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谢清许送至兼职的地方,陆谨言没再折回去吃早餐,直接开车至盛蔚。

  到时会议室已经坐满人,他顶着一众目光进去,在会议桌最前面的中间坐下,双手交叉置于桌面:“开始吧。”

  一开始各高管多少是有些战战兢兢,因为这些日子他们顶头上司又有些不大好对付。

  但到后来,汇报着汇报着,就放松下来。

  因为他们发现,他们顶头上司好像,又好了。

  陆谨言倒是毫无所觉,照常开完了两个小时的会,然后回办公室喊姜明成进来。

  姜明成很懂的进来时端了一杯泡好的苦荞茶。

  陆谨言满意的抿一口,直入正题:“帮我去查件事。”

  “什么事?”

  “查一下谢清许母亲的手术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要尽快。”

  “我知道了。”

  -

  周二晚六点。

  老宅园子里的雕花古灯刚刚亮起来,一道车子嘶吼声闯入,惊动池中几尾游鱼乱窜。

  老太太被这动静惊到,看一眼厨房里正在忙碌的周姐,拢着身上的披风往门口走:“听着动静,我怎么觉得是谨言过来了?”

  周姐笑了声:“您听岔了,谨言很少这个时候过来。”

  话音刚落,陆谨言推门而入:“奶奶。”

  老太太要开门的手收回:“你怎么过来了?”

  按着陆谨言的性子,这个时候该是在加班才对,这是怎么,突然转性了?

  “偷师。”陆谨言嗅着厨房传来的香味儿,走过去:“周姐,在忙吗?”

  周姐手上动作着:“这厨房里都是油烟,你进来干什么?赶快出去。”

  陆谨言手长脚长,靠在冰箱门上,朝锅里看:“我来跟你学艺。”

  “谨言你别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陆谨言看了有半分钟,走过去:“有什么我能做的?”

  眼见他随手拿起一颗西蓝花在手里掂了掂,周姐脸上一愣:“你真要学?”

  “真要。”

  老太太站在门口围观,几分钟的功夫,把陆谨言心里那点弯弯绕绕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站至门口,她对周姐道:“让他学。”

  周姐把这个消息消化了一会儿,算是终于接受陆谨言准备亲手下厨的事实。

  将锅里煮沸的排骨撇去浮沫捞至砂锅中,扭过头来:“行,那你想学什么?”

  陆谨言回顾着之前在资料里看到了谢清许的喜好,结合这半年来他隐约注意到的几次,报出了两道菜。

  周姐记性好,将这两道菜念叨了一圈,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这不是清许喜欢吃的那两道?”

  “……”倒也不必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多少给他留点面子。

  门外骤然传来老太太的笑声,透着一股取笑的意味。

  好些日子没听着了,陆谨言挑了下眉,行吧,也算是博老太太一笑。

  厨房里,周姐也反应过来。

  这些日子陆谨言跟谢清许的种种她也都看在眼里,眼下这话,多少是戳破了什么。

  瞧着陆谨言哑口无言的模样,没忍住,也露出个笑,吩咐他:“先把围裙穿上。”

  陆谨言穿好围裙,走至灶台旁。

  周姐往他手里塞了一堆东西:“那就先从处理食材学起吧。”

  到底是头一回学,对自己自信过了头,某个瞬间,陆谨言一个不察,手指上划了道口子。

  手一顿,他闷哼一声。

  周姐闻声走过来,看着他指腹溢出的血珠:“先冲水,我去拿创可贴。”

  老太太见周姐急匆匆跑出来:“怎么了?”

  “划手了。”

  “厉害吗?”

  “看着还好,伤口不是很深。”

  说着,周姐已经翻出医药箱,找到创可贴返回厨房,她对陆谨言说:“伸手。”

  指腹的血珠已经被冲干净,伤口那处被冲的发白,周姐皱着眉把创可贴给陆谨言贴上:“要不今天就算了吧?”

  陆谨言甩了甩手:“不用,继续。”

  老太太站在门口往里瞧了一眼,没吱声。

  如果陆谨言因为这点事就要后退,那即便谢清许同意,这门亲事是她都不能同意。

  折腾了大半天,比平时饭点晚了差不多有个一小时,这两道菜加上今晚周姐原定准备的两道菜终于出锅。

  陆谨言给老太太和周姐分别夹了菜,等着两人评价。

  周姐先出口:“好吃。”

  老太太对上他的眼神,半晌,点了点头:“第一次,还算可以。”

  陆谨言自己尝一口,记下欠缺的地方,不甚满意:“下次继续。”

  -

  周六。

  一大早,陆谨言跟老太太跟周姐打了声招呼,离开老宅。

  昨晚他在这学菜,顺带就住这儿了。

  车子驶上盘山公路,指腹上的创可贴蹭着方向盘,不大舒服,陆谨言动了动手指,听到充电板上手机响起来。

  手机连着触控屏,他伸手点了下,接通。

  是阮曼云和陆延邵的电话。

  这些日子两人给他打了不少电话,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每回都是以彼此生气收场,所以这些日子他索性都不接了。

  不过今天这通,他猜测是跟老太太通了气才打过来的,估计交流能稍微顺畅些。

  果不其然,电话接通,那端很快传来阮曼云带着试探的声音:“听说小夏回国外了?”

  陆谨言盯着前面闪烁的红灯:“怎么?”

  “所以能带小谢回家一趟吗?我跟你爸好久都没见小谢了。”

  陆谨言等的就是这句话。

  虽然那天老太太帮他出面跟谢清许在楼上聊了有段时间,但谢清许下来时的态度,他并不能猜透,所以这些日子也就没有贸然行动。

  阮曼云陆延邵这话是个不错的见面机会。

  红灯变成路灯,陆谨言踩下油门,缓缓道:“我问问。”

  前脚挂断阮曼云陆延邵的电话,后脚,没迟疑很久,陆谨言拨了那通想拨了整整一周的电话。

  电话在数秒后接通,谢清许不算意外:“陆先生,什么事?”

  陆谨言开门见山:“挺久没见你,我爸妈想见你一趟。”

  电话那端安静片刻。

  陆谨言补充:“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见见你,对咱俩的关系不会造成任何的影响,你可以不把他们当成我的父母,只当成你的长辈。”

  陆谨言这话算是给他留足了余地,谢清许也不是很能拒绝长辈的小小请求,又静了片刻,应声:“什么时候?”

  当天中午,谢清许兼职结束,在门外看到了陆谨言的车。

  上车,一路去往安绥区别墅。

  车子驶入铁艺雕花大门,阮曼云听到动静出来。

  谢清许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该有些如何称呼,顿了几秒,才道:“阿姨好。”

  阮曼云愣了下,才应一声,领着谢清许进门,回头不忘瞪了陆谨言一眼。

  陆谨言跟在身后刮了下眉尾,无话可说,今天这局面确实是他一手造成。

  “叔叔好。”

  “爸。”

  对上客厅坐在沙发上陆延邵,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

  场面有一瞬间的微妙,几秒,陆延邵才点头。

  阮曼云走过来打破尴尬,招呼几人入座。

  饭菜很丰盛,一半菜式都是谢清许之前多吃的那几道。

  阮曼云吩咐他多吃,陆谨言直接下意识夹了菜过来。

  等他收回手时,谢清许发现他手指上裹着的创可贴。

  想问什么,对上阮曼云和陆延邵的脸,到底什么都没问。

  一餐饭吃完,阮曼云陆延邵倒并未旧事重提,也并未问起任何有关两人,只在送谢清许出去时嘱咐道:“小谢有空来家里玩,虽然谨言做了混蛋事,但我跟他爸爸都还一样把你当自家孩子。”

  谢清许不知该说什么,只笑笑。

  陆谨言站在他身侧,里子面子丢了个干净,却也没出言反驳。

  不管怎么样,阮曼云陆延邵是在帮他。

  道过别,两人并肩往车库走。

  经过白玫瑰花从,当时开的正盛的白玫瑰已经逐渐凋零。

  谢清许看过去,不免目露惋惜。

  陆谨言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心头发涩,几月前他在这里送谢清许一朵白玫瑰,道了一句人比花娇,现如今白玫瑰凋零满地,他甚至不能摘下一支送给谢清许。

  不过,无妨,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能再有机会。

  楼上,阮曼云陆延邵瞧着楼下的场景,看了一会儿,阮曼云有些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陆谨言这臭小子不会这辈子砸咱俩手里嫁不出去了吧?”

  “……”

  陆延邵无奈的抬手帮阮曼云接着按:“他要有我一半,就不至于。”

  -

  车子驶出安绥区别墅,路边人流如织。

  谢清许盯着窗外看了会儿,目光最后还是定格在陆谨言手指上:“陆先生,你手指,怎么弄的?”

  陆谨言顺着他视线扫了一下,心底无端涌出几分愉悦:“没事,不小心划了一下。”

  “还是要小心。”

  “好,我知道了。”

  车子一路行驶,很快到谢清许兼职的地方。

  陆谨言看着他进了里面,这才折身往盛蔚开。

  开出一截,面上的笑意藏不住,打开音乐边听边跟着哼。

  哼着,又忍不住瞥向手指。

  说实话,他现在觉得这伤口来的很值,甚至还想下次再来一下。

  最好还是来的更重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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