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耽美小说>【瓶邪】百年沉浮>第65章

  蛇祖拎着竹篓走进来,后面跟着短猎装的云彩,手里捧着一束山间采来的野花,放在桌上摆着。

  梨果儿有些不明白,云彩这个姑娘是蛇祖带回来的,据说是族长的授意。她似乎在外家跟随族长很久,曾经是个贴身的丫鬟。但一朝到了南乡,犹如脱缰的野马,学了点功夫,天天上山下湖,比谁都兴起。她最不忘的便是来高脚楼整顿,打从听说这里是族长临时落脚的地方,就日日来布置,跟每天都有人住似的。

  梨果儿和她要好,想是姑娘家之间更为亲厚,也就被她带着隔三差五收拾起高脚楼来。

  她们一边做事,蛇祖一边沉默地帮忙,听她们说北乡,说张家,说过去那些好玩的事。养蛇的人不愿离开南乡,他就从来没去过北乡。很久以前,小张隔年过来,也会挑些事说给他听。

  姑娘们叽叽喳喳,好似没完没了。

  蛇祖想,也许有一天,他会去看看北乡的风景。

  之四

  夜灯挑过半宿,今夜无人能眠。

  小张沉默地站着,看屋中那人来来去去,不紧不慢地收拾。

  包裹里装了衣物,带上鬼玺,黑金古刀,这都是必用的,却又真都没用了,小盒中放了三四片麒麟竭,也不是必备的。

  小张心下怅然。

  张起灵要进青铜门,他指了下一任的张家族长,去履行自己的职责,这一别将永无相见之日,小张舍不得,却知道势在必行。

  张起灵率队回山的时候,亲自将路站和所有密道毁去,不让张家任何人有机会出去。但他却悄悄告诉了小张一条隐秘的路,等他进青铜门后,小张若愿意,可以替他观察本族,以及北乡那边的情况,直到真正稳住。如果不愿意,他可以从那条秘密的通路出去,去南乡找蛇祖。族令一下,南北已再无联系,从此天各一方,守着各自的责任。

  张起灵知道小张的念想,曾经的他如果不懂,如今的他也能感同身受。

  但他自己却无法成全自己。

  小张想,张家族长本是无所不能,张起灵却无法满足最大的心愿,这是否就是上天带给张家族长的讽刺。

  如果这样,也太令人伤心了。

  或许老天爷冥冥中另有安排,不会这样苛待这个一直尽忠职守,为天道宿命付出了几乎全部的男人。

  小张不禁祈求上天能再公平一些。

  他不知道,早在他祈愿以前,上苍早已注定,他们每一个人的命运。


第4章 :续之一

  落日余晖铺满了江面,晚风轻拂,波光粼粼,好似一片涌动的金流,染上张起灵那张似梦似幻的容颜,仿佛并不真实。

  吴邪一阵恍惚,迟疑着伸手,将停未停。他想确认,又似不敢,惟恐幻梦破灭,徒留感伤。直等他轻触上那人的脸颊,才终于迟疑着放下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这一刻,本该是悲喜交加,却滋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个中滋味,此消彼长,终是无法为外人所道。他想起了过去,那般心酸无奈,难分难舍。十年苦等,如今也算得偿所愿了,失而复得张起灵,他合该欢喜,却又惶然不安,这般患得患失,浑不像往日里那个顶起吴家一片天的族长。

  吴邪面上无异,心下早如波涛翻涌,此起彼伏,看似小心翼翼,却又有些过分持守了。如今情愫重生,越想接近,越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觉,不知庄周梦蝶,亦或蝶梦庄周,更怕哪个都不沾,最后大梦一觉方醒,他依然独立风中,在岸边等着迟来的渡船。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一首白居易的《花非花》,让吴邪喃喃低吟出来,说不出的愁绪多长,抬眸对上张起灵的眼睛,藏着温柔笑意,眼底隐约流转着思念。他怔了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哥别见怪,这么多年……我染了些小毛病。”吴邪说完,旋即感伤起来。岁月经年,沧海桑田,不外如是。张起灵风华依旧,他却形色式微,鬓边隐约可见一点白丝,自觉不再似当初,不免自惭形秽。张起灵见状,伸手握住吴邪的手,却是摇了摇头,将他拥入怀中,半带心疼地轻轻吻上他的额际。

  “毛病多了,可以慢慢改。”他淡淡道,嗓音未变,听在吴邪耳里说不出的亲切和怀念,以及丝丝如蜜糖般的眷恋。

  张起灵又道:“如果改不了,我帮你。”这般亲昵流转于耳侧的细语,倒是另有一番调情的意味了。

  吴邪闻言微微一僵,随后又软下身子,半靠在那人身上,想起他们旧时的关系,两人并肩而坐,相依相偎,难得地温存了片刻。

  没过多久,吴邪又忽地说了一句:“小哥,你怎么不说话?”他语调轻柔,恰似不信,复又存疑。

  这般的反反复复,倒叫张起灵叹息了,忍不住伸手握紧吴邪的手,在他耳畔轻声安慰:“其实,我也担心,此时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他偏过头,如水的眼眸波澜不惊,飞跃了时光,悉数落入吴邪眼中,时如白驹过隙,光阴一线,眼前人重叠了倒影,唤起了记忆,那般依依不舍,百转千回。他却说得平静,似浑不在意,只着意安抚吴邪的情绪。

  “或许现在,我依然身处青铜门里,睡着不知醒时。”

  张起灵忽而轻轻一笑,看得吴邪呼吸一窒。那人的笑如此美好,岁月并未消褪半分。

  他伸手在吴邪腕间轻轻一扣,一枚白玉环乍然音动,悦耳连奏,他腕间同样的一枚白玉环,恰如其分地呼应,轻快地发出一声促鸣。

  “看,它们比我们懂得。”张起灵伸手搂过吴邪的肩膀,两人手掌相抵,虚拢在一处。

  吴邪终于忍不住,主动扣住了张起灵的手掌。两人手心贴合一处,源源不断的体温彼此熨烫,终于有了一份实实在在的触感。眼前一切皆为真实,终不再是镜花水月,浮梦一场。

  吴邪忍不住凑上前,倾身吻住张起灵的薄唇。张起灵也不意外,顺势张开嘴,将他纳入唇舌间。两人就这般相拥相吻,浑然不顾,天地间日月辉映,江风卷起层层波色,好似无声地为他们见证。

  气息互融,唇舌交缠,吴邪满心满眼都是眼前人,他的碎发拂过面颊,他的呼吸搅动呼吸,情潮涌动,心绪荡漾,他内心深处十年未曾填补过的空虚,在那人一点一滴的吮吸,紧紧扣住背脊的拥抱中,被一分一厘地填满……满满当当,教他心底都欢愉地好似沸腾的热汤。

  直等张起灵放过他,吴邪这才舒了口气,缠绵过后,他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自视稳重,早已不是个毛头小子,却也这般不懂得矜持,面皮如何挂得住?禁不住心虚地张望,却看见一个艄公在船尾立着,拨桨摇船,眼不动,身不移,对他们方才发生的事,竟似毫无所觉。吴邪的脸颊犹如火烧一般烫起来,下意识便搡了张起灵一把,偏过身子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