戏谑道:“噗哩,我们在地狱拼命挣扎,星阑你一个人在这里享乐,就不会有罪恶感吗?”

  岳星阑盯着仁王看了两秒,伸手……掐。

  “痛痛痛痛,岳星阑你快松手!”仁王脸被掐痛的嗷嗷直叫。

  “不是梦啊?”岳星阑一点没有欺负队友的罪恶,但接着到来的就是诧异:“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那醉鬼愿意放你们回来?还有你们这穿的什么?”

  真田将一件同他们身上穿的一样的黑色运动服递给岳星阑:“我们的‘地狱训练’结束了,这是我们的队服,这一件是你的。”

  败者组的黑色运动服与胜者组的白运动服形成鲜明的对比,也昭示着他们是从“地狱”爬回来的黑色军团。

  然而,被嫌弃了。

  “黑不溜秋的,不喜欢,不要。”岳星阑直接丑拒。

  真田:“……”

  “真田爹,柳妈妈,我好想你们啊——”没等真田再“推销”,大儿子切原已飞奔向他的爹妈,直接给两人一个超级熊抱。

  听到他称呼的真田和柳呼吸都滞了滞,可是小海带身上所散发出的快乐信息还是感染了他们,爹妈决定今天不跟傻儿子计较,喊就喊吧。

  等各个学校的同学彼此欢快招呼后,教练才正式宣布败者组的正式回归,以及,他们回来后在与2号球场选手的比赛中取胜,已经成功成为2号球场新的主人。

  “教练,我有一个问题。”岳星阑看着三个高高在上的教练,举手道。

  一看见他,三名教练眉头齐齐一跳,但他们都不是喜形于色之人,稳住了,没露馅。

  斋藤端着他招牌式温柔的笑问:“岳星阑同学有什么问题?”

  “原先2号球场的选手会去哪?”岳星阑问。

  “还能去哪,当然是收拾东西滚回老家。”回答的不是斋藤,而是高中生之一。

  岳星阑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没什么情绪,可愣是叫他打了个寒颤……别人眼神没这个威慑力,“伯爵”岳星阑那能是普通人?

  没理会那名高中生,岳星阑的视线移到三位教练身上。

  斋藤努力维持笑容,用轻松的语气回答:“是的,他们已经被淘汰。”

  岳星阑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拓植先一步出声:“U-17集训营不是过家家的地方,我们培养的是最优秀的世界级选手,优胜劣汰,是这里的规矩。”

  “那么请问你们到目前为止培养出了多少优秀的世界级选手?日本代表队排世界第几?最优秀的世界级选手世界排名多少?”岳星阑语气幽幽三连问。

  斋藤脸上的笑是真挂不住了,他收敛起所有表情,望着岳星阑,认真道:“岳星阑同学,不要去试图改变集训营的规则,你的能量不足以改变这一切。”

  气氛陡然间紧张起来,来自“地狱”的败者组初中生们则想起他们被淘汰之初拉去后山时岳星阑与三船和斋藤对峙时的模样,因为他,三船改变了规则和坚持,否则他们会在刺激下热血上头,做出不理智的决定,最后能否安然无恙并不好说。

  败者组的初中生们都对岳星阑露出了期待,看得胜者组的初中生们都有些莫名。

  “如果失败即淘汰回老家,那么败在我手上的选手们,是不是也该全部淘汰回家?”岳星阑问了一个极犀利的问题。

  所有人:“……”

  “我再嚣张一点说,你们那什么海外远征军回来,我要是把他们全部打败,他们是不是就可以不用代表日本出战了?毕竟都是失败者,优胜劣汰,没毛病吧?”岳星阑又不紧不慢道。

  教练三人组:“……”

  “岳星阑,集训营不是你仗着实力为所欲为的地方。”一直没说话的黑部冷漠开口,眼神也是冰冷的。

  岳星阑与他对视,红眸中亦是一片冰冷:“究竟是我仗着实力为所欲为还是你们仗着教练的身份为所欲为?选拔你们想选就选,想淘汰就淘汰,我很怀疑你们究竟是否有认真对待每一名选手,是否有给过他们机会,一次失败就能代表永远失败?一次失败就要否定他们过去所有努力?还是说,你们眼里看到的只有胜利,从来没有这些拼搏过努力过的选手?他们于你们而言,究竟是一名活生生的人,一名网球运动员,还是……一件工具?”

  他并不是对那些即将离开的2号球场选手有多大的同情心,他对那些人也不熟,他反感的是所谓的规矩,失败即淘汰,连一点缓冲的时间都不给,这让他有种选手只是教练手中消耗品,消耗完就一文不值的感觉。

  一番话说出,感触最大的是高中生们,不管是刚刚被淘汰的2号球场选手,还是其他尚在安全区的选手,他们见到过很多因残酷淘汰机制离开的选手,或许在之后的某一天,他们也会被新选拔上的选手淘汰,灰溜溜离开。

  当然,也有人觉得失败被淘汰没什么,技不如人,本就该滚蛋,可他们不敢说,生怕说了会被“伯爵”淘汰。

  良久的对峙之后,打破这一局面的是一道散漫慵懒且华丽的声线:“手冢去德国,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幸村颔首附和:“可能德国那边培养职业选手更专业。”

  三名教练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下来。

  黑部正欲说什么,岳星阑抢先惊讶问:“手冢去德国?什么时候的事,他刚不还和他们青学的前部长打球吗?”难道他睡迷糊做梦梦到的?

  幸村&迹部:“……”

  送走手冢红着眼睛回来的不二:“……”

  幸村摸摸他家破坏气氛小能手的脑袋,十分宽容道:“一会儿再跟你细说。”

  “哦,好吧。”岳星阑也就没追着问,又投入他刺头儿角色,继续和教练们对峙。

  教练们原本满心郁气被他一插科打诨给弄得七零八落,这会儿心情更加复杂,黑部看着乌泱泱一群人,大有以岳星阑为首联合起来革命的架势,忍着脑壳的胀痛说:“所有选手原地解散,原2号球场选手……”他说到这顿了顿,也提起了原2号球场所有选手的心,望着那些期盼的眼神,终是妥协了一次:“降为16号。”

  结果宣布完,三名教练火烧屁股似的匆匆离开。

  留在原地的一行人面露茫然,茫然之后,原2号现16号选手惊喜万分,他们……竟然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