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许以为陆谨言或许会提出想要跟他在一起,或者更直接,如同几个月前,想要跟他再一次结婚。

  可他没想到,陆谨言还是跟之前一样,只是想要他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好像能读懂他所有的不安,愿意给他们彼此之间,更多的时间。

  -

  叶淑音跟陆谨言相继醒来,且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谢清许渐渐忙碌起来,每天几乎在两个病房间来回穿梭。

  正在给叶淑音削一颗苹果,谢清许听闻隔壁陆谨言醒了,加快速度将苹果三下五除二削好,跟叶淑音打了声招呼,去隔壁看陆谨言。

  虽然有护士在,但很多事谢清许还是习惯亲力亲为。

  进去后跟陆谨言随意聊了两句,就拿了毛巾帮陆谨言擦手擦脸。

  撩起陆谨言额前碎发从上往下擦,到擦至眼睛,陆谨言眼睛都不眨不眨的看着他,谢清许被他看的脸颊发热,轻声道:“闭眼。”

  陆谨言就乖乖闭眼。

  只是等擦过眼周,又立刻睁开眼。

  整个过程,一直到谢清许擦完手,那双眼睛都没他脸上移开片刻。

  谢清许猜自己现在脸热的大概能看到一抹薄红,匆匆胡乱擦完最后几下,进了洗手间。

  盯着镜子里的人看了好一会儿,谢清许掬了把冷水拍在脸上降温,等脸色恢复正常,才从里面出来。

  走回床边,他接着帮陆谨言按摩,陆谨言现在基本还不能有太大的动作,怕扯着伤口,但躺久了难免肌肉紧绷,他帮着按按。

  叶淑音卧病在床的这几年,谢清许练了一手按摩的好功夫,从陆谨言的胳膊一路往下按,最后来到手掌。

  为了方便按摩,谢清许干脆坐在床边,双手托着陆谨言的左手在他掌心打圈。

  本来没什么,这是他每天都要帮叶淑音做的事,只是眼下换成了陆谨言,一切就好像变得不一样。

  那道追随着他的目光好似无声般一寸一寸在他脸上掠过,手中皮肤擦着皮肤,擦出热度,那热度又好像在安静的房间中扩散开来。

  没多久,谢清许好不容易降温的脸就再一次热起来。

  某个瞬间,察觉陆谨言手指动了一下,指腹蹭过他指节,谢清许动作一滞,松开手:“应该差不多了。”

  陆谨言目光沉沉的看着他:“还有另一只手和腿没按。”

  谢清许抿了下唇:“手困了,下次吧。”

  话罢,一路出了病房,回到叶淑音房间。

  叶淑音见他进来,随口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谢清许心不在焉的走回床边,没回,一张脸上隐约还带着尚未散去的一点浅红。

  叶淑音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了几秒:“清许,你跟隔壁病人,关系很好吗?”

  谢清许被这一句问话激的回了神,愣了须臾,才道:“嗯,他是……我朋友。”

  二十三年来,他从未跟叶淑音透漏过自己的性取向,叶淑音大病初愈,他不确定叶淑音是否能承受这个消息。

  况且眼下,他跟陆谨言好像也确实只是朋友。

  -

  到底年轻,身体恢复快,大半月后,陆谨言已经能轻微活动。

  在病房里闷了大半个月,浑身都不舒服,见谢清许进来,陆谨言提议:“我想出去走走。”

  “医生说你现在尽量避免过度走动。”

  陆谨言放下手里的书:“房间里太闷了。”

  谢清许环顾一周,沉思几秒,转身离开病房:“那你等等。”

  大概过了五分钟,再回病房时,谢清许手里多了一辆轮椅。

  陆谨言:……

  让他在谢清许面前坐轮椅,跟让他跪在松靖嘉面前有什么区别?

  陆谨言挑了一下眉:“我的意思是,用腿,而不是轮椅。”

  谢清许将轮椅退至床边,在这件事上丝毫不退让:“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在房间里躺着,要么让我推你出去。”

  “谢清许,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

  “知道,所以……”谢清许看向陆谨言:“你选择哪个?”

  看了看自己现在的处境,又看了看窗外风景,陆谨言最后面无表情的朝谢清许招了招手。

  谢清许将他扶至轮椅上,还在他腿上盖了条毯子,这才推他出了病房。

  陆谨言盯着现在跟个残疾人好像没什么区别的自己,脸上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很好。

  谢清许浑然不觉陆谨言脸上有些危险的表情,推着他一路出了病房。

  这家私人医院环境非常好,正值秋季,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纷纷扬扬落下,在路边积了厚厚一层,轮椅碾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天边夕阳正好,大片的橘色混着粉色蔓延,浪漫的像中世纪诗人笔下的描述。

  走出一截,有一片落叶飘落在谢清许头顶。

  陆谨言仰头正要跟他说话,恰好瞧见他发顶的那一小片枯黄的法国梧桐叶。

  他停下话头,朝谢清许扬了下下巴:“过来。”

  谢清许疑惑的弯下腰:“怎么了?”

  陆谨言抬手,从他发间拿下那片落叶:“头上落了一片树叶。”

  不远处的病房里,叶淑音透过窗户看着这一幕,眼底划过一丝惊异。

  -

  一月后,陆谨言已经可以自行活动。

  不想穿着病号服,换了一身衣服,他去看了一趟叶淑音。

  叶淑音卧病在床好几年,身体的虚弱不是一天两天的修养便能补回来,所以这么些天过去,依旧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陆谨言。

  男人身形高大,白衬衫黑西装穿在他身上恰如其分,一眼看过去矜贵的像哪个世家名门的贵公子。

  叶淑音想不到,谢清许怎么会认识这样的朋友。

  在跟陆谨言寒暄数句后,下意识的问了句:“你跟清许,是前不久在医院刚认识的?”

  陆谨言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扭头看向边上的谢清许。

  谢清许站在原地微微发怔,没有很快开口,他跟陆谨言之间并非三言两语便能说清,他还没想好怎么跟叶淑音说。

  斟酌片刻,才开了口:“不是,我跟陆先生是在国内一个机缘巧合的情况下认识的。”

  “这次妈你出国手术,就是陆先生帮的忙。”

  “这样吗?”叶淑音点点头:“那回头我们得好好谢谢陆先生了。”

  陆谨言眼底意味不明的看了谢清许一眼:“不必,举手之劳,我跟清许是……很好的朋友。”

  谢清许心口无端麻了一下,总觉得“很好的朋友”这几个字从陆谨言嘴里出来,有种说不清的微妙。

  “再好的朋友帮了这么大忙也该谢谢的。”叶淑音庄重道:“回国后如果陆先生不嫌弃的话,还请到家中一坐。”

  陆谨言应下:“您客气。”

  叶淑音顿了顿,又想起什么:“那陆先生前段时间受伤是因为?”

  陆谨言再度看向谢清许。

  叶淑音看着两人交换了一个目光,补充:“如果陆先生不便告知也没事。”

  陆谨言收回视线:“没什么,只是出了一点小意外。”

  闻言,谢清许松一口气,陆谨言看懂了。

  叶淑音又顺着话题聊了些别的便有些累了,这场会面到此结束。

  谢清许跟陆谨言退出病房。

  走出几步,确认里面听不到了,陆谨言看向谢清许:“你什么都没跟你母亲说?”

  谢清许摇摇头:“她大病初愈,还没来得及。”

  “说不说都行,随你心意。”陆谨言并不是很在意,也并不希望谢清许在这件事上为难,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不过有关于我的身份,什么时候能升个级?”

  -

  一行人在国外待了三月,陆谨言虽然身体好了,也没提前赶回去,放谢清许一人在这边他不放心,后面索性就在病房里开始远程办公,只是提前让姜明成代表他回去帮着处理一些必要的事务。

  这里医疗水平高,叶淑音的身体也得到了有效的修养,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到年关将至,眼见叶淑音病情彻底稳定,一行人终于启程回国。

  飞机落地江城机场,姜明成早已派了车来接。

  陆谨言先帮着谢清许一并把叶淑音安置在后座,这才坐进副驾。系好安全带,他问姜明成:“交待给你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姜明成点头:“都办妥了。”

  话落,车子驶出去,将一路霓虹甩在身后。

  谢清许坐在后座看酒店,回国前他就早有打算,先找家差不多的酒店跟叶淑音一起住着,然后同时慢慢找房子,等找到合适的再搬过去。

  为了方便照顾叶淑音,他优先看了学校附近的酒店。

  翻了一圈,终于挑出一个看起来似乎比较合适的。

  他点进去,看了一下酒店的具体位置,对前面的姜明成道:“姜秘书,麻烦送我去学校附近那个佳航快捷酒店就行。”

  不等姜明成说话,前方就传来陆谨言的声音:“不必,房子已经找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