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耽美小说>【瓶邪】百年沉浮>第36章

  环动情动,三响结姻缘。

  他从未想过,这点小小的奢望,竟有成真的一天。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想上天始终待他不薄,令他失而复得,再令他得偿所愿。

  此后,惟珍重。


第3章

  Chapter Text

  1.

  那一扇青铜巨门伫立在峡谷间,沉重的齿轮声中缓缓开启,万丈冷光倾泻而出,顷刻间,天地庄严肃穆。

  他看见那人背身长立,忽然回过头来,幽远深邃的眸中一片安详,却令他渐渐有了不详之感。那人悠悠地荡开一抹笑,似乎嗫嚅着说了句话。他辨了辨,竟然是诀别!他心急火燎地上前拦阻,却让一道无形屏障隔了虚影。

  终于,那人回身前行,毫无留恋地进了巨门……

  吴邪猛然从梦中惊醒,面色惨白,额角挂着虚汗。梦中生离死别,清晰可念,令人难辨虚实,犹自惊心。他不由得双唇颤抖,千思万绪涌上心头。好容易勉强压下,取过案上的石盅热茶,小口啜着,压压惊。

  大厅内静悄悄的,那两个丫鬟去见泰老,还没回来。吴邪不知道等了多久,百无聊赖,就睡了过去,没想到竟然做了如此不详的梦。他思来想去,觉得是自己太多心,可能一大清早的就被人请过来,担忧族内的长老询问他和张起灵的事,心里有了疙瘩。

  想到那日和张起灵倾心相诉,短短时日的魔障也都值得了,两人在房内不管不顾地耳鬓厮磨,虽然不曾逾界,但也足够落人话柄。张起灵对外开诚公布,引出好大骚动,却无一人敢来打扰吴邪,别说普通的小厮小婢,就连素日里相熟的梨果儿和小张都不见了踪影。吴邪这几天相处的只有张起灵,那人一改先前不闻不问的态度,一手照料他的吃穿用度,身为族长做这伺候人的活,饶是吴邪面皮再厚,也懂得不妥当,但拗不过张起灵的执意,那人只要轻声细语说句话,吴邪就心软了,哪里还会坚持。所幸并非没被他照料过,一来二去也就惯了。

  吴邪这样顺从,也因闲暇时心中思量,他对张起灵模模糊糊的着迷,不过自两人回山途中一夜迷障开始,后来的种种念妄皆在张家本族,而那人对他久远前便起了心思,却是处处忍耐行事如常。溯水思源,往日里那些亲昵怕成了煎熬,他更是没心没肺地仗了那人的疼宠,恣意胡闹。相思之苦胜黄连,吴邪推己及人,更觉得对不起张起灵,两人互表心意之后,他更加地顺从听话,想着将先前欠那人的债,百倍千倍地偿还回去,只要能让张起灵高兴,自己便是死也欢喜。

  他在族长屋内封闭了好些时日,而张起灵在外一人独撑,力挽狂澜,吴邪不难猜出他的手段,也知道凭自己的身份不能为他做什么,除了如常听话,惟一字“等”。泰老差人请他过来,张起灵必是知道的,这些天没那人许可,半个人都近不了他的身,如今应该风停雨歇,晴光朗月了,吴邪才随那两名丫鬟进泰老的独居别院。他在厅中坐了许久,不知不觉打起盹来,梦见那些令人不安的事,细细回味一番,这时竟也不觉得可怕,只遗憾梦中不能留下那人,如果留不住,也应该陪他进去。他正胡思乱想,突然听见铃铛声,知道那两名丫鬟回来了。果不其然,那两人走进来,对吴邪行礼,也不顾他慌忙站起身的局促,就引他入内见泰老。

  吴邪跟着两位姐姐,听着她们腰间一阵阵的铃铛响,生出一种催魂索命般的错觉,仿佛自己正步向死路。想起张起灵在外间承受的压力,那人对他信誓旦旦的“我担着”,他便鼓足勇气,不肯示弱于人。

  这条路走得艰难,吴邪在一扇木门前停下脚步,举棋不定,顿了许久。镶嵌在石墙中的木门散发出怪异的香味,初时闻着醉人心脾,久了却让人心慌。吴邪摇摇头,挥去心头的不安,那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推开门扉,他便从容走入,一路上并不张望,只一意盯着脚下,恭恭敬敬地走到了榻前。

  泰老盘腿坐在石床上,对面摆着一个厚垫蒲团,四周没有多余的摆置,吴邪瞬间明白,这里应该只是一处谈话的密室,他不等泰老指示,径自盘腿坐上蒲团,悄悄握住手腕上的白玉环,定了定神。

  两人盘腿而坐,半晌无人说话。

  吴邪心安了就不再瞎想,默想着平时同张起灵的一点一滴,眼下特意安排的环境,也没对他起作用。

  泰老似乎察觉了他宁神静心,就不再拖延,缓缓睁开双目,道:“来者是客,小公子在张家呆了有些时日,可还住得惯?”

  吴邪盯着他的眼睛,口中从容道:“有小哥在的地方,不会不习惯。”

  他说得坦然,老者双目清明,也看不出异样,却停了一停,方道:“你自小养于瑞桐膝下,这父子的情分,也是天定命数,合该好好珍惜。”

  吴邪心中茫然,他从未想过这一层,嘴上却自然地接话:“我姓吴,父母俱已不在,小哥养我护我,却不是我的生身父母,他也从来不要我作这些礼数,想来……他是不认的。”

  泰老又道:“你既长在张家,也守张家的礼,族规大过天,一条条、一桩桩,你可仔细想清楚,罪责三代,重不及长,你们这般违逆,算起来也该是你少年心邪,旁门左道,瑞桐虽然身持数百年定力,遇到业障逃不开,实属造化,将来追究起因果,依律处置了你,可当得不当得?”

  这话说得如此直接,寻常人必然动摇,然而吴邪却淡淡道:“张家人从小有教诲,我虽然不姓张,却也长于张家,自然是从小谨记族规,不敢忘却。张家族规首要之要:族长大过天。泰老您可记得这条?”

  他复又朝泰老望去,见老人无动于衷,便继续说道:“小哥便是我的天,他说对就是对,错便是错。将来若他幡然醒悟,认定是我心术不正,要下刑罚我,我自然从从容容地受了,这个理本是如此。倘若族中其他人觉得不妥,也应该先以此条为重,再作参详,才不算坏了规矩。”

  他说得不卑不亢,一套道理下来,自觉还算应对。

  泰老缓缓道:“你说的都是外族的理,我要和你谈谈本族的规矩。”

  吴邪平视前方,收起双腿,好好地磕了个头,又道:“族长敬您,我也当给您行礼,听您的吩咐。只是我自幼生于外家,所行所言皆未曾偏离过外家的规矩,本族的事,先前着实不知,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泰老宽允。您若觉得吴邪坏了规矩,可以按律教我。”他说辞恳切,目光坚定毫不动摇。

  泰老看他许久,终于有了一丝叹息,好似面具脱落,屋内的气氛也跟着轻松了。

  “罢了。”他拍了拍身侧,招呼吴邪,“你过来。”

  吴邪依言而行,挪去泰老身边坐下,仍是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眼神不偏一分,手也安分正摆。

  泰老上下打量他,终于道:“瑞桐把你教得很好,出得门,识得大体,心性至纯。定如铁,安若钟,不卑不亢,的确是一等一的好苗子。”

  他又叹道:“便是如此,老朽才无法释怀。你刚到此地,许多事都还不清楚,我猜以你的想法,定是觉得瑞桐告诉你的才听着,其他事皆作不知,对吗?”

  吴邪不吭声,却是默认了。

  泰老摇头:“傻孩子,有些事他能告诉你,但有些事,你却不知道。想我张家历经百代荣华,才能在山林之中偏安一隅,惟念祖训,不忘职责。瑞桐是张家本代族长,他因何不娶亲,你也不愿知道?”

  吴邪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却有些明了,泰老这是软硬兼施,只有按礼数听教,才不至于被动。

  泰老并不指望吴邪的反应,仍然道:“他自幼失去父母,最明白一个族长娶了亲,最后只能遗下孤儿寡母的无奈。我能体谅他的心境,也从未怪过他,香火要续,并不急一时,也盼着他能自己想通。但想不到,他此番回来,竟然越来越想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