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其它小说>刑侦:窥夜>第67章 名册

  季彻问:“你听说她被人包|养, 大概是几几年发生的事?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吗?”

  “太久了,我真的不记得了。”董鸣为难地说,但指着被警察从下水道搬出的杂物又道, “大火烧得差不多了以后,我就想着多少捡点还能用的东西带回去,以后说不定能用上。结果看到有本花名册在最底下没被完全烧掉, 她们毕竟是在这里死的,我就偷偷带走它留作纪念了。”

  季彻立即喊了名警员,交代他帮忙过去确认一下,不消多时就见他果然带着本被烧了一半的花名册跑了回来。

  陆销余光扫见季彻戴上手套接过了警员递来的花名册, 安心地继续负责询问:“关于田凯德,你还有其他线索吗?”

  董鸣努力回想着, 断断续续地说:“田老板经常来这儿谈生意, 什么人都有, 就……有的谈得好,有的不太愉快。”

  “他下手挺狠的, 不同意他要求的,出了舞厅大门就被拖到车上,打得半死再找个荒郊野岭丢下车……因为事儿不是出在舞厅里,我就没多管。”

  “对了,说到丽歌和田老板,我好像有点印象了,丽歌说她不干了之前,田老板好像来店里找她吵过一次, 没多久丽歌就离开这儿了, 我当时以为她真跟人跑了。”

  “不过没过一年她就自己回来了,还抱着个刚出生的孩子。但自打吵架那事儿发生过, 田老板就几乎不来这儿了,偶尔来也没搭理丽歌。原因是什么?我不知道。”

  季彻旁听着董鸣供述,小心翻阅着花名册。

  这家舞厅曾经是个高档会所,用的花名册也是用厚纸板装订的,大火带走了它三分之一的信息,所以他的动作格外谨慎,争取不让它再受损伤。

  花名册里标明里女孩儿们的花名、年纪、身高、体重、性格,有的甚至刚成年,将活人明码标价,强烈的不适感令季彻眉头紧蹙。

  他翻页的手一顿,目光陡然凝固在了这一页的照片上,惊诧地轻拍了拍陆销。

  陆销示意身边警员继续盘问工作,而后转头看向季彻,注意到了他手中册子上的照片。

  这张老旧的照片中,这个叫“丽歌”的女人身着细闪红衣,蕾丝半袖挂在肩头,她的目光空洞无神,面容带笑却无半分笑意。

  陆销迅即察觉到了什么,眯眼再瞧照片,惊觉这个色块比例竟然和Nott吊坠里的旧相片高度相似。

  两人视线交汇的刹那间,瞬即明白对方和自己的想法一样。

  陆销的目光移向董鸣,认真陈述:“目前警方还有些疑问需要你帮忙解答,麻烦给我们走一趟。”

  董鸣没有作答,沉默着看向自己住了二十年的下水道,和自己一手建立又亲眼看着它成为一抔焦土的舞厅,丧意地佝着后背。

  ***

  禁毒那边有新线索的消息迅速同步给了技侦,不管是在队里值班的,还是回家睡大觉的,几乎都被薅回了警局。

  办公大楼彻夜通明,键盘敲击声与通话声近乎没有断过,直到朝晖探头向室内看,发现桌边睡倒了一大片。

  林警官瞧了眼同事,将比对结果传给禁毒支队那边,而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办公室,在走廊上拨通了陆销的电话。

  “喂,陆副队,你们上次送来的照片我们尽力还原了边界和色块,和昨晚传给我们的另一张做了对比,报告已经发给你了,记得查收。”

  “谢谢,麻烦各位兄弟了。”电话那头传来陆销的感谢声。

  林警官不吱声地伸了个懒腰,回道:“应该的,那陆副您忙,我先挂了。”

  听到电话被挂断的声音,陆销放下了手机,将电脑上的文件打印了出来,翻至报告的结论页查看,旋即给审讯室打电话。

  “和你们科长说一声,Nott吊坠里的照片和邱丽歌高度相似。”

  警员回答:“明白!”

  谈竹站在一旁等着陆销放下电话,才将手里的资料递上,“副队,关于邱丽歌的身份信息大致就是这样。”

  陆销颔首接过,但他看清内容后,诧异地微微蹙眉。

  舞厅00年初被烧毁,而邱丽歌在98年就确认死亡了,死亡原因是吸|毒造成的心动过速和多器官衰竭。

  “1998年?”陆销默念。

  而警方在田文善胃里找到的硬币中,唯一一枚牡丹一元硬币的年份就是1998年,季彻还对此感到奇异。

  这两个出现同一年份的地方,是否存在着关联?邱丽歌的死和田家有什么关系?

  谈竹补充说明道:“我打电话核实过,帮邱丽歌收尸的是她的邻居,说是见他们家的门一直开着,就进去看了一眼,发现死者躺在床上已经断气了,而她的儿子不知去向,至今下落不明。”

  “关于她的儿子,能查到什么线索吗?”陆销询问。

  谈竹摇头:“查不到,因为那个孩子没有名义上的父亲,上不了户口,所以档案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陆销抿唇深思着,闷声道:“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他不由得联想到调查田家三人被杀案时,田凯德公司财务陈女士提到的那句话。

  “邱丽歌的老家在哪儿,我们有时间的话走一趟吧。”季彻坐在一旁整理记录,默然旁听着两人的交谈,虽然没亲眼看到邱丽歌的资料,但从谈竹的口述大致听出了一些重要信息。

  陆销颔首表示同意,目光锁定邱丽歌生前的家庭住址,“邱家村105号。”

  陆销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喊了几名警员一起出任务,离开前对谈竹嘱咐:“林诺那边有消息了,记得通知我。”

  说罢,他揣了件外套搭在手臂上,正准备带上文件夹和记录本时,发现季彻先一步替他拿好了。

  几人以最快速度下楼上车,陆销坐在后座,将手里的衣服披到季彻身上,顾及还有其他人在,只是关切地说了句:“昨晚你没休息过,在车上眯一会儿吧。”

  季彻将记录本递给陆销,摇头说:“我不困,再说出了一晚上任务的又不止我一个。”

  他后半夜又整理了一下记录,感觉困意已经过去了。可奇怪的是,坐在陆销的身边,他突然觉得放松了许多,好不容易摆脱的困乏又一次涌了上来。

  陆销盯着季彻微垂的眼帘,偷笑他明明困得不行了,还在嘴硬,于是说:“小柏他们轮休去了,你也可以休息,先眯一会儿吧,回来的时候换我。”

  “嗯。”季彻舒心地倚靠着座椅,将头缩进了陆销的外套,在花露水的余香中渐渐放轻了呼吸。

  谈竹目送队友们离去后,视线缓缓转向了审讯室方向。

  审讯室内,董鸣感到久违地轻松,被警察带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件干净衣服,现下大口吞咽着热腾腾的新鲜饭菜。因为吃得太着急,他不小心噎住了,坐在对面的警员默默递来了一杯水,他双手接过后颤巍巍地仰头猛灌,嘴里的饭菜咽下了,他却仍哽着啜泣了起来。

  “二十年了,我终于又是个人了。”

  林诺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才问:“董鸣,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董鸣吸了吸鼻子,点头后说:“警察同志,如果说火灾的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信吗?”

  林诺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起火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董鸣缓缓低下头,呼吸渐快渐促,似乎另有心思,声音怯弱地说了句,“我在房里睡觉。”

  林诺抬眼看向董鸣,又垂眸查阅资料,确认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才说:“你的房间在舞厅5楼,起火的时候是凌晨3点到4点,其他人都在熟睡,只有你醒了,并且一个人从5楼逃出来了。”

  董鸣心虚地低下头,“是……”

  林诺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起身将一张张照片摆在董鸣面前,慢道:“12个女孩,18个服务人员,7个留宿的客人。”

  这些女孩和服务员大多是外来务工的,他们没地方住,就在舞厅里留宿,作为老板的董鸣没有拒绝,但也借此延迟了他们的工作时间,因此董鸣的舞厅是当时最晚关门的,所以客人也比其他娱乐场所多一些。

  董鸣一见这些照片,立马移开了视线,不敢看“它们”,可心中的愧疚和良知犹如无形的锁链,将他的头拽了回来,使他不得不正视这些已经死去的人。

  董鸣颤抖着手抚过一张张照片,无辜地说:“这场火真的和我没关系,我只是……只是……”

  他下唇轻颤,回忆过去时身体控制不住地蜷缩了起来,“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弟和人打架进了局子,接到电话通知后我就赶了过去,半夜才回来。进门的时候发现其他人都已经睡下了,还奇怪他们今晚怎么都睡得这么早。因为我弟的事,我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突然听到楼下有什么声音,就起床走到窗边查看。”

  警员迅速调出档案,确认董鸣的弟弟董祥确实在那段时间因故意伤害罪进了看守所,旋即打开话筒,将信息同步给负责审讯的林诺。

  林诺听到耳机里的声音后,侧目看了眼单向镜颔首表示收到,在凝睇着董鸣,问:“你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看到,是他们……他们看到了我……”董鸣恐惧地抱紧双臂。

  熄灭了霓虹灯的舞厅门外,在晚上和他处没什么不同,一样看不清夜色,也认不出围在舞厅外、提着汽油桶的那伙人长什么样。

  董鸣又惊又怕,不明白自己招惹了什么仇家,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他明明已经躲到窗边了,可门口的人好像还是发现了他。

  那个人站在黑暗里,凄白的月光为他添上浓浓的杀意,只见他冷冷地抬手点了五下,正对上藏在窗边的董鸣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