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其它小说>七夜谈>第7章

  “咚——”一声闷响,半天没人注意的夏无疾竟然跌到桌子底下去了,唬得众人七手八脚去搀他。邓小雩心下奇怪,刚刚明明见他喝的是香片,怎么就跌下去了,难道是椅子不稳么?待得人被拖上来,脸上红扑扑的,却不知他是何时喝的酒,就醉了。那美妇委婉一笑,“既然夏先生已经醉了,多有不便,邓大人还是留下来陪他明早一同回去的好,您看呢?”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邓小雩假意去瞄身后簇拥的百花,偷眼注意着有人扶了醉得人事不省的夏无疾拐进厢房,手心里捏着一把汗。莫不是茶里酒里下了猛药?那自己怎么又会没事呢?唉,夏无疾呀夏无疾……

  其实以邓小雩二十啷当岁的年纪,春情难遣也是正常,抵不住美人投怀送抱□上钩也是正常,自己只不过是出于兄弟道义成人之美,帮他找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而已——夏无疾这样想的时候,就好像他自己已经活过几十次几百次的二十岁一样,对此充满了经验和感慨。他仰卧在床上,枕着两手,跷着腿悠闲地摇晃,心里面却着实没有这么自在。这房子虽然不错,隔壁的声音却并不是隔得一丝不闻,间或有些娇声曼语入耳,便如魔音一般扰人。夏无疾渐渐一边有些莫名其妙的来气,一边不自觉地想象邓小雩此时的样子,有些焦躁,忽然从床上蹦下来凑到窗口吹凉风。

  这院子布置得的确好,凭借自身的曲折引风入院,荷塘清香,夜风清凉,可是…为什么对面的房间窗口却倚了那样一个人正微笑着注视着这边,见有人露面更是笑得灿烂夺目起来,愈发显得气质潇洒英俊逼人,一双目光毫不掩饰地粘在夏无疾身上,让人好像被扒光衣服一样不舒服!夏无疾被那目光一盯,便如被六月的暴雨淋过,顿时忘了刚才的焦躁,风也不吹了,砰地把窗一关,灭了灯烛藏进被子里。

  然而今天老天不眷顾他,只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霉星就找上了他的门。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没想到夏先生你也睡不着?”来人笑得一脸欠扁却泰然立于夏无疾面前——夏无疾只是怕如若再不给他开门,邓小雩就要被那砸门声引来了…相比之下,那种后果实在是他所不愿想。“你少在我面前装蒜。”拍开颈边意图不轨的猪蹄,夏无疾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酷严肃,转身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是么?那我就长话短说。”来人倒也不恼,依然是陪着笑。“我们快翻遍了每寸草都没找到,原来你躲在这里。莫不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么?哈哈~”

  夏无疾依然黑着一张脸喝茶。

  来人却偏想要逗他说话。“你看我这房子建得好不好?你躲在这里这么久,想必再未回过南边去,这里竟像是为了你而特意弄成这样的了,你可喜欢?”言语间多有调笑。

  “…”

  百般调戏不成,他忽然抢过夏无疾的杯子就着剩的一点茶喝掉,舔了舔唇,握着茶杯细细把玩。“你可知那些酒,是本侯为了一赏你的醉态特意备的,没想到你却聪明,只捡了那些没味道的香片喝,哼。”他拇指在杯上滴溜溜一划一推,茶杯便矮了一圈。“不过也是凑巧,你竟肯为了那小子装醉留下,虽然不是真醉,勉强也算是看到了。难道他就那么得你的心?”笑还是笑,却是邪气逼人,夏无疾讨厌那副样子,皱眉合上了眼,被来人捏着下巴抬起脸来强吻了吻。“无疾,难道你真这么冷心冷情,就一点也不曾惦着我过?”声音惑魅沉醉摄人心魄,那人已经欺到了夏无疾身上,一手去解他的衣带。

  “不要逼我。”冷冷的一句话,几乎已经快察觉不到一丝酸楚的感情,尽管还是包容了诸多复杂的语气,却是坚定铿锵,拒人于千里之外。

  来人松了他,语气也严肃起来。“没人会逼你。无疾,这次重逢,全是因为你自己不肯好好藏着,却要多管闲事。你大可放心,我会帮你瞒着王爷、公公,只是,万一事有泄漏,只能怪你自己。”

  夏无疾感觉被两道寒光盯着,想了想,睁开双眼迎上去。“你只要不从中作梗,我自有办法逃脱。”

  来人像是不曾料想到他会如此坚强应对,怔仲片刻,复又柔声道,“看来我可以放心了。”

  “哼。阁下还不走么?”

  “你既然毫不念旧情,我又何必死赖在这里惹你讨厌。”言毕当真大大方方地走出去。

  “等下!”

  “怎么?改主意了?”他脸变得到快,瞬间又是一副让夏无疾胃中作捣的调笑。

  “带着你的牌子一起滚!”把桌上的漆牌捡起来哐啷一声掷在那人脚下,“给我关上门。”

  

ˇ第三夜(上)ˇ 

  送走故人,夏无疾心里始终惴惴不安,闷在屋子里前思后想了良久,在邓小雩门下留了字条连夜便走了。

  一早醒来,仍然是美人在抱,邓小雩那叫一个神清气爽。依依不舍地在被子里又赖了良久,直到美人被吵醒羞涩娇俏地瞄了他一眼披着衣服跑了他才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洗漱穿戴走出房来。

  便条上竟然只写了一个字——“撤”!

  那美妇凑在一边分明也看见了,笑赞道,“真是…简洁明了…”

  “嗯…那个,呵呵…”邓小雩只得陪笑。

  ……

  有人派了车马接来,好酒美人地招待了一顿,又舒舒服服给送回去,邓小雩心里岂一个爽字了得!迈开官步度到自家门口,人顿了一顿,想起那个“撤”字——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让夏无疾逃得这么狼狈。那人昨晚看上去醉得很是厉害,不知现下如何…邓小雩暗暗叹口气,转了身向对街的夏家铺子去。

  难得今天竟然不见开张!邓小雩砸了半天门没人应,怕他宿醉未醒没听到,绕到后门去又拍了两下唤道,“夏无疾,开门。”

  仍然是毫无动静。

  这倒蹊跷,白日里跑到哪里去了?

  不让查这案子,衙门里听了上面的指示,让给捕头捕快们放七天公假。

  就算没有案子要查,走街串巷巡逻查更也总要留些人手的,怎么一时间都强行赶回家里休假了?这也很有些蹊跷。

  那美貌妇人带了这么多年轻女子居于关外一夜间拔地而起的豪门大院里,平白无故找上他们,却又央求帮助查这案子…

  种种种种都很蹊跷。

  昨天夏无疾和仵作的谈话,八年前恭王府为什么有人暴毙,跟这件案子又有什么瓜葛,都还没来得及问。

  邓小雩蹲下来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顺手扯了一只狗尾草叼在嘴里,守株待兔。

  “…”

  有细微的比蚊蚋还要轻的声音?