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皎皎维持着脸上的平静, 一本正经道：“是吗？你应该看错了吧，在你们男生看来，口红不都一样么？”
落后她一点的何明城盯着她微微发红的耳根, 勾唇一笑，迈步跟了上去，声音听上去很愉悦：“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
他们来到S市的市中心。
夜幕降临, 华灯初上。
各种霓虹灯组合在一起，构造出S市繁华的夜。
今天是跨年夜, 人比圣诞节那天还要多。
他们进了一个购物广场，逛了一会儿后, 何明城问：“想吃什么？”
白皎皎对吃的方面要求不高，甚至不吃都行, 她扫了眼刚经过的几家餐馆，随口道：“都可以。”
何明城眉一扬, 淡淡地看她一眼，喃喃的道：“还挺容易养活。”
“……”
*
最终白皎皎跟着何明城进了家西餐厅, 餐厅环境幽雅别致，灯光温暖，在里头用餐的不是夫妻就是情侣。
一瞬间, 白皎皎差点以为今天是情人节。
白皎皎其实很少来这种高档的餐馆，喻家的人没带她来过, 白家那就更不可能了。
之前去过的一次还是之后她自己赚钱了跟舍友一起去的。
西餐厅里的东西很贵，但白皎皎觉得那些东西吃起来跟十几块的外卖区别也不大，后来就很少去了。
隔了那么久, 她的口味也还是没变，再好吃、需要慢慢品尝的东西到了她嘴边也不过还是填饱肚子的工具。
她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
饭局到最后, 何明城起身去结账。
白皎皎拿出小镜子想趁机补个口红，又怕何明城突然回来看到她拿着他送的口红。
“……”
这个场面仅仅是想想就已经够窒息了。
白皎皎不敢赌他什么时候回来，为保险起见，她还是决定去趟洗手间。
结完账回来的何明城看着空荡荡的座位：“？”
*
白皎皎对着镜子补好口红才想起来还没有跟何明城说她去了洗手间。
她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注意到通讯录右上角有个红色的1，她一顿，并没有先点进去，而是先给何明城发了条消息：【我去了洗手间，很快就回去了，你等一下。】
消息发出去后，白皎皎重新把目光放在通讯录上。
想到前些天才见了喻芸月，白皎皎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极其强烈的预感。
她深吸口气，点了进去。
性别女，头像是一张网图，昵称看着也挺正常的。
然而，底下的验证消息却透露着跟“正常”一词相悖的扭曲偏执。
——白皎皎，我过得那么痛苦，你有什么资格活得逍遥自在？像你这种鸠占鹊巢的人，就活该一辈子没人要，被所有人抛弃。
一看就知道对方是谁。
像这种话，白皎皎已经从初中听到现在了，也没几句新的，早就麻木了。
不过在以前，白皎皎听到喻芸月的那些话，经过日复一日的被洗脑后，是真的有怀疑过，也有那么一刻觉得，真的是她抢走了喻芸月的母爱与父爱。
她想点加入黑名单，而后想起什么似的，顿了下，截了张图，把喻岳拉出了黑名单，顺便把这张截图发了过去。
而后，她上了个厕所。
从厕所出来后，她又看了眼手机，喻岳没回她的短信，不过微信通讯录那里的好友验证消息倒是又多出了一个红点。
还是喻芸月。
——你还跟我爸告状了？你怎么有脸的啊？像你这种人就该立刻去死。
白皎皎不为所动地又截了张图。
像又回到了高中那段时间，喻芸月不知道从哪弄来了她的QQ号，然后也像现在这样，每天给她发类似的话，也不嫌厌倦。
那个时候已经是高三下学期了，因为QQ上加了班群，上面有各种消息，白皎皎也懒得再换号，等高考一结束，她就把那个号弃了。
喻芸月的消息还在不断进来，每进一条白皎皎就截一张图，在视线触及最新那条消息时，白皎皎整个人身子一僵。
脚步停住。
——听说最近有个男生一直在追你啊，你也配？像你这种到哪都会被抛弃的扫把星，就别去祸害人了吧。
到哪都会被抛弃，扫把星，祸害。
确实，不止养父母抛弃她，连亲生父母也不要她。
不管在哪里，她都不是被选择的那一个。
白皎皎握着手机的手稍稍用力，骨节泛白。
从厕所的出口往外走不远，能看到餐厅里的大致布局，而白皎皎站的这个位置，恰好能看见他们刚坐过的位置。
此时此刻，何明城正靠在椅背上，额前碎发遮住了一点眉眼，神色懒散地玩着手机。
餐厅内温和的光让他的五官线条都变得柔和。
何明城其实是个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很优秀的一个人，他狂妄嚣张人缘却好，学习能力又强。
重要的是，他应该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有很爱他的父母。
这样的人，她好像，确实配不上。
心脏猛地皱缩一下，似疼痛又似沉闷。
她在原地愣了几秒，而后躲过他的视线出了西餐厅。
商场里人很多，各种声音聚在一起，乱哄哄的，白皎皎被吵的头昏脑涨，那股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她头脑空白地随着人群在偌大的商场里逛了一圈，才找到出口。
一出旋转门，外头刺骨的寒风迎面而来，视野里出现星星点点的白，白皎皎定眼一看，才发现原来下雪了。
她沿着街边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满街来往的人嬉笑成双，车辆飞驰而过拉出绚烂的光束，这个世界繁华又美好。
而她就像这份热闹里的污点，与之格格不入。
白皎皎忽然想起大一那年春节，她刚逃离那个城市不到半年。
除了解脱之外就是迷茫。
她有两个家，可是都与她无关。
连春节这种大团圆的日子，都变得毫无意义。
但是在今年，有人因为她，选择留在学校。
下一秒，喻芸月的话又浮现在脑海里——听说最近有个男生一直在追你啊，你也配？
凛冽的风刮过，像一把刀，刺进她的心里。
白皎皎掏出手机，才发现，多了十几个未接电话，微信消息也多了好多条。
而通讯录处，喻芸月还在辱骂着。
白皎皎把喻芸月骂她的话都截了图，而后不带犹豫地将喻芸月加入黑名单。
完成这个操作后，她才犹豫着点开何明城的对话框。
三十分钟前。
何明城：【我们对快的定义是不是不一样？】
27分钟前。
何明城：【？】
随后他拨了一个微信电话进来，不过没人听。
25分钟前。
何明城：【服务员说看见你出去了，你去哪了？】
何明城：【回学校了吗？】
20分钟前。
何明城：【说句话。】
在这之后，何明城没再发微信了，只是不断地打电话。
白皎皎盯着他的最后一句话，似是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隐忍。
她这个一声不吭然后就消失的行为其实挺令人讨厌的。
要不还是算了吧。
白皎皎鼻尖一酸，他那样的人，应该找更为优秀的另一半。
即便做不到门当户对，最起码，也应该要拥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
而不是像她这种，到哪都被嫌的累赘。
白皎皎收起回拨电话的念头，收好手机，呆呆地坐在街头的矮石墩上，像个等着别人领回去的小孩儿。
就这么发了一会儿呆，她突然想回学校了。
便站起身，走了几步才发现，她压根不熟悉这里的路。
白皎皎掏出手机，边走边查地图，蓦地一束白光照过来，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下一刻，一道强劲的力道拽着她踉跄着往后，她的背贴到了一堵肉墙上，一阵冷香钻进了鼻子。
“你疯了？！走路都不注意车的吗？”
依旧是熟悉的嗓音，却不见平日的懒散漫不经心，字句听着像从牙缝里一个一个地蹦出来一样。
等那辆车驶过去后，他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才蓦地回到原位，随后手臂用力收紧了些，感受到白皎皎真实地被他圈在怀里，又才松了些。
“你要是不喜欢我，嫌我整天跟在你身边觉得烦，你可以直接说。”那阵紧张感过后，他冷冰冰地自嘲，话说了一半，似是觉得接下来的话难以说出口，他顿了下，再开口时，声音沙哑很多：“我就不会再缠着你了。”
一秒，两秒，三秒……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白皎皎仍然保持沉默，何明城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他捏着白皎皎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面对自己：“说话——”
在触及对方通红的鼻尖和眼眶时，何明城的嗓子突然发不出声音，就连该做什么反应都不知道，就这样僵在原地。
猝不及防的转身，白皎皎都没来得及调整自己的表情，她下意识掀起眼睫，在看到何明城带着愠怒的眉眼时，又赶紧垂下眸。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眸子燃烧着怒气，后牙槽咬着，五官线条变得冷硬，整张脸沉了下来，眉头皱着，极其不耐烦。
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轰然崩塌。
在她眼泪不受控制落下的前一刻，她抬手抱了上去，整张脸埋在他的锁骨处。
何明城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在看见白皎皎眼眶通红的那一刻停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迟疑地摁着她的背往自己怀里带，又抱紧了点。
他开始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自责。
“我不就是让你走路注意看车吗？”何明城哑着声音道：“……哭什么？”
“不就是大声了点……”
“……”
“要不，让你骂回来？”
“……”
“你讲点道理，”何明城再次收紧手上的力度，嘴唇贴近白皎皎的耳朵，放低了声音，“你一声不吭就鸽了我，我还不能有脾气吗？”
白皎皎还是不说话，只传来轻微的、吸鼻子的声音。
何明城抿着唇，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她的背。
半晌，怀里的人动了下，却还是没抬头，像是觉得不好意思，说话的声音也弱了下去，还带着重重的鼻音，贴着他的衣服，闷闷地传出来。
“没有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