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耽美小说>【瓶邪】百年沉浮>第10章

  虽然还没想好怎么和张起灵说,但他明白有些事必须面对。

  吴邪怀着提刀砍头的心进了张起灵的院子,见到那人也不敢再忘了恭敬,手里攥着账册,乖巧地站在一旁。

  张起灵放下手中的笔,看他一眼,淡淡道:“别装,有什么就问。”

  吴邪讨了个没趣,看张起灵的样子,并不像真生他的气,就横了胆子说:“小哥,你别生气,我是真的想不明白。”

  张起灵没说话,倒像在听,吴邪见了咬咬牙,继续说下去,没想话到嘴边却成了:“你当年为什么不让吴家把我领回去?”

  说完,他自己也愣了,其实他想问的并非这些陈年旧事,却不想心中一直记挂,始终迈不过这道槛。

  张起灵静静看着他,看得吴邪目光闪烁,面上尴尬,才淡淡道:“你想问的不是这个。”

  他站起身,走到吴邪跟前:“你想问我是不是拿你算计吴家。”

  他说得稀松平常,听在吴邪耳里,轰鸣过后只剩哑语。他没想过张起灵会这样直截了当地戳破。

  吴邪犹豫道:“我不懂……你知道我和他们不和,为什么还要在家宴上推我出去?”

  张起灵问:“你真这样想?”

  吴邪一脸迷惑,想不透其中还能有什么误会,就说:“不是吗,小哥你教过我,凡事三思而后动,我想不到其他理由。其实,只要你说一声,我自然听着。小哥,你是不是……不大信任我?”

  他也不知怎么冒出了这么个想法,随即看到张起灵的神色,立刻闭嘴了。

  张起灵面色毫无波澜,但吴邪和他自幼相处,已感知他情绪微微波动。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理应遭到呵斥,可是张起灵居然没说话。

  他绕过这件事,没有承认,没有否认,却问吴邪一个问题:“你应该先问自己,你在乎的是谁的信任。”

  吴邪愣住。

  张起灵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随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略过不谈:“账册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吴邪还在回味他先前的话,猛然被直击要题,不由得面色发白。

  所幸张起灵并未为难他,只简洁地提醒:“抓人,补缺,直说吧。”

  他这般干脆,吴邪反倒更加茫然。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解决问题,张起灵向来不含糊,尤其在他的事情上。虽然大多时候让吴邪吃点苦头,学会长个记性,但是大难临头,却又当先替他挡灾消难。以前如此,现在依旧。吴邪却不如以往那样干脆,接受了等同不中用,还是其他什么,现在想来,明明走投无路,却还固执地钻着牛角尖。许多事儿扎根脑中想不明白,理不清一个头绪。无数片段无法拼出一个真相,看似严重,可仔细深究了,他其实压根儿就不想弄明白。这究竟是怎样的心情,才会变得被动又诸多借口。

  张起灵看着吴邪沉默许久,久到他终于反常地叹了口气,对吴邪说:“把那两人抓回来,再补齐缺口。你先拿账本回去交待,结束了立刻回来,听懂了?”

  吴邪愣着点头,张起灵给他安排的事,从来滴水不漏。

  张起灵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意味深长地说:“吴邪,不要用眼睛看,也不要用耳朵听,用你的直觉和心去判断。你记着一句话,我曾经和你爷爷说过:人心比鬼神更可怕。”

  吴邪茫然地看向他,似懂非懂。

  张起灵淡淡道:“你要懂得回家。”

  他的目光淡然,那样深邃悠远的眼睛里透着浮生时迁,红尘游外。这是一种阅遍众生的智慧,恰似月华洗练,坚定而不可撼动。

  8.

  吴邪回屋时已近深夜,云彩迷着眼掌灯起身,看到他吓了一跳。吴邪要她别声张,径自回房坐下,细想着方才张起灵说过的话。云彩不愿唤醒其他丫头,自己出去打热水,准备让吴邪洗漱休息。

  以前吴邪过主院,从来没有夜深而归,总是歇在族长那。云彩心中六神无主,十分担心是否族长生气了,或者少爷又出毛病,总之两人是不想安好就对。她想着有的没的,冷不防吴邪对她说明天要回吴家,让她准备一下。

  云彩手中的水勺生生掉落,一点泪涌出来,瞬间便泣不成声:“少爷,你真的和族长闹别扭,他要赶你去吴家吗?”

  吴邪愣了,还没反应过来,云彩早抹了泪,神色严肃地说:“不行,你必须和族长道歉,一定要让族长原谅你!”

  吴邪终于听明白了,顿时哭笑不得:“小丫头,你想什么呢。我回吴家办要紧的事,结束了就回来。”

  云彩怔怔地:“不是要你走人吗?还会回来吗?”

  吴邪点点头:“我没和他吵架,就是请他帮忙,你不是说……我以前出什么事都找他吗?”

  云彩“嗯”了声,脸上还是疑惑,看上去不大相信。

  吴邪便催她去睡,自己随意捣鼓片刻,也吹灯睡下。他躺在床上,睁着毫无睡意的眼睛,脑中想着张起灵对他说过的话。

  人心比鬼神更可怕。

  他知道了什么,甚至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就和秀秀说的一样,总没什么事能瞒得过他。但是……为什么说在意谁的信任?

  吴邪辗转反侧,丝毫不能明瞭张起灵话中的深意,甚至对那人隐隐波动的情绪迷惑不解,唯有一点异样在心底淌过,自己在意的是张起灵的不信任,还是对张起灵的不信任?吴邪很清楚,今天和张起灵的对谈他逾矩了,从不曾像这样过,明明隐瞒着,猜忌着,却又先质疑了对方。仿佛一次拙劣的试探,而那人洞察如初,依然为他隐忍了一切。

  吴邪闭上眼,放纵自己沉入深眠,不愿再想其间的纷纷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