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傍晚。

  日暮西沉,谢清许刚从家教的小男生家里出来,接到了姜明成的电话,问他在哪儿。

  谢清许告了他餐馆的位置,便坐了公交车的位置前往餐馆。

  等到了餐馆门口,赫然一辆迈巴赫已经在街边等候。

  谢清许走过去:“抱歉,久等。”

  车里坐着的陆谨言尚且未见不耐,他又岂会有什么怨言,姜明成摇头:“没事。”

  话落,也没过多客套,他径直拿出一张卡:“这里是五百万,密码是初始密码六个一。”

  谢清许接过,一如当初:“代我谢过陆先生。”

  说完,已经快到兼职时间,谢清许没再多说,跟姜明成道别,进了餐厅。

  姜明成回到车上:“陆总,走吗?”

  陆谨言透过车窗,再越过一层玻璃窗,看着里面那道忙碌的人影:“进去帮我订了包厢,别让谢清许发现。”

  姜明成愣了下,才应声:“好。”

  十分钟后,陆谨言下车,进了包厢。

  包厢有专门负责人,谢清许主要负责大厅。

  于是这一晚,陆谨言都透过包厢那扇门的门缝,静静看着在外忙碌的谢清许。

  谢清许浑然不觉,到点下班。

  第二天又抽出时间来去了一趟的医院,见了叶淑音的主治医师,将手术费他已经筹够这事告知。

  前段时间,有关叶淑音的配型这事已经谈妥,这些天只等手术费到位。

  只是等跟主治医师聊完,谢清许才知道,等手术费到位的这些天叶淑音的癌细胞发生了转移,现在病灶所在位置很危险,手术过程中稍不留神便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从目前国内在这方面的手术案例来看,怕是找不到合适的医生来做这台手术。

  国外倒是近年来有个成功的案例。

  谢清许对此一窍不通,委托主治医师帮他联系。

  -

  盛蔚资本。

  这两天和丰的案子到了最后关头,办公室内气氛十分紧张,到将近凌晨整栋楼都亮着灯。

  陆谨言也无暇理会其他事宜,几乎整天都在开会,调整方案,讲话讲到嗓子都干哑。

  这种忙碌的日子大概持续了三天。

  转眼便是周五,竞标当天。

  上午九点,整个会场坐满了人,在付盛林说完自己的要求之后,各公司开始陆续上台展示自己公司的方案。

  这个案子利润高,前景好,这回闻着味儿来的公司足足数十个,都是业界内叫得上号的公司,拿出来的方案也各有各的优势。

  盛蔚上午没轮到,稍作休息,到下午才算是上了台,由项目部经理主讲。

  虽是由项目部经理主讲,但这个方案是全公司人的心血,针对和丰的要求考虑到了方方面面,整个过程,付盛林频频点头。

  陆谨言坐在台下,一派稳操胜券。

  到傍晚,全部公司已经讲解完毕,且等着付盛林做决断。

  亮眼的案子不少,在价格方面有优势的公司也有,付盛林并未当场定下,只在夜里邀了几个公司董事共进晚餐。

  众人面上不说,心里已经有了数,估计是要在这几个公司里挑了。

  没什么意外,盛蔚赫然在列。

  瞥见陆谨言一边跟付盛林聊着一边进了大厅,不远处,松靖嘉恨得一口牙都要咬碎。

  陆谨言并未察觉,一路随付盛林进了里面。

  除却盛蔚,今晚一块儿过来的还有蓝宁,以及一个之前没怎么听过的公司,华诚。

  一顿晚餐,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又是一场明争暗斗。

  酒过三巡,方才各自散去。

  回程的路上,陆谨言听到前面传来姜明成的声音:“听付总身边人的意思,中标的,应该就是盛蔚了,签合同估计就在这两天了。”

  没什么意外,陆谨言靠近椅背里,终于松懈几分。

  酒店门口,夏锦驰看着那辆车驶远,才不知从何处出来,走至华诚那位年纪轻轻的董事长身侧。

  方才席间还好似醉的不轻的华诚董事眼底醉意倏然散去,看向夏锦驰:“看付盛林那个老狐狸的意思,这个案子,估计是要给盛蔚了,小霁你之前说你有办法,说说。”

  夏锦驰,更准确的应该说是丁霁凑到华诚董事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我可以……”

  数秒之后,华诚董事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那就交给你了。”

  -

  翌日,和丰的电话就打过来,通知明天下午签合同。

  夜里,陆谨言办了一场酒会,算是犒劳这些日子众人的尽心尽力。

  难得放松,席间又是轻歌曼舞,又是抽奖送礼,热闹堪比年会。

  差不多将近凌晨,才算是结束。

  到兰江水榭时,窗外已经一片漆黑。

  陆谨言喝了不少,醉意不轻,扯了领带进门,意外瞧到一道身影从书房出来。

  险些以为看错,他微微蹙了眉:“小驰?”

  夏锦驰走过来,不知为什么,隐约几分慌乱,鼻尖额角都是一层薄汗:“谨言哥哥,你回来了?”

  夏锦驰经常会过来,陆谨言只意外了一瞬,也就不再意外。

  谁知他没问,夏锦驰却莫名其妙解释一通:“听说盛蔚拿下了和丰这次的案子,我想着帮你庆祝,就早早过来做了晚餐,结果等了好长时间你都没回来,我就去书房边看书边等了。”

  陆谨言扫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盛蔚拿下了和丰的案子?”

  和丰只给盛蔚打了电话,按说目前应该只有盛蔚内部的人知道。

  夏锦驰顿了下,手指在鼻尖蹭了下:“哦,我听说的。”

  话罢,就急匆匆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吃过晚餐了吗?要不要再吃点?”

  看着不远处满满一桌菜,陆谨言没再想这件事,喝了一晚酒,东西确实没吃多少。

  -

  一夜过去,下午两点,项目部经理去和丰签合同。

  大概两点半,一通电话打到陆谨言这儿,电话那端,项目部经理几近崩溃:“陆总,出事了,和丰已经和华诚签了合同。”

  心头一惊,陆谨言从座椅中起身:“细说。”

  “我看过了,华诚的策划案,不知道为什么几乎跟我们的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除非……”

  不等陆谨言说完,项目部经理接话:“除非公司内部出了问题。”

  可陆谨言虽然对待下属严苛,却是实打实的好上司,福利方面从来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近年来,盛蔚拿下了大大小小的案子,从来没有哪个案子出现过这样的问题。

  内部出问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陆谨言手掌撑在沉木桌上,很快冷静下来:“别急,等我。”

  挂断电话,一路驱车去和丰。

  虽然这次合作没能成功,但付盛林还是卖了陆谨言个面子,将华诚的策划案拿给陆谨言看。

  陆谨言从头看到尾,也从头到脚冷了下来。

  确实如项目部经理所言,华诚的策划案,跟盛蔚的几乎一样,并且在盛蔚的基础上做了一个很小但稍胜一分的改动,以及,自愿作出让步,降低了两个百分点的分成。

  能在如此精细的地方做出改动,必然是十分了解盛蔚的策划案。

  陆谨言目光在华诚董事的名字上来回梭巡,华诚不同于其他公司,董事那里有两个名字,除却一个孙铭,还有一个丁霁。

  是个合伙公司。

  所以,到底是这两人中的谁……

  陆谨言脸色铁青:“付总,应该不难看出,华诚盗了盛蔚的策划。”

  这点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毕竟竞标当天,华诚的策划案还是毫不相干的另一个角度。

  但是……

  “我不在乎盛蔚跟华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付盛林撇了撇茶沫,缓缓抿了一口茶:“你我都是商人,陆总应该比我更清楚,商人只看利益。”

  “和丰昨天打电话通知盛蔚今天签合同,到现在却又突然出尔反尔,是否不太妥当?”

  “只要没签合同,一切就都不算尘埃落定。”付盛林毫不在意的笑了声:“华诚今天上午拿出了新的策划,还给了和丰更多利润,换做是陆总,想必也会作出跟我一样的选择,不是吗?”

  陆谨言看着付盛林脸上一贯如同老狐狸般的狡猾笑意,眼底闪过一道阴鸷,不再多言。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只是出了这么大事,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到底不能草草了事。

  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态,回到盛蔚,陆谨言便着手展开内查。

  只是连着查了三天,除却弄的人心惶惶,却是半点线索都没。

  第四天,陆谨言停止内查,改为暗查。

  只是不知能不能查出什么结果。

  办公室里,头疼的厉害,陆谨言闭着眼靠在椅背里,将这些天的种种一环接一环的在脑海里过。

  某个瞬间,他眼睛猛地一睁。

  如果,有问题的根本不是公司内部的人,而是,他呢……

  丁霁这个名字……

  眼底眸光流转,片刻后,陆谨言拨通姜明成电话:“丁霁这个名字,你听过吗?”

  “听过,夏先生在发生那场火灾后,就改名为丁霁,所以我才一直没查到他还活着的消息,直至他回国前安排在国外的人发现了一张与照片极为相似的脸,才追查到他的消息,此事我曾告诉过您。”

  只是他喊了十几年年的夏锦驰,当时一笔带过的一句话,根本没在意。

  所以,丁霁就是夏锦驰。

  所以,华诚绝地反击,拿下了这个案子。

  所以,酒会那晚他看到了慌乱从书房出来的夏锦驰。

  也只有夏锦驰,能让他如此毫无防备。

  只是,为什么会是夏锦驰?他们明明,曾亲密无间的从小长到大。

  心底各种情绪来回翻涌,半晌,陆谨言眼底划过一丝怆然,攥着手机的指关节缓缓泛了白。

  又过不知多久,指节松开,他起身,驱车去往临江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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