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芒星覆盖住左边封印的一瞬间,剧烈的疼痛从鬼切的左眼处传来,但让他觉得更为剧痛的是他的大脑。他感觉此时自己的大脑像是一块海绵,被无数根细针从四面八方扎入,又像是被一双手紧紧的桎梏着,不断的攥紧又绷直,细针就这样随之一根根不断刺痛着他的神经却又无法挣脱。

  然而这样的刺痛只维持了大约五秒,桎梏被猛地松开,大脑海绵像被从中央掏空,连同那些细针也一同被掏了出去,随即,庞大的记忆与画面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瞬间将那空缺的空洞填满,之后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胀痛,还有恨。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想起来了,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被芦屋道满算计俘虏时的屈辱;被封印记忆与妖刀熔铸为一体时的憎恨;差点与昔日好友兵戎相见的悔恨;还有与陌生的少女结下契约的茫然。

  所有的情绪此刻在他的脑海内、胸腔中冲撞着交融着,最后余留下的是那最为强烈与纯粹的恨意与愤怒,它冲破了最后一道封印,被夹杂包裹在再也无法压抑住妖气中,汹涌喷薄而出。

  “轰——”一声,强大的妖气就这样从鬼切身上乍开,像是感染到主人的情绪冲天的妖气也被具现成黑色的妖风,源源不断从鬼切身上外泄出来。

  “可恶的人类……”虽然愤怒至极,但此刻的鬼切却又是无比冷静,他的愤与恨直指一人,如他太刀所指的目标。

  芦屋道满的脸色阴沉沉的,不过并不是因为鬼切的杀意与愤恨,更多的是自己得意的作品就这样被毁于一旦的不甘与痛恨。

  鬼切提着太刀朝他的方向踏出:“芦屋道满,此前所受的所有屈辱必加倍奉还。”言必,带着浑身的杀意与煞气他冲了上去。

  安倍淳也是离鬼切最近的人,在妖气乍开瞬间他虽然反应极快的跳离原地,但还是不幸波及被掀推了好几米,幸好他身后有同样被波及的倒霉蛋妖怪垫背,不至于被掀飞到直接摔倒在地。

  虽然眼下有些狼狈,但安倍淳也此时心情还算不错,不仅因为他赌对了,甚至让鬼切将矛头反过来对准了他们的敌人,也算是完美完成小月交给他的任务了。

  “没事吧?”

  沉月怕他被鬼切这毫不收敛的妖气给波及立刻赶到了他身边,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扫了一圈确定没受伤后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领导夸奖下属的语气:

  “干得不错,辛苦了。”

  安倍淳也淡定回以微笑,谦虚道:“还行还行,不辛苦,只是……”

  他指了指那边,有些不确定问道:“没问题吗?”

  毕竟芦屋道满也算是重要历史人物了,虽然十万个不乐意,但要是芦屋道满真的有生命危险他们还真得出手帮忙。

  “有什么问题?死不了。”沉月才没他想的那么多,她又不是自虐狂这时候还要赶着上去帮芦屋道满,她是脑子不正常才这么干!而且她的确不认为芦屋道满会有什么事,能作为阴阳师名留千史芦屋道满的实力自然不可能差,要自保应该不是问题。。

  当然,自保归自保,只是这中间要是少了哪只胳膊或者哪条腿那就不好说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身处历史中他们无法对历史人物做什么,但能给自己讨厌的人添点堵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胜利了。幸好目前来说,她赢的次数还挺多的。

  芦屋道满那边有鬼切在制衡沉月也不再多花什么心思关注,溯行军数量众多,在连续的战斗下付丧神们已经逐渐力不从心,沉月身上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主人,主人……怎么办,怎么办!”狐之助永远最着急的那个,毕竟它是最能清楚看到付丧神们状态的,负伤越来越多,灵力消耗也越来越严重,再这么下去……

  “主人,我们……我们要不还是暂时先撤退吧!”虽然这样就代表着这次他们的任务算失败了,但是比起任务狐之助清楚的知道,沉月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狐之助的话沉月抽空扫了它一眼,然而只是短短一秒,她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快速解决掉面前的溯行军后摇了摇头,拒绝了狐之助的提议。

  “还没到那个地步。”

  况且她还有事情没弄清楚。从溯行军赶到后她便一直在观察,溯行军数量庞大,而且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友军,不管是人类、妖怪还是付丧神统统都会袭击。

  大抵是有掩饰的目的,然而沉月还是看出来了,他们其实藏着最优先级别,也是真正的的目标。

  除了她之外,还有他。

  这个结果有些出乎沉月意料,所以她想弄明白溯行军到底为什么要针对那个人。

  不过沉月并不打算跟狐之助解释,狐之助见她拒绝了自己的提议虽然依然着急但也不再说什么,因为它知道自家主人并不是爱逞能的性子,既然她说没到那个地步那大概她有什么办法,或者在等待着什么。

  一刻钟后,狐之助终于知道自家主人在等什么了。

  青蓝色的闪电在阴沉沉的空中不断闪现,伴随着低鸣的雷声,战场上紧张激烈的气氛在此刻被烘托到了极致,沉重得让人几乎缓不过气。

  尽管如此,在看到那闪着青光的雷电劈下来时在场的所有付丧神却都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心生惊喜。

  是检非违使,检非违使来了!而且并不是一支队伍,是三支队伍!

  付丧神们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觉得眼前这群凶神恶煞的检非违使是如此的亲切可爱。

  检非违使虽然不是他们的友军,对付丧神也抱有敌意,但溯行军在面前他们的目标确实一致的,然而这便足够了,足够他们缓一口气!

  至于解决完溯行军之后事之后再说吧。

  “主人!你是一早就知道了检非违使会来所以一直在等着这个时候吗?”狐之助跳到了沉月面前神情特别激动地说着,语气里藏不住的崇拜。

  连时间政府都无法掌握检非违使的行踪呢,它家主人居然能提前知道!狐之助自豪地尾巴都翘了起来。

  事实上沉月哪可能提前知道检非违使的行踪啊,她只是有这样一个猜测,甚至对这个猜测自信程度只有30%左右,她是带着赌的成分,还能如此淡定自若只是如果赌失败了她也有还有后手罢了。

  幸好,在这种奇奇怪怪的方面她‘运气’还不错,检非违使果然很给面子的出现了。

  这批突然出现的‘友军’虽然在数量上依然比不上几百上千的溯行军,但检非违使的实力等同于队伍的中最强付丧神的实力,虽然不能一下子逆转场上优劣形势,但能大大缓解当下付丧神们的压力。

  作为战场上另一个小中心的酒吞童子一直都在留意着场上情势的变化。

  他很早就察觉到了那几百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敌人的怪异与违和,看着像是付丧神,但又和沉月身边跟着的几个付丧神不太相似,等后来又突然跑出来的这十几个更加奇怪的‘妖怪’,酒吞心里对沉月一群人的身份隐约也有了一些想法。

  不过那又如何呢?酒吞童子丝毫不在意沉月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身份,他与沉月不过一场萍水相逢,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他也没那个心思去好奇与探究她背后的身份与真正目的。

  只是……他突然想到了鬼切,他知道鬼切与沉月是有契约在的,难怪沉月之前死活要把鬼切留在大江山,不过现在恢复了记忆的鬼切也不一定会接受沉月这个主人。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朝鬼切的方向看了过去。

  鬼切此时正与芦屋道满的几个式神纠缠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作为阴阳师的芦屋道满自然不可能会让鬼切靠近自己,他手中最强的武器自然是自己的法术与式神,恶狼也回到了他身边守着他,所以面对着鬼切芦屋道满丝毫不担心,甚至游刃有余时不时指挥着恶狼让控制着妖怪们去偷袭沉月。

  检非违使的出现让芦屋道满皱了皱眉,但对此并不意外。

  关于时间政府、溯行军、检非违使之间的关系芦屋瑠姬早就跟他解释过,甚至这次计划里也预算过检非违使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倒不是因为怕了检非违使,更多的是担心检非违使不稳定的队伍实力让沉月那个狡猾的女人抓住可以喘息,甚至是反击的机会。

  “主人小心!”

  一声惊呼拉回了芦屋道满的思绪,异变突然发生。

  原本已经在战场上分散开与溯行军展开厮杀的检非违使不知为何竟向沉月的位置靠拢并发起攻击,一时间战场上的形势再次发生了扭转。

  见状,芦屋道满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鬼切,你看到了吗?这就是那女人自作聪明等来的下场!”他狂妄地笑着,真是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大快人心的事了。

  “连天也在帮我芦屋道满!我才是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胜利者!哈哈哈哈哈!”

  鬼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顿了片刻,他突然转身朝着沉月的方向飞身而去。

  芦屋道满敛下笑容冷眼看着,最后讥讽出声:

  “哼,可恶的血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