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唯西,”面前人哽咽着,“让我抱抱,就一会儿,求你了。”

  年轻女人大滴大滴的眼泪浸湿了她的衣衫,她抿着唇,只觉得觉得肩口很烫,湿哒哒的衣服黏在肌肤上,带来奇怪的,令人心悸的温熨触感。

  秦唯西终究是没有推开放声大哭的人类,而是任由她肆意抱紧了自己。却也没有反手抱住她,只是像个木头似的站在那里,身子僵硬。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大脑一片空白,只是盯着年轻女人的哭得一耸一耸的小脑袋,嗅着那甜腻诱人的香味。脖颈旁有丝丝金色发梢随着女人的哭泣轻轻摩擦,带来酥麻的触感。

  肩口的哭声慢慢低下去了,她也终于松了口气,只觉得煎熬,但煎熬中又带着丝忐忑,心中还有些说不清的悸动。

  “秦唯西,”肩口传来年轻女人断断续续的声音,“抱,抱抱我。”

  秦唯西下意识抬手,手掌刚要落到女人脊背上时,她又似乎恍然梦醒,蹙眉,将人缓缓推开,对着那张梨花带雨的漂亮脸蛋,冷声道,“人类,适可而止一点。”

  眼前人的情绪似乎是在刚才得到了发泄,此时倒也没有再哭闹,垂下脑袋吸吸鼻子抹抹眼睛,又深吸几口气,笑着抬起头,歪着脑袋看她,“秦唯西,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柏嘉良。”

  “人类,我并不想记你的名字。”秦唯西盯着她唇角的温柔笑容,口中继续拒绝。

  “你今天真是一点都不可爱,那我大概也是可爱不起来了,”柏嘉良叹气,随后又笑了起来,“我再说一次,我叫柏嘉良,你要是记不住就别想甩掉我,我会一直跟在你身后,让所有人都知道……”

  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巨大的喇叭,清了清嗓子,放到嘴边,用那种抑扬顿挫的朗读腔,“堂堂血族公爵始乱终弃!一朝得势抛弃未婚妻!被她抛弃的可怜少女凄凄惨惨戚戚……”

  秦唯西面色剧变,紧咬着牙,劈手夺下那散发着噪音的大喇叭,额角青筋暴起。

  “人类!”她压低声音轻吼。

  “都说了我叫柏嘉良!”柏嘉良毫不示弱,瞪了回去。

  秦唯西吸气,呼气,吸气,最后憋屈地做出了妥协。

  “我记不住名字,”她黑着脸,“你可以给自己选一个称呼,我按照你的选择称呼你。”

  柏嘉良倒是很满意。

  在吻过抱过哭过之后秦唯西依然没想起来,她就意识到了,这肯定是个持久战,至少绝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大概是要遇到什么契机,或者解开什么谜题。

  比如……秦唯西潜意识里为什么认为这段记忆和经历对她那么重要。

  那在这之前,自己想方设法缠在她身边是一方面,绞尽脑汁给秦唯西“下点猛药”则是另一方面。

  要是沉睡中的秦唯西灵魂碎片能被气得“揭棺而起”就好了。

  于是某人脑瓜子一转,胸有成竹,唇角带上了狡黠的笑意。

  “那,笨蛋蝙蝠,叫我姐姐吧。”

  秦唯西:??!!

  她再次对面前笑得前仰后合的人类怒目而视!

  柏嘉良耳朵有点红,但厚脸皮再次发挥了作用,她叉腰笑,冲秦唯西眨了眨眼,鼓足勇气,“你在床上喜欢这么叫我。”

  秦唯西愣住,秦唯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秦唯西大脑宕机了。

  柏嘉良亲眼见着笨蛋蝙蝠耳朵一点点变红,红成了熟螃蟹,而那抹红不断蔓延,很快,那清冷脸蛋和修长脖颈都染上了淡淡的粉红色。

  粉红色的蝙蝠,真罕见。

  “我,你,”秦唯西的语言功能逐渐恢复,她断断续续,结结巴巴,底气不足地质问着面前笑得越来越放肆的人,“你在说什么胡话!”

  柏嘉良只是笑,不说话,还得意地冲秦唯西挑挑眉。

  秦唯西抬手捂脸,深呼吸,过了许久,终于慢慢冷静下来了,抬眸,望着柏嘉良的目光中有杀意,咬牙切齿,“你叫什么名字?”

  “柏嘉良。”柏嘉良笑。

  “好的,柏嘉良,”秦唯西恢复了那副清冷冰山扑克脸,微微点头,“我记住你了。”

  除了脸还是红的之外都看不出什么异常。

  柏嘉良微笑应着,但看起来对于没哄秦唯西叫出“姐姐”有点子失望。

  “柏嘉良,”秦唯西有些生疏地念着这三个字,随后凝眸,“告诉我,你的真实目的。”

  “我现在都不知道我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柏嘉良抿抿唇,无奈地再叹口气,想了想,“目前来说,跟着你吧。”

  “哈,”秦唯西冷笑一声,“果然是冲我来的。”

  “我什么时候否认过吗?”柏嘉良笑眯眯,“我可是你的未婚妻。”

  秦唯西:……

  她累了,不想争辩了。

  谁知道再反驳一次面前看起来阳光开朗的人类又会冒出什么惊人之语。

  “如果我不想让你待在我身边呢?”不争辩归不争辩,秦唯西还在挣扎。

  “你不会的,”柏嘉良笑眯眯,指着自己,“精灵教国刚送走了神殿大长老,现在教国内部情况波澜云诡,难以琢磨,我,一个从天而降的龙骑士,谁知道我到底是干嘛的呢?你怎么会放心我离开你的视线?”

  秦唯西语塞。

  “那你就不怕……”她沉默了会,骤然冷了脸,身上散发出丝丝寒意,“我为了确保局势稳定,直接杀了你这个不明来历的家伙吗?”

  “不怕,因为你肯定不会,”柏嘉良的回答依然肯定,她微笑着,“你这只善良的笨蛋蝙蝠,在我没干出什么真的扰乱大局的出格事之前,你怎么会无缘无故要杀我呢?”

  “更何况,”她狡黠地朝秦唯西眨了眨眼,“你已经对我产生好奇了。”

  “我没有!”秦唯西瞬间提高了音量。

  “嘴真硬。”柏嘉良嘀咕着,又上前两步。

  秦唯西蹬蹬退后两步,眸光警惕。

  眼前人上一次说出类似话的时候,可是直接强吻了上来!

  思绪一旦触及到了那些关键的画面就宛若潮水般泛滥,她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了方才那灼热湿润的吻——滚烫的唇瓣与自己贴合,宛若陷入什么热意的泥泞,令人战栗抗拒,又令人成瘾沉迷。

  她很没出息的脸红了。

  “秦唯西?”柏嘉良倒是很奇怪。

  她现在可什么都没做,笨蛋蝙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啊?咳咳,”秦唯西反应了过来,不由得轻咳两声,松了松领口,又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我会调查出你的来意的,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柏嘉良耸肩,摊手。

  此后几天,忙着内斗的同时密切关注公爵大人一举一动的精灵教国各派系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那个突然出现寸步不离公爵大人的人类到底是什么来历?

  她为什么可以让公爵大人陪她去图书馆?为什么可以让公爵大人帮她抱着资料?为什么可以被公爵大人带着参加各项会议?

  等等,她为什么可以和公爵大人住同一间屋子!?

  ……

  吱呀一声,树藤编织成的门被推开了,浓浓的花香伴随着脚步声逼近懒散坐在床上的人类。

  “回来了?”柏嘉良将目光从资料和卷宗上移开,随手将床头紧盯着她的小蝙蝠丢给面前的人,唇角带着笑,“喏,进门右边那一摞是今天来拜访我的精灵政要名单,有几个新名字。”

  “我知道,我一直看着呢。”秦唯西接住小蝙蝠,融进身体,又将带来的一束花插进了床头空着的花瓶中,将乱糟糟的花整理得错落有致。

  自从某个人类第一晚爬上她的床之后,受到惊吓的秦唯西就再也没在精灵教国安排的房间里过过夜,而是选择挂在窗户外边,每晚都审视着这只奇怪的人类。

  这几晚,她总结出了几点规律。

  人类睡眠质量奇好,但睡姿奇差,睡裙往往会卷到胸口,修长漂亮的大长腿踢掉被子横跨整张床岔开更是常有的事。

  要是真有人和她睡同一张床估计得被她踹下去。

  所以这个人类肯定是在说谎。

  床上响起了吱呀的声响,大概是某个人类凑过来了,含着笑意的声线响起,“怎么不看看我?”

  秦唯西头也不抬,目不斜视。

  “除非你先把衣服穿好。”

  “没意思,”柏嘉良嘀咕,慢吞吞地将胸前的扣子扣好,打量着那束花,唇角突然有了笑意,“送我的吗?”

  秦唯西手一顿,但嘴比手更快。

  “不是。”

  “嘴硬,”柏嘉良淡定评价,“这里又没住别人。”

  “我自己喜欢。”

  “你今晚住这儿?”柏嘉良挑眉。

  秦唯西简直要落荒而逃了,并且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带一束花回来。

  大概是,回来的时候在路边看见了开得正好的花,下意识觉得霸占了自己屋子的那个混账人类会需要,当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折了一把了。

  是这个人类需要花,而并不是喜欢花。

  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干了什么的秦唯西捧着花站在原地想了很久,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区别,却也更加迷惑。

  秦唯西,你为什么认为她需要花?

  “你需要花吗?”对于不明白的问题,秦唯西向来是直接问的。

  柏嘉良一怔,“为什么这么说?你送我我肯定喜欢啊。”

  “不是喜欢,而是需要,”秦唯西纠正了其中的区别,盯着人类漂亮的琥珀色眼眸,“你需要花吗?”

  柏嘉良不明所以,想了想,摇摇头。

  秦唯西表情一冷,吐出两个字。

  “骗子。”

  柏嘉良更加懵逼,伸手捉住了捧着花瓶扭头就走的秦唯西,“说清楚,我怎么就骗子了?”

  秦唯西微微蹙眉,扭头,迟疑了会。

  “我好像记得,有人和我说过。”

  她表情认真。

  “人类的生存是需要阳光,鲜花和雨露的。”

  话音刚落,秦唯西茫然的发现。

  这几天再没哭过的人类骤然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