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耽美小说>背阴面【完结番外】>第24章 嫉妒

  回想起来,在岑寂雨夜里的那个吻宛如梦境一样缥缈虚幻,梁鹤洲时常错觉那只是他狂妄的幻想。

  他知道自己不是燕惊秋喜欢的类型,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想和自己恋爱。

  而和他所预感的一样,两人在一起之后的相处模式与之前并无任何不同,反而,十一假期过后重新回到学校,燕惊秋开始更多地和程庭南、和其他的朋友玩乐,不再和他一起吃饭,放学后不再去足球场看他踢球。

  他又抽不出什么空,白天上课训练,晚上打工,睡觉吃饭的时间都靠挤出来,于是他几乎只有早上送燕惊秋去学校时能见到他。

  燕惊秋坐在车后座,很少说话,他也不是话多的人,两人的交谈便停留在“早”和“我走了”。

  有时候,燕惊秋会要求他到公寓门口等着,然后在出门时拉着他在玄关接吻。

  也有他宿醉的情况发生,倚在门框上,衣衫不整,满身酒气,站都站不稳。

  十次有八次,梁鹤洲能看见他衬衣上印着口红,或是颈边留着吻痕,至于是否与别人共度春宵,梁鹤洲不得而知。

  燕惊秋坦坦荡荡,从来都不遮掩,也不解释。

  如此反应倒让梁鹤洲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不该生气,假如表现出愤怒,反倒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或许在燕惊秋的认知里,这样的行为并不被定义为“不忠”。

  一旦他把自己放在“燕惊秋恋人”的位置上,从前坚决冷硬的态度便溃败下来,那时候他连燕惊秋床下有别人的内衣一事都无法忍受,如今却仿佛一个包容万事万物的菩萨,不管燕惊秋做什么,想要他做什么,他都只会怀着广博地爱意无条件说“好”。

  这是他第一次恋爱,是来之不易的恋情,况且对象是他肖想已久的神祇一般的存在,他选择隐忍,选择自欺欺人,为燕惊秋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甚至想着,只要不被他亲眼目睹,一切都可以相安无事。

  他开始从爱情里感受到卑微和自贱带来的凄苦与哀伤。

  当然也有美好的时刻,比如早晨的吻,或是燕惊秋吃到他做的饭菜时露出的笑。

  他偶尔会趁上班前的空余时间来公寓做饭,与料想的一样,在吃食方面,燕惊秋也秉持着“少爷”的娇矜人设不倒。他不吃葱姜蒜,不吃香菜和花椒,假如一道菜里有这些,必定会一点点全部都挑出来,连洒在番茄鸡蛋汤里的葱花也是,假如不小心喝进去,也会敏锐地全吐出来。

  他不吃羊肉,但烤和涮的羊肉除外,讨厌生菜,可是汉堡里的和包着烤肉的生菜却能吃下去,意外地喜欢吃胡萝卜,玉米一下子可以吃两三根,但讨厌玉米味的所有零食,很能吃辣……

  梁鹤洲一点点摸清了他的喜好,从前以为下厨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现在它被赋予更为重要的意义。

  火锅店轮休时,他会被燕惊秋留下来过夜,头一次收到邀请还很紧张,在学校澡堂洗过一遍澡才过来。

  但他想多了,燕惊秋什么都不做。

  卧室很乱,衣服随便丢,但不像是有其他人来过的样子,他也没看见过不属于燕惊秋的东西。

  那天燕惊秋好像很累,睡眼惺忪,让他快点上床。他躺在他身边,想着是不是要抱着他,但比起被抱着,燕惊秋好像更喜欢抱着他,把腿架在他腰上,氛围与其说是暧昧,不如说透着温馨。

  梁鹤洲时常觉得自己在哄小孩入睡。

  他睡觉很踏实,一晚上都不怎么会动,但有时醒来,能看见燕惊秋摆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姿势。

  床是实木硬床,梁鹤洲此前睡过客房的床,以为只有那儿的床才是硬的。

  有次他来过夜,坐在床上给他吹头发时,忍不住问起这件事。

  燕惊秋说:“因为从小到大都一直睡硬床啊,寄宿学校里的床都是那种窄窄的,上下都可以睡人的木板床,你知道的吧?我习惯了,平时也不怎么住家里,家里的床很少睡。”

  他的声音夹杂在吹风机的响声里,时隐时现,眉眼轻垂,像在回忆往事。

  梁鹤洲无法想象他成长过程中感受到的孤独,明明有父母,却是一个被丢弃的孤儿。

  *

  十月底的周末,气温骤降,燕惊秋感冒了。

  那天==梁鹤洲一大早就来公寓,在门口碰到了程庭南。近段时间两人几乎没碰过面,程庭南一脸惊讶,问他来干什么,好像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话,公寓门从里面打开了,走出来一个留着长发的男生,很高挑,气质清冷,戴着银边眼镜,扫了一眼门外两人,什么也没说便走了出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闻到那人头发上飘出的香味,是燕惊秋用的那款洗发露的味道。

  他去看程庭南,程庭南却好像已经见怪不怪,神色如常,说:“昨晚应该又跑去喝酒了吧,不是说感冒了不舒服吗,真够折腾的。”

  他走进屋里,从背包里拿出感冒药和买来的粥,去卧室喊燕惊秋起床。梁鹤洲僵在门口,听着屋子里的动静,片刻后还是进来了。

  原本他想来煮粥,陪燕惊秋睡会儿觉,但程庭南买来了粥,好像会待在这里陪他。

  于是他只进厨房烧了壶水,在料理台上看见一包已经拆封的纸巾,上面印着一个酒吧的名字。

  他把纸巾塞进口袋,若无其事走出去,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就要离开。

  燕惊秋明显精神不好,懒懒朝他摆摆手,也没留他。

  出了公寓,他一遍遍回想燕惊秋的样子,衣服没什么奇怪的地方,脖子上也没有吻痕,所以和那个长发男人做了什么?

  不好的念头盘踞着,纠缠着,让他好几天没睡好觉,但他问不出口,以兼职很忙为由,逃避了每天早晨两人的例行见面。

  燕惊秋很不高兴,和他闹脾气,几天没联系他。

  两人再见面时已经是十一月,燕惊秋的感冒已经痊愈了,难得在傍晚去足球场看他踢球,坐在场外,招蜂引蝶般的,周围围了一群男女。

  梁鹤洲心绪不宁,屡屡犯错,早早被教练换下场。他没走过去找燕惊秋,和几个替补坐在一边,期间视线往那边瞟的时候,和燕惊秋撞了个正着。

  燕惊秋给他使眼色,让他过去,他没动,低下头拨弄塑胶跑道上的小颗粒,等了一会儿,燕惊秋也没来找他。

  他听见一旁的队员说闲话,聊起燕惊秋,话题又转到他身上,一人问道:“队长,你和那家伙关系很好吗?是朋友?他总是来等你。”

  “不是,”他很干脆地答,“不知道他来干什么。”

  “就是嘛,他那种花花公子,和队长的气质也不搭呀,感觉怎么也不该和你玩在一起。”

  他如鲠在喉,下意识想要辩解,但想来想去,总觉得这话说得挺对,没什么好反驳的。

  两人僵持到训练结束,他背着包经过燕惊秋身边,站在人群外听他和那些人说笑,等了一会儿正要离开,燕惊秋终于发现他。

  他转身就走,燕惊秋小跑着跟在后面,一直追到操场外的林荫道上才把他拉住,气冲冲质问他怎么不等自己。

  梁鹤洲一言不发,听他絮絮叨叨埋怨,来到停车的地方,骑上车送他回家。

  到了公寓门口他就好走,燕惊秋拽着他,说:“喂,你干嘛不和我说话?干嘛这样对我?我要生气了!”

  说什么呢?他怕他一开口就问起那个长发男人,听到什么不好的回答。

  “我……我走了。”他笨拙地说了一句。

  燕惊秋气得咬牙,“你为什么不理我?天天就忙你那破兼职,我都见不到你了!”

  “嗯……”

  燕惊秋锤了他一记,“你怎么这么讨人厌,石头一样硬。”

  他皱着眉,半晌点了点头,“我真的要走了。”

  “不行!不许!”燕惊秋搂着他的肩跳到他身上,他下意识抱住,两人静静抱了会儿,燕惊秋撅着嘴巴撒娇,换了副语气,柔柔地说:“鹤洲,你亲亲我再走。”

  他凑过来,先轻轻碰了碰梁鹤洲嘴唇,梁鹤洲心荡神驰,一瞬间把所有的愁苦忘得干净,转身把他压在门上,托着他的后颈压下来。

  他不会接吻,燕惊秋更主动一些,纠缠个没完,好像怎么耳鬓厮磨都不够。

  于是他留下来做了晚饭才走,燕惊秋又要他明天继续来,还点了几样想吃的菜,把公寓钥匙给了他。他一直惦记着这件事,第二天没去参加足球队训练,去菜场买完菜赶到公寓,正好是傍晚五六点。

  他用钥匙开了门,没看见燕惊秋在公寓,也没放在心上,以为他很快会回来,可是一直等到八点多钟,桌上的饭菜都凉透了,也不见人影。

  他想起那天在厨房看到了纸巾,犹豫半晌,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去了那间酒吧。

  这样的场合,他从来没来过,乐声吵得他耳膜阵痛,眼睛久久不能适应昏暗的环境,走路一直打磕绊。

  他找过吧台,又去到洗手间,最后看向舞池。聚光灯在舞动的人群中晃来晃去,扫过舞台中央时,他看见了燕惊秋,被几人围在中间揩油,腰上背上肩上全搭着不认识的人的手,一会儿被拽到这个人怀里搂着,一会儿他自己倒向另一人怀里,衣服被扯来扯去,领子都大了一圈。

  像昨天搂着自己一样,他亲昵地搂着那些人,随着乐曲扭腰摆头,像一条魅惑又邪恶的蛇。

  梁鹤洲想,假如他站在那舞池,也一定无法禁住诱惑,可他站在边上,以恋人的身份旁观。

  他不知道燕惊秋羞不羞愧,但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几乎要无法承受这种重压。

  本来他想就此离开,但迈不动脚步,一直看着燕惊秋从舞池上下来,踉跄着走回了卡座。

  照旧有很多人围在他身边,他举着啤酒仰头灌下去,一口气喝掉一瓶,喉结上上下下滑动,大半的酒水都洒出来,把他的衣服浸得湿透,胸前春光一览无余。

  那些人起哄,拍着手让他再来一瓶,他笑得眉眼弯弯,朝身旁一个男孩子勾手,大剌剌跌坐在沙发上。那男孩子举着酒瓶过去,坐在他腿上给他灌酒,他搂着那人的腰,手都伸到人家衣服里去。

  原先梁鹤洲还在想,至少燕惊秋只是和别人拥抱,但下一秒就眼见着他放任那男孩亲吻他的脸颊脖子。

  所以那些吻痕都是这么来的。

  梁鹤洲闭了闭眼睛,走向就近的一个空卡座,顾不得什么钱不钱的,叫来服务生,点了两杯白兰地,拿出手机给燕惊秋发短信。

  【在干嘛】

  【怎么惹洲洲宝bei,我准备上窗睡觉里,你呢】

  看来真的醉得不轻,怕是看手机屏幕都有重影。

  梁鹤洲瞄了一眼那两杯白兰地,打了一行字过去:

  【我在靠着酒吧大门的卡座,过来和我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