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古代言情>被宿敌推下断崖以后>第27章 章二十七:给你收尸

  把脉的手重新覆上,与邢遮尽不同,宋庭誉的脉搏虚浮之下乱做一团,那大抵是情绪和毒素作怪产生的结果,但仅仅根据脉象,又无法分辨出其他什么问题来。

  “乱……太乱了。”陆政廷叹息一声。

  房门被轻轻叩响,是先前熬的汤药过来了,陆医师正常地接过药,想给宋庭誉喂上,刚凑近了一点人,邢遮尽就挡在了身前,用那双桃花眼意味不明地看向他。

  “我来就好。”他微微压了一下眉,用身体把二人分割开。

  陆政廷一口气差点没有吸上来,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半百的人,有一天也会被别人避自己老婆的嫌。

  “天色已晚,您年纪大了,早些回去罢。”好在很快,后者及时补救了一句。

  这倒勉强像了一回事。

  陆政廷应声,掩在花白头发后的眉毛挑了挑,冲邢遮尽做了一个揖,起身后退。

  汤药是热的,捧在手心微微发烫,邢遮尽抽出一只手,向着宋庭誉移过去。

  后者还在做着梦魇,感受到触碰,反手一抓,便死死叩住了他的腕骨。

  “拉我上去……拉我……”

  碗中汤药微微晃动,宋庭誉的胡话在静谧之中,轻易落入耳间。他在梦着什么不言而喻。

  “醒醒……喝药了。”

  邢遮尽眸色晦暗一分,声音带着些凉,陆政廷这一走,仿佛把他心中对宋庭誉柔和的温度也一并带出了门,剩下的便只有二人独处间的伪装漠然。

  宋庭誉并没有被唤醒,叩着他的手青筋爆出,在邢遮尽冷白的腕骨上留下几道红痕,细细麻麻的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下来。

  他约莫是把邢遮尽的手当成了坠崖时抓着的断枝,在混沌中,爆发出了很大的力量,邢遮尽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被抓出痛意的腕骨,在须臾后,放下l药汤,拿来一件干帕,擦上宋庭誉的额前。

  在一系列的清净动作做好后,沉溺于梦魇中的人忽然一颤,眼尾微微发红地睁开了凤目。

  “……我怎么在这?”透过短暂的朦胧期,宋庭誉清醒过来,身体便自发后退,话说一半,发觉了什么,胡乱抹上了双眸。

  邢遮尽神色沉了一些。

  宋庭誉流出的泪顺着眼尾滚落,蹭上发白的指尖,最后映衬进一丝慌乱的瞳孔当中。

  “本王收尸时收回来的。”药物重新端上,递到了榻上人的身前,邢遮尽冷声。

  宋庭誉一做噩梦就会出现难以自抑的情况,当着宿敌的面滚了泪珠,心中不由漫起一缕烦躁,偏生邢遮尽的口中冒不出一句好话,愈加令他心烦。

  先前不知怎么,便昏过去了……又让这厮捡了一次尸,实在太过丢脸。

  “收尸收到裕王府,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地府判官呢!”心里这般想,嘴却比谁都硬。

  他撑着榻,勾长着脖子起身,勉强靠到床背时,薄汗已浸湿里衣,眼前花花糊糊,几息后方清晰过来。

  届时,邢遮尽握着的药勺已经抵上了下唇。

  ——宋庭誉差点抬手,把勺子直接扫了出去,纵使邢遮尽反应快,手上的药碗还是受到波及,晃出几滴溅到了衣物上。

  “……”

  宋庭誉看见他白色的衬衣晕开黑点,下意识地压了一下眉,转而蹙眉侧过了脸。

  “不敬判官,罪加一等。”邢遮尽漠然扫了一眼染上污渍的衣服,凉声说道。

  宋庭誉听罢,又转回头:“说你一句,你还当上瘾了?我以前怎么……咳咳咳!”

  喉间猛然发痒,恼怒的话全部被堵到半空,他捂上嘴巴,闷闷低咳,身形却被一带,身后冷硬的床板陡然转换成了一具温热的躯体。

  带有热量的水便被递了过来。

  此刻咳嗽冲击着思绪,身体的防备抵触没有及时招架上,宋庭誉便下意识就着邢遮尽的手喝了几口茶,隐约觉得有一股腥甜顺着水一同被咽了下去,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里,眼神闪过一丝异样。

  “好些没有?”邢遮尽眉间蹙意更深。

  宋庭誉在昏后被扒了衣服,只有一件薄衣,咳嗽缓和后,与邢遮尽过近距离产生的不适感立时涌现。

  “没事。”他推了人一把,重新靠回床背,顺带拿过汤药。

  “你身体消耗太大,这些天里,必然要控制着些情绪。”邢遮尽长眉微压,半垂着眼皮。

  荧黄的烛光照拂上他的侧脸,线条勾勒之中,竟隐隐窥见了几分柔和。

  “我有数。”宋庭誉看他左耳耳坠的目光晃了一下,别过头,躲在被褥下的手悄无声息地攥紧些,随即岔开了话题:“多尔提议的冬猎,是在五天之后吧?”

  问话出口,问意清清白白。

  “你要去?”邢遮尽周边的温度陡然降了一些。

  “去。”宋庭誉掩唇,闷闷咳了咳。

  “……不行!”邢遮尽迟凝一息,严厉回绝。

  “……你说不行就不行?”宋庭誉被拒话,溢起的一丝忸怩顿时消散,瞧着他的眼睛:“我是大塍护国之将,敌患已经挑衅至殿前,想让我苟且在家中,不问国危,我又如何能办到呢?”

  他说着,隐隐又有动怒之色,邢遮尽眼神晃动一下,温了些声。

  “你的身体,受不得这般折腾,大塍自有能人异士,本王自会处理好一切……”他端起碗,拿勺重新抵到对方的唇边。

  这是一个示弱服软性的动作,邢遮尽在让步。

  只是宋庭誉并不领情,依旧别着他的手,把他推开。

  “你怎么处理?”宋庭誉反问了一句。

  邢遮尽拿着勺的手略微僵住,撩起的眼皮眯了眯。

  “邢遮尽,你是聪慧,运筹帷幄……可你权势再滔天,手也伸不到边关。”宋庭誉把这微小的细节全部看在了眼中,嗤笑一声:“如若我没猜错,燊郦兵此刻已压边境,等的就是冬猎赌约作败,名正言顺地入我国土吧?”

  窘迫情势托盘而出,邢遮尽终于放下手,沉默不语。

  宋庭誉知晓自己说对了,却高兴不起来。

  “大塍的能人异士……又有几个呢?”他好似在向对方询问,又好像在自语。

  凌厉的凤目中闪过一丝疲惫,衬上他苍白的皮肤,如同随时都会消散的纸人。

  “五天的时间,足够我恢复了……大塍不能没有我。”宋庭誉眸底的疲惫强硬地被挤抹掉,末了,闭了闭眼。

  “至少,边关的百姓不能没有护境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