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耽美小说>金河复玉关>第14章

  魏争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喊道:“阿君!林轲!快去将军那接圣旨!”

  两人一愣,随后急忙往中军帐跑去。

  陶进益面露喜色站在帐外,朝他们二人招招手,“快来。”

  两人接完圣旨过了好一阵,脑袋都还懵懵的。汪大人笑道:“二位将军可是高兴傻了?”

  陶进益道:“让他们缓缓神儿,咱们先去内城。” 汪大人笑着转身随他走出大营。

  于常打趣道:“二位清醒了么?清醒了便随我去主将营帐吧。”

  中军帐后的这处便是主将居所了,往后他们便要与陶进益和于常共同起居。于常指着帐内的竹屏风说道:“这里供沐浴擦身使用,” 又指向旁边的恭桶,“赶上天儿冷的时候,就在帐里解决了。”

  黎遥君绕到屏风后看了看,只有几个木盆摞在地上。林轲瞧着,这里是比普通士兵住的营帐要好上许多,地方也宽敞些。

  入夜,陶进益躺下后觉得帐里少了两个人,一问于常,他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睡吧将军,估计是他俩尚未适应,又回以前的营帐去睡了。”

  陶进益起来把衣服穿上,说:“这怎么行,万一误了事,他俩这副将也就到头了。”

  突骑营里,俩人睡得正香,被他一手一个给薅了回去。

  六月,罗四年退伍的前一晚,黎遥君从伙头那好说歹说求了一小坛酒来,等到夜深,她偷偷摸到突骑营把罗四年叫出来,俩人蹲在马棚里一人一口,不一会儿一坛酒就见了底。

  罗四年晕乎乎道:“我回去以后,你可要万分小心,知道吗?”

  黎遥君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乌然质子还在京城,以后难有战事了。”

  罗四年将她的手拂开,“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明白,平日里会多加小心的。”

  罗四年挪了挪脑袋,转向她,“日后你回黑龙镇,记得来找我,我家就在黄木巷。”

  七月十一

  林轲从吉州回来后,陶进益将黎遥君叫到身边,对她说道:“你入伍也有五年了,原本此时你应当退伍了。明日起给你休假,回乡探亲去吧。”

  “啊?真的吗?” 黎遥君欣喜道。

  “真的。” 陶进益从腰间摸出几钱银子塞进她的衣襟里,“租匹好马,再买件像样的衣裳,别破衣喽嗖地回去,丢我的脸。”

  “好嘞!回来给您带禾州特产!”

  她跑回营帐里找出当年入伍的包袱,脱下军服拿出那几件衣裳往身上挨个套了一遍,这几年她个子高了许多,袖子和裤腿都短了好大一截。

  到了军营的南门卡口,她向士兵出示了回乡探亲的文书,放行后便进入内城,找到一家成衣铺子,选了一身灰色长衫。

  铺子里的伙计见这人双手的虎口掌心都有一层厚茧,身形板正,料想到应是个当兵的,便说道:“军爷,您看看这个款式,下摆较您刚才挑选的要短一些,活动起来更方便,而且裤腿也收得更窄些。”

  黎遥君心中本能地一紧,“你为何叫我军爷?”

  那伙计看她脸色沉了下来,连忙陪笑道:“小人见您掌心有茧,猜的。”

  见黎遥君面上逐渐松弛,他取下那套墨绿常服,“您试试?”

  “多少钱?”她问道。

  “这套是二百文。”

  “这么贵?” 黎遥君摆摆手,“我还有别的地儿要用银钱,等会儿再过来。”

  离开成衣铺子,她先去马市租了马,挑了一把短刀别在腰里,又在市集买了些坚果干货和路上的口粮带上。

  路过一家店铺门口,她退回来仔细瞧瞧,只见那家店悬挂的牌匾上有三个大字——合泰升。爷爷曾在信中说过,每月余下的贴补都以她的名义存进了票号。

  把照身帖给票号的掌柜核对后,再对过暗语,黎遥君取出四钱银子,又折回那家成衣铺子,将银子递给伙计,耳边又传来对方的声音,“军爷,您再看看咱们这的靴子,城中咱家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的。”

  叫伙计将衣裳靴子包好,她便牵着马启程回乡了。

  到了克州与陇州交界处的红树驿,她下马将文书递给驿长,有驿卒过来将马牵去后院,她拎着两个包袱在楼下简单吃了些热食,在房中好好地泡了一个热水澡后,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半个月后。

  碇州的羊肉汤黎遥君实在是吃不惯,她本想着图个新鲜,可眼下却觉得这五文钱花得有点儿冤枉。

  店老板见她苦兮兮地揪着手里的饼子,走过来把一碟胡椒面放在桌子上,“小哥儿是外地来的吧?加点这个就不膻了。还有啊,这个饼,要掰碎了泡在汤里吃。”

  坐在马上,黎遥君不敢让马跑起来,早上那顿羊肉汤不该吃那么多的,毕竟还要赶路,但那可是五文钱呐,她以前和爷爷卖红薯的时候,一斤也不过才三文。

  八月十三

  进入禾州城,她找了家客栈住下,把身上的里衣脱下来洗干净晾在外头,可不能脏着回家。这天气,一晚上就能干得差不多了,明儿早点动身,还能赶上跟爷爷一起过中秋。

  晚上泡在浴盆里,黎遥君闭目想着,阿生的孩子得有一岁多了吧,他该叫自己什么?三叔?抹去头发上的水珠,不知小临何时才能娶妻。话说回来,自己是不是该给这大侄子准备个见面礼?上个月买来防身的那把短刀不错,也没怎么用过,就送他吧。

  第二日天还没亮,她将那套墨绿常服翻出来,拎着黑色下裤往腿上比了比,长短刚好。换掉身上的麻布衣裤,整个人精气神都高涨了不少。没错,她这一路上穿的都是小了一圈的旧衣裳。

  八月十五傍晚,从马上借着夕阳余晖远远地看到了黑龙镇,她放慢了座下马匹的步速,经过青云街,缓缓向土水巷而去。

  卓青从碧云堂出来,听见前边有三个年轻女子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俊俏少年郎,他走近了,其中一人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看那公子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不是本地人呢。”

  “腰里别着刀,像是个练武的。”

  “好像骑马往土水巷去了,咱们再去瞧瞧?”

  “走!”

  土水巷?风尘仆仆?练武的?

  卓青一拍大腿,连忙跑回府,“少爷!少爷!黎家小哥好像回来了!”

  杜松生愣住,从书房快步走出来,“当真?”

  卓青顿了顿,“小的也不敢确定,路上听到有几位姑娘提到一个人,小的越听那人越像黎小哥。”

  严心在一旁说道:“不如你俩去瞧瞧,若真是她回来了,可得好好接个风才是。”

  黎遥君将马拴在家门口的树上,推了推院门,发觉已经从里面插上了门闩,她敲门喊道:“爷爷,我回来了!”

  黎阔刚收拾好碗筷便听到有人叩门,那人的声音!

  “遥君!”他喜极而泣。

  黎遥君紧紧抱住他,道:“爷爷,我升官儿了,将军准我回乡探亲。”

  “好!好!” 黎阔牵着她的手臂走到屋里,“晚饭还没吃吧?我再给你热热。”

  “不用了,路上吃过了。”

  黎阔从厨房柜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这儿还有月团。”

  黎遥君就着茶吃着,黎阔坐在一旁看着她,问道:“这次回来能待多久啊?”

  黎遥君咽下月团,“一个月吧。” 她喝了口茶,“您怎么不问我升的什么官儿?”

  黎阔心中并不在意这些,自打她第一次负伤后,他就再也没动过靠孙女光耀门楣的念头,能平安活着回来才是最好的。

  见她一脸期待,便也随了她,问:“那你升的什么官儿?”

  黎遥君得意一笑,从怀中掏出官印往桌上一拍,“驻西大营的副将军。”

  黎阔不禁震惊,她这升得也太快了些,这得立下多少军功?将她拉进房里,把她的袖子裤脚全给撸了上去,裸/露在外的一道道刀疤令人触目惊心。

  “哎呀,”黎遥君把裤腿塞回靴子里,“早都痊愈啦。”

  黎阔见她这没长心的样子,气得戳戳她的脑门儿:“以后可得小心,知不知道!”

  “知道啦知道啦!”

  正说着,院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阿君?阿君!”

  黎遥君迎出去,那人正是刘小临。

  “你真的回来了!”刘小临扑到她身上,高兴得猛锤她的后背。

  “咳、你轻点!”

  “听我娘说你家有人敲门就过来瞧瞧,在门口听着声音耳熟,这就直接进来了,果真是你!”

  他俩没说几句,一辆马车停下,杜松生从车上下来,看到院中抱在一块的两人,那人不是黎遥君又是谁!他大步走来与他俩抱成一团,一时间小院里吵闹不已。

  “看,就是这家。”

  “是那个穿绿衣裳的公子么?”

  “就是她!”

  黎遥君一脸疑惑地看向门口,她松开那哥俩,走过去问道:“几位姑娘可是有事?”

  其中两名女子羞得不敢说话,有一个胆儿大的,问道:“请问公子贵姓?”

  “啊?噢,免贵姓黎。”

  “黎公子可是本地人?”

  这话问得黎遥君更是一头雾水,她点点头,“几位到底有何事?”

  还未等那姑娘回答,便被另两名女子拉着袖子跑走了。

  黎阔招呼他们三个进屋坐着,杜松生说:“明日中午都去我家,给遥君接风。”

  黎遥君道:“行啊,备上点好酒,咱们喝个痛快。”

  刘小临拿起桌上的官印,“这是啥?”

  杜松生接过来仔细瞧了瞧,“射虏将军?”喜道:“遥君,你升将军了?”

  “啥?你给我,我再看看!”

  黎遥君一脸得意之色,“刚升的副将,嘿嘿。”

  刘小临问向她:“副将,是几品官?”

  “呃,我也不知道,阿生应当清楚。”

  两人看向杜松生,后者打开扇子摇了摇,道:“正三品。你这官儿可不小啊。”

  “这么大的官儿?”刘小临惊呼道,“那你快赶紧把这玩意儿收好了,可别弄丢了。”

  闲聊过后,刘小临说:“这马就放我家吧,有现成的草料,省得你出去寻摸。”

  清早起床,黎遥君牵马去菜市场买了三五天的菜回来放在厨房,又往米缸里添置了新米,挑完几趟水回来,就到了中午。

  杜家马车停在院门口,她将饭菜端上桌,说:“爷爷,饭做好啦,您一会儿就吃吧。晚上我就不回来睡了,记得把院门插好。”

  黎阔应了一声,“少喝点儿。”

  “知道啦。”

  严心为杜松生整了整衣襟,笑着说道:“几个月来,总算见你脸上有了喜气儿。”

  杜松生抬手理理鬓角,“会试落第怎能有见兄弟重要。落了第过两年再考便是,这兄弟想要见一面却难上加难。”

  “听你和刘小临时常念叨她,今日我可得好好瞧瞧。”

  杜松生高兴,道:“若她喝醉了撒酒疯,你可别嫌弃才好。”

  “放心吧,我嫌弃谁也不敢嫌弃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