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临失踪了。
六天没有离开住处的03457，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
余临已经六天没回来过了。
走的时候没告诉他要去哪里，也没说要去多长时间，只让他不要乱跑，等自己回来。
如果不是因为家中储备的食物都用光了，03457到现在都没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推测出余临出事的第一时间，03457便离开了住处。
近几日街上几乎没有行人，据说从上一次爆炸开始，在解斯年的控制下，以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地点为中心，便限制了市民的出行。
严格意义上的把控从七天前开始，很不巧，是他们回到里里特的前一天。
限制出行的地方只有中心区以及邻近几个区，又很不巧，将他们住的地方当做条例施行的最远范围。
所以今晚03457决定展开行动的时候，街道上也是没有人的。
因为是条例施行最远范围，这边相对来说把控更为稀松，况且本来就不是人多的地方，地头蛇们聚在这一块，平日里上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有一辆巡逻车孤苦伶仃地游荡在街道上，车上少见地坐了两个巡逻员，不知道带没带武器。
暴乱发生之后，杀手组织的主要力量都被解斯年调走，不知道调到了哪个地方。
03457确认过自己身后无人尾随，目的明确地朝一条破落的街道拐进去。
路上几乎没有灯火，这里的人家早早都熄了灯，更多的是空房子。
建成于战争时期的居民楼，到现在绝大多数都已经被归类为危房。
路过唯一一户亮着灯的人家，03457看到窗户口趴着一个小男孩，正将他上下打量。
03457一不留神便与他四目相对，住民是普普通通的住民，杀手是背叛上级的杀手。
两个人谁都不认识谁，但都容易将对方当做是怪人。
03457迅速闪出他的视线，在暗处记下了门牌号。
他对中心区不是很熟，对余临可能去到的地方也只有一个猜测。
余临替换机械手指的地方，上一次带他来过。
03457记得这条路，也就只知道这条路。
居民楼很快出现在眼前，万幸它没有受到中心区暴乱影响。
03457轻车熟路绕进地下三层，在右手边看到了那扇紧闭着的大门。
因为不确定自己这样贸然前往是否算是冒犯，03457在门口纠结了很长时间。
先不说余临有没有真的来这里，就算来这里，他这么多天不回去，也应该有这么做的道理。
余临走的时候没叫他，也没交代要去哪里，就证明他不想让自己知道他的行踪。
现在自己却找过来了。
万一他现在一切安好，那不就显得自己太敏感了？
可人都到门口了，不进去确认一下的话，对方真的是出事了怎么办？
03457站到门口，悬起的手指始终按不下去，一时间进退两难。
但很快，屋子的主人就打消了他心中所有顾虑，门轻轻打开一条缝，光线从缝中往外透出来。
一条管状的机械手臂扒着门沿，很快就有一只红色的机械眼睛出现在画面中。
“晚上好，先生。”
扫描完毕，确认来者已经被登记在访客名单上，而且是跟着余临一起来过的人。
柏尔将他请到屋中，03457连一句正确的问候语回应都没有来得及做出。
履带在地板上快速移动，而机器人的行动速度却明显慢上许多。
柏尔和上次见到时的状态不一样了，03457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试探着说出一句：“晚上好。”
柏尔着手去沏一杯温热的红茶，随口问道：“还需要点什么吗？”
03457：“不了。”
沉默许久，他还是问出口：“他来过这里吗？”
柏尔问：“余先生吗？”
03457：“嗯。”
柏尔：“很抱歉，没有。”
03457心里空落落的，并且认清了自己太过敏感这个事实。
“谢谢。”
他只说出这两个字，便没有其它话了，他不太好在这里待太长时间，况且这里的主人还与创造自己的技术员绑着不可割断的纽带。
将他们连接起来的绳子最后也绑到自己身上，03457知道自己始终都不是自由的。
柏尔将放着茶杯的盘子轻轻推到03457面前，问道：“您来找我的主人吗？”
03457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没……没事了。”
他正在从词库中找出合适的说辞，企图下一秒就从这里溜之大吉。
但是柏尔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感到无比疑惑。
柏尔说：“她正在工作，先生。”
可工作间的灯的关着的，里面也没有任何人为活动的动静。
他对光线的敏感程度比对余临的敏感程度更要深，几乎是立刻就从门缝中看出了端倪。
他仔细倾听着，从进入到这里开始，确实都没有什么声音传出。
柏尔将那双红色眼睛从03457身上移开，微不可查地将工作间扫描了一遍。
“现在是休息时间，先生。”
03457觉得自己还是太大惊小怪了。
他借口离开这里：“那我就不打扰了。”
桌子上的茶杯没有动过，柏尔似乎为此感到不满。
工作室的门从内被推开，起初03457以为是机械工程师，后来发现那是与柏尔同种型号的机器人。
是爱尔。
它正托着两个托盘，上面摆放着空杯子以及半盘水果。
柏尔感到奇怪地问：“您是来找余先生的吗？”
03457一时间双手无处安放。捧了茶杯喝也不是放也不是，目光在柏尔与爱尔之间慌乱逃窜，最后还是佯装淡定地将水杯放下了。
柏尔又逼近一步。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来这里了。”
03457点头：“嗯。”
两只手就胡乱地放在腿边，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那个……”
忽然地，视线一角钻进刺目的白光，目光微移，03457发现有东西正躺在一侧沙发下。
不算很容易被察觉，但便便有光线打到上面，让他看清了那是什么。
一枚银制徽章。
主体是一个大嘴章鱼，八条腿堆在一起，向上翻出。
03457心跳一滞。
他迅速移开视线，发现柏尔正在整理书籍，不知是不是有意，它将那些书一本本拿下来清扫灰尘。
第二本便是《多恩格的天文钟》。
爱尔则将空盘子端下去清理，屋中大大小小的设备还摆放在原地，堆成一堵堵高墙。
他们都在围墙的包围之中。
墙后似乎有另外一道或是许多道未知的视线，正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03457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柏尔的眼睛。
左眼的光稍稍比右眼高出一个亮度，凭人眼很难察觉到。
就好像，在它原本就配置的摄像头外，又被人添加了什么东西。
03457改口：“我来找你的主人。”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触发条件，柏尔接下来的回答也正式了许多。
与09待在一起的经验告诉他，柏尔现在由另外一套系统支配着行动。
柏尔说：“不介意的话，可以稍等一下，先生。”
03457问：“她刚才在忙什么？”
柏尔没有卡顿：“升级安保系统，你知道的，中心区最近不太平。”
03457：“那我还有机会见到她吗？”
伴随着问话结尾，空气也跟着沉默下来了。
03457这句话中明显还留着别的意思。
机器听不出来，人就不一定了。
几乎是一瞬间，身后升起一股怪异的气流，一段冰冷的管道贴近皮肤，03457早就准备好的武器往后刺去，便生生将那管状物割裂了。
浓烈的机油味钻进鼻间，来自于本该离去的爱尔。
不给对方丝毫喘息时间，03越过沙发，反将他一脚踢到在地。
刀口扎入爱尔的铁腔内，轻而易举破坏了核心部位。
他以同样的方式解决掉柏尔，捡起那枚徽章。
已经确认是敌人的机器人停止工作，但他依旧能够感受到那道诡异的视线，它仍在不知何处监控着他的一举一动。
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蔑视他所做的一切。
03457推开工作间的门，第一次见到门后的景象。
但很可惜，工作间也不是原来的工作间了。
房间里只剩下一个透明的玻璃箱，似乎是一个标准尺寸的鱼缸，只不过被封了盖。
缸里摆放着许多人骨，有的带着血肉，被刻意削剪成特定形状，只为了配合整体摆放。
有的则是完全剥离，立起来作为特定标识，经过粗糙的雕刻，就好像一棵枯死的树。
碎裂的头骨重新拼凑起来，被某种透明材质连接在盖子上，似乎是这个世界的天空。
地面上则铺着什么东西，质地偏软，仔细观察之后，才发现那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人皮。
拆碎的骨头和肉就摆放在上面，形成山谷或者是平原的形状。
枯死的树在正中央，由三根人骨联合在一起，下面是一个精雕细琢的水池，骨头的一端就泡在红色的液体中。
液体是流动的，玻璃缸内的一切好像都还活着。
“真是伟大的艺术品。”
掺杂着浓郁嘲讽意味的评价从身后传来，不是余临的声音。
03457浑身警觉，迅速转身，闻声望过去，同时往安全地带撤身，保护起身体的薄弱部位。
解斯年正站在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
一层冷意爬上后脊背，03457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没有立即发现他。
结合起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以及这个房间内的场景，03457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手指探向腰间的鱼刺刀，他必须在一瞬间解决这个人，不留任何喘息的时间。
但解斯年却仿佛早就看穿了他的意图，随即威吓道：“你想让他也变成微景观吗？”
03457手脚僵直在原地，随后看到余临也出现在门口。
他手腕上戴着什么东西，扁平的手环，一边一个。
“终于想起来我了？”
这话是对03457说的。
03457不清楚状况，余临随意地靠在门口，双手凑在一起朝他举了举，眼里写着生无可恋。
“如你所见。”
作者有话说:
七、八月，申榜周万保底，不申不更，太糊了这本先放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