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看你们或如父子。”
“莫过师徒。”
老人终于放弃了,知他甚深者,便明白规矩于他从来只是自律及驭人的手段,却非他真正所在乎的。百年一过,谁又记得,遑论族人对此事也未有更深的想法。对他们而言,吴邪是否他带大的有什么重要,二十来年就像看个娃娃长大,再过十年,也就分不清年岁了。
老人知道说服不了,只得罢了。
之三
他停了手中的笔,却无法管住自己的耳朵。
小张说的话,似乎一字一句敲进了脑中,空气微妙地有些失衡。
打发了小张,他想起那天和吴邪的谈话。那个孩子如此明显地害怕自己抛下他,但他不会。如果成家立业令他觉得能在此地得到认同,能多添几分安心,他或者……
眼帘微垂,从来古井无波的心吹过皱痕,细想一番,他仍是不舍。
又怎么会舍得。
时间于他已是一种漫长的习惯,往来如影,随风而逝。他想起了狗五,那个喜爱说笑的老友,也只得数十年交情。生命中太多的流沙从指缝滑落,抓不住,也不再去抓。他早已过了惋惜的日子,学会淡看白云苍狗,浮尘万世迁。
如果还有不愿失去的东西,是否证明了,他依然只是个平凡不过的人。
第一次……他心生强求。
不愿又一道遗落的剪影,又一个回忆中的思念。若能时常见他安好,已是奢望了。
他终于决定,替那个孩子寻一个好归宿。
尽管腕上玉环,留着他那点小小的念想,正如那日归山途中,白玉石室里,他分明可见那个孩子眼中浅浅的情愫。哪怕只是恍惚一瞬,早已消褪无踪,依然在他心里存着,不可磨灭。
之四
他如常抱着那个孩子,单手覆盖他流血的双眼。他想自己的脸沉得有些可怕,这个大气不敢喘的屋子里,没来由有些紧燥。
退下那些人,责罚小张出去思过,他只对一直沉默无言的老人说了句话。
“泰老,你这又是何必。”
那个孩子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好容易止住血,他才觉得心中落下一颗大石。
老人并未离去,他觉得无奈,却也真正动怒了。
“我不想见到第二次。”
老人朝他跪下。
“请族长责罚。”
他并未因此动摇,只淡淡道:“错不及此,我要的是个保证。”
“老朽无法保证。”
“为何。”
“他一日不是张家人,老朽便无法保证。”
他此时已懂,外人入张家经仪式,必定有个身份,通常为亲眷。
老人又道:“如果族长想万无一失,老朽可以把梨丫头嫁给他,那孩子对他也喜欢得紧。”
他终是让老人下去了。心里却明白,老人算定了一切。
他不会强要那个孩子,只要他一天没对他动情,他就不会说破,与其让他徒添烦恼,不如永远不让他知晓。
他看着吴邪苍白的脸,第一次感到了早已失去多年的恐惧和后怕。
如果你平安醒来,便让你成亲吧。
他在心底默念。
之五
如果吴邪过的不顺心,那么,改变他的命运,将他留在张家得享长生,和送他离开,看他一世寿终正寝,哪样更好些?
他迷惑了,为数百年来第一次的强求,他心中有愧。
当他揣度着是否问那个孩子时,习以为常的动作,却带来截然不同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