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猫,”沃尔芙发送完信息,确认联邦政府已经接收到之后,总算松了口气,抬眸,拍了拍座下的大猫,“斥候塔和烽火台的人估计没来得及撤,你怎么想。”

  雪白的大豹子不说话,爪尖烦躁地磨着脚下的雪块,将厚厚一层积年不化的冻雪都刨成了碎片,露出了冰凉坚硬的泥土。

  “好吧,那你先回去。”沃尔芙叹口气,翻身跳下来,抖抖身子,变成一只庞大英武的月白色巨狼,脚步轻快地向黑潮席卷地方向跑去,“三级黑潮,应该还好,我去看看,看能不能救出来一两个。”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身后焦躁不安的大猫望着越来越远的巨狼,尖叫起来了,“我就知道会这样!公爵大人一直阻止你们这一脉参战是有原因的,就喜欢往那里面跑是吗?祖宗留下来的基因?”

  沃尔芙回头看一眼,狼嘴咧开,笑了,毛绒绒的尾巴摆了摆,“不是喜欢,是责任。”

  “我的爵位,是因为波琳娜先祖的探险而遗留下来的,我既享余荫,就不能逃跑。”

  凯特恼了,纤细优雅的雪豹从静止开始冲刺,几乎一瞬间就扑到了巨狼背后,叼住了她的后颈皮,骑在巨狼背上,将其狠狠掼倒在地面。

  “凯特,你,你!”沃尔芙又惊又恼,又被一只大爪子狠狠按住了头颅,死死压在了雪地里摩擦,冰凉的雪灌进了她的狼嘴,“唔,咳咳咳,时间金贵!放开!”

  她挣扎了两三秒,狼脑袋上的爪子移开了,漂亮的大猫从她身上滚下来,坐在旁边,表情冰凉,“冷静了些吗?”

  沃尔芙气得直喘气,恨不得直接将这猫扑倒咬一口。

  “什么叫冷静?”她爬了起来,瞅了眼乱糟糟的雪,脊背处的毛都炸了起来,朝着大猫低吼,“我很冷静。”

  “那好,我也很冷静。”凯特平静地扯了扯耳朵,起身,走在了她身前。

  朝着黑潮的方向。鲜驻服

  沃尔芙愣住了,抖了抖身上的碎雪,颠儿颠的跟了上去。

  “记住,”凯特踩着猫步,冰冰凉凉吐出一句,“不要受伤,我带个人传送已经很吃力了,要是受了伤,在传送中你的血都会被抽没的。”

  “我知道我知道。”沃尔芙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笑了起来,尾巴也卷起来了,像是朵花儿一样,摇来摆去。

  她们就这样迈进了黑雾,在外围稍微适应了一会,朝着最近的斥候塔急速前进。

  黑潮大概已经超过了百丈,仿佛逼近了天空,宛若乌云低垂。走进黑潮后,更是没有了半点光亮和声音。阳光在这宛若能凝结成液态的黑色雾气中只剩下了个不大明亮的暗斑,勉强带来一丝光亮。除此之外,就只有远处仿佛被暗影笼罩的雪峰高处,翻滚的狂风将高空中的黑潮也撕出了一道口子,露出了一抹洁白。

  “路线没错吧。”沃尔芙一边轻跑一边低声问,“我看不到斥候塔的灯光。”

  “我也看不到,”凯特回应,又撇撇唇,“但请你不要怀疑普拉斯达家族的空间感。”

  话音刚落,她们前进方向上,骤然亮起了一颗璀璨的金光!

  那的确是一道光芒,在这昏暗的世界中,仿佛驱散了部分压在人心底的阴霾,带来了一份稀薄的秩序。

  但一猫一狗的面色却更加阴沉了。

  “人造太阳,熔炉虚影的一部分,每个斥候塔里都有,他们已经点燃了。”沃尔芙吐出一口浊气,“他们最多还有十分钟,走。”

  ……

  “报告已经提交,现在是联邦政府发布的新任务,”尤拉西斯看了眼终端上的信息,调转了龙首,朝向精灵边境的方向,“黑潮太快了,而且没有按照我们预想的路线,精灵防区的一座坚城二十分钟后就会暴露在黑潮中,我们必须前往疏散。”

  “人类这边不需要守了吗?”林克——尤拉西斯是老部下,此时略有些焦急地询问,“按照现在各族斥候塔和侦察小队返回的数据,第一道防线也在黑潮侵袭范围之内。”

  “林克,服从命令,第一道防线好歹有过准备。”

  “可是!大姐头!”年轻的骑士急了,“这是联邦政府里谁下的命令?”

  尤拉西斯没有看终端,直接将其塞回了怀中。

  “林克,服从命令。”她冰冷重复。

  终端上的任务发布人,并非是任何一个她熟悉的名字。

  而是一个印章 ,一个衔尾蛇印章 。

  “连长,”又一个人低声说,“我们人手不够。”

  他们只是一只侦察小队,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疏散一座雄城。

  刚和尤拉西斯吵了一架于是现在落在队尾的伊莉莎吐出了一口浊气,打开地图,找到了那座精灵城市。

  她的眸子里还存着愤懑和烦躁,但却一遍遍在心中默算着什么。

  “走。”尤拉西斯没有做出任何解释,只是轻轻一拍龙背,与她心意相通的冰霜巨龙顿时仰天长啸,改变了方向,扑打着龙翼。

  ……

  “大家都记得联邦政府的命令吗?!”人类防区,第一道防线,一位年轻的魔法师站在一段城墙上,对着在寒风中宛若一柄柄利刃的军人们大吼,“你们手上,有科学院最新研发出的精神稳定装置!”

  军人们纷纷抬起手腕——那里有一个类似手表的表带,表带上不是表盘,而是一个透明的圆盘,正闪烁着绿光。

  “记住,在我们不可避免的,要在黑潮中作战时,时刻注意你和你身边同伴的显示灯!”魔法师还在大吼,一边举起了自己的手腕,“当它是绿色的时候!证明你的神智清醒,灵魂还没有被磨灭!而当它变为黄光的时候,大家就要做好准备!明白吗!”

  “明白!”军人中气十足的怒吼声响彻云霄。

  身形消瘦的魔法师喘着气,望着眼前坚韧的军人们,眼前有些模糊。

  所谓“做好准备”,是指自杀。

  如果有不愿意自杀,下不去手的,身边的同伴要无理由将刀刃刺进他的心脏。

  因为,如果灵魂在黑潮中被完全磨灭,空壳一般的尸体会在黑潮的驱使下成为另一种灾难,会手持利刃,对自己的同胞刀剑相向。

  而在历次对黑潮的战争中,联邦政府也总结出了经验——如果在灵魂还存留时自杀,灵魂短时间内会存在在躯体中。

  如果,如果你的意志足够坚定,如果你的残念足够强烈。

  死去的人,就不会站起身。

  披着法师袍的魔法师胸膛起伏,过了会,恢复了平静。

  “检查□□!”

  军人们齐刷刷摸向自己的口袋。

  尸体,是黑潮中最危险的东西,如果有可能,要不惜一切代价在尸体尚未起身时将其焚毁。

  哪怕,那有可能是你的同袍,你的孩子,你的爱人的躯体。

  “检查完毕!”军人们怒吼出声。

  不远处,一段段城墙,此起彼伏地响起他们的呐喊。

  “准备!”魔法师看了眼指挥塔的令旗,又看了眼席卷而来的黑潮,高举起魔法杖。

  砰!砰!砰!

  沉重的锤击敲在胸甲上,随后军人们小跑着各就各位,像是一座大型仪器中的一个个或大或小的精密齿轮。

  ……

  “前方的亚空间在暴动。”黑潮中,米切尔拍打着龙翼,严肃凝视着面前的开始扭曲颤抖的空间。

  “这里的黑潮浓到可以击碎空间,可能,超过十级,”柏嘉良骑在龙背上,面色凝重,低头看了眼终端,轻轻晃了晃,“而且阻碍了信号,已经联系不到联邦政府了。”

  “我们怎么办?”米切尔瓮声瓮气地问。

  “记录一下情况,然后原路返回,”柏嘉良瞬间做出了决定,“我们需要和联邦政府联系上,而且,这片黑潮已经没过原先设定的缓冲区了,缓冲区里可能还有斥候和侦察小队。”

  “知道了。”米切尔抖了抖双翼,调整了方向,朝着最近的一个斥候塔俯冲而去。

  那个斥候塔,五分钟前,在昏暗中亮起了宛若烛火般的微弱光亮。

  ……

  卢卡斯觉得自己的各项感官都在衰退,一阵阵眩晕感和光怪陆离的幻视席卷而来。

  就像是吃了精灵同伴们煮的蘑菇汤一样。

  卢卡斯唇角泛起惨笑。

  可惜这玩意没蘑菇汤美味。

  他摇了摇头,喘着粗气,本就疲倦的面色此时更是变得惨白。面前一大团一大团的黑色雾气仿佛凝结成了什么怪物一般,像是在空中漂浮的一座山,一轮黑日,一个触腕颤抖的肉球。

  他手颤抖而坚定地扶着那在黑暗的风暴中释放出些微光亮的巨大圆球,死死盯着风暴中的一切。

  他们在等待援军。

  一座斥候塔,他一个血族,一个精灵,一个鹰族的兽人,组成了这一只斥候小队。

  而当黑潮席卷时,兽人没来得及撤入斥候塔,在他绝望而坚定的目光中,精灵同伴张弓搭箭。

  他的尸骨被长箭撕碎在风暴中,无影无踪。

  卢卡斯扶着人造太阳,不自禁回忆着兽人的相貌——他长得还挺帅的,方脸,留点络腮胡,喜欢大笑,喝酒,还烤得一手好兔子。

  他觉得自己几乎在风暴中看见他了。

  “卢卡斯!”身后响起了咆哮声。

  年轻血族猛得从幻象中挣脱出来,扭头。

  可怜的精灵,已经倒在了墙角,神色痛苦,手指用力抠着墙壁,“卢卡斯,给我来一下,一下!”

  卢卡斯要哭出来了,但向来爱干净的精灵此时毫无形象地倒在地面上,精致的脸蛋上沾满了尘土,发出了绝望的呻/吟,“你在等什么!我坚持不下去了!”

  卢卡斯抬手。

  一记血色的光芒从他指尖弹了出去,贯穿了精灵的胸膛。

  “……谢谢。”精灵栽倒在了地面上,留下一句呢喃。

  卢卡斯抹了抹眼睛,扭过头,死死盯着空中一团团的风暴。

  他在等待援军。

  一柄匕首已经微微刺进了胸膛。

  他在等待死亡。

  “啊,”已经不抱希望的他望着风暴中越来越庞大的影子,吸了吸鼻子,笑着叹口气,“我是多想成为龙骑士啊。”

  巨大的黑龙从风暴中冲出!黑龙背上还有一个人!

  “有人吗!”那位龙骑士站在风暴中呐喊。

  “有。”卢卡斯怔怔望着天空,轻声说。

  他觉得这一定是幻境,具象了的幻境。

  可那巨大的龙首瞬间低下了头,金黄色的古奥龙眸搜寻一会,盯住了他。

  “那里有一个。”

  于是黑龙俯冲而下,年轻女人捉住了他的胳膊,瞬间将人提溜了上来,在风暴中大吼着询问,“血族?还有人吗?”

  “有尸体!”卢卡斯反应过来了,指着一旁,喘着气,“还有尸体!”

  “米切尔,焚毁。”柏嘉良瞟了那具精灵尸体一眼,微微低头。

  “不,不要。”卢卡斯下意识说着,但尚存的理智,让他的声音很低很低。

  巨龙猛得吐出一口龙息,随后冲天而起。

  “前方,有一只兽境的队伍也在救人,”柏嘉良站起身,扭头望着卢卡斯,“我把你送到,你去和她们汇合。”

  “好。”卢卡斯愣愣点头,随后突然反应了过来。

  眼前的年轻女人,面容实在是有些熟悉。

  “是您?”他惊愕地叫了出声,“公爵大人的……!”

  “总有一天我得让你们说秦唯西是我的谁谁谁。”柏嘉良笑着叹口气,随后,笑容突然僵住。

  她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灵魂烙印在发烫。

  “米切尔,加速!”她突然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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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老的阿忒若普斯,善良的阿忒若普斯,痛苦的阿忒若普斯。”

  男人盯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说着。

  “她快要死了。”

  他的话轻飘飘的,却掷地有声,仿佛一柄重锤,在一瞬间将在场所有人砸得晕晕乎乎的。

  海洛伊丝最先反应过来,惊得站起身,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声音颤抖起来了,“这怎么可能?”

  “你在说瞎话吧,”她咬紧了牙,双眸在刹那间涨得通红,无措地望向一旁的公爵大人,重复着语句,似乎是在求证,“公爵大人,他是在说瞎话吧。”

  秦唯西没有说话,十指搭在一起。

  良久,她缓缓开口。

  “海洛伊丝,我很抱歉。”

  年轻的精灵瞬间跌回椅子里,面色怔忡。

  一直在终端上快速敲打的闻人歌看了眼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精灵的手背。

  “猜到了?”男人抬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差不多吧。”秦唯西垂下了眸子,长长的睫毛掩住了其中浓浓的悲哀。

  “那现在,生来就是要拯救世界的公爵大人,”男人唇角泛起笑,“准备好再一次拯救世界了么?”

  “急什么,”秦唯西吐出一口浊气,面上又带上了笑容,“我还没问完呢,反正……”

  她看了眼时间。

  “反正还有五十分钟,对吧。”

  “那倒是,”男人耸耸肩,“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秦唯西刚想开口,被闻人歌举手打断。

  “秦唯西,”她抬眸看了眼对面的男人,唇角突然泛起一丝笑,“来看看这个。”

  她将终端递了过去。

  秦唯西好奇地接过终端,随后微微挑眉,怔愕地瞪大了眼睛,又猛地抬头,仔细端详起对面男人的面容。

  “干嘛这样看着我?”男人眨巴着眼睛,感觉不太对劲。

  “唔,让人觉得,奇怪,”秦唯西看看终端又看看他,咂咂嘴,“真是奇怪。”

  她将终端递给了其他人,其他人看过之后,表情都古怪起来了,就连怔愕的海洛伊丝都反应了过来,皱起眉,狐疑地盯着男人。

  三四分钟后,终端终于传到了男人手中。

  他低头看去,然后也愣住了。

  终端上是自己。

  “张伟,普通的名字,世界上有好多好多个张伟,”秦唯西缓缓开口,面色古怪,“但这个,大概是自从有历史记载以来,最古老的一个张伟。”

  男人瞟了眼那张图,抬头,看着闻人歌。

  “你说那是你的真名,”闻人歌摊手,“所以我就查了查。”

  男人朝她温和笑笑,随后低头看着终端,手指轻轻抚过那张图。

  或者说,一张古老的壁画,古老到除了这个墓葬之外,人类再也没找到产生它的文明所留下的任何痕迹。

  壁画上是抽象线条画着的飞虫走兽,山川河流。

  以及一个线条粗犷但栩栩如生的人像。

  和坐在众人面前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普通,朴实,丢到人群中就找不着,记不住。

  在同一地点的发掘还找到了一些瓦片,瓦片上刻着蝌蚪般扭扭曲曲的字符。

  那古老的文字并非已知的任何一种语言,但词根和词缀却和精灵语略有些相似之处。精灵学者们尝试了破解,破解后翻译过来,是四个字。

  【张伟之墓】

  “我必须要说,这张画其实是我画的。”男人盯着那副画像,突然开口。

  “自画像?”秦唯西提问。

  “不是。”男人摇头。

  “啊。”闻人歌若有所思。

  “我想起来了,”秦唯西按了按太阳穴,搜寻着很久很久之前的碎片记忆,“这张壁画,温莎教院时期的历史学家还研究过。”

  “结果怎样?”闻人歌扭头看她。

  “非常奇怪的一张壁画,”秦唯西指了指上面刻画的山川河流,“很显然,这些线条很严谨,像是在刻画某些真实存在的地方。但温莎教院找遍了整个星球,整片大陆,甚至推演了万年前的地形结构,都没有发现类似的存在。”

  “而且,那些碎裂的陶片,陶片上刻画的花纹,并不是已知任何一个文明的留存。”

  秦唯西凝视着低头的男人,“温莎教院最后没有得出任何结论,只能将研究结果搁置。但现在想想,我们好像能明白它是怎么来的了。”

  “是啊,”闻人歌接上了话,凝视着低着头的人,“一个强到可以被顽固执拗的泰坦臣服并称为神的家伙,到底会因为什么原因,选择一直用一张普通的脸行走世间呢?并且,还将一座孤零零的坟墓,从原来的沉睡之地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宇宙,埋在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地方。”

  “既想让人记住,又不愿意给出答案,真是别扭啊。”

  “哈。”男人面上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放下终端,抬头望着天花板的树藤,过了会,给了个答案。

  “因为愧疚。”

  “哈,看来我猜对了。”闻人歌耸耸肩。

  “嗯,都对了。”男人长叹口气,“为了感谢你再次让我捡回来这些东西,这些……人性,再透露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秘密吧。”

  他指了指秦唯西,对着闻人歌轻笑一声,“等会她登神的时候,需要你。”

  “我?”闻人歌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是啊,你,”男人摊手,指了指秦唯西,“她可不是普通的神明,她的位格,要远胜神界从前和现存任何一个神;而她生命中的契约,需要你签署认可。”

  “为什么?”闻人歌和秦唯西同时懵逼,闻人歌更是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再次询问,“你确定是我?”

  “对,是你。”男人肆意地笑了起来,“唔,秦唯西,你从来没有思考过,你为什么能活这么久么?”

  秦唯西骤然愣住了。

  “好了,就说这么多,再说下去就是泄露天机了,”男人耸耸肩,目光再次期待地望向秦唯西,搓了搓手,“公爵大人,还有半个小时。”

  “别急,”秦唯西盯着闻人歌,似乎还在思考刚才的事儿,一边缓缓开口,“我刚才的问题还没问。”

  “……好吧,”男人唇角的笑容一跨,嘟哝着,“差点忘了。”

  他又笑了起来,“你要问什么?”

  “绑架柏嘉良也好,指示泰坦大肆入侵也好,都是为了削弱我吧,”秦唯西面色恢复了平静,盯着对面的人,“泰坦好战不错,但应该并没有好战到一见到我就缠上来自爆。”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啊,你想问这个。其实挺简单的,”男人耸耸肩,摊手,“因为你太强了。”

  “巅峰时期的你,积攒了多少神格碎片?两位数?三位数?我都觉得我在物质界用这具躯体不一定能按住想要逃跑的你。”

  “我为什么要逃跑?”秦唯西蹙起眉。

  “唔,万一,我只是做一个假设,在我说了这么多之后,假如你依然不愿意登神呢?”男人笑眯眯的,身上却若有若无地释放了些令人窒息的压力,“我总得做些什么以防万一吧。”

  秦唯西讥讽地提了提唇角,“我如果真的不愿意,你还能强迫我不成?”

  “不能,”男人缓缓摇头,唇角笑容带着点骄傲与得意,“但死神人选,又不止你一个。”

  秦唯西一怔,随后突然明白了。

  的确,这个世界上能运用【死亡】权柄的,已经不仅仅只有她一人了。

  她瞟了眼因为听懂了所以格外愕然的闻人歌,轻笑一声,“难怪你会给我留下那枚【死亡】,这是你的后手,也是后手的后手。”

  男人摊手,不再发言。

  “但是,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在自己的私人意愿和世界存亡之间,选择前者呢?”秦唯西的神色顿时锋锐起来了,身子缓缓前倾,眸光质问般的压在了男人身上。

  “因为你一直在逃避,秦唯西,”男人轻声回应,“就比如说,我可以相信阿忒若普斯能为了这个世界付出一切,但我,无法完全相信一个一直在逃避责任的家伙。”

  “毕竟,天才的秦唯西,天才的血族公爵,”他抬起头,毫不退让地与秦唯西对视,“你早就察觉到什么了吧。”

  秦唯西陷入了沉默。

  良久,她缓缓摇头。

  “我并非逃避责任,”她声音放缓了,“我只是……一直觉得,不到时候。”

  这个有些荒唐和无头无脑的的答案却令男人认可地点了点头,可他又反问,“那现在呢?”

  “我不知道。”秦唯西缓缓摇头,却又反问,“你呢,你看不到我的未来么?”

  男人也开始摇头。

  “我都说了,”他叹口气,“你很特殊,你的位格决定了,我看不透。”

  他摆烂般的一摊手,“所以我才要做些备案措施嘛。”

  “嗯,知道了。”秦唯西微微向后靠了靠,随后,慢慢卷起袖子。

  露出一大截一大截已经被【死亡】染成黑色的手臂。

  “我还是必须提醒你一点,”她面无表情,声音却逐渐温和起来了,“所谓神明,所谓神爱世人,某种意义上,并不是因为神明的责任,也不是因为神明位格的特殊性。”

  “而是……”

  她的长发无风自动,浓郁的黑色从她掌心蔓延了出来。

  “他们真的,都很善良而仁慈。”

  在众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一道浓郁的黑色光柱,冲天而起。

  那是和黑潮有别的另一种黑,纯粹而纯净,代表着死亡与终焉。

  秦唯西端坐在光柱正中,表情平静。

  在海伦大陆最后一次黑潮降临的第一天。

  最古血族,最年轻也最强大的神明,海伦大陆最后一位神明。

  秦唯西,登神。

  权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