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嘉良……你来把我的血牙拔了吧。”

  柏嘉良愣了愣,第一反应是——这只蝙蝠又在发什么癫。

  可她抬头,看见了黑暗中那双亮闪闪的诚恳眼睛,眸光中带着浓浓的愧疚和一点点委屈。

  “所以你今天早上,是在研究怎么把你的血牙拔掉?”她往秦唯西怀里缩了缩,仰着头低声问。

  “那倒没有,”秦唯西很诚恳,“那时候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念头,是白天你睡着的时候才想明白的。”

  柏嘉良磨磨牙,脸绷了一会,终究还是没忍住,笑了。

  “你知道如果你说【对】的话我会更好哄的吧。”她指尖戳两戳秦唯西肩膀,轻笑,“不过诚实是个好品质。”

  “啊!会吗?!”秦唯西瞪大眼睛,面上浮现一丝毫不掩饰的懊恼,“你早说啊。”

  柏嘉良:……

  妈妈,我头好痛。

  她默默开始挣扎,挣脱秦唯西的怀抱后,爬到了床的另一边,嘴中默念。

  不生气不生气,和笨蛋蝙蝠一般见识干什么。

  身后的人也不靠过来,就乖乖侧躺在一张床的最边边,动也不敢动,自然也是不敢靠过来哄的。

  秦唯西望着那人的背影,抿抿唇,试图找个合适的话题重启聊天。斟酌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今天看你宿舍好像挺朴素的。”

  “不然呢。”柏嘉良没好气。

  教院的样板间,还想有什么好装修。

  “你要留下一段时间对吧,”秦唯西轻声问,“要采购些东西吗?我可以陪你。”

  柏嘉良转身,歪着脑袋打量蝙蝠,想了想。

  “我为什么需要陪?”

  “你没钱。”秦唯西言简意赅。

  柏嘉良:……

  秦唯西再次补充,“我还挺有钱的。”

  柏嘉良又好气又好笑,一边寻思着要不把她踹下去算了,一边念着这家伙多少算是在笨拙哄人的份上,慢慢靠了过去。

  “谢谢,”她懒散地趴在了秦唯西怀中,像只赖在主人怀中的大型犬,轻声道,“到时候说吧。”

  “别到时候说呀,”秦唯西小声,“就明天呗。”

  “给我一个我无法拒绝的理由。”柏嘉良不太在意,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明天有家很不错的家居商场店庆,全场五折。”

  “就明天。”柏嘉良表情坚定,义正严词。

  秦唯西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柏嘉良嘀嘀咕咕,“这个理由的确无法拒绝嘛。”

  她拍拍秦唯西的胳膊,示意它舒展一些,方便自己靠上去,又一抬头,看见蝙蝠龇着个大牙傻乐,抿抿唇,也忍不住笑了。

  “哦对了,突然想起来我好像还没回答你的问题。”

  她抬手,抚上了秦唯西的唇,随意按了按,肆意感受着那果冻般的柔软触感。

  “张嘴。”

  秦唯西愣愣启唇。

  “血牙不错,别拔了,”柏嘉良轻笑,“但最好还是给这个坏东西来个警示或者惩罚措施怎么样?”

  “好,”秦唯西用力点头,又问,“你要怎么罚?”

  柏嘉良想了想,突然微微靠近,与秦唯西额头抵着额头,又捉住了秦唯西的手,与其手指相扣,“我们签订一个契约吧。”

  她轻声呢喃,“给你的血牙弄一个禁制,只要吸血超过一定量就会刺痛,提醒你醒过来。”

  秦唯西反手握住她的手,“你说了算。”

  她微微阖眸,完全接纳了柏嘉良灵魂的进入。

  识海中,两人的灵魂力量交织在一起,开始按照古老的魔法文字和格式书写一份崭新的契约。

  它也是一份前所未有的契约,人类和血族关于吸血条款的契约。

  既然是崭新的契约,那当然面临着很多需要解决的问题,和争议,比如……

  “唔,这里的宾语是不是错了?”秦唯西提出异议。县竹服

  “哪里?”

  “【血族契约方不得吸食超过柏嘉良生命力安全线的血液……】,这里改成人类会不会好一点?”

  “你还想吸除了我之外的人类?”

  秦唯西:!

  “当然不!”

  “那就不用改。”

  “可,可按照这个逻辑,”秦唯西又结结巴巴起来了,“难道你还有可能会被其他血族吸血吗?”

  “嗯……难说。”柏嘉良轻笑着逗蝙蝠。

  蝙蝠脸一下就垮下来了。

  “……他们也觉得你很香吗?”她鼻尖抵在柏嘉良脖颈软肉上,狠狠蹭了蹭,低声问。

  “据我所知,好像只有你觉得。”

  “让其他血族吸真是暴殄天物,”蝙蝠恨得牙痒痒,抿了抿唇,又可怜巴巴地开始蹭柏嘉良,“再改一下主语嘛。”

  “唔……可以倒是可以,”柏嘉良故作沉吟,“但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秦唯西屏住呼吸凝住气,甚至已经做好了要被人类狮子大开口狠狠要挟的准备。

  “不要冲动,不要让自己轻易陷入危险之中。”柏嘉良握住了秦唯西的手,表情严肃。

  秦唯西愣了愣,对上柏嘉良那期冀的目光,没怎么思考就点了点头。

  “好。”柏嘉良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但眼底却不见笑意。

  她早就已经不相信自己的梦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梦了——特别是在自己疑似接近濒死状态下的梦。

  它一定是说明了什么的。

  那梦中,伤重垂死的秦唯西……

  她微微垂下了眸。

  她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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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套怎么样?”秦唯西从茶器堆里兴致勃勃捡起一套花里胡哨花团锦簇花枝招展大红配大绿色彩饱和度极高的茶具,献宝似的递给柏嘉良,“很好看。”

  围着条围巾的柏嘉良痛苦捂脸。

  年轻蝙蝠的审美怎么这么……暴发户?

  不,倒也不怪她。

  她茫然环顾四周。

  温莎公国的审美也太暴发户了吧!

  “再看看吧,”她推开了秦唯西的手,又问老板,“有没有素净点的?”

  老板的热情瞬间消弭了不少,有气无力地指了指角落里,“纯色的吗?那边。”

  “你不用给我省钱的,”秦唯西拎着大包小包跟着柏嘉良,嘴里小声嘀咕,“还是说我未来落魄了?”

  柏嘉良叹气。

  完全能理解,花团锦簇的茶具体现了温莎公国高超的制瓷和上釉水准,自然是比素净的要贵些的。

  可惜她虽然能接受花里胡哨,但接受不了茶器如此花里胡哨。

  “就这个吧。”她挑了套玉白色的茶器,递过去示意秦唯西结账,又捡了一旁一个精致漂亮的黄铜香炉,饶有兴趣地翻看着。

  “客人有眼光啊,”老板毕竟是开张了,又热情了些,一边给秦唯西找着零钱一边大肆夸赞着,“那个香炉很有档次的,连贤者大人都在用,现在买还会送一盒香哦。”

  柏嘉良唇角扯了扯,哭笑不得。

  贤者大人同款是吗?

  “一起结了吧。”秦唯西顺手接过,“包起来。”

  “好嘞!”

  柏嘉良觉得好笑,又强调,“我可没说要。”

  “你看起来很喜欢,爱不释手的。”秦唯西耸耸肩,又拎起两个袋子,陪着柏嘉良慢悠悠溜达着。

  “我没有,”柏嘉良叹气,有些迟疑,“我只是觉得……有点熟悉。”

  好像在哪看过来着。

  两人又跑到了市场的另一端,柏嘉良靠在一旁,看着秦唯西一个个试完所有沙发,最后献宝似的向她安利最大最舒服据说是亚龙皮革鞣成的沙发,“这个!这个好!”

  还没等柏嘉良说话,她又强调,“不要为我省钱!”

  柏嘉良唇角微微扬起,“我很喜欢。”

  “那我买咯?”

  “等等,”柏嘉良无奈叫住她,“你想想我的客厅才多大?”

  秦唯西顿步,思考。

  温莎公国教院,寸金寸土的地方的单人公寓……

  “……一定要住那里吗?”她表情挣扎,显然很是喜欢那张沙发。

  “好了,”柏嘉良好笑地拍拍她的胳膊,“哪张躺椅比较舒服?拿两张吧,注意要防火,我客厅里有壁炉,我怕给点咯。”

  “你用得着壁炉那玩意?”秦唯西狐疑。

  “点着壁炉看书会更有气氛嘛,”柏嘉良理直气壮,“哦对了,等会再去帮我定制一个书架。”

  秦唯西耸肩。

  “您说了算咯。”

  ……

  “挂画这样摆怎么样?正了吗?”秦唯西踩在凳子上,问站在后边抱臂的柏嘉良。

  “唔,我觉得可以再靠左一点。”柏嘉良微微点头。

  秦唯西调整好,固定,跳了下来,左右打量打量,满意点头,“真不错。”

  柏嘉良抿唇笑,又环视四桌,有些恍惚。

  两张窄小而温暖的布质摇椅上放着羊毛小毯子,靠着劈啪作响的壁炉,铜制的香炉上飘着一缕缕灰白色的烟雾,书架几乎能顶到天花板,又实在是太大了,不得已将原本卧室和客厅之间的墙给拆掉了一半,现在还空着,但柏嘉良相信大概很快就能填满,挂画和墙纸的款式在秦唯西的坚持下都是时下最新潮最流行的,但从另一种角度来说,也能说是复古。

  柏嘉良抿抿唇,拉过躺椅坐下,端起茶杯。

  温莎公国风的装潢。窗外就是温莎公国教院。

  她此前见过。

  “难怪。”她垂眸,低笑一声。

  难怪在自己身体被泰坦绑架,灵魂极度虚弱时,那个男人选择了这里让自己休息。

  “原来这里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