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古代言情>被宿敌推下断崖以后>第58章 章五十八:疾病缠身

  梦……好多梦。

  无数的场景,声音,还有最为显著的山鬼花钱,叮叮当当,萦绕在耳边。

  宋庭誉忍不住蜷缩起身体,将自己抱住。

  他似乎是有些畏寒的,只是很快,周边便生起了一股温度,吸引着自己去靠近……好暖和。

  是谁?

  眼睫轻颤,带起一片稀碎的光影。恍惚间,周身的嘈杂一瞬之间消失,一股拉力自上方而来。

  来人的声音低低沉沉,唤着他的姓名。

  昏黄的烛火代替混沌,宋庭誉慢慢睁开眼睛,一双晦暗的桃花眼旋即与自己相对,自下而上的角度里,他只能看见对方被火光遮去大半的侧脸,带起几缕黑发落在肩头,以及那只长长的耳坠。

  ……是邢遮尽。

  ——邢遮尽、什么时候戴上的耳坠?

  宋庭誉细微的皱起眉,却见那双桃花眼倏而晃动,低唤声随即而至。

  “衍安……!”

  邢遮尽抓着他的手,将它牢牢地按在掌心当中,另一只手绕过床褥,揽在宋庭誉的后背,将人大半搂在怀里。

  宋庭誉朦胧之间感受到的热源,竟是来自对方身体的温度。

  “我昏多久了……?”他只缓和了两息,便撑着身要坐起,右肩旋即产生力道,将他又按了下去。

  “半个时辰,陆医师还没有赶过来——街上骚乱已平,你大可放心。”

  “神子抓住了么?”宋庭誉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话语,出声问道。

  这一次,邢遮尽慢慢蹙起眉,薄唇没有再颤动。

  宋庭誉了然,将手从对方的掌心抽了出去,不顾对方的阻拦,强硬式地挣脱起身:“所有都乱了,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他说着,将过往疑点一一列举:“当初多尔提出要参加祭神礼,必然是想惹出什么端倪——这份端倪,绝不是断送自己的性命……他死前的眼神里含有震惊,说明他的计划,出现了漏洞。”

  “那位神子,你有关于他的线索么?”

  邢遮尽摇了摇头。

  宋庭誉忍不住皱起眉,想说什么,对方的声音却继续落下。

  “但他的目的、行为,还有所置办的一切,都太巧了。”

  选择在凤笑佳节、众目睽睽之下行刺,必然有万事俱备的把握,邢遮尽这些年里,对山鬼花钱的碰撞声已经产生了应激反应,灾难发生的前一刻,那道铜钱相撞的声音仿佛代表着一道暗示,牵引着他下台寻找宋庭誉,而根本目的,就是让多尔伪造成被失手杀害的假象。

  邢遮尽说完这句话,便用那双深邃的瞳孔看向他,宋庭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脑中又开始隐隐作痛。

  有一双手,在无形之中,牵引着他们前进,引诱他们步入更深的深渊。

  “可山鬼花钱的组织……他们杀害多尔的目的是什么?”宋庭誉忍不住按住眉心,低哑地问出话。

  手却被恍然一带,紧跟着身体倾倒,便落进了一人的胸膛前,微凉的指尖代替了焦躁,揉上眉间,力道适宜,把握得刚刚好。

  邢遮尽目光沉沉,将他一把捞过。

  “燊郦使臣身死他国,会是最好的引战理由。”昏暗烛光下,他凉薄的声音落到耳侧。

  眉心的指尖分明微凉,却好像分外灼热,宋庭誉略过一瞬间的迟凝,便骤然伸手,要将人推开,只是对方的力道却不容置喙,将自己牢牢禁锢在身前。

  “谁让你碰我了?”他挣脱未果,沙哑出声。

  半空中的手有一刹那的迟钝,原本严肃顺从的人陡然张开利刃,转移了话题,邢遮尽微微压眉,旋即意识到什么,心中不由有几分好笑,又拂上一点无以言说的情绪。

  宋庭誉这是从巨大变故中缓过神,想起自己与邢遮尽还在冷战之中了。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嘶哑的声音如在脑海,似乎又回到了前几日的场景。

  “那日……是我不该动怒。”

  他的眼中很快又被晦暗代替,音色很沙哑,透着沉默,指尖重新恢复动作。

  字句顺着热气落到耳边,宋庭誉蹙着眉偏过头,将耳侧移除了他气息的方位:“这些话,你何须向我解释?”

  他露出讽意,再拂手,便将邢遮尽的指尖扫了开来。

  “……总要说的。”指尖僵在了半空,邢遮尽顿住,眼皮垂了一些:“待此番变故过去,我必然好生向你赔罪,现在就莫要置气了。”

  落下的声音轻和,带了些讨好的意味,从大塍这样威严的裕王殿下口中说出,当真是罕见难觅。

  宋庭誉却依旧冷笑,没有买账,只是退离他一点,将话题又扯回了变故之中:“我自然不是分不清大局的人。”

  他凉声而言:“如今多尔身死,燊郦必然会有所行动,这消息能瞒多久便瞒多久,眼下迫在眉睫,便是将那名行凶的神子找到。”

  身体瑟缩一瞬,宋庭誉说着,忽而掩唇,闷闷地咳嗽起来,熟悉的脱力感又涌上,搅得人无法集中思绪。

  “神子的事本王自会处理,”邢遮尽骤然将他扶住:“——你的身体,却又是怎么回事?”

  宋庭誉缓和片刻,疏远的要退离,却被邢遮尽束得紧紧的,没有得偿所愿。

  “有关两国相战,岂是你一人可以处理的来?”他有些恼,旋即出声:“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不用你来瞎操心。”

  他说着,便要下床,肩头却猛地被人一带,身形骤然恍惚,邢遮尽便已贴到了他的面前:“是不是寒毒?”

  陡然加近的面容让人感到强烈的不适,宋庭誉几乎是立刻蹙紧眉,要将人推开,然而邢遮尽的手却不容置喙,牢牢地将他束缚:“告诉我听。”

  他一字一顿。

  刚才还装出一副可怜样,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原形毕露了。

  宋庭誉心中暗讽——

  是不是寒毒?

  他说不清楚。

  这种种感受,确实是寒毒病发时的前兆,只不过其中又掺杂了些什么他自己无法言喻的感受。

  宋庭誉感觉眼花缭乱,思绪乱成一团……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身上的病实在太多,值得确幸的是,作为疾病缠身的当事人,他却一点也不在乎。

  “我不知道。”

  终于,宋庭誉皱着眉,奋力将人一推,哑声偏头。

  “什么叫不知道?”邢遮尽再一次上前,这次将他的手腕牢牢抓在手心,剥夺了他最后挣扎的权力。

  “放开我!”宋庭誉忍无可忍,怒吼道。

  正当屋中僵持不下之际,门外悉悉索索传来声响。

  距离京都街道的变故已然半个时辰,邢遮尽整顿好百姓后,第一时间赶回宋庭誉站着的街边,便看见对方双目失神,摇摇欲坠。

  他将人抱起身就向着王府赶去,守在王府榻边不离不弃,一直撑到对方睁眼。

  这期间,足够消息传播到皇宫之中,让心虚的颢砀皇帝寝食难安。

  果然,在下一刻,大太监行色匆匆,甚至连请人通知的工夫都没有等来,就推门而入。

  届时,他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宋家的护国小将军半躺在床榻之上,大塍裕王单手将人的手腕束起,另一只手攀附在床沿,两张面孔相互靠近,而无限贴合。

  大太监脑中“轰”得一声响,一时间焦急的心都滞了滞,转而羞红了脸转过身。

  “王、王爷!”

  他硬着头皮喊道。

  邢遮尽和宋庭誉正在争执,二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对方身上,故而这一次,竟不约而同地慢下反应,直待人已进了房间,才倏而清晰意识。

  宋庭誉苍白的面容上硬生生被逼出了几分绯红,将手抽出,把人蛮横地推了一把,继而转身偏头不再看他。

  与之相比,邢遮尽的眼神却凌厉地多,目光依旧紧紧追随在宋庭誉的面孔上,直待后方再次传来颤颤巍巍的喊声,才收回视线。

  “老奴有罪,打扰了王爷……!”大太监苦着脸,着急得想要跺脚,半分不见沉稳:“只是殿下现在情况危急,还请王爷进宫一见!”

  邢遮尽转过头,正看见那副佝偻着的背影,目光闪烁了一分,却没有立刻回应。

  大太监更加着急,忍不住回过了身,再次恳求:“王爷……殿下,您就去宫里看看吧——陛下听闻祭神礼的事后,状态便急剧下降,谁劝也不行……”

  屋内长久寂静,在大太监第二次的催促后依旧无人答话,前者彻底焦灼起来,六神无主得去看宋庭誉。

  后者带着疲乏的面孔与之相对,他便露出满脸的乞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邢遮尽的目光在短暂移动后,再次落回自己的身上,终于,宋庭誉偏回了头,薄唇轻启,只淡漠地吐出一字。

  “去。”

  邢遮尽的瞳孔里泛着偏执,并没有动作。

  宋庭誉虽然不待见颢砀皇帝,对方一国之主的身份却无法割舍,如今危急之际,天子的安危举足轻重。

  邢遮尽现在以天子之危逼迫的行为落到他的眼中,分明就是在闹脾性。

  “先去。”他抵御不过,眼神冷凝,终究放轻声音服了软,“有什么东西,等你回来我再通通告知,行了么?”

  视线交合,最终激出火花。

  长久不语的人终于作出回应,骤然靠近了他的耳边。

  “不要食言。”

  大塍裕王说罢起身,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