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羿微怔, 竖起耳朵仔细听了片刻，点点头：“确实是有。”
他二人的内力足够高深，都能探听洞外的说话声。而此时此刻, 洞外的确站着两个身穿墨色布衣，面容蛮横的男子。
稍矮的男子悄悄对高个子的道：“师兄，明明是我们刚刚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折返回来？”
高个子男子冷着脸：“阿昭师弟，沈庄主实力高深莫测, 若想在他手中占便宜, 今日还不是时候, 可是我刚刚看他印堂发黑, 肤色惨白, 可见江湖上传言不假, 他身上已经被自己的弟子下了剧毒, 命不久矣了。”
他是衡山宗最不受待见的大弟子，对他来说, 不仅想要清剿天罡宗那么简单, 若是能击败宗师级高手之人，从此也能在江湖中一战成名。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野心。
矮个子的阿昭眨眨眼：“这么说……我们有得手的机会？可是刚刚看他出手好快, 我都看不清楚他的招式速度，咱们怎么打得过他？”
高个子男子：“怕什么, 我说能就能，宗师级高手又如何, 还不都有破绽和弱点！若是咱们侥幸打赢了他, 就扒光了他的衣服将他侮辱一番，这欺辱宗师级高手的滋味, 可不是谁都能体会的，等玩够了，就将他杀掉。”
这话半真半假，真的部分是，沈羿的确长相出众，既是美人，那么是个男人都会有想要蹂.躏一番的龌龊心思。
至于假的部分……他瞥见旁边的矮个子师弟，心里却还打着另外一副算盘。
若他打不过沈羿，还可以利用旁边的师弟当垫背，这样自己也有逃走的机会。
说到底，如果不是这个师弟，平日在宗门内，师尊也不会处处苛责他！
倒不如今日借宗师级高手之手，将其除掉！
就在此时，眼前的石门打开，一人朝他缓缓走来。
高个子男子没看清来人，便拱起手道：“沈庄主，又见面了，不知道裴擒陌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如何了？”
旁边的师弟扯了扯他的衣袖：“师兄，此人不像是沈羿。”
高个子男子抬起头。
眼前的男人身着鹅黄色长袍，面容俊秀，唇角挂着一丝嘲弄的笑意，完全不是方才见过的那清隽俊逸的沈庄主。
高个子男人蹙眉：“咦，你不是沈庄主，你是何人？莫非是……天罡宗的余孽？！”
那鹅黄色衣服的男子在距离他们五步之遥，停了下来。
旁边的阿昭颤颤巍巍道，高个子却男子冷笑道：“怕什么，我看这个爷们打扮风骚，倒像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男宠，说不定，就是个给裴擒陌留下来解闷的禁脔呢。”
这话说完，只听那鹅黄袍男子咦了一声：“你们竟如此没见识，都不知道本座是谁？”
说罢，他的掌心涌起一道赤色的真气。
“我原本想着这江湖中应该没有没见过我容貌之人，看来你们两个就是微不足道的小喽啰，既然如此，就别怪我出手不留余地了。”
高个子男人还在愣神。
此人的真气如此诡异，莫非就是……
旁边的师弟就躲在他的身后，惊呼而出：“师兄！他就是那魔头裴擒陌啊！”
话音落下，黄衣男子手中赤色的真气就卷起一道狂风，朝他们袭来。
高个子男人躲闪不及，身体竟直接被拍飞出去，撞在粗壮的大树上。
而他的师弟早就在他的身后用护身法做出抵挡，有了他方才做肉盾，才站在原地没有被击飞。
“师弟……你居然遇事躲我身后，亏我有好事还想着你一份儿！”高个子男人捂着胸口怒道。
他哪里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盘反被对方算计，真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
站在不远处的阿昭捂着被真气打伤的肩膀，满怀歉意道：“师兄，别以为你打的算盘我一概不知，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不愿拆穿你罢了，既然裴宗主还活着，那我也不在此奉陪，师兄你一人在此与裴宗主交手罢！”
说罢，那矮小的身躯竟凌空登天，转头就走。
此时冷冽的声音响起：“可惜，你二人，本座一个也没想放过。”
高个子男人再眨眼时，只见那鹅黄色的身影已肉眼难辨的速度去往他师弟消失的方向。
接着，他的眼前便传来重重一声闷响。
高个子男子再一低头，只见倒在地上的，是满面鲜血的师弟，阿昭。
方才还生龙活虎要背叛他的师弟眨眼间就毙命于眼前，他哪里还不知道对方的实力到了何等恐怖的地步。
黄衣男子从树上轻快地跳下，缓缓走到他的身前，半蹲下来：“接下来，该轮到你了，你刚刚说要对沈庄主做什么来着？”
高个子男子看见裴擒陌，魂儿都快吓飞了，慌忙抱着头求饶：“别杀我啊，干、干脆我再给你带来几个漂亮的师妹师弟收入门下罢，她们长得都很娇嫩，肯定能陪裴宗主你玩多种花样……”
他话未说完，便被裴擒陌狠狠扯住了发髻。
“你这样说，不是让存心想让沈庄主不悦，与我吵架嘛。”裴擒陌啧啧几声，另只手还在他那张干瘪的面颊上拍了三下，“沈庄主若生起气，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你既然说要送美人给我，那我只好把你碎尸万段了。”
高个子男子面色更加惨白。
同时，他也感到十分疑惑。
什么意思，莫非江湖上的传言他与沈庄主关系亲密的事……是真的？
沈庄主居然甘愿做裴擒陌的禁脔吗？！
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马上改口道：“我那些师弟师妹虽长得娇嫩，可他们怎配与清逸出尘的沈庄主比！小人刚刚所说都是开玩笑的！”
裴擒陌对这话很是受用，嗯了一声：“好罢，说说看，你是哪个门派的？”
高个子男子哪里敢不老老实实回答他的问题：“小人……是衡山宗的，不过来讨伐您，并不是因为我们衡山宗与您有仇，而是整个武林都想要成为剿灭魔宗之人，扬名立万。”
裴擒陌眸色渐渐暗了下来。
一帮江湖的蝼蚁，看见他的天罡宗不行了，就都急着来踩一脚。
可他们不知道自己还活着，若是知道，一定会日日恐慌，唯恐被魔宗报复，每日都过得生不如死。
想想这副场面，倒令他感觉心中愉快极了……
想到这，又问：“刚刚来讨伐天罡宗的那群人，现在都去了哪？”
高个子男子道：“他们……有的回到自己宗门，有的还留在这附近，等沈庄主下山，然后……”
他双手背后，有些吞吞吐吐。
裴擒陌蹙眉：“然后什么？”
高个子男子没有说话，只是忽然左手多出了一道寒光，朝他挥了过来。
可惜手中的利刃还没有彻底刺出去，他的头颅便被人轻轻一摁。
这高个子男子顿时七窍流血，仰面倒地。
“本座还以为你会稍微反扑一下，哪知道你断气这样快，怪没劲。”裴擒陌回到自己的身体后功力大增，杀人也比曾经更加迅速，收了掌还用随身携带的帕子净了净手上溅到的鲜血。
他跨过男子的尸体，在心底道：“沈庄主，你还真是迷人啊，不过刚刚出面了片刻，就已经有人在山下等着你了。”
沈羿冷冷的声音从脑中响起：“他们并非是要等我，而是想借机上山寻找清剿天罡宗的证据。”
裴擒陌眸光闪过一道幽光：“真是一帮乌合之众，本座在世时他们尚不敢与我对决，现在倒是一个个巴不得拆分了天罡宗门人的尸体带回去立威。”
到这，他话锋一转：“相较于他们，像沈庄主这样不问世事之人，本座倒是喜欢得多。”
沈羿：“……裴宗主还是不要夸奖我得好。”
裴擒陌见对方仍是与自己保持距离，心道自己与此人相处数日，对方的表现真是时而有趣，时而无趣。
虽然他也是个阴晴不定之人，面上时而冷淡时而亲密，但是这个死人脸的剑客他自始至终也没想过远离。
毕竟他十分欣赏沈羿那令他琢磨不透的灵魂。
若是这灵魂能为他一人所有，那便更好了。
回到铺满碎冰的石室内，他半跪在那倒在冷冰冰石台上的空躯壳身旁。
伸手摸上对方的面庞，只觉得这张皎月般的脸他已经看过很多遍，可用自己手触碰，却是第一次。
这触感……还真是奇妙。
正在想时，脑海中就响起沈羿的声音：“裴宗主，你是阴时出生吗？”
裴擒陌手中摸美人皮囊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开口问：“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他曾因自己是阴时出生而感到痛恨过，因为阴时出生的他注定不凡，所以他自幼父母双亡，被霸道小孩欺凌，被恶人追杀，童年过得苦不堪言。
直到十三岁那年，他才顺风顺水，得到了高人的传功，一跃登顶成为了极少数成名的少年高手，可他还是对自己的命格耿耿于怀。
若是十年前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定会选一个寻常的命格，当一名普普通通的凡人。
沈羿：“阴时出生的人生活中经常会发生一些难以预料的事，与你相遇之后，我就感觉人生变得愈发不可思议。”
裴擒陌笑了：“巧了，本座也是这般以为的。”
其实放眼当下，他从清鸿山论剑时遇见沈羿之后，倒不那么在意从前的事了。
此人就像是一缕清风，能令他忘记从前的诸多不快，若非他体质特殊，又如何会与此人一体双魂相识，见到沈庄主如此可爱有趣的一面。
上天收走了他对生命的希望，倒也会还他一缕阳光，公平得很。
这些肺腑之言藏在心里，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此时两名下属便匆匆忙忙跑过来。
“宗主，外面的那个矮个子的男人还有气，说要找您！”
裴擒陌没好气道：“那就先把他随便关到一间石室，如果醒了，就把人捆起来审问，若是彻底死了，就把他埋了，我这边忙着，先别来烦我。”
“啊……好好！”两位下属转身走了。
他们很少过问宗主的私事，可对方刚刚的样子不像是在忙啊。
莫非宗主正在对沈庄主的尸体说什么悄悄话不成。
等那两人走远，裴擒陌才将沈羿的那具身体扶起来搂在怀中，道：“沈庄主，刚刚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们继续说。”
“呃……等下。”
沈羿在他脑海中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
“怎么了？”裴擒陌垂头看了眼怀中人的身体，还以为是对方不喜被他触碰，语气不耐，“你的身体哪里没有被我看过摸过，现在抱一下怎么就不行了？”
沈羿迟疑道：“不是这样，是我的身体……好像还有知觉。”
他说这话时，语气有些激动。
这样的反应说明什么，说明自己的灵魂有机会回去了。
裴擒陌的动作顿时停下来，咦了一声：“还有知觉？”
他再次低头看向沈羿的身体，可怀中人依然是闭着双目毫无知觉的模样，不像是有灵魂在里面。
“虽然从身体上看不出来，可你现在抱着我的身体，我有些喘不过气。”沈羿语气迟疑道，“这感受很微弱，却很真实。”
裴擒陌挑眉：“这么说……是因为你的灵魂还没有完全脱离这具身体？”
说完，他故意将手探进对方衣襟内。
“这样，你也是有感觉的？”
“你！！”这行为顿时激起沈羿的恼怒，“裴擒陌，我在和你认真讨论该如何让我的魂魄回去！你不要乱碰！”
此人如此趁乱胡作非为，早知道他刚刚就不将这件事宣之于口了。
裴擒陌却是一本正经：“我这是在帮你试探啊，我如果不多摸摸你身上的几处部位，你怎么能有那么明显的感受？”
“用不着！总之把手拿开！”
裴擒陌听对方呼吸急促，顿了顿，便语气故作无辜道：“沈庄主，你怎么还是不明白，你的身体还是一动不动，正是因为受到的刺激还不够剧烈，我方才非是趁人之危，而是在帮你啊。”
这番话把沈羿说得一愣：“什么刺激？”
裴擒陌语重心长：“你自己回想一下，我们当初在清鸿山上互相捅穿对方的心窝，才灵魂互换，若是我们再次发生巨大的刺激，不就能让你的灵魂回去了吗？”
沈羿一时无言以对，想想又觉得有道理，遂问：“所以，你再想办法让我们互相捅对方一剑？”
裴擒陌无语。
什么石头一样的脑回路。
顿了顿，他叹息道：“罢了……沈庄主，你这么死板，不如让本座来帮帮你回去罢。”
就在沈羿一晃神的功夫，他就看见裴擒陌那修长的手指掰起自己那张沉睡的脸，凑了上去。
沈羿根本来不及反应。
唇上传来怪异湿滑的感觉，对方的唇舌很快撬开了他闭得像蚌壳般的唇，在里面肆意地搜刮掠夺，不留一丝余地。
身体上的感受清晰地传递到脑中。
沈羿的思绪却变成了一团浆糊，呼吸停滞。
他平生也算见过许许多多的世面，可唯独没过这种经验，这一激动，竟真的有脊背绷紧，手指蜷缩，头皮发麻这种拥有身体时才有的感受。
短暂的意念挣扎之后，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砸上地面，凉凉的，很痛。
等等……痛？
他是感受到痛了吗？
沈羿睁开了眼睛，果然，眼前不再是裴擒陌视角的自己，而是压在他身上之人那双摄人心魄的瞳孔。
唇上的触感仍在继续。
那一瞬间，沈羿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一把将压在身上的人推开，顺势捏了把自己的大腿。
是痛的。
似乎没有在做梦。
沈羿激动地举起自己的双手，再次翻动确认了一遍。
十根苍白纤细的手指，一切都是真实的。
“裴宗主，你看看我……”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地说完，小腿就被一双手扯了过去。
？！！
沈羿仰倒回石台上，下一秒，那道黄色的身影竟再次压下来。
一切发生突然，他心道裴擒陌在干什么？他都已经回到自己身体了……怎么还来？
防备之心大起，他果断抬起手，朝那张俊美的面容扇去！
然而就在挥掌的途中，他的手腕竟被对方一把捏住，反扣在地。
沈羿顿时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脸颊蒙上一层热度，胸口上下起伏着，不自在地道：“你松手。”
魔君伏在他身上，朝他耳边吹着热气，沉声质问：“沈庄主，光是这一点刺激，怎么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