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擒陌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 但是知道若是沈羿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他在这段时间的辛苦不就付诸东流了?

  换做是从前的他肯定会觉得是自己瞻前顾后想太多,可是现在, 他为了能讨好眼前的美人,真的不敢走错任何一步。

  “你听错了,我哪里说了本座,我说的明明是……本公子。”

  这拙劣的谎言显然糊弄不过沈羿。

  “裴擒陌,我是头部受伤, 不是耳朵聋了。”

  被那双冰魄般的瞳孔直视着, 裴擒陌得有些不自在, 下意识后仰却撞到傀儡, 无奈道:“好吧……你先把手上缠着的这些丝线都解开, 不然那傀儡又一失手打我一拳, 我可就真的要被你打伤了, 将它们解开,我再慢慢告诉你好么?”

  沈羿只好操纵那木傀儡走到另一边, 又拆了手指上的线, 以免这几根线伤到裴擒陌。

  他心中虽然怀疑对方的身份,却从未想过要伤害对方,毕竟仅凭这两天对他的照顾来看, 裴擒陌绝不会害他。

  他不过是太过好奇,才会刨根问底。

  裴擒陌没了后顾之忧, 没有给对方接着刚刚话题询问的机会,慌忙抱着他的身体走向睡榻。

  “等一等……”

  沈羿也算是个身高不矮的男人, 被人横抱起来总是感觉有种莫名的怪异, 不自觉伸手搂住了裴擒陌的脖颈,生怕自己掉下去。

  这个行为难免会让人看上去有些撩人。

  裴擒陌喉咙愈发干涩, 咽了咽口水,忽然道:“沈郎,你知不知道以前你是怎么跟我同榻而卧的?”

  沈羿耳根泛红。

  裴擒陌:“是你搂着我睡的。”

  虽然这是他随口扯的谎,他却真切希望在今夜就能实现。

  沈羿暗暗在他肩膀上掐了一把:“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一定是你在框我,我看我还是换个地方睡,远离你这个胡说八道的家伙比较好。”

  裴擒陌见美人要起身,极快将他摁了回去,心道怎么才框了几次就开始学聪明了。

  他俯下半个身躯:“我没说让你走,你以为自己能走得?”

  沈羿眼看着那人趴在他的身上,眼睛与他近在咫尺,脸颊更是泛起热度,半张脸都埋在被褥里。

  如此春色在眼前,身为魔君的裴擒陌又岂会不动心。

  所谓猎人都是在猎物落入圈套后往往先欣赏对方挣扎的样子,等对方彻底顺从再一口气吃掉,裴擒陌也是如此,他盯着沈羿的身躯,将他那隐藏在衣襟内若隐若现的肌肤快盯出一个洞来。

  “裴擒陌……不要这么看着我。”

  沈羿被他那炽热的目光盯着,方才想捡起的话题怎么也说不出口,想伸手一把将人推开,不料却被对方反摁住手腕。

  许是他身上还有些习武之人的应急反应,手腕朝另个方向轻轻一扭,就利用巧劲儿化解了对方的桎梏。

  裴擒陌挑眉:“你还会用巧劲儿?”

  沈羿怔了一瞬,意识到自己似乎想起了些武功,顿时信心大增,再次与对方过了几招。

  不过他这几招隐约想起的招式终究不是状态良好的裴擒陌的对手,裴擒陌只是极有耐心地在与他玩闹,闹够了,就再次反手将他的手压制在头顶。

  “好了,你还受着伤,别打架了。”

  沈羿的脑子现在还在因武学而处于兴头上,仍是浑身热血沸腾,哪里肯就这么轻易地结束,便用那双寒凉的眼睛炯炯的盯着他看。

  “别打了,你不累,我还累。”裴擒陌收了以往的戏谑,趴在他的耳边,声音尽显温柔,“你若是愿意陪我做点别的,我倒是愿意。”

  沈羿顿时呼吸一紧,别过头道:“你的话我听不懂,放开我的手,从我身上下去。”

  裴擒陌:“你说什么,我也听不懂。”

  两人互相装傻充愣倒都是一把好手,裴擒陌不管沈羿嘴上说什么,都用力撕扯着对方仅剩的那几片布料。

  沈羿慌忙扯住自己岌岌可危的衣物:“住手,我的徒弟还在旁边。”

  裴擒陌:“无妨。”

  他忽然扯过旁边绿色的被褥,盖在他二人的头顶。

  沈羿被吓了一跳,眼前的男人温热的呼吸扑上他的鼻尖。

  他明白,对方的意思是说,这样应该就不会被人听到了。

  沈羿还没等反应,唇上的呼吸就再一次被对方掠夺走。

  “裴擒陌,呃……”

  他方才领略出的武学全部因为对方的动作而跑到了九霄云外,剩下的只有舌尖在唇齿的进攻和身体上被胡乱抚动的触觉。

  他的眼角很快溢出一片湿热,恰好被被褥的阴影遮挡住,笼罩在身上的云雾像是被惊雷劈开,思绪也被对方给予的风雨浸个透彻。

  裴擒陌夜视极好,看得一清二楚,他做梦都在想着这一刻,可惜以前的沈羿一直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他终于有机会…能彻底拥有这个人了……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

  常年习武带来的敏锐感知力告诉裴擒陌,似乎有什么东西朝他们飞过来,他忙脱离了眼前的旖旎,下意识伸手护住身下的人。

  只觉得睡榻震了一下,似乎被什么东西插.入了。

  “搞什么?”裴擒陌不耐地掀开被子,低头瞧见插在睡榻上的是一把尖刀。

  再朝门口望了一眼,门上明显多了一个窟窿,似乎那大小刚好容纳这尖刀的身体,他俯身将那尖刀从睡榻上拔出。

  刀是把好刀,只是木头上被扎出的痕迹并不深,不像是内力深厚之人的行为。

  睡榻上眼中布满情意的沈羿看到尖刀,才渐渐神智苏醒:“这是哪来的?有敌人?”

  被打断好事的裴擒陌是最想发火的,可他盯着刀沉默了片刻,只是淡淡道:“恐怕不是。”

  他手中的这把刀,与当初沈羿送给杨修仪的那把颇为相似,但是这里可是西辽教的地盘,杨修仪绝不可能出现在此。

  既然不是他,那就是沈羿的另一个徒弟。

  若方才是郭白鹭站在外面,看见师父与印象中的魔君颠鸾倒凤,想必像他那样未经世事的小孩自是气不过,极有可能忍无可忍地抛出了身上的这把尖刀来惊扰他二人。

  “郎君、郎君!”

  正在想时,外面传来阿花呼唤的声音。

  裴擒陌只得先从沈羿身上下去,声音森寒:“我们都睡了,你敲门有何事?”

  阿花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刚刚去你们隔壁的房间,发现你们带来的那个少年不知道去了哪,他不见了。”

  不见了?

  沈羿听到这个消息,马上抬起头:“何时开始不见的?你可有看见他的踪影?”

  阿花在门外跺着脚:“我没看见此人踪影,我刚刚进了他的屋子是想帮他换药的,可是进去一看,里面并没有人。”

  沈羿忙坐起身:“不好,若是三更半夜出门,说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他现在可是连剑都使不了。”

  裴擒陌不可置否。

  但他心里想的是,剑使不了,飞刀倒是使的痛快。

  现在这个情况一出,沈羿肯定也不肯与他睡觉了,他只能翻身坐起道:“罢了,看来不找到郭白鹭,今夜我一时间是没办法与你好好度过了。 ”

  ……

  乌鸦划过天际,发出几声凄清的低鸣。

  少年吐着寒天凝成的哈气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朝一道深坑上铺着木枝和杂草。

  他方才在一路留下了记号,目的就是为了引裴擒陌来找他,若是对方踩中这道坑,不死也得残,师父夜视极佳肯定不会中招,可那魔君就不一定有那么好的运气。

  “师父,我刚刚看到你被那魔君如此对待……你放心,今夜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这个魔君好过。”

  郭白鹭眼眶被温热的泪水打湿,刚把杂草铺完,就看见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裴擒陌穿过草丛而来。

  郭白鹭忙擦干眼泪,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让自己被其发现。

  裴擒陌穿着一身绣着祥云的金纹白袍,在夜里格外惹眼,走路的时候,手中一直牵着另一人的手,像是以防对方在路上会走丢。

  渐渐的,沈羿穿着白衣的身影也从他身后显现。

  裴擒陌本是不满于大半夜出门找白鹭,可是他细想想,自己似乎许久没有如此长时间地握着沈羿的手腕了,现在重新感受了一下,心道还真是纤细啊。

  只是不知沈羿会不会在云雨时也会像方才那样,用手攀着自己的脖颈,整个人热情地贴上来?

  啪嗒。

  正在旖旎的浮想时,似乎有一颗石子砸中了他的小腿。

  沈羿感知到他的手指忽然攥紧,抬起头:“怎么了?”

  裴擒陌缓缓松了力道:“我刚脚踢到了颗石子而已,无碍。”

  他不知那石子是不是巧合,为了安抚沈羿,就用另只手拍拍对方的手背。心道虽说沈羿现在武功尽失,却变得有些依赖他,这惹得他感觉从未有过的愉快。

  从前的沈羿,可不会有这样的令人有保护欲的时刻。

  他朝前走了几步,又是一道石子飞来的声音。

  裴擒陌其实夜视极佳,这回看清了石子的来处,挪开脚步躲开袭击的同时,又看清了前方似乎被人布下的陷阱。

  呵。

  这几日裴擒陌都在巡山探查西辽教的情况,自然不会认为这是敌人为他准备的,只是在心中默念:小孩子的把戏罢了。

  他松开沈羿的手,交代了一句:“前方好像有情况,你在这等着,我先去看看。”

  沈羿点点头:“好,你小心些。”

  裴擒陌没再说什么,直接飞身离去。

  一路前行数十里,裴擒陌发现前方为他准备了不止一道陷阱,不过谢谢陷阱都或过于拙劣,他轻功一跃就跃了过去。

  等到身后彻底没有沈羿的气息,他才出声道:“出来吧,难不成真的以为你能暗算得了我?”

  话音落下,一个矮小的白色的身影从树上跳下。

  “魔头……你,你简直卑鄙无耻!”

  少年双手都缠着绷带,那张稚嫩的脸有着从未有过的认真。

  裴擒陌:“所以你想杀我?”

  “我,我……”少年伸手指了他半天,终究还是缓缓放了下来,摇摇头道,“我不是你的对手。”

  裴擒陌眼底透着一丝揶揄,负手道:“既然知道,那你引我来的目的是想做点什么?”

  郭白鹭如今双手残废,裴擒陌稍微动动手指,就能送他归西。

  郭白鹭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方才的那些把戏不过是存了一丝侥幸心理,若是裴擒陌恰巧中了陷阱,那自己也算是为师父报仇了。

  可惜事情果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简单,裴擒陌不仅毫发无伤,还将他叫出来对质。

  少年咬紧了下唇,苍白的唇色几乎快滴出血来,顿了顿,才发出声音:“你真的是那魔君裴擒陌么?”

  裴擒陌想也不想:“是。”

  郭白鹭:“两个月前,你还想杀我师父,现在突然想轻薄我师父,是觉得师父他可以任由你宰割么?”

  裴擒陌哼笑:“那倒不是,我是觉得他有趣,想要和他结为道侣,或许还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郭白鹭的眼皮微微上抬。

  许久,他才喝道:“凭你这个魔头,还道侣?世人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我们梅花剑庄还能不知道吗,你男女不忌,看上了我师父的美色,又有几分真心?裴擒陌,我虽然年纪小,但我不是傻子,你口中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实在是可笑至极!”

  裴擒陌抱着胳膊:“我若是浪子,你师父便是有让我浪子回头的本事,你年纪虽小,但是应该明白我话说到这个份上代表什么意义,不多说了,我要去找我的沈庄主了。”

  郭白鹭被他这话唬住,竟觉得方才对方戏谑的话语里听上去也有几分真心。

  可细想想,又觉得不对。

  他的师父若没有失忆,这魔君与师父两人情投意合,他自然是无话可说,但是师父失忆之后,这个魔君显然是在哄骗师父,让师父误以为他们已定下终身,这样的欺骗也能称为真诚么?

  裴擒陌回头走了几步,就被那矮小的身躯拦住。

  郭白鹭:“你若是对我师父有几分诚意,便咬破手指写下血书,说你裴擒陌一辈子都不会负我师父,否则,现在就给我离开!定下约定,此生不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