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耽美小说>[夏五]茧之中>第21章 十七

  在路亭里休息的一阵,喝点竹筒里的野茶解渴之后,一大三小便又重新上路。沿途偶遇的路人渐渐变得频繁起来,既有会盯着他们看稀奇的,也有友善地对法师打扮的诅咒师行礼问好的,中途甚至还经过了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让阿菊在路边稀罕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不过那些会和他们搭话的行人,言语之中大多都透露出一条相似的讯息——接下来的路程,绝不要在夜晚赶路。

  “夜晚……吗?”夏油杰挑挑眉,啧了一声,“看来多半是猴子吧,真是无趣。”

  揣着袖子在最前头踢踢踏踏的少年隔着绷带远望前方,“倒也未必啦,也有会在特定时间出现的诅咒嘛。”

  “看到了什么吗?”诅咒师好奇地询问他。

  被法师大人这么问着,犬千代和阿菊也好奇地四处打量,但周边只有风吹过的野草和茂盛的山林,远处依稀能看到宁静的村落与大片的田野,一派安详的乡村风光。

  少年笑起来。

  “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呀’。”他说,“一路上,‘干净得过分’喔?”

  诅咒师微微睁大了眼睛。

  “原来如此……”

  被人杀死的人,是会留下诅咒的,亡者的怨恨,不甘,绝望,这些在瞬间诞生又不断堆积的东西,绝不可能让路途中什么都不生成。

  只有被咒力杀死的人,才会什么都不留下。

  可以是被诅咒师杀,自然,也可以是被诅咒杀。

  “说起来,阿悟,诅咒是什么?”因为经常会在这两人嘴里听到这个单词,犬千代便忍不住留意起来,他倒是能够明白意思,但不管是法师大人,还是阿悟,说的应该都不是半夜带着草人和木桩去神社后山敲桩的行为。

  雪发的少年转过身,歪头看了他一眼。

  “这个,要怎么说呢……”

  身后看护着他们的黑衣僧人轻笑起来。

  “犬千代已经见过‘白’和‘灼骸’了吧?”

  “‘白’是…龙神大人对吧?”少年点了点头,“那‘灼骸’又是……”只迟疑了一会儿,犬千代就想起了平时给他们生火煮饭的那只怪东西。“……是那个啊,那就是诅咒吗?”

  “对,顺便,白和灼骸是一样的。”

  “——咦???”本来还若有所思地点头的犬千代,瞬间就表情空白了。“等,等一下,可是……龙神大人……”

  “本质上,它们都是吃人的东西,只是白的力量更大,而灼骸最多让一个人饥渴而死罢了。”

  曾被龙神选为祭品的少年,根本无法说出‘龙神并不吃人’这样的话来,只是以他的所学所知,实在很难把城池多年供奉的龙神,和只会生火热粥的焦尸放在同类的位置上。

  相比之下,反而是对神明没什么概念的阿菊接受良好。

  “那个,所以,以前,村子上空的,也是,诅咒吗?让阿菊生病的,也是?”

  “对。”

  少女犹豫了一会儿。

  “……法师大人,爹爹,最后,也变成了诅咒吗?”

  这次,无论是五条还是夏油杰,都对此保持了沉默,只有犬千代震惊地看着阿菊。虽然他们没有回答她,但少女似乎还是找到了答案。

  “这样啊,阿菊知道了。”她有些忧伤地低下头,“爹爹最后,还是成佛了吧?那样就好……是法师大人做的吗?”

  “……啊。”诅咒师微笑着回答。

  总不能告诉少女,完全是她自己,既诅咒了父亲,又将对方祓除了吧?

  也许是提到了让人伤感的话题的缘故,一直跋涉到天幕昏黄,孩子们都保持着过分安静的状态,既没有像之前那样吵吵嚷嚷,也没谁说要休息。

  诅咒师抬起斗笠,撇了一眼天上已经能够隐约看到轮廓的月牙和淡淡的星辰。

  “已经是得找个地方休息的时候了啊。”他这样说道。

  五条环视一圈之后,倒是露出微妙的神色,“这附近没什么能过夜的地方耶,又不靠近村庄,山间也没有神社,好像只能野宿?”

  “难怪说要么早点投宿,要么就走得快一些……”咒灵操使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野宿也没什么妨碍,就找棵树吧,我倒是很好奇什么样的咒灵敢找上门。”

  犬千代和阿菊都乖巧地点头,只有雪发的少年不高兴地撇撇嘴,“我讨厌睡外面,有虫子啊。”

  说道这个,少女和另一位少年都笑起来,“对哦,阿悟实在太招虫子了。”每天早上起床,身上总会有些被蚊虫和跳蚤叮咬的痕迹,就因为这个,每次他们找过夜地点的时候,都需要伯藏法师专门用干草熏一遍,把虫子都赶走才能好好入睡。

  想起了挚友麻烦体质的咒灵操使无奈地摇摇头,“以前夏天你也天天抱着驱虫药水不放,等下我看看附近有没有艾草吧。”

  醒着的五条还能靠无下限躲开那些蚊虫,但睡着的时候就没办法了,曾经的咒术师也是直到掌握了半永久开启无下限的技巧,才终于告别各种品牌的驱虫药和止痒药的。

  本来他们正寻觅着合适的背风之地,好用来过夜,结果却在中途遇到了罕见的路人。

  对方背着沉重的柴禾,步履艰难地走在一条偏僻的小径上。第一个看到她的是犬千代,少年只看了一眼妇人瘦弱的四肢和颤抖的身躯,就忍不住走过去替她分担一些柴禾的重量。

  “哎呀,为什么,变轻了……”拄着一根木杖的女人抬起瘦弱的面孔,拨开散乱的头发,一副难以视物的样子打量身边,“也没有弄掉柴啊……”

  犬千代朝着不远处的阿菊挥挥手,这才跟女人搭话,他看了一眼头巾下方花白的头发,“这位婆婆,天都黑了,您怎么还不回家?”

  “哦哦,原来是你在帮我吗?”终于靠着声音找到了朦胧人影的女人松了一口气,露出安心的表情,“我正要回家呢,天确实很晚了,我都没法看清你的脸呢。哎呀,这么矮,你还是个孩子吧,这种时候,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呢?”

  “啊,其实……”犬千代正要说自己的同伴在后面,却看到阿悟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前头,还冲他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其实,我跟家里人走散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正在找人。”

  “这运气实在糟糕呀。”样貌憔悴的老妇叹了口气,然后又跟想起来什么似地拍拍手,“说起来,我家正在附近呐,不嫌弃的话,你可以来住一晚?”

  “……那个,不,不打搅您的话……”

  老妇正要高兴地拍手答应,却又露出了犹豫的神色,“我是想说一点不打搅的……不过,家里并不止我一个人住。”她露出有些羞愧的面孔来,“还有我丈夫和父亲哪!父亲大人年纪大了,一直很好说话,可是……”

  显然,她的丈夫并不像她这么热情好客。

  “不过我的丈夫是个好面子的人,你若是直接去敲门求宿,他反而会因为不想被人说小气而答应……我给你带路,等你顺利住下,我再假装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就好啦。”

  “这样,不会太过打搅您吗?”犬千代神色平静地看着老妇。

  “不会不会,愿意帮助我这样一个丑女人的好心孩子,怎么能叫你大半夜的还在山路上走呢?”妇人慈爱地笑起来的面孔,虽然一点也不美丽,却十分温柔。“哎呀,要是我的孩子没有走丢,应该也有你那么大了……”

  无论是犬千代,还是五条,都能够确定,她说的是真心话,没有一丝谎言。

  妇人本身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那么,有嫌疑的,多半是她的丈夫,或者父亲了吧?

  即便得到了妇人愿意引路的承诺,少年也没有因此就双手空空地走到她身后,犬千代从她身上抱过大半的柴禾,随手用阿悟丢过来的草绳扎起,然后背在背上,步履稳当的跟在老妇身后。而不远处,诅咒师抱起在夜晚看不清东西的阿菊,跟在夜里反而更加显眼的五条身后,丝毫没有偏差地尾随着。

  因为转过头就能看见阿悟雪白的脑袋从枝叶的阴影里晃过,完全没感到害怕的少年就这样平静地跟着妇人穿过山林中的小径,到达一处建在山溪边上的偏僻屋舍。

  那屋子很结实,并非泥瓦所筑,墙壁底下还能看到石头垒起来的痕迹,显然,屋主甚至能算得上有钱人,但偏偏家里又没有什么仆人,还叫年迈的妻子外出砍柴,这做派也未免太过奇怪。而屋后还有一座黑漆漆的东西,看着像仓库,却又没有正常的屋顶。

  犬千代正要上去敲门,就被身后走上来的阿悟拉住了手。

  “……这算啥啊?”少年已经取下了遮住眼睛的布条,皱起眉头看向身后的诅咒师,“喂,狐狸,这东西还能收服吗?”

  “怎么了吗?”咒灵操使好奇地看着一脸头痛的五条。

  “要是普通的诅咒也就算了……可是这个。”少年撇撇嘴,“这东西已经变成屋子了啊!难道你还能把屋子挪走吗?”

  这下,连夏油杰也目瞪口呆了。

  他们一开始,以为有问题的是妇人,或者最次也是妇人的家人,谁也没料到过,有问题的竟然还能是妇人家里的屋子。

  停留在远处的妇人,为家门口突然多了几个模糊人影而困惑起来,客人难道不是只有一个孩子吗?其他的人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她既害怕暴露出自己早早到家的事实,又为来了陌生人而心慌,并不敢靠过去询问,只能在原地无措地来回踱步。

  “那,到底还要不要借宿呢?”犬千代也为此为难了,“而且,难道要把婆婆的家给搬走吗?”突然就让人流落街头什么的,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大家面面相觑了一阵,最后统一地把目光转向了神色无奈的诅咒师。

  “敲门吧,总得看看这个诅咒到底是怎么回事。”咒灵操使这样说道,“更何况,你们不也都讨厌露宿吗?”

  于是,犬千代就老老实实地上去敲门了。

  前来应门的并不是个老头,正相反,是位身材高大的健壮中年,“谁啊!”他瓮声瓮气地喝问,“这么晚了,太过打搅了吧!”

  “实在是抱歉,但天那么黑,我们只找到您家这一处能够落脚的地方,睡在外面也太吓人了,请行行好,让我们留宿一晚吧!法师大人会给您念经祈福的!”犬千代自觉说得十分有礼,并没什么有问题的地方,但听完他的恳求之后,阿悟不知道为什么,捂住了嘴巴开始憋笑。

  少年莫名其妙地看着因为憋笑太厉害而不停发抖的同伴,以及臭着脸给阿悟缠眼带的黑衣法师。

  他也没说错什么呀,到底哪里好笑?

  所幸不对劲的只有雪发的少年和黑衣法师,听到他说辞的屋主人还是很快开了门,环视了一眼门外的三个孩子和异常高大的黑衣法师。

  “深夜唐突到访,实在非常抱歉,一点小小的心意,请务必不要推辞……”自然而然地走前去的诅咒师,动作灵巧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丢进屋主人怀里,对方也没有失礼地当场查看,光是掂了掂重量便立刻满面笑容地让开路,“哪里的话,能够招待一位法师,实在是让我家的破屋子都生光了,哎呀,山里风大,您快请进!”

  屋舍虽然偏僻,但意外十分宽敞,还特地隔出了外厅和内屋,一位正在火塘边烤火的老人抬头看了看他们,“是客人啊……最近晚上,时常有客人来借宿呢。”

  “多有打搅。”

  也许是收了钱的缘故,男主人甚至大方到了愿意把自己的卧室让出来待客的程度,说他跟父亲挤一间屋子便好,让法师大人务必不要担心。

  没过多久,屋外传来老妇的叫唤和拍门的声响,屋主倒也没再像之前那样凶恶,只是语气难听地小声抱怨了几句,“怎么又这么晚!不过算了,有客人在,要是被人看到你的丑态,我反而丢脸呢!今晚我去跟父亲睡,你就在地板上躺一躺吧!”

  老妇一点没有怨言,更小声地应了话后,便只有呼吸的声音,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般。

  而烤火的老人却叹了口气,低声跟男人说起话来。“客人多了确实热闹,只希望不要总是像之前那样,每次都那么地没有礼貌啊……”他的声音很轻,又隔着墙壁,只是对咒术师和诅咒师而言,要听到却不算什么难事。

  男人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衣衫,“父亲也没必要顾虑那么多,那些客人看不起我们这种山户也正常,不过既然都有好好留下宿金,只是早上不告而别这样的小事,有什么好追究的。”

  听完这个,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咒灵操使和少年对视了一眼。

  等到屋子里的主人家都个子回到房间里休息之后,这间卧室的拉门便响起了轻轻的扣门声,五条正要答话,门却直接自己开了。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谁都没见过的小孩子,穿着简陋的衣衫,光着脚,一头剪得整整齐齐的短发和阿悟一样如雪一般的白,只是完全遮住了脸,连眼睛都看不清楚。

  “客,客人,来,来吃饭吧。”他小声地说道,“给,你们,好吃的,饭,非常好吃,所以……可以,不要,走吗?”

  犬千代和阿菊都紧紧缩在了诅咒师身后,只敢探出一个头来。

  面对着不过是个一级诅咒的五条完全没在怕的,甚至还有闲心跟那诡异孩子对话,“你把大家都留下了?为什么啊?”

  “……家里,有,客人的话,”他说,“父亲,就不会,打母亲了……”

  倒确实,是个极为好面子的男人啊。

  少年耸耸肩。

  “除了不要走,还有别的什么要求吗?”他笑嘻嘻地问,因为反正也没有打算同意,所以五条问得十分大胆。

  “客人,请,请给我钱。”

  “……你要钱干嘛啊!”雪发的少年一脸震惊,难道现在咒灵都要客串强盗了吗?

  “家里,有钱的话,母亲,就有衣服盖,有饭吃了……”

  夏油杰默默地捂住了脸,“所谓的座敷童子,就是靠打劫过路的旅客来让家宅兴旺的吗……”这实在是过于破坏传说了。

  五条看向诅咒师,“虽然看起来瘦弱一点,但好歹是个一级吧?”

  对面的咒灵幼童听完他的说辞,顿时开始瑟瑟发抖。

  “客,客人,请,请不要吃我……”

  “少装啦,骗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家伙,怎么可能听到这个就害怕啊。”雪发的少年不屑地撇了咒灵一眼,“喂,狐狸,你不吃吗?”

  不要把我说得跟吃小孩的妖怪一样!虽然诅咒师满脸写着拒绝,但他还是在咒灵停止发抖,试图从门口逃开的瞬间一把抓住了它过于细瘦的脖子,然后轻而易举地将它压制成了一颗漆黑的魂玉。

  但是,咒灵操使确实没有吃下。

  “……真的不吃啊?因为看上去像小孩子吗?”少年一脸疑惑,难道狐狸不仅挑剔种类,竟然还挑剔外形的?

  “笨蛋!吃掉的话,这屋子马上就会塌了,你今天晚上不睡了吗?”

  “啊!忘记了……我是想这么说啦,但是,不去生得领域里找那些失踪的人吗?说不定还能救到几个的。”

  然而,诅咒师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少年。

  “……我只是答应了不会杀人而已。”他这样说道,“竟然还要求我去救猴子,这就有点过分了吧,悟?”

  年幼的咒术师不爽地啧了一声。

  而从头到尾旁观了两人对持的犬千代,抓住阿菊的手,轻手轻脚地,从伯藏法师身边缓缓退开。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阿悟让自己不要过于相信法师的真正缘由。

  “算了,你不去我去,犬千代,你也来。”少年这样说道。

  犬千代看看他,又看看牵在手里的,一脸困倦加茫然的阿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没事,狐狸会看好阿菊的。”阿悟若无其事地说道,仿佛刚才跟他吵架的并不是黑衣僧侣一样,“我们去把迷路的旅人们都找出来吧。”

  跨出房门的瞬间,原本该是外厅的地方,变成了无限延伸出去的回廊,沿途尽是数不尽的拉门和房间,仿佛完全没有尽头一样。

  直到走远了,犬千代才敢跟阿悟小声说话,“那个,阿悟,伯藏法师他到底是……”

  少年叹了口气。

  “狐狸是诅咒师哦?会咒杀人的那种。”他说得十分认真,丝毫不像开玩笑,“只是跟我打赌输了,所以答应以后不会再杀人,但他也不会因为这样,就答应去救人罢了。”

  “可,可是……”伯藏法师,明明就救了我,似乎也救了阿菊。

  “啊,因为你是特别的。”阿悟耸耸肩,“因为你跟我们一样,能够看见,所以他会救你,也会用真诚跟温柔的态度照顾你,阿菊也差不多……如果当时要死的是你的弟弟万千代,我保证狐狸连眉毛都不会动一下。”

  犬千代张开嘴,却无法说出话来。

  他终于依稀想起,当初他和万千代到法师暂时居住的院落里玩耍的时候,黑衣僧人看着弟弟的眼神总是十分冷漠,甚至还有些不耐烦。

  当时犬千代以为,那是法师不喜欢任性的孩子的缘故。

  然而任性起来远比万千代厉害的阿悟,法师却从未介意过,甚至格外宠溺。明明那个时候,他就应该察觉到的。

  从无限的回廊里,两个孩子带出了起码十位奄奄一息的旅客。

  然后第二天一早,黑衣法师就把笑着来喊他起身的屋主人打翻在地,直接绑起来,和那些旅人一起将他交给了正好又来沿途勘察的差役。

  至于获得的赏钱与谢礼,由五条做主,留给了莫名失去家里男主人,又不幸塌了房子的无辜父女。

  然后,雪发的少年从屋后烧制陶器的土窑角落,找出了一颗破碎的孩童颅骨。直到他们远远离开了,似乎也还能听见老妇抱着幼子的头骨幽幽低泣的声音。

  “我们……是不是不给她看更好呢?”犬千代小声地询问阿悟,“这样,她就只会以为儿子是走丢了……”

  “但是,遗骸还是好好安葬比较好吧?”雪发的少年这样说道,“明明那么近,却不能跟母亲相见什么的,反而更让人生气哦?”

  “说得也是啊。”少年无奈地叹气。

  “……别人先不说,到是你,真的想好了吗?”五条看了一眼从那时起,再也不肯靠近诅咒师的犬千代。

  “嗯。”少年温和但坚毅地点了点头,“想好了。”

  “到京城之后,我要去阴阳寮里,当咒术师,不会再继续留在法师大人身边了。”

  “你要离开我是不阻止啦。”五条这样说道,“但是,咒术师什么的,并不是什么好的职业啊?”

  “……咦?”

  “你不会以为,诅咒师一开始就是诅咒师吧?”

  “…………?”

  “狐狸那家伙啊,以前应该也是咒术师哦。”

  犬千代终于愣住了。

  “所谓的咒术师呢,就是那样的东西。”雪发的少年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人的言语,“脚下尽是地狱,道路的终点只有死亡。”

  “然后,无论是同伴,朋友,还是家人,都等于不存在。”

  “那条路上只会有你一个。”

  “想要靠近自己的人,想要温暖自己的人,很有可能会因为自己而变得不幸。”

  “因为失去得太多而发狂,最终变成诅咒师也不算罕见,虽然更多的,是在祓除诅咒的时候,运气不好而失手死掉。”

  “如果知道了这些,你还是坚持要当咒术师的话,那就去吧。”

  “努力活得长久一些哦,犬千代。”

  “要是让我在道路两旁的地狱图景里看到你的身影的话,会稍稍有些扫兴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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