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谢清许按下门铃。

  不多时,门从里面打开来,松靖嘉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看过来,眼底些许微醺的醉意。

  盯着他看了大概有半分钟,到谢清许都有些不耐,松靖嘉才漏出一个不怎么让人舒服的笑,侧身让开。

  谢清许抓了抓书包包带,警惕性十足的进去,来的路上他买了把水果刀放进了书包里,希望不会有用到的机会。

  沙发上,两人相对而坐,松靖嘉递了一杯红酒过来。

  谢清许摇头:“我不喝酒,说正事吧。”

  被一个毛还没长齐的男大学生驳了面子,还是头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这么不识好歹,松靖嘉微微眯了眼,眼底闪过一道危险的冷光。

  手中红酒晃了一个来回,看着那张清冷干净的脸,他带着为数不多的耐心又递了一遍:“边喝边说。”

  谢清许微微蹙眉,盯着酒杯中的红色液体。

  上次在车里,松靖嘉手上的动作以及看过来的目光侵略意味十足,今晚几杯酒下肚,只怕会发生什么。

  他在梵伽也见过几次有人往酒里下药,喝完酒的人几乎全无理智。

  虽然不知道眼下的这杯有没有问题,但从松靖嘉执意的坚持来看,这晚这场局,怎么都是一场鸿门宴。

  眼底眸光闪烁几下,谢清许没接,站起身来:“看来今晚松总并不想谈正事,那我就当没来过,这场合作,到底为止。”

  口气倒不小,他还没喊停,这□□崽子倒先单方面终止了合作,他以为他是谁?不过是个被陆谨言睡烂的二手货罢了。

  要不是凭着这张脸,早在车里那晚,他就叫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了。

  松靖嘉偏头看着那道背影,忽的嗤笑出来。

  谢清许只觉的一股酒气从背后袭来,再回神,手臂已经被牢牢钳住。

  他挣扎着回眸看向松靖嘉:“你想干什么?我随时可以报警。”

  “报警?”松靖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个用力将他扯进怀里,近乎禁锢着他的腰身往沙发边扯:“那你报啊。”

  整个人被压在沙发里,眼见松靖嘉拿了一杯酒送至唇边,谢清许悔意漫上来。

  他偏头去躲,下巴却被松靖嘉死死扣住,用了十足的力度,疼到他连牙关都无法紧咬。

  瞧着他狼狈的模样,松靖嘉愉悦的笑起来,将酒如愿以偿送入他因为痛意微张的唇。

  只是送的太猛,谢清许被红酒呛了嗓子,大口大口咳嗽起来,有红酒顺着他嘴唇溢出,淌了一脖颈。

  灯光下,那张脸几乎白的透光,又因为咳嗽面上漫起潮红,眼底蓄了水雾,再加之被红酒浸过的红唇,以及脖颈间躺下的水痕。

  松靖嘉指腹蹭过谢清许下颌,眼睛泛了红,再忍不住。

  早就想尝一尝,能让陆谨言神魂颠倒的美人,是什么滋味儿。

  一股灼热的气息靠近,夹杂着浓烈的酒气,几乎让人反胃。

  谢清许闭着眼,大口喘着气,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动声色的反手试图从书包里摸出水果刀。

  眼见刀柄已经握在手里,他眼神一聚,挑了个不那么要害但会让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地方刺下去。

  寒光在眼前一闪,松靖嘉骤然回神,在刀尖刮过皮肤之际,猛地抓住谢清许手腕。

  腕间传来一股痛意,疼到骨头都像是要被生生捏碎,谢清许溢出一声痛呼,手腕脱了力,水果刀从掌中滑落。

  清脆的一声后,松靖嘉死死盯住他:“想搞我?你胆子太大了,今天我就叫你知道什么叫害怕!”

  刀子被踢到够不着的地方,下一秒,领口传来了衣服被撕碎的声音,紧接着,肩上便是被人啃咬的痛意。

  再这么下去,一切都将无法预料。

  痛意叫人变得格外清醒,谢清许仰着头,脑袋飞速运转。

  片刻后,趁松靖嘉正欲往下沉迷之际,屈膝便是重重一下。

  正中要害,松靖嘉吃痛,短暂的松开谢清许。

  谢清许眼睛早已扫到茶几旁立在圆筒里的棒球棍,乘胜追击,稍稍挣开,伸手够到棒球棍,朝着松靖嘉的脑袋又是一下。

  松靖嘉头晕目眩,身体晃了两下,滑落下去。

  谢清许掀开他,不顾一切的拎着书包朝门口跑去。

  五步,三步……马上就要到门口,脚踝上忽的落下一股力度。

  松靖嘉清醒过来,额角挂着一点血迹,眼神阴鸷到极点,将他用力往回一扯:“想逃?做梦!”

  身体被扯的倒下去,谢清许只来得及用手臂撑在地面。

  须臾后,他再度被松靖嘉拖回沙发。

  松靖嘉猩红着一双眼用力抽了他几耳光。

  脸部传来火辣辣的痛意,眼前都阵阵发黑,谢清许无力的瘫在沙发间,惊惧到极致。

  -

  门外,陆谨言身后跟着一行人站定。

  昏暗的走廊里,透过门板,里面似乎传来呜咽的声音。

  那声音很熟悉,在断断续续的几声后,陆谨言周身冷下去,漫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滔天戾气。

  阴沉的站在那儿,他抬手:“撬。”

  带过来的人立刻开始着手。

  不知是因为锁头已经松动,还是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大,片刻后,陆谨言心头燥成一团,再等不及。

  挥退手边的人,他抬腿去踹已经摇摇欲坠的门锁。

  一脚力度大过一脚,连着三脚后,门“砰”的一声被踹开。

  眼前的一切清晰开来,连同那道声音,一并落在耳边。

  只一个瞬间,就击碎了陆谨言全部的理智。

  他几步走至沙发旁,盯着那道伏在谢清许身上的身体,眼底霎时染上一股杀气。

  毫不留情的伸手拽了松靖嘉的后领,将人狠狠掼在地面,就压在他身上,拳头一下一下的砸下去。

  酒意弥漫,又在兴头上,松靖嘉没料到会有人突然闯进来,等回过神来,脸上只余下剧烈的痛意。

  慌乱间他伸手格挡,却从指缝间看到陆谨言仿若阎罗索命般的脸,四溅的血迹里,渐渐空白的意识里,忽然就恐惧到肝胆俱裂。

  陆谨言却像是疯了,手上动作不停,像是要把人生生打死。

  谢清许轻抖着身体从茫然中缓过神来,便瞧见这一幕。

  不等他多想,楼上隐约有脚步声传来,像是有人听到什么下来。

  可眼前的陆谨言浑然不觉,一张脸溅了几点血迹,漆黑的眸底漠然到麻木。

  谢清许心口一跳,彻底回神,起身扯了陆谨言手臂:“别打了,有人来了,走!”

  陆谨言眼底浮现几点光,像是终于找回些许理智,停了手,任由谢清许拉着他跑出去。

  到楼下,进了车里,带来的人全部被遣散,只余下姜明成开车。

  车厢内一片安静,谢清许身上罩着陆谨言的西装外套,心底一片混乱。

  车子开出去不知多久,光影在脸上转了几个来回,才从那股心有余悸的后怕中稍稍平静下来。

  攥了攥发凉的指尖,谢清许低着头,闷声吐出一句话:“今晚,谢谢了。”

  一道声音将陆谨言从方才的一幕中拉回到现实,他侧目去看谢清许。

  身上白色的T恤领口被撕碎,脸颊上一片分明的指痕,泛着红肿,西装遮挡不住的地方,隐约露出斑驳咬痕。

  脆弱,凌乱。

  明明是属于他的每一寸肌肤,却印上的别人的痕迹。

  心底的戾气再出钻出来,怎么压都压不住,陆谨言闭着眼,忍了又忍,方才忍住没将谢清许死死抵在车窗上质问。

  喉间滚了下,脖颈数条青筋凸起,陆谨言垂下眼皮,终于出声:“早说过松靖嘉不是什么好人,为什么还要跟他凑一块儿?”

  边上的人半阖着眼却遮不住眼底的阴冷,侧脸眼皮上还残留着几点已经干涸的血迹,看起来冷淡暴戾到像电影里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谢清许只看一眼便收回视线,保持沉默。

  他何尝不知道松靖嘉是什么样的人,他又何尝想与虎谋皮,可他从来都没有选择。

  安静间,陆谨言忽然再度出声:“是因为,缺钱么?”

  谢清许微微一怔,结婚半年,陆谨言从未过问有关他的任何事。

  他是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你寄回来的东西,账单列的很清楚。”下一秒,陆谨言就给出了答案,顿了顿,又反问:“所以,你是有亲人看病急需钱吗?”

  所以,他寄回去的那些东西,他都看了。

  为什么会看?今晚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明明只要他不出现,他就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过他行尸走肉般的日子,可为什么偏要三番五次的出现,偏要说一些让他摸不准的话,他是觉得,他不会痛吗?

  心底再度被搅成一团乱麻,却依旧不想在陆谨言面前示弱。

  在任何人面前他都可以俯首称臣甚至是摇尾乞怜,但在陆谨言面前,他做不到。

  谢清许抿着唇,到底没回答。

  陆谨言心底却是有了答案。

  沉默半晌,他盯住谢清许:“要多少钱?我给你。”

  谢清许拢着西装外套,浑身却依旧冷到打颤,将自己裹的更加严实,他眼睫轻颤:“陆先生,是在可怜我吗?”

  “没有。”陆谨言愣了下,意识到什么,换了方式:“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借给你。”

  可笑的自尊和叶淑音的病情来回拉扯,不知过了多久,谢清许张了张嘴:“什么,条件?”

  “你要还我利息。”想到刚刚谢清许的在意,陆谨言沉思两秒:“就按存银行的利息算。”

  “好,谢谢陆先生。”谢清许应下,想起什么,又补充:“不过陆先生不用担心,就算是问你借了这笔钱,以后,我也不会去打扰你的生活。”

  陆谨言恍神了一瞬,才意识到谢清许在说他跟夏锦驰。

  可多讽刺,这一瞬,他竟希望夏锦驰从未回来过。

  车子在无言的沉寂里驶到学校门口,谢清许摘下身上的西装外套还给陆谨言。

  陆谨言却没接:“难免碰到人,你披着回去。”

  “谢陆先生好意。”谢清许拒绝:“不过这个时候应该没什么人了,我拿书包遮着就好。”

  陆谨言依旧没有伸手。

  谢清许看他一眼,将西装放在座位上,下车。

  鼻尖还没嗅够的味道消失,陆谨言怔怔然望着那道清瘦身影,有一个瞬间,差点就要伸出手从背后将那道身影重新揽回怀里。

  那道身影却乍然又回了头。

  陆谨言心头一提,眼底闪过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期待。

  那双眼睛却只是看着他,淡淡留下一句:“对了陆先生,我不会再跟松靖嘉有任何联系,从今天起,不用派人跟着我了。”

  说完,那道身影便渐行渐远。

  陆谨言坐在车窗里一瞬不瞬的看着,直至那道身影隐没在黑暗中再也不见,方才看向前方:“走吧。”

  兰江水榭楼下,陆谨言拎了座位上的西装外套,看向姜明成:“继续派人跟着谢清许,要加大人手,另外,让那些人学聪明点儿,别再被谢清许发现。”

  姜明成应声,驱车离开。

  陆谨言上楼,盯着那件西装外套。

  这西装外套被他穿着踹了门,揍了人,皱巴成一团,上面甚至还溅了几点血迹。

  按着他挑剔的习惯,该是直接扔掉。

  可上面残留着谢清许的味道。

  看了许久,嗅着上面淡淡的味道,陆谨言将西装挂在了衣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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